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费稍、钱兵兵外出，牛缺草一个人在新闻科看剪报。邰国奋来访。话题集中到教师改行上面去了。

邰国奋说：“我在县二中，极不受重视，原因是工农兵学员，属于大专。1984年6月，我报考省委党校政治经济学本科班，一不小心，考上了。两年后，我被分配在县委党校……”

牛缺草说：“巧了，当时我也注意到省委党校的招生信息，也准备报考的……”

邰国奋兴奋地说：“那你‘心动’之后怎么没有行动啊？要不，我们俩或许还是同学呢……哦，我想起来了，我是‘专升本’的，你本来就是本科……”

牛缺草说：“不是的，主要是想改行，离开县一中……再看看，省委党校有关招生精神说，二年本科毕业后，学生原则上还要回到原单位，所以我放弃了……”

邰国奋得意地说：“不一定回单位啊，‘原则上’往往没有‘原则’的，你看我不就是吗？！”

牛缺草说：“是的，我很后悔。”

邰国奋说：“也就是说，你一心想离开县一中，对不对？你1982年春天去的，二年后，1984年春天就想去省委党校读书，离开县一中，对不对？你要知道，县一中，是多少人神往的地方啊，你怎么‘身在福中不知福’呢？原因是什么呢？”

牛缺草说：“唉，‘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

邰国奋说：“反正班上也没有什么事情，你详细说说吧，和你交个朋友，我们都是教师出身，共同经历是‘十年寒窗苦’，说得来……班上一半以上是军人出身，他们的共同经历是‘长征两万五’……”

牛缺草笑着说：“我们‘十年寒窗苦’是真的，他们的‘长征两万五’却是假的哟。”

邰国奋认真地说：“假的压倒真的哟……这叫‘假作真时真亦假’！”

牛缺草笑着说：“那么，‘无为有处有还无’啰！”

邰国奋说：“管它真假有无呢，说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原因吧！”

牛缺草高兴地说：“好啊……从哪里说起呢？就从我得了阑尾炎说起吧。阑尾炎，小病也；即使得了而让医生操刀，也是小手术而已。这是人所共知的……

“然而，因为看病时县医院门诊医生粗枝大叶、得病后自己粗心大意、手术前又不知道表达‘意思’，我差一点因为阑尾炎而送命……接着产生连锁反应，差一点在县一中混不下去……当然，和这次借调来宣传部也有关系……”

邰国奋显得很兴奋，甚至有点儿过分，说：“赶快讲讲吧，我都有点儿急不可耐啦！”

于是，牛缺草“应约”而开讲了……

1982年元月，牛缺草从长江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后，县教育局中教股副股长赵寅是伍小亿的一个远房表叔。听说牛缺草是“新亲”，格外关注。

在一次春节期间的亲友酒席上，他当众拍着牛缺草的肩膀说：“……你的材料很‘过硬’，有你表叔我当权，你分配到县一中任教应该没问题！”

1982年2月4日，农历正月十一，立春，牛缺草接到通知，自己果然被分配到县一中。县一中要求2月6日上午八点新来老师报到，九点钟召开新学期全体教职工大会，中午学校在食堂举行送旧迎新宴会。

牛缺草非常高兴，2月4日晚上，不能喝酒的他也多喝了一点酒。晚上九时许，他感到左上腹疼痛，便合起书本睡觉。夜里总是疼着睡着了，痛着醒来。

第二天早上，去邻近的县中医院门诊看病。对面坐着的男女医生正聊天。

男的拿着载有中共中央《关于检查一次知识分子工作的通知》的报纸说：“……这下好了，你看——近几年由于过去‘左’的错误影响没有彻底肃清，至今还有一些地区和单位的领导对知识分子在新时期的地位和作用认识不足，因此要进一步消除党内和社会上对知识分子的偏见，真正做到：政治上一视同仁，工作上放手使用，生活上关心照顾……”

女的说：“你爸这个‘臭老九’要变‘香’了……”

男的说：“我爸要是早几年落实政策了，变‘香’了，你当官的爸爸妈妈也许会同意我们结合吧？”

女的说：“唉，时过境迁啦……哎哎，你干什么啊？”

出于礼貌、站了半天的牛缺草见女的问他，说：“看病。”

男的不耐烦地说：“开什么药？”接着便接过病历，放在一边；却拿过来处方笺，拿起笔，“姓名……”

牛缺草说：“昨晚喝了酒……”

男医生生气地说：“不要讲废话，没有人关心你喝酒……春节谁不喝酒！”

牛缺草继续着自己的思维：“……晚上九点多钟左上腹疼痛……”

男医生立即下结论说：“好了，我知道啦，胃病！老毛病，我开药给你……”

牛缺草身体一向很好，没有看病经验，感到医生业务熟悉，便拿药、回家吃药了。

吃完药，牛缺草仍然按原计划去乡下喝同学的结婚喜酒。上午苦苦支撑，中饭时疼痛加剧，兼有阑尾部疼痛。草草吃点儿饭回县城。

到医院时，牛缺草想到“熟人熟事好办事”，便又来到“熟悉”自己病情的一男一女内科门诊。

男的说：“……你家电视是什么牌子的啊？我爸要是落实政策，补了钱，我家也买电视……”

女的说：“飞跃牌子的，上海产的，十二寸的……”

见牛缺草痛苦地坐下来，男医生不耐烦地说：“开什么药？”

牛缺草说：“我来复诊的……今天早上你给我开的胃药……吃了药以后，左上腹仍然疼痛，阑尾地方也好像疼痛……”

男医生转着手中的笔，耐着性子说：“胃病嘛，吃什么药也不能一下子就好彻底……阑尾部疼痛嘛，应该是错觉。我也不是神医，你有胃病，早上吃了我开的药，到下午就能好了？得胃病有个过程，治胃病嘛也有个过程。胃药继续服用。”

回家后，牛缺草便继续服用“胃友”之类的的药丸。有时疼痛轻松，夜里睡觉较上一夜有明显好转。牛缺草便认为病情好转了。

2月6日早上，牛缺草本来是高高兴兴去县一中报到、开会、赴宴的，就是现在病恹恹的，也想前往县一中去。

朋友听说这一情况，偏激地认为县中医院门诊容易“误人子弟”，苦劝牛缺草千万不要去学校开会，千万转县人民医院门诊，找老医生诊断。

“病急乱投医”，牛缺草听从了朋友的苦劝，写了请假条让妻子伍小亿妹妹送到给县一中后，便来到县人民医院，找了内科门诊内一位年龄很大的女医生诊断。

通过望、闻、问、切，老医生认为牛缺草患的疾病是急性阑尾炎，应该手术治疗。

牛缺草一怕上手术台开刀，二认为小病不应大治，三认为不能耽误上班，便要求保守治疗。

老医生嘱咐说：“如果一瓶吊水挂完了，肚子还疼痛，下午就要做手术，耽误不得的哟！”

一瓶吊水挂到中午十二点，结果左上腹疼痛消失了，满肚子却又疼痛起来，最后疼痛“定点”在阑尾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