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跑着回家

殷离原本想吓人，可没成想却让女孩儿忽然这一声尖叫把自己吓了一大跳，紧跟着就觉得跟刚才相撞时一样的一团香风“忽”地撞到自己怀里，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得仰天摔倒。.

书包再次硌到刚刚稍见好转一点的后背，又是让他险些疼得背过气去。

他“哎呦”一声连抽了几口凉气，咳嗽了几声说道：“我说大姐，咱不带这样一惊一乍的啊。”

话虽如此说，他只感觉到一个温软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上，虽说压得有点让他喘不过气来，可是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却还是让他感到自己的脸上有点发烧，张开的双手定在半空，一时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他愣了半晌，喘了一口被从胸口压出的气息，讪讪地说道：“大姐……你要压死我了。”

女孩听到殷离的话，赶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低声说道：“对不起啊，刚刚在图书馆看古代巫术来着……所以，你一说‘闹鬼’，我就……我就……”

殷离也坐起来，揉着疼得有点麻木的后腰，心想还真有这么巧的，刚刚从图书馆出来前看到的影子就是她？

他揉揉鼻子嘀咕道：“你还真行，这么晚了还敢躲在那看这玩意儿，也不怕管理员给你关里面。”

“他敢。”女孩说道。

“哈哈，他是不敢……”殷离一边揉腰一边站起身，嘟囔道，“难怪大姐你一路小跑了……敢情是害怕了，不过害怕就别抄近路啊，真是的。”

女孩坐在地上听着殷离嘟囔，撇嘴道：“说别人，好像你不害怕似的……不害怕跑得跟兔子似的，还翻那么矮的墙……切，还说别人。”

殷离正低头拍着书包上沾的土，闻言说道：“我那是要去赶车！得，咱也不跟你个姑娘家一般见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这下好了，彻底赶不上了，还得跑着回家……”

“跑着回？”女孩听殷离说完惊讶地说道，“外面可是宵禁了哦。”

“那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在这里过夜，那还不得被我爸骂死。”殷离嘟哝着，“得了，算我倒霉，大姐你自个儿在这儿玩吧，我得走了。”

“哎，别别。”女孩听殷离说要走，赶忙跳起来说道，“你走了我怎么办？”

“……”殷离闻言摸摸脑袋奇道，“你怎么办跟我有啥关系啊？”

女孩走到他面前，瞪着眼睛说道：“怎么没关系？我也是要赶车的，就是因为让你给撞了一下，所以也赶不上了……在这破地儿我又没有认识人，你说我怎么办？”

“呃……”殷离挠挠脑袋，心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办。紧跟着他看到女孩一脸认真的表情，心里一动，问道：“别跟我说你也想在宵禁的时候跑回去。”

女孩点头说道：“当然了，要不你说我一个人怎么办？你总不会忍心把我一个女孩子独自留在这阴森森的地方吧……再说了，如果不是因为撞了你，我早就赶上末班车了，虽说咱们都有责任，但是好歹你也得有点绅士风**……至少，你也得把我送到社区里面是不是？”

“……”殷离看着女孩嘟起的小嘴以及沾在嘴边上始终没被抹掉的一绺头发，心中不禁叫苦。按理说他的确犯不着为这么个素昧平生的女孩费心，而且自己目前境况还全拜其所赐，但是要他就这么把人家丢下还真是有点说不过去。

可是他转念又一想，自己一个人躲着宵禁时满大街的巡逻队就够麻烦了，再带上这么一个大小姐，怕是没走多远就得给抓住送到拘留所去。

他心里犹豫，脑子翻来覆去转了一圈也定不下决心，正在这时女孩儿又说道：“你要嫌麻烦这样也行，我只要你把我送到金叵罗那个十字路口，剩下的路我自己走总可以了吧。”

“你住金叵罗？”殷离听到女孩的话心里一动，心说没有这么巧的吧，怎么还跟自己住在一个社区。

“是啊。”女孩点头答道。

“好吧好吧。”殷离揉了揉想得有点迷糊的脑袋，心想去他奶奶的，不管那么多了，送就送吧，反正真躲不过一个人被抓也是抓，两个人也是抓，再耽搁下去真就晚彻底了。

于是他带着欢呼雀跃的女孩钻出了古典大学的小花园，然后沿着校园边上的柏油路跑了一小段，趁着保安不注意从校门旁边的铁栅栏翻出校园。

此时夜已渐深，街道上依次亮起橘红色的路灯，灯光映照出空荡荡的路面，整个城市仿佛一下子成倍放大了一般，原本相距很近的建筑与街区，也仿佛忽然拉开了距离。人站在这样的城市里面，就好像被缩小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有点遥不可及。

校门外白天人流拥挤的公交车站此刻人影全无，只剩一溜站牌迎着夜风颇显得有些凄凉；车站后面的便道上也是一片凄清的境况，偶见一两个行人，也只是低头快步，紧裹着被打着旋儿的晚风卷起的衣服，急急忙忙地或是钻进校门或是跑进社区；路面上每隔五六分钟就有装着大喇叭的巡逻车经过，广播里提醒着市民宵禁已经开始，请尽快返回家中，再有多久巡逻队将行使拘留权等等。

殷离看了女孩一眼，后者则吐了吐舌头。

两人心里都是一般的想法：顶着宵禁跑回家，想起来容易，真上了街才发现好像真的不是个好选择。

“干脆找个旅馆住得了。”殷离心里想着，不过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住旅馆也就罢了，还带着个不明来历的女孩，先不说别的，万一赶上警察查房，那罪过可比拘留还大。

他摇摇头停止胡思乱想，见女孩跟定了似的看着他，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他伸手指了指贴着校园外墙的便道边上种的一溜梧桐树，示意女孩跟紧自己，咬咬牙，心说“去他的吧”，便当先跑了过去。

两人沿着梧桐树跑了百十来米，猛见到前面车灯闪耀，巡逻车又开了过来。殷离忙拽着女孩的袖子躲到梧桐树阴影下面，只见巡逻车沿着公路缓慢驶过，车顶上探照灯对着已然被路灯照的亮如白昼的街道两侧扫来扫去。

探照灯光柱扫过两人藏身的梧桐树时，白亮的灯光似乎停了一停。

这一停之间，殷离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蹦到了嗓子眼，伸手把女孩按在树影底下，绷紧的身体不敢稍动分毫。

好在光柱并未真的停顿，飞快扫过他们所在的梧桐树之后就继续向前。同时大喇叭里面一个带着警告味道的男人声音说道：“宵禁已经开始，任何市民不得随意在外逗留、行走……宵禁期间，任何未持有特别通行证的市民，安保人员将视为故意违反特别安全法，立即予以扣押并处以十五日以内，三日以上拘役。”

“宵禁已经开始……”

殷离紧张地听着巡逻车逐渐远去，大喇叭里男人的警告声音却还仿佛就在耳边。他吁了口气，心里再次怀疑自己现在的做法是不是有点太乱来了，一边想着，嘴里嘀咕道：“真够呛……要是有那破特别通行证就好了。”

一直被他按在树影底下的女孩把殷离按着她头的手推开，探头出去看了看巡逻车远去的方向，笑嘻嘻地说道：“那通行证我有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