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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叔》第九章 听雪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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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山庄,乍一听,丝毫没有兵戈剑器的萧杀,品读间,倒反弥漫着一股子风花雪月的隽永来。

可武林之中的十大名兵器,便有七件是出于这里。江湖称听雪山庄锻铸的刀剑——“斩铁断金,如夜卧听雪,寂然无声”。

于是,“听雪”之号由此而来。

山庄依山傍水,满目风景如画,此时正值夏季,绿荫如翠,光影斑驳。马车沿着山道而行,最终停在了山庄大门前。

一眼看去,山庄建筑乌瓦红墙、飞檐拱角,自有一派优雅雍容。

家仆们早早在门前守候,马车一停,便见白碧霜那娇俏的笑脸从里面探了出来。

“张叔,我回来啦!”到了自家的地盘,白碧霜便更是放松随性起来,朝一中年管事喊道。

那张叔以为她要下车,刚走过去准备扶,谁知白碧霜又钻回马车里,而同行的一陌生青年也上了车,不一会儿,两人同搀着一位小腿受伤的公子下来。

张伯暗暗吃惊,小姐是从哪找来的这么些个俊俏的公子啊?转而心中一叹,花苞待放便是春思满怀,老爷怕也需烦恼这些了。

众人都关注着白碧霜,而一旁的雷澈却是早早跳下了马,站在大门旁,上下左右地打量着那听雪山庄的匾额。

“爹爹!”

白碧霜扶着唐采青,还没走到门口,便见白无瑕从门口走了出来,欢喜得张口喊道。

闻言,雷澈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白无瑕。

按理说,他也是不惑之年了,兴许是保养得当,若不是两鬓斑白增了岁数,看上去竟也只有三十来岁。

只见白无瑕一介竹玉青长袍,腰间别着几片羊脂白璧,体态消瘦,面目明晰,亦有一双明亮的杏眼,眼角带着几分挑剔神情。

这样子哪里像是烧铁打剑的剑匠?看那体貌神色,倒像是个翩翩书生或是钟鸣鼎食家的公子之流。

白无瑕十分宠爱这独生女儿,所以一眼便瞧见了出门十日有余的白碧霜,虽是欣喜,但面上却沉着,只淡淡地道了句:“知道回来了?”

不像责问,倒像是温柔的嗔怪。

白碧霜年纪小,只当父亲气恼了,于是决定转移注意力,拉着父亲介绍着唐采青,介绍着何玉屏。白无瑕不说话,只来回观察着女儿以及何唐二人的神色。

不多时,他便知道自己的女儿看上了唐门的这位。唐门,向来属性不定,亦正亦邪……白无瑕皱眉,打断了白碧霜不绝的赞美:“好了好了,进屋再说。”

想到唐采青的脚还伤着,白碧霜便也点头应允,刚想走,又惊呼:“忘了忘了,爹爹,还有这个孩子,他是唐大哥的外甥,雷澈、澈儿!”

听到“雷澈”这个名字,白无瑕刚想迈进大门的脚猛一停住,他回头瞪眼问道:“你说谁……”

“白庄主,在下雷澈,久仰大名。”拨开众人,雷澈径直走上前来,黑眸凝视他,拱手说道。

白无瑕愣住,一双杏眼瞪着他许久,老半天才吐出一句:“不敢当。”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

他这话要是对老一辈的江湖人说,那便是正常的;要是对着何唐二人说,那便有点过谦了;要是对着一个十来岁的男童说这话,那便是大大地出奇、大大地自贬身价了。

看得那高高端着的架子塌台,雷澈神色间似乎有些得意,直等那白无瑕回神大喊进屋时,一双黑黑的猫眼里仍带着几分笑。

接下来,安顿住处,吃饭交谈。白无瑕虽然恢复了一贯的清高姿态,但仍旧不时偷偷睃着雷澈。

深知白无瑕那性格,雷澈心明如镜,但也不主动理会,故意憋着他。

是夜,雷澈出了大门,走到那庭院里的湖水旁,脚一迈,如蜻蜓划过水面。不消片刻,即到了湖那边的灯火明亮的松鹤书楼。

“白无瑕,二十年未见,别来无恙?”

雷澈推开门,便见那白无瑕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楼的观湖台上。

“……托福,比不上你,没见老啊。”白无瑕嘴毒,白日吃了一个闷亏,此刻火力全发,一开口就是狠戳雷澈伤疤。

“我哪能和你比?女儿娇俏,妻子贤淑……山庄牌匾‘依旧’响亮。”拉凳,掀袍,一坐,翘起二郎腿,雷澈带着几分讥笑地将“依旧”二字说得重重的。

白无瑕自然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面容一僵,神色黯然,伶牙俐齿的他,此刻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东西,为什么不在那时一起烧了?”一手支着脑袋,望着夜下湖景,雷澈向他问道。

“……忘了。”白无瑕笑,却又像哭,明知荒谬,他却依旧要这样说。

两个字,有怒有怨,也有着浓浓的情思。

这,便是雷澈无法理解的。

“二十年,早就该忘了。”他摇摇头,觉得白无瑕太过了,为个男人,至于么。

白无瑕哈哈苦笑两声,用手点了点雷澈,仿佛他什么都不曾明了,什么都不曾知道:“你啊……爱与恨有时不觉一瞬,但终究要忘却时,却是已然深刻到绵绵无期。”

他这话一说,雷澈心中却是不服的。

自己亦受过伤,亦有过苦,幼时的突变,壮时的丧师,他难道就不曾难受过么。可人世间便是如此,逝者已矣,生者依旧生活,执着于死去的人有何意义呢?不过是平添了忧思,多误人又误己的心痛罢了。

“当年你为他铸剑,希望他天下无敌,后来又为我铸剑,让我杀他……白无瑕,你这究竟是恨他,还是爱他?”于是,雷澈扬起一丝笑,问得冷酷,仿佛这只是个灯谜,猜对了一笑,猜错了也无妨。

可这轻飘飘的一问,却是把白无瑕此生的伤痛揭得鲜血淋漓。

他自然爱他,若不爱他,怎会亲自为他铸剑,还名为‘无瑕’?他自然爱他,若不爱他,怎会亲自为雷澈铸剑,还名为‘斩情’?他自然爱他,若不爱他,怎会将着两把剑亲自投入炼炉中,泪流满面地看着双剑一起熔化?

他自然爱他,却不得不杀他。

他没料到,他会变成那样,也没料到,他会被杀死。

“我不如你,雷澈,我不如你。”

白无瑕仰天一叹,二十年了,他此刻欲哭无泪。

雷澈皱眉,这话好像在哪听过。

他想不通,苏夜痕虽然死了,可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所谓往事如烟,白无瑕现在既有老婆又有女儿,还有一座听雪山庄,这不是人人称羡的日子么?

他不如自己?像自己这样无妻无子,时幼时老,筋脉混乱、以至于一直无法达到千秋九重的可悲境地……难道还是好了不成?

雷澈和白无瑕一样,不懂对方。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即是二人都是执着到执念之人。

不想同他一起悲悲戚戚,白无瑕的此生情恨在雷澈看来索然无味,于是张口便道:“你可知,我那师侄,是‘燎原剑法’所伤?”

一听“燎原剑法”, 白无瑕当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圆鼓鼓的杏眼既有惊,也有一分甚至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的喜,只听他疙疙瘩瘩地问道:“这这……这怎么可能,他……他……”

“对,没错,苏夜痕死了。我亲手杀的。”干脆利落地,雷澈的话如挥剑一斩,斩断了白无瑕所有的思绪。

“那家伙大抵是他当年收的弟子吧,所以,才会故意要把月见山的人置于死地。总之,虽说装神弄鬼,但使的是‘燎原剑法’无疑,只不过现在还未修炼到家,所以逃了。”

那白无瑕定了定神,却是越听越皱起眉,没想到苏夜痕还有后人,白无瑕心道:不行,不能再重演了。

于是,他沉思片刻,才缓声问:“那你杀得了那人么?”

雷澈眯眼看他,眉宇间带着种恶狠狠的浓艳:“我既然杀得了苏夜痕,自然也能杀得了那人。我要让这世人知道,月见山的剑,才是真正天下无敌!”

“……好,那我会再为你铸一把剑。”

别过头,望着远处楼阁的灯火阑珊,白无瑕轻轻地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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