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温香满怀
殷离的着力脚还没有踩实，对从侧面扑过来的影子完全没有防备，只觉得一股大力裹挟着一阵香风狠狠地撞在他右半边身上。.
他几乎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整个人就被这股大力撞得打横飞了出去，倒是耳朵里听到一个女子声音“啊”地叫了出来。他一瞬间只有种腾云驾雾般的感觉，身体在空中居然还有一个转身的动作，使得他眼前的画面竟然有了慢动作的效果，随着身体的翻转，他隐约见到一张惊呆了或说吓坏了的女子俏脸。
那俏脸只在他眼前停留了不到半秒钟就随着他身体的翻转消失不见了，紧跟着他就看到地面、接近全黑的天空……然后，“砰”地一声，他重重地摔在地面上，背包咯着他的腰让他疼得牙齿一阵阵冒凉气。
殷离躺在地上，头顶是一张巨大的榕树树冠，树干后面是深邃中隐隐带点玫瑰色的夜空，有几颗星星已经赶着在夕虹完全消失之前迫不及待地闪了出来。
这下飞了多远，两米？还是三米？他的脑袋有点晕晕的，觉着身子下面躺的像是泥土，心想幸好给撞到花池子里来了，要是直接扔到水泥地上，小爷我下半生还不得交待了。
不过他奶奶的到底是谁那么没公德，这么黑的天还在这里疯跑，撞到人怎么办？他心里骂道。
紧跟着又想到：真他娘的，你撞到小爷我了……
殷离的脑子迷糊了几秒，想要坐起来，可是这一下摔得狠了，竟然使不出力气，而且被书包咯着的腰眼部分火辣辣地疼。他侧了侧身体，把腰稍稍挪开一点，想到刚刚的女子叫声，心里又想：难不成撞我的还是个姑娘？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从他微侧的身体上方探过一个女孩的面孔。
这女孩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暗淡的夜色下兼且背着星光，相貌不甚清晰，依稀只觉得容颜清秀，像是个小美人的模样。不过此刻这小美人已经是脸色煞白，几绺头发被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的东西沾在嘴角，显得格外凄惨。
不过殷离却觉得格外凄惨的应该是他，心说大姐啊你搞这么一副凄惨模样，到底是该同情我还是让我同情你呀。
那女孩儿急切地蹲下来，一叠声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你没事吧。”听那声音已经是带着哭腔了。
殷离眨了一下眼睛，见那女孩俯过身子，伸手抹了一下沾在嘴角的头发，煞白的小脸儿上一下就添了几个黑的手指印。他张了张嘴，摔过来之后被憋在胸口的一股气息忽地就呛了上来，呛得他连咳了几下。
这一咳让那女孩儿更是慌张了，哭腔更加明显地嘟囔道：“你别咳，你别咳……咳出血来怎么办啊，求求你，可千万别死了……否则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这几句话险些没让殷离背过气去，他猛地撑起半个身子，瞪着女孩说道：“行不行啊你，我说大姐，不带这么给人念咒的。”这话刚一说完，许是动作太猛，嗓子一痒，居然又是一阵咳嗽。
殷离这忽然一动，吓得女孩“呀”地叫了一声就猛地向后一跌坐在地上。她两手一沾地面，立刻像是被烫了一下又弹了起来，随后左手紧捏着右手，嘟嘴冲着右手手掌猛吹一气，吹了几下后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大滴大滴的眼泪就顺着被沾了手指印的小脸上滚了下来。
此时校园里的路灯已经亮了，隐约的路灯灯光让殷离看到了女孩满脸滚下的眼泪，心想刚才跟自己撞这一下估计女孩也摔着了，那手掌怕是就这么被蹭破的。
他见女孩落泪，心中不免一软，刚才一瞬间满肚子的怨气跟一连串恶语就发不出来了。愣了几秒后他叹了口气，换了个相对柔和的语气跟女孩说道：“我说，被撞得差点生活不能自理的是我，大姐你就别哭了吧。”
“你还说！你还说！怎么就能怪人家！”
女孩儿扁了扁嘴带着哭腔说道，“人家一个人本来就有点怕，所以才走快几步的嘛……谁知道你这个人跟个怪物似的忽然从墙后面蹦出来，差点把人家吓死不说，还倒来怪人家撞你了！你这个人好没道理。”
“我没道理？”
殷离撑着身子试着活动双腿，听到女孩说话瞪眼说道，“我没道理？这么暗的路，谁叫你跑那么快，撞人不说还反咬别人一口……最恶劣的是，你看人家摔得不狠是不是，还要拿话咒别人！你这姑娘……当真刁蛮！”
女孩本来还坐在地上抹眼泪，听到殷离说自己刁蛮，忽然也来了气，蹦起来冲到殷离面前，瞪眼说道：“你这个人简直太混账了，人家不过小跑几步，你可是跟兔子一样从墙那边跳过来的！你也知道这条路看不清楚，要不是你跟没长眼睛似的忽然从那后面蹦出来，人家怎么会撞到你……明明责任在你嘛，你竟然还敢说我刁蛮，明明是你混账！”
“没有把握就别在这里跑嘛，还怪别人，我可是很有把握的……要不是因为你忽然撞过来，我怎么会现在还躺在这里？”
“有把握？有把握你落地之前不看路，没有看到有人过来吗？明明就是你不长眼睛，你这家伙真是个大混账……别说现下躺在这里，就是摔死了摔残了，要我说也是活该！”
“你说谁活该？”
“说你活该！”
“真够歹毒的，想不到你看上去还算顺眼，骨子里却是个如此刁蛮歹毒的女人。”
“你说谁歹毒？”
“说你歹毒！”
“混账！”
“歹毒！”
“大混账！”
“歹毒女人！疯婆子！”
“大大混账！”
“哈哈……”殷离见女孩儿气得鼓起腮嘟起嘴，没受伤那只小手在胸前攥起小拳头，一副就要挥拳打来的模样；刚才脸上滚落的泪珠已经干了，连同头发丝、黑手印一股脑沾在小脸上，在加上一对瞪得圆圆的眼睛，还真是大有看头。
“你笑什么？”女孩见殷离忽然大笑，不禁怒道。
“你翻来覆去只会说别人混账么？”殷离问。
“……”女孩儿被他问得一愣，似乎真的动脑筋想了一下，说道，“谁说的，我还会说……会说……你这个大坏蛋！”
“哈哈哈哈。”殷离一盘腿坐直了身子，觉着两腿只是有点酸麻，后腰倒是还疼，不过却没刚才那么厉害了，右胳膊的衣服连同里面皮肉也蹭破了，倒是有点火烧也似的疼。他见女孩认真想了半天才冒出这么一个“大坏蛋”，心说这姑娘倒是当真可爱，连骂人都这么文明。
他又想刚才也的确是自己太过着急，不能说没有责任，再说人家女孩儿也摔了一跤，两人算是半斤八两，也实在没必要再较劲。
他见女孩儿被自己笑得有点莫名其妙，却犹自瞪着眼睛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心中更是好笑，本就不是很强烈的怒气也就消了。
他摆摆手说道：“好男不跟女斗，算了算了，算小爷我让你了。”
“切，好女也不跟男斗。”女孩嘟起嘴，心里也想总归是对方摔得狠些，现在人家不计较了，自己也没必要再纠缠。可是大小姐脾气在家里使得惯了，心里虽让步，嘴上却不肯轻易输得半分，又说道：“明明是我让你，本小姐我不跟你计较了。”
殷离见她仍然嘴硬，可是胸前的小拳头却松开了，心知对方怕是平日里被家长宠厉害了，也就不想再跟他计较。他抬头看看四周校园里隐约亮起的灯火，嘟囔道：“这破学校，一黑天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阴森森的还真不像个好地方。”
女孩儿此刻又拿左手捏住蹭破了的右手手掌，嘟嘴吹了几下之后见殷离抬着脖子四处看，心中好奇，混忘了几分钟前还跟对方吵得不可开交，问道：“喂，你说什么呢？”
殷离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心想要不是你个小丫头片子，我早就跑到车站了，这下好了，肯定赶不上车了。想到一会儿搞不好还得冒险在宵禁的时候跑回家，有心吓吓眼前这个不知来历的小女孩出气，便说道：“我说，这地方阴气森森的，八成会闹鬼！”
“呀——”殷离这“闹鬼”两字刚一出口，只见女孩儿就像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一般，惊叫一声一下子钻到了他的怀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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