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部人手虽然很少，但是全部人员也任然无所事事。

因为处于县委书记王加仁要求的“宁愿不干事、少干事，也不要出事”的非常时期。

牛缺草和大家，都是天天打打牌，看看报刊，吹吹小道消息，聊聊奇闻趣事。

越是怕出事，偏偏就出事。

牛缺草亲眼目睹这样的事情——

五一节那天上午上班时间，县色织一厂二百多名情绪激动的下岗职工在县政府门口把县委书记王加仁团团围在中间。

县委、县政府上班人员和路人停下来围观，场面甚为壮观。

王加仁非常紧张又非常理智，说——

“工人阶级最听党的话对不对？找我谈问题的下岗工人请就地坐下。”

接着，王加仁又请看热闹的人全部离开。

王加仁是怎样“突围”的？

县委办工作人员见怪不怪地对牛缺草说：“老办法啦，拿钱消灾呗！”

还有一件事情，是部里同事口口相传的——

王加仁老同学张大成从镇长到镇党委书记，从镇党委书记到县交通局局长、党委书记，一直到县政协副主席，步步高升，一年换一个职务，大红大紫……

但是，紫得发黑了：在广东开“洋荤”，在高档宾馆嫖宿俄罗斯卖淫女，被警方抓获！

广东警方通知王加仁带五万块钱去签字画押、把人带回……

就在感到实在无聊时，牛缺草收到了省记者协会寄给的五百元奖金，说作品《“弯扁担不折”》获得全省第六届报纸副刊好作品二等奖。

在小康办忙于检查、汇报，偶而写点体会、杂感寄给报刊，得到稿费还不知道发什么作品。

这次得奖了，牛缺草找到了《“弯扁担不折”》，刊载在去年7月份的市报上：

“弯扁担不折”，是江北一些县市土得掉渣的一句老话。

它一般用来比喻平时常闹病的人，却久在世上“赖活”的现象。

弯扁担，有两种情况。

一种指扁担的某一处受过硬伤，用扁担挑担或抬担的人，往往格外小心，超重的东西不挑不抬，挑或抬时对扁担的受伤处分外“优惠”，或不让它负重，或少让它负重。

因而这种扁担虽“弯”而不“折”，供人们长期使用。

以人的身体而言，患有某种疾病，平时常给某种疾病以“优惠”——

有人肠胃不好，不喝酒抑或少喝酒；

有人消化不良，十分注意饮食卫生；

有人体弱易感冒，平时格外注意冷暖变化，等等。

这些人的疾病如同扁担的“弯”，因平时的“优惠”而发挥正常功能如常人，其自身的免疫力、抵抗力又强于常人。

相反，自恃胃子好，“当了某某长，把胃献给党”“烹炸煎炒煮，吃得满肺腑”，因而患病，甚至丧命者有之；

自恃消化道好，不注意饮食卫生，因而在阴沟里翻船者有之；

自恃体质好、从未患过感冒、从未打过吊水、开过刀而而到处炫耀自己体壮、调笑人家体弱，以致没几天、没几月、没几年便“病来如山倒”者有之，等等。

这和扁担未受硬伤时，主人认为它“体质”好，让它过重负担，以至变“弯”是一个道理。

弯扁担的另一种情况是指扁担有弹性，挑担或抬担时让扁担上下跳跃，犹如不断变换方向的抛物线。

这种“运动”着的扁担，根据物理原理，其扁担负载的能力要比不“运动”的扁担大得多，而其人负载的重量又比不“运动”的扁担小得多。

这和“生命在于运动”是一个道理。

经常锻炼身体且又得法的人，与不锻炼身体的人，其体质大不相同，这是不言而喻的。

“体力劳动是防止一切社会病毒的伟大消毒剂。”

马克思的这一名言同样适用于锻炼身体。

如此说来，“弯扁担不折”这句“土话”还有点“洋道理”。

但笔者的用意不是宣扬“弯扁担”好，而是想说在扁担未受硬伤时就应注意爱护它。

以人身体而言，即在体质好的时候就注意保护并加强锻炼。

这是因为“健康的乞丐比有病的国王更幸福”（叔本华的“洋话”），“无病就是福”（江北的“土话”）。

文章使牛缺草产生了回忆——

自恃胃子好，因而患胃癌直至丧命的人，是沂北县人民政府副县长杨啸天。

“一天两三场，一场八九两；当了副县长，把胃献给党”，是他的一口一杯酒时的赢得满场喝彩的口头禅；

“烹炸煎炒煮，吃得满肺腑；虽然走不动，车拉县政府”，是他饭后摸着肚皮时常说的赢得一片叫好声的歌谣。

自恃消化道好，不注意饮食卫生，因而在阴沟里翻船的人是大队书记出身的县多管局副局长陈常贵；

自恃体质好、从未换过感冒、从未打过吊水、开过刀而到处炫耀自己体壮、调笑人家体弱，以致没几天、没几月、没几年便“病来如山倒”的人特别多——

县体育局副局长朱大壮是属于“没几天”的，

草圩乡主持工作副乡长褚史诗是属于“没几月”的，

由乡党委书记调任县卫生局党委书记倪大头是属于“没几年”的……

牛缺草想起来了，文章就是自己在小康办时候参加副县长杨啸天的追悼会以后写的……

这天下午一上班，牛缺草在县政府办行政科报刊分发处签了字，拿着五百元奖金的邮政汇款单刚要出门，遇到了江寒梅。

知道情况以后，江寒梅夸赞说：“就是厉害啊……不要小气啦，什么时候，请我喝杯咖啡吧！”

牛缺草笑着说：“能请到大美女一起喝咖啡，那多有小资情调啊……”

“你就不要抒情啦……”江寒梅说，“要有诚意的话，约个时间吧？”

“择日不如撞日……”牛缺草爽快地说，“现在就去，怎么样啊？”

二人来到附近一家“玫瑰红咖啡厅”大众厅，临窗面街，在双人桌前坐了下来。

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聊着往事，关切着对方近事。

江寒梅没有留在小康办，现在县财政局上班。

说及“弯扁担不折”，江寒梅笑着说：“要是李长之这根‘弯扁担’折了，我和你现在还在小康办哪！”

牛缺草笑着说：“可惜吴部长这根‘扁担’，一点儿也没有‘弯’，可惜‘折’了……”

说及去市里发展，牛缺草感到两难。

他说，费稍已经去了市委宣传部，钱兵兵也要去，冯部长还在动员大家去……

江寒梅为之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