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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公子终生误》第八章 兵列于前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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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世上事若果如此问之易,当少多少冤案错综也。余心中亦有一问,苦思良久,却不得结果。后终请于谢青衣,乃曰:今日之封胥,其果为封胥耶?——《知天命》

谢青衣早就关注着对面的动静,眼见封胥下令射箭,当即将窗边的宋昭宁向里一拉,挡在了自己身后。宋昭宁身子猛然一晃,连忙扶住谢青衣的手站稳。而后便听见他带了内力的声音向四处传开:“所有人立即回舱!船继续加速!快!”

宋昭宁还来不及反应,便觉船身一震。随即舱顶传来密密麻麻箭矢落下的声音。万幸这船舱露在外面的就有两层,顶层还是一个极大的观景台,阴差阳错之下,倒是将他们所在的第二层船舱保护得完备。

宋昭宁扶着身侧的桌子站稳,拿出远镜来,向封胥那边看去。

封胥显然也不曾想到这么密集的箭雨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巨大伤害。原来逗留在外面的护卫水手也都是熟手了,竟然在箭雨落下之前当机立断地将身子一蜷,往掩体处一滚。牢牢实实地护住了要害。竟然都不曾死人!

封胥的面上顿时就不好看了。

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船舱,目光里的冷漠憎恨真跟宋昭宁梦里一摸一样。宋昭宁抿了抿唇,硬撑着没移开远镜,而后便见封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朝他身边的人吩咐了些什么。

他旁边的兵士面上有些不乐意,而后封胥的面色便更冷了些。

宋昭宁眼见不对,连忙唤了一声,“谢青衣——”

谢青衣原就在她旁边,听见声音当即问道:“夫人,怎么了?”

宋昭宁将手中远镜递给了他。

“你看看,封胥说了些什么?他们可会上船来?”

谢青衣当即接过了远镜,却见封胥已命人将索链拿了出来,一群兵士正挥舞着,要将索链甩出。

“不好,他们要用索链困住游船。”

宋昭宁连忙问向一旁的水手,“船上可有兵器?”

水手怔怔地摇了摇头,“兵器乃违禁之物,船上是万万不能放的,尤其是贵人们所在的船上。”

那水手年纪不大,但已被这变故吓破了胆,当即颤着声音问道:“贵人,咱们,咱们今日……不会是要命丧于此了罢……”

“莫要胡说。”

谢青衣当即喝住了那水手的胡言乱语。

但舱中空间本就不大,他们说话又不曾刻意低声,竟被船上众人听了个全首全尾,众人当即就慌了。

“——这可如何是好?”

正是仓皇之际,却听一声音自舱下遥遥传来。

“都慌什么!”

众人一应看去。却见公仪漱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上来。她环视了一圈,见宋昭宁并未受伤,好歹放下心来。指了指自己身边那些个带剑的护卫,道:“谢侠士,睿王府今日共有十五位护卫在此。他们有武功有兵器,想来能助谢侠士一臂之力。”

谢青衣拱手道:“王妃此举,可是解了大围。”

他话音刚落,众人却觉船身冬冬震动,连忙各自扶住了身边的器物。

宋昭宁先前向前走了两步,去看封胥的动向,却不想正站在中间空荡地方,身侧居然没有一个物件儿能扶着的,眼看着就要跌倒。

谢青衣上前两步,扶住了她的手臂。

他垂下头,不曾去看宋昭宁的神色。只扶着她站稳了,方才同那些护卫吩咐道:“舱内留下五人照应,其余的人同我来。”

当即拿着剑出去了。

十位护卫在得到公仪漱玉首肯后,也连忙跟了出去。

众人连忙扑到窗边,向外面看了过去——

谢青衣原是剑客,身上从来都带着佩剑。此时长剑出鞘,极快地斩在了那索链之上,船身顿时猛然一震,众人连忙张望去,却见那拇指粗细的索链顿时从中断开。跟他同去的护卫依葫芦画瓢,不过瞬息功夫,便断了三四条索链。

船中众人见此,都松了一口气,只是苦了封胥派来的兵士,正行到索链正中,却才发现没了支撑,顿时纷纷跌入水中。封胥见他们个个如饺子下水似的,心中暗恨,愤愤地斥道:“废物!”

他旁边的兵士都听到了这句话,顿时纷纷垂下头去,当自己不曾听见。

封胥对这些兵士的微妙情绪才不在意,他只是遥遥望着远处船舱,想着宋昭宁正在其中,心中就涌出杀戮和不平来。当下一挥手,“继续上索链!”

数十条索链纷纷勾住船舱。这次封胥精明了,特意叫人将索链抛到了水下,从水下扣住了巨大了游船。他也不再叫人过去了,只吩咐军中孔武有力者,擒住那索链,硬生生要将那游船拉过来。

众人只觉船身一震,随即水手便感受到了游船后方的巨大阻力。顿时仓皇呼道:“谢侠士,我们今当如何是好?船走不动了啊——”

谢青衣站在船边看着从水下延伸出来的巨大索链,一时竟不曾说话。

封胥这才笑了起来。

他心道:“谢青衣,你不过一江湖草莽,难道还妄想比天命之子拥有更胜一筹的运道不成?任凭你煞费苦心,最后也只能败于我手。”他甚至有些自鸣得意地想着,“说起来,谢青衣也算是个人才了。若是除了宋昭宁,我倒也不妨留他一条性命罢了。”

他心中已见欢喜,正是洋洋自得的时候,却见身边那些个拽着索链的人,竟是齐齐向后一跌。封胥一惊,当即向对面看去。却见那索链竟全部断开,荡在水中,四下搅成一团,乱得不成体统。

封胥的面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他马上向船上看去,那夹板上却哪里还有谢青衣的影子?只有水中有人影晃动。

封胥当即看了过去,水中不是谢青衣又是谁?

那游船上此时却降下一根绳索来,谢青衣拽住绳索,当即就要上去。

事至于此,封胥哪里还不明白又是谢青衣坏了他的事?一时只觉得谢青衣简直就是老天派来克他的,不然为什么自己得了封胥的气运,却居然处处受一个江湖人制约?

他越想心中越是恼怒,当即将手边弓箭拿起,对准谢青衣头上绳索,猛然松了弦。

那正要拉谢青衣上来的护卫见了,顿时喊道:“谢侠士——”

却见谢青衣将手上绳索一拽,同时另一只手在船身上一拍,就借助这一拽一拍的反力,竟然猛然向上窜了几步,抓住了原在他上方的绳子。

那护卫正不解其意,却不想封胥的箭矢转瞬即至,力道没有一丝消减,擦着封胥的左手手掌下方边缘,从他的身侧直直地射了过去。

竟是只堪堪擦破了谢青衣手掌边缘的一点血肉。

封胥此时竟是暗恨自己目力太清晰,把谢青衣的行止看了个分明,自然也看见了他竟然在尺寸之间逃开了剑锋。

简直非人哉!

他心中实在气的很,火气一阵一阵地窜上来,迫使他第二次举起了手中弓箭。

然而那箭将将上弦,还不曾对准,外围便见一小兵跑进去,猛然跪在他面前,喊道:“将军!不好了!白将军带着禁军过来了!”

封胥的面色当即一僵。

他目光冷冽地看向那个兵士,“此话当真?”

那兵士连忙道:“小的不敢说谎。而且看白将军面上神情,也似是不妙,于是连忙来跟将军讲了。”

——白宿掌管禁军,和封胥一向不太对付。旁的人会因为封胥大司马大将军的身份唯恐,却偏偏只有白宿一人想方设法地给封胥找不痛快。而偏偏他是幼帝眼前的红人,封胥奈何不得。

若是从前的封胥,白宿自然是找不出什么不是来的。而如今的封胥,回京之后的几番张扬行事,却是被白宿一一看在眼里。而对这个后世一直称之为「宿敌」的白将军,便是当下的封胥,也不得不严阵以待。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知道今日的事再难成了。忍不住眯了眯眼。

方才打岔的这一会儿功夫,谢青衣已然安然回了甲板。如今看他看过来,嘴角一勾,竟是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来。

——谢青衣。

封胥心中默默地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心中怒火有增无减。他将此人的名姓掰开了嚼烂了咽下去,仿佛有了那么几分「生啖其肉」的滋味。他心道:“我原还想留你一条性命,如今看来,谢青衣简直是个大患,必要除了你,我才能心安。”

而后他转过了头,“走罢,我们去会一会,白将军。”

声音中,竟似咬牙切齿。

封胥与白将军的会面究竟如何,无人可知。睿王府的护卫扶住谢青衣,令他能稳稳站在船上。直到封胥带人走远了,方才轻声道:“谢侠士,进舱上药罢。”

谢青衣点了头。

原来那箭矢刺来,竟也擦着谢青衣的肋骨而去。护卫将他拉上来时,只见他半边身子全是血水,当即一惊。正要叫人的时候,却被谢青衣拦住了,他摇了摇头,扶着护卫站起来,直接对上了封胥的目光。

护卫心知谢青衣乃是担心封胥不肯罢休。事实上,若是谢青衣今日果然倒下去了,怕是封胥如今也不会就此撤兵。

他自告奋勇去给谢青衣拿了药换上,出来时却见宋昭宁立在门边,他连忙行了一个礼,马上退了下去。

宋昭宁扣门而入,谢青衣刚换下外袍,袍子上满是血迹。宋昭宁不免问道:“可是伤的极重?”

谢青衣将那血袍扔到桌下去,单手将桌上规整了,回道:“不过看着吓人罢了,不是什么重伤。”

他见宋昭宁面上有些悲苦神色,连忙问道:“夫人这会儿过来,是为了什么?”

宋昭宁一时不曾说话。

半晌,她方才问道:“谢青衣,你说,如今的封胥,还是原来的那个封胥么?”

谢青衣放在桌上的手蓦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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