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后上班，许多人还沉浸在无休无止的喝酒中。

不少人上班还能点个卯再蒸发，可是吴昊过年就没看见来过。

整天在班上的，只有牛缺草和副主任谢家瑾、江寒梅、驾驶员小周等几个人。

一般都是关起门来打扑克，一有情况，好心的谢家瑾就敲门“示警”。

有牛缺草在场打牌，江寒梅就有精神，姊妹叫她去逛街吃饭，她都推辞。

有江寒梅在场打牌，牛缺草就有说有笑，宣传部通知他去开会，他都推说有事。

两个人又是经常配成一对，一个鼻孔出气，就像一家人一样。

打牌时议论的话题，主要是官场腐败、春节逸事、家庭趣闻、时事新闻。

谈论最多的是，沂北县所在的地级市要一分为二，新设运河市；

运河市下辖四县一区，市政府设在原运河县，运河县改为运河区；

沂北县要划归运河市……

江寒梅竭力动员牛缺草去运河市发展——

“……现在运河市已成立了八大办公室，开始筹建市委、市政府……现在正是八大办抽人的时候……牛科长啊，你应该去市里发展啊。”

谢家瑾可能舍不得牛缺草走，说——

“江股长啊，你这消息可靠吗？你可不能动摇小康办军心哟！”

江寒梅说：“绝对可靠……我家小华她爸就在这八大办中，我听他说的……他准备调我去市财政局呢……”

牛缺草年前就听说了，市委办主任陶陶因为贪污腐败问题被“双规”了，江寒梅的丈夫薛山也就“解放”了。

江寒梅要去市里了，她动员牛缺草去市里工作的意思也就明白了。

1996年3月20日，农历二月二日，星期三，阳光灿烂。

牛缺草和江寒梅连赢对方三局，士气大振。

牛缺草正在志满意得地洗牌，突然门被“咚咚咚咚”地敲得山响。

谢家瑾进来，急切地说：“不打了，到会议室开会。”

来到会议室，牛缺草看到许多生面孔。

一共有二十多人。

分管小康办工作的县委副书记马腾来主持会议。他说——

“我首先传达县委文件：因工作需要，县委决定，县统战部副部长李长之同志兼任小康办主任……

“吴昊同志任沂河乡党委副书记了，不再担任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和小康办主任……

“下面欢迎李部长讲话……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李长之五大三粗，说话也粗——

“同志们，我李长之来了……我是大老粗，从小少读书，给地主放牛又放猪……

“统战部同事说我病好了，又来小康办，是‘胡汉三又回来了’‘反革命复辟了’……

“我要说的是，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反革命’走了，我这个‘老革命’来了……

“吴昊的问题是严重的，嫖娼，是要开除党籍、开除工作的……

“又是吴昊的老丈人、吴昊的老师状告吴昊道德败坏的，说吴昊谐音‘无好’的，证据确凿，是任何人也抵赖不了的……

吴昊说是谈恋爱，现在又和花萍离婚了，儿子也不要了，要儿子，花萍也不给，几天前和妓女结婚了……

“县委考虑非常时期，又有吴昊的徒子徒孙上下游说，吴昊本人又积极活动，才保住了党籍、饭碗……

“但是，宣传部不能呆了，被县委发配到我们沂北县的‘西伯利亚’——沂河乡去了，光头副书记，拿工资吃饭而已……

“刚才马书记已宣布了，你们都听到的了……”

一位五十岁模样的和李长之差不多身材的男子给李长之端上一次性水杯。

李长之嘴唇在水杯边上象征性地很大气地左右吹了吹，然后一饮而尽，说——

“小康办的工作不知县委意见是什么的，反正我很不满意，最近几个月，我在病床上都关心小康办工作……

“听说吴昊出事了，我主动找县委，要来小康办工作的……我来小康办工作，人员由我组阁……

“我的组阁原则是，除了谢家瑾谢主任、江寒梅江股长和驾驶员小周暂时留任外，其余人员全部回原单位……

“办公经费支出、材料撰写和小康办公章还是由县统战部的、小康办新任副主任尤鱼尤主任全权负责……尤鱼尤主任就是他。”

李长之指着给他又端来水杯的那位五十岁模样的男子说。

尤鱼操着东北口音，谦恭地说：“鄙人就是尤鱼……李部长，李主任，今天中午小康办送老迎新宴会定在人武部招待所……

“因为今天‘龙抬头’，所以点的菜就有‘马鞍桥’（鳝鱼）；因为今天‘喜庆有余’，所以点的菜就有‘爆炒鱿鱼’……”

江寒梅轻声对牛缺草说：“我最不喜欢吃鱿鱼。”

牛缺草调笑她：“你不仅仅中午吃，每天上班都要和‘鱿鱼’在一起。”

江寒梅认真地说：“你不在小康办，我绝对走人……与其‘暂时留任’，还不如‘立即走人’！”

牛缺草笑着说：“原来你也是‘鱿鱼’——成事不足，败事‘鱿鱼’……总得要顾及‘暂时留任’的面子啊！”

会后，宴会中只有“迎新”，没有“送老”——被小康办李长之“辞退”回原单位的人员一个没参加。

被宣布“暂时留任”的江寒梅也没参加，也许是“兔死狐悲”吧。

下午，牛缺草来到宣传部理论科上班。

半年前，副科长王克在作家进修班学习结束后也回理论科来了。

科长邰国奋兴奋地说：“‘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科’，我们理论科现在有三位大老爷们，也是宣传部第一‘大科室’了。”

原来的“大科室”宣传科，只有朱军朱科长了；

新闻科费稍抽调到市委宣传办去了，只有副科长钱兵兵了；

党教科郭正科长抽调到市计生办去了，只有副科长小涂；

办公室除了叶得快叶主任，还有副主任古慕德；

文明办只有主任孙公道一人。

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冯杈开会说——

“现在是人员奇缺，我们副部长退休的退休，调走的调走，目前只有马投人马部长和殷英殷部长了……

“马部长兼《沂北日报》党组书记、总编辑，又不在部里办公……

在部里的只有殷英这员女将了，她还兼任县文联主席……

“各科室更是人员奇缺……但是，新组建的市委、市政府更是缺少人手，所以，我舍得放人，只要谁愿意去市里，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