张宗天的小儿子张图南自小活泼聪明，学东西快，记忆力好。但他有一个毛病，喜欢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开始张家人都认为是小孩子想象力丰富，也很鼓励他多练习说话。孩子渐渐长大，上了小学，这种状况依然时常发生。他甚至开始忽略身边的人和事，一个人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地比划，偶尔莫名地发出一阵笑声，让人觉得很诡异。他渐渐被同学视为异类，开始被孤立。

张宗天和太太觉得不妥，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张图南被诊断患有精神分裂症。医生建议配合药物治疗。但张太太担心孩子那么小，对大脑发育造成影响，死活不同意。

她认为孩子没有偏执、自伤的行为，会有精神疾病可能是父母疏于陪伴导致的，慢慢引导也许可以改善。而后张太太让儿子退了学，自己也辞掉了工作，请私教到家里来教书，全身心照顾张图南。

刚开始的半年，张图南确实有所好转，无视别人的情况得到改善，自言自语的时候也少了很多。但好景不长，某天开始张图南突然变得乖张暴戾，对周围的人恶言相向。带他出门，稍有不顺心就爆发，对家人也是凶神恶煞。

张宗天不顾太太的反对，坚持让孩子开始接受治疗。开始用药不久，张图南不再那么暴躁，但还是像只时刻防御的刺猬，十分孤僻。医生认为是正常的适应期。又过了一段时间，孩子逐渐有些呆滞、嗜睡，甚至有些痴傻。

张宗天说着说着，抱起双手撑在额头上：“我太太觉得是我害南儿变成这样，一见面就跟我吵架。我有次没忍住吵得很凶，我太太被气晕了过去，一病不起。她本就心脏不好，这一病更是雪上加霜，上个月刚刚去世……”说到这，他的拳头捏得更紧，看不清他的五官，但可以看到肩膀微微有些颤抖。

“张老板请节哀。”

“抱歉，我失态了。”张宗天抬起头，问：“道长，这世上真的有鬼魂存在吗？”

柳云行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张宗天解释道：“最近我常常做噩梦。总是梦到我太太掐着他的脖子问为什么要给孩子吃药，把孩子毁了。每次从梦魇中醒来，几欲不能呼吸。近来去看南儿也总是感到胸闷气短。开始以为是思念所致的心病，但现在越来越觉得是我太太的鬼魂在报复。”

“原来是这样。”柳云行顿了一下说：“魂魄确实是存在的。人有三魂，分别为天魂、地魂和命魂。命魂掌握七魄。去世时，七魄消散，而后三魂离体，天魂归于天，不生不灭；地魂归于地，入冥司受审；命魂则会徘徊人间，承载着在世时所有的记忆与情感，随着时间，命魂的能量会减弱，然后消失。”

张宗天惊讶道：“消失？不是应该投胎转世吗？”

柳云行继续说：“天魂入天牢接受清气濡染，待地魂在地狱中了却了前世因果，二魂可重聚，共入轮回，再生新的命魂七魄。因掌记忆的命魂是新生的，所以转世后通常不会记得前尘往事。”

“受教了。这么说世间真的有鬼魂。普通人能看到的吗？”张宗天对柳云行说的这些东西没有排斥，反而非常相信，同时也冒出了更多问题。

“一般是看不到的。但也确实存在通灵之人。”柳云行回答。

“哎，想来南儿更小的时候就曾说过他能看到鬼，我只当是小孩子说胡话，从没当真过。我近来常常回想他过去的言行举止，似乎真的是在跟什么东西交流。也许南儿真的能看到，也许他真的不是精神分裂。”张宗天又埋下头，用食指和拇指揉了揉山根，小声感叹：“也许真是我害了他。”

柳云行眉头一锁，没有修行过的凡人在七魄不全时确实有可能开启阴阳视界，小孩子七魄新生，与命魂的羁绊尚不稳定，所以常有小孩子开天眼的传闻。但与非自然的生灵交流，并不是能轻易做到的事。柳云行顿时觉得这个张图南来历不凡。他对张宗天说：“您先不要自责，能否带贫道去看一看少爷。”

“好好，这就去。”张宗天起身带路。

张图南的卧房在二楼，走廊的尽头。一路上张宗天都在做深呼吸，离房间越来越近，他的额头开始冒汗。这时，柳云行手中的拂尘柄震动了两下。柳云行轻拍了一下木柄，用感应传声安抚玉泉：“我知道，别担心。”

张宗天走在前面，并没有注意柳云行的动作，他的呼吸十分急促，如他所言，一接近儿子的房间，他就会很难受。

柳云行挥着拂尘在张宗天周身划了个圈，念道：“三花聚顶，金光加身。”而后问张宗天：“这样好受些吗？”

张宗天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轻松了许多。“多谢，道长真乃神人！”

柳云行没有言语。他感觉到很浓的阴邪之气，越是靠近那房间就越是强烈。玉泉显然也注意到这一点，在提醒他。不过柳云行并没有感到不安，因为这气息并非同源，异常分散。

进到张图南的房间，柳云行四下打量，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药盒。问道：“张老板，这药是心理医生开的药？还在吃？”

张宗天回答：“南儿昏迷一段时间之后就没有再吃了。”

张图南沉沉地睡在被窝里，呼吸均匀，面色红润，睫毛长长地搭在下眼睑，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看起来丝毫没有异样。

柳云行右手从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一片柳叶，接着闭上双眼，柳叶从左至右在眼前一抹，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精，助于吾身，万窍通灵，阴阳速现！”

再睁眼，他眼前的房间瞬间热闹起来，簇满了各式各样的鬼魂。他穿过这些鬼魂朝着张图南的床边走了过去。床边有一位妇女，她看着张图南，眼中尽是温情与怜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