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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花契》契·七 宫宴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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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有鸡两足,兔四足,鸡兔同笼,有头三十五个,有足九十四只,问鸡兔各几何?”白景捧着一卷竹简,不紧不慢地发问,而窗前的白衣却正对着那棵粗壮的梧桐发呆,娇俏的脸上,含着似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在盼着心上记挂的人早些与她相见,亦因此忽视了世间万物。

“公主如若觉得臣所授不精,不必牵强拜臣为师。”白景淡淡地望着愣神的李安夏,声音极为清冷,让人不寒而栗。李安夏猛然惊醒,“长明此生只拜一人为师。夫子莫怪,长明知错,长明定当好生听课。”

“若公主能将此题解开,臣就原谅公主。”李安夏望着白景递过来的那卷竹简,百思不得其解,又抬头看了看白景,好声好气地说:“夫子将兔子和鸡关在一起它们不会打起来吗?”她见白景眼神微妙,又道:“夫子既然已经抓住它们事先为何不数数呢?为何还要知晓它们的个数,知晓它们的个数又如何?为何不直接吩咐御膳司的人将它们炖了?夫子若是吃不下就献给其他大臣和我父皇啊!那么多人一定不会剩的。”

白景知道李安夏故意找茬,只好亲自提笔到她身侧讲解。他的侧容更是好看,如白玉一般光润,好似一个技艺高超的大神雕琢而成,完美无瑕。李安夏却没怎么在意这盛世之颜,嘴上说着要好好听他讲课,眼神却不受控制地是不是往外飘。那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再来找她啊?

“长明!”李安夏闻此心中一喜,连忙阔步而出。“夫子,长明休课一日,明日夫子再教长明此题何解吧。”言罢便夺门而出,只留他一人坐于此处面对这一卷书籍。白景不经意间忽的注意到身旁地上正躺着一张泛黄老旧的纸张,许是李安夏方才急匆匆落下的。他索性拾起,打开,只见一幅详细的平面图展现在眼前。他想来舒展的眸子此刻却扭在一起,定睛良久遂无声无息的将此物小心翼翼塞入怀中,随后似是无事发生般坐下看书。

“公主!哎!公主你去哪儿啊?”方才正在梧桐树下打盹儿的青黛许是听到什么动静这才惊醒,她见李安夏焦急地往外走也匆匆打打身上的灰起身跟上。

“三公子,你怎的来此处了?”李安夏有些明知故问地看着一身墨黑色衣裳的陆长空,嫣然一笑。

青黛偷偷地打量这几日整日以乐挂容的自家公主,她许久未曾这般发自内心笑过了,想来……也只有这位陆大公子能做到。想到此处,她禁不住欣慰微笑。平日里强硬的不得了的长明公主,就算遇到天大挫折也隐忍不发地长明公主,心思总别人多一个层次、向来不苟言笑的长明公主也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性情大变,乖巧依顺,也因此,青黛时常觉得这两个时刻的李安夏完全就不是同一人。

“明日是正月十五上元节,陛下举行宫宴,朝臣皆来宫中游乐,长明,你会来的,对吗?”陆长空的眸子含着真挚,好似再真诚一些就可以入星光一般发亮了。李安夏眼神飘逸,许是在又有什么,她默默思量几许,仍是从口中道出了个答应。大概太过稀奇,青黛眼珠子瞪得老大,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瞳愈加明亮,她万不知自家公主竟会答应参加上元节宫宴,历年来哪次这个那个团圆节、中秋节什么的宫中举行宴会邀请她她不冰冷回绝的,除了像太后那种不得不出席的宫宴外她是连瞧都不愿瞧上一眼,今日却……

“明日我定会前去,三公子放心。”

“好。”辗转,只见他又道:“长明,其实我……”呼之欲出的话戛然而止,不知为何,陆长空看着李安夏时的眼睛意外多了些许李安夏读不懂的心思,他是刻意隐藏,还是另有他因,她无从探知。而后,渐渐收起涌出的情绪,“……其实我今日来此就是特地来告诉你此事的,呃……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了。”为什么总感觉他想说的并非是这个呢。

李安夏还是莫名失落的嗯了一声,远望那袭黑衣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青黛,方才大公子说朝臣皆会赴宴,对吗?”

“是。公主,你有什么计划吗?”

李安夏眉色一展,微妙一笑。“没什么。”青黛诧异地打量李安夏嘴角骤然扬起的诡异微笑,也识趣不作过多猜疑,报告道;“公主,青黛听说昨日大司马在朝堂之上提出前往陨都赈灾之策,后来丞相举荐林大人赴往陨都,陛下应允了。”

“我知道了。此事于我们而言难道不是喜事吗?”

青黛蹙眉,不稍片刻恍然大悟,“所以公主,你昨日抚断琴之音就是为了引江储文来清晖殿附近,道出桑笕的故事来使江储文心怀芥蒂。赈灾的好机会被林勖夺去本就心生不快,公主再举出秦染背叛桑笕的事例使得江储文察觉,猜忌之心大起。公主是想——挑拨离间。”李安夏脸上的笑意加深,却不言半句。青黛虽然几乎都解释透了,但似乎仍心存疑虑。“那公主,那只抢了江储文玉佩的猫也是你安排的?”

“这个我也不在计划中,晚夕那日人身在江府更无可能。或许——机缘巧合罢。”

“哦。”

翌日正午。

“都给本小姐小心点,这些可都是为今晚宫宴准备的花灯,可都是贵人们逐个挑选的,若出了什么纰漏,唯你们是问!”

“是……是。”

慕清竹装腔作势抬高架子,一脸高傲地警告道。不巧,恰是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李安夏。“啧。真是冤家路窄,我说公主,你是有意还是无心?为何总跟我过不去?怎么之宫城这般广阔哪哪都能遇见你,这大道这般宽敞怎么总能与你相撞?真是想甩都甩不掉。”

李安夏真是听厌了慕清竹这娇媚嗓子,好似矫揉造作这个词就是为她而生的,她若身处后宫定会招来不少仇恨。不过,她也只是仗着自己是募链的女儿,近来李钰对募链器重有加才这番蛮横无理,只是李安夏也未曾怕过她。

“呀!这不是清竹小姐吗?你今日进的宫啊?还是打皇祖母寿宴后就压根儿没出过宫啊?噢~我想起来了,上次你得罪了丞相大人慕大人责怪了你,怕是到现在气都未消,哦~原来是慕大人赶你出府小姐你走投无路才死赖在宫中的啊!`”

“李安夏你……”慕清竹眉头紧锁,怒火中烧,食指指着对方的鼻子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李安夏继续皮笑肉不笑地讽刺,“哎呀!慕小姐你无处可去可以跟我说嘛!咱们姐妹俩什么关系?你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也算是我的半个亲戚,你有难我怎能不帮,嗯……只是清晖殿的床只够我一人睡得,看来只能委屈慕小姐你睡在地上了,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李安夏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我说什么了?慕小姐你可别诬陷好人呐!哦对,我还得去准备宫宴上该穿的衣裳呢!小姐你还是继续运送花灯吧。”李安夏得意一笑,转身远去,慕清竹正瞪着她的背影,忽的对方又转身瞧过来,“哎呀!夫子近日也会出席的呀!给夫子安排什么位置好呢……嗯……也没什么座位了,干脆坐我身侧吧。”李安夏眼含笑意地望着气得满脸通红的慕清竹朝自己怒气冲冲来。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同我家夫子同用一案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倒是你慕小姐,你气什么啊?我家夫子如何与你有何干系啊?”

“……”

李安夏见对方也无话可说,遂无趣与她逗乐,扬长而去。

这个慕清竹,明明斗不过她却偏偏喜欢找她的茬。李安夏倒是觉得很幼稚。

果真是阴差阳错。李安夏方踏过第一个拐口,转个角就碰见那束白衣正平静淡然站在她面前,相距不过一尺,如若李安夏再多走一步怕是要撞上他。李安夏惊奇得像半截木头愣愣的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瞪大了乌黑的眼睛对着面前的人。对方给足了李安夏反应的时间,良久,她反应过来发觉自己的脸糗得跟方才的慕清竹一样通红,热得发烫。她连忙张开嘴想解释些什么却半天都发不出声音,声带像锁死了似的无动于衷,慌乱之间她再次对上白景的眼睛,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绪?恼怒?奇怪?还是……喜悦?她突然之间发现面前这个人无比神秘,好像他的心事无人能揣测,高深莫测到让人不敢靠近,他明明待人无比温和,可为何与他在一起就似同接触寒冰,稍微不注意便会被冰封。

白景,白景……当真如他的名字一般是太阳和日光么?

“公主。”

“嗯?”

“宫宴时将臣的位置如公主所言安排在你身侧罢。”他俯身凑到李安夏的耳畔,“别被拆穿了。”

李安夏蓦地一个诧异,迅速捕捉到他方才嘴角扬起的笑意,她又一个尴尬,不知如何回复。亦不知是为何,白景道完这句话李安夏就浑身不舒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行也不是停也不是,总之心情浮躁,愁意布面,再望那背影,早已逐渐远去。

望都城今时不同往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犹若春节到来,暗潮汹涌的人群中尽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欢笑之声不绝于耳,一个个花灯、一点点星光装点了那无尽夜空,由凄冷转变温和。宫中不同民间,气氛却不差分毫。李安夏想来喜好朴素,所以平日里总身着清冷淡雅色调的衣饰,多属白衣,只是今日却被青黛折腾的大红大紫,浓妆艳抹,时不时就有侍女宦官们盯着她瞧,固然不自在极了。她拂着自己身上宽阔大气的公主裙,埋怨道:“青黛,这身衣裳好不自在,我都不会走路了。”

“公主,这身衣裳可是皇后娘娘赐给你的,自从这件衣裙进了清晖殿就没见你看过,今日出席着此衣可给足了娘娘面子。再说了,公主穿上可好看了。”

“哪里好看了……”她又别扭几分,只好在青黛的催促下加快了步伐。

“长明见过父皇、皇祖母、皇后娘娘以及诸位贵人。”她微微屈膝行礼,迅速打量一遍今日到场之人。

“免礼。”李钰瞧着今日穿着无比“得体”的李安夏不禁为之一振。

许是今日的一束红裳太过夺目,惹得不少王公贵族端茶的手怔了一怔,痴痴望着正中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好似眉眼之间都透露出明媚。

皇后余氏端庄一笑。“本宫瞧着今日的长明倒是觉得颇有几分当年叶贵妃仪态万千的风韵。”

李安夏的眸子蓦地冰凉,她抬眼便见李钰的脸色黯了一层。

你应该觉得愧疚吧,皇帝陛下。

李安夏浅浅一笑。“娘娘谬赞。”

“先入席就坐吧。”李钰不着痕迹地补充一句以掩盖话题。她方要入座待见到席上的白景不由得愣了半晌,而后深吸一口气就坐,恰在白景身侧。

他还当真与她同坐。

白景换掉了平日里与李安夏一同的白衣,披上一件深蓝色袍子,倒是让他显得格外神清气爽,亦是好看。李安夏本不自在与白景同坐,担无意间瞟见对面的慕清竹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二人,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心里又一个轻快,她暗暗冲对方得意一笑,又故意使坏朝白景那处凑了凑。白景有所察觉,却并不惊讶地尽力配合,如此一来慕清竹脸气得更红,咬牙切齿死死盯着李安夏,好似要将她一口吞下肚。只是待陆长空一来,李安夏又下意识地远离身旁的人。

“陛下,今日是花灯节若是没有花灯岂不太过无趣。为此,宫宴开始之前清竹让诸位贵人分别挑选了自己心仪的花灯,写上一记灯谜,并标明身份来让其他贵人猜。”

李钰半眯着眼望着侧席站出来的慕清竹,幽幽开口。“有趣。慕小姐此法可行。”

“陛下,不如让臣女起个头,好让诸位贵人踊跃参与?”她见李钰点头的动作,微微一笑,续道:“臣女想请个对手。”

李钰饶有兴趣问:“哦?好啊!依你之见——你想挑何人与你比试?”

许是何目的达成,慕清竹嘴角微笑的弧度又向上拉了拉。她下意识缓缓将目光提向对面心不在焉的李安夏,望着远处不知是在殚精竭虑些什么。“听闻长明公主聪慧至极,臣女倒想见识一番,那便看公主可否赏脸了。”

李安夏恍惚回神,却见对方那不怀好意的微笑不禁眉头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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