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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色嫣然》第八章 流落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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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环觉得奇怪极了,但追究缘故全不是时候,也许要涨潮了,冲上岸的海水越来越大,而且崔唯恪如果是救了自己,那追击并迫他跳海的应该是阿明那伙人,也许还在找她们,待着这里恐怕被人发现,先远离海边躲避一下才是正经。

佩环四下看了,到处都没人,之前躺了半天,也无人经过,看来这里很荒凉,佩环叫了崔唯恪几声:“少爷,嗯”她改了口:“公子,你听得见吗。”但崔唯恪没有反应,此时又有一个水漫了过来,崔唯恪突然就倒下了,完全没有了知觉。

佩环马上站起来,不过自己还是有些偏偏倒倒,她自己先站稳定定神,然后走到崔唯恪背后,架起他的双臂把他往后面山的方向拖。

海边的东面是巨石堆积的山崖,虽然光秃秃的,但上面应该有很多山洞,适合藏身,可是,她实在没多少力气拖着崔唯恪走那么远,只得勉强将他拖进西面一处几乎两人高的野草堆里,隐蔽起来,清除拖行的痕迹后,自己也就坐下休息了。

佩环之前也没怎么吃东西,加上中过贼人的药,又凫水浪中,她自己没倒下也算得厉害了。如今只有暂且躲在这里歇息一下了。她把崔唯恪安置好,自己就坐在一旁,她先把自己和崔唯恪的衣服和头发都大略整理了一下,如今身上的衣服又湿又重,继续穿着会着凉,而且极不舒服,看这光景像是没多久就要黄昏了,夜里寒凉,待在这里根本不行。

自己该去找个人家,看能不能帮她,可是,不知能不能寻到,而且带上崔唯恪又走不动,留下他又不妥当,万一他被抓走又如何是好,于是还是没动。佩环抓起崔唯恪的手腕,先号了一下脉,然后又去查看他的眼睛,佩环的手正要碰到崔唯恪的眼睛,此时,他却慢慢地睁开了眼,太好了,他醒了。

崔唯恪的眼睛虽然睁开了,也开始微微张嘴喘气,但没有动,佩环没说话,就在一旁等着,崔唯恪眨着眼,一会儿看着她,一会儿看看天上的云,眼睛慢慢地有了光彩,然后他突然一下就挺身坐起来了,但是他左手按着太阳穴,右手轻按双眼,可能是头还有一点晕。

片刻,他放下了手,看来是清醒了,转过头来,看着佩环,然后慢慢地说道:”姑娘,你已经醒了!”之前,在府里的时候,见崔唯恪的时候也不少,但怕被发现,佩环自己都总是低着头,离得远些,现在崔唯恪这么近地注视着自己,同自己说话,佩环一时觉得很不自在,挺怪的。

而且这么近,她觉得他此时这张脸更加帅气。天哪,都什么时候了,自己在想什么啊?佩环定了定神,说道:“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才对,公子,你终于醒了。”

崔唯恪一愣随即微笑:“哦,对,没想到后来倒是我晕倒了,之前你中了软逍散,昏迷未醒,直到在小船上我们快被他们追上时才有了些许苏醒的样子。我原也没事,谁料跳海前,他们朝我扔了一些,当时我一只手拉着你,另一只手只挡了一部分,所幸还能撑住,坚持到了海滩,不过什么时候晕倒的,我却不知了,想来是姑娘照顾我的,相救之恩,唯恪感激。”

听着崔唯恪的叙述,佩环才记起自己还有一大堆的疑问,软逍散这个名字很是耳熟,但又一时想不起。佩环正要开口问,崔唯恪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不用她开口,就开始讲述前因后果。

原来,这伙人是九汇堂的人,九汇堂是一个名头很响的秘密情报收集组织,但不属于朝廷,谁给钱就替谁办事,当然,小钱他们是看不上的,本领很强,据说里面的规矩也很严。软逍散是九汇堂的独门迷药,难怪佩环觉得名字很熟,这种迷药的配方于医界一直很稀罕。特点就是除了能快速使对手晕倒外,还能同时使对方失去武功,四肢无力,有化功之效,这才是稀罕的地方。

但这种药不能持久,也无需解药,药效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消失,药效持续时间长短因人而异,什么时候醒,又何时能恢复武功,没有确数。自己在巷子里闻到的味道就是软逍散。这次九汇堂不知因谁之托,收集朝廷的一些情报,军营、大将军府和户部尚书府、禁军处等地都有他们的人出没,朝廷虽有几丝头绪,却一直难以查实。

南白竹湾卫护军训练营地着火的晚上,崔唯恪独自回城的路上遇到了兵马司的统领余崇,当时余崇有了眉目,正在追踪,崔唯恪便同他一起,在盐市附近分头查看的时候,崔唯恪发现余统领被人捉走,他们伪装成一个运货的商队,将余统领装进了一个大箱中,抬走了,崔唯恪没有立刻去救余崇,而是先不动声色的尾随而去,谁料他们最后在码头上了船,为了避免断线,他也自己悄悄潜进去,留在了船上。

船在码头停着,等着同伙们上船汇合,第三天,佩环也被带上了船,之后,最后上来了几个人后,船便起航了。崔唯恪潜伏在船上的第二天,就是张府晚宴的那天,他已经传出消息,可是还没有等到朝廷的动静,船便已经驶出了港口,向北开去了。

一开始,周围还有很多商船,崔唯恪一方面利用在船上的时间查探对方的情况,另一方面打算等船靠岸,就安排抓捕和救人,他原以为他们同其他的商船一样北进运河,谁料这只船却中途变了方向,入了海,航程只怕不短,看船上背了很多粮食和水,只怕中途也不会停靠,为了余崇和佩环的安全,而且行的越远情形越不利,崔唯恪便等不了查出什么结果,就准备带他们走。

他将那伙人在船的最底层准备的四艘逃跑用的小舟只留下一艘,绑在船尾,其余全部扔到海里飘走,淡水也全部给他们倒掉,自己留下一点,他在几个存放文册的屋子和空房间里以油和蜡烛设了简易机关,算好时辰救出余崇和佩环,上小船离开。

按说,他们离开时,也是船的火势正起之时,崔唯恪料想他们即便不同船一起沉没,也难以顾得上其他,一开始都是按计划顺利实施,没想到,小船已走了很久之后,那伙人却又追过来了,大船看来有损坏却还能走,彼时,余崇已经醒了一阵子了,而佩环还昏迷着,一群人跳上小船,双方打起来,这时又起了风浪,船摇摇晃晃地,就快被打得散了架,船上不停有人和东西掉进海里,船也开始进水,快沉了,敌众我寡。

余崇跳进了水里,此时佩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崔唯恪一把抓住她,准备带她跳海逃走,不过就在他伸手去拉佩环的时候,对方趁机往他脸上洒出软逍散,此时他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挡,还是有一些散在他脸上,他单手以掌力一推,找到缝隙,拖着佩环跳船。

跳下海里之后,在风浪里,就身不由己了,任你武功再高,人实在太渺小,完全不能控制方向,而且后面的浪还越来越大,几乎只能随波逐流,但不断没过他头上的海水,倒也在帮崔唯恪保持清醒,崔唯恪也凭意志坚持,一直游。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哪里,反正是到了岸,一接触到沙滩,他就撑不住了。松开了手,他试图站起来再拉佩环往岸上走一点,他知道佩环在旁边,但连转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站起来了,勉强坐起来一点就失去了意识了,醒来就在草丛里了。

听完崔唯恪的叙述,佩环算明白了前因后果,佩环想起只有他们两人,便说道:“那余统领他。""余崇原就是水兵出身,浪里好手,而且他早就恢复了武功,他应该是没事的,况且现在也无法可想。"

崔唯恪接着说道:”天色愈发晚了,如今窘况,不宜待在此处,只恐贼人还会抓捕而来,敌强我寡,况又不知此处为何地,先离开去往有人家之处是正经,姑娘,我们还是先走吧。“

他的想法与佩环不谋而合,佩环答道:”公子所言极是,那我们快走吧。“两人相视一眼,就各自站起来。刚才两人都没顾得上,现在一起身才发现,已是夕阳西下之时,而远方的海面上,正是落日入海之景,何其雄壮瑰丽,两人笼罩在一片金色里,这海边的落日同京城自是不同,但佩环和崔唯恪也并不是没有见过,可是,亦不知是什么缘故,这次一眼,同以往的感觉完全不同。

此时,两人疲倦,狼狈,全身酸痛,可是心里有一种也说不清是什么的愉快情绪,两人一起看着远方,在带着咸味的微微海风中并排站着感受美景。这时,两人不约而同的又看了对方,崔唯恪不知为什么突然一紧张,赶紧把头又转过去,佩环原也有些不敢看他,但此时从这个方向,看见崔唯恪的头发上挂着几根长长的野草,那模样,实在是有些滑稽,佩环实在忍俊不禁。

崔唯恪见她突然在笑,莫名其妙,他显出一个在他脸上极少见到的不知所措的表情,有些紧张有些奇怪,像个小孩一样,他想问,但是好像又有些不敢开口,正犹豫,佩环看了他一眼,说:“实在抱歉,公子,是我的错,把你往草丛里藏的时候没顾得上,你的头上。”

佩环边说边指了指,崔唯恪马上明白了,赶紧整理自己的头发,片刻,待他弄好,他觉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伸了伸手,活动一下双臂,这时才发现,自己四肢都还发软,他再试着运功,居然没有内力,恐怕还是软逍散的缘故。

他又严肃起来,说道:“姑娘,还是赶紧走吧,药效未尽消,我无法使用武功,若贼人追来,我只怕没法保护你。”佩环答道:“好。”两人转身出发,往山上走。

当佩环听见他说保护自己的时候,心里倒是吃惊了一下,很多年没什么人再说什么保护的话了,这样的言语对自己来说已经太陌生了,陌生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崔唯恪可能真的太累了,一转身就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见此景,佩环脱口说道:“大少爷,要不我扶着你吧。”话一出口,她才惊觉不对,自己怎么又忘了改称呼,正想着要是他问怎么圆过去呢。就听见崔唯恪慢慢地说话了:“不知可否得知姑娘芳名,当如何称呼呢,还是唤你佩环吗?“

原来他竟知道了。还没等佩环开口,崔唯恪继续说:”我在船上的时候,已经听见了九汇堂的人同你的对话,大概都清楚了,姑娘乔装于我家,是否为了调查在我家窃取情报的那个扮作短工的人,他是九汇堂的,那姑娘你是刑部的还是“

”都不是。”佩环没等崔唯恪问完,“我不是朝廷的人,涉入此次事件纯属意外,我原是一人行走江湖,当初入府也是阴差阳错,我于府中只为求得三餐一宿,除了未以真面目示人和隐瞒武功外,同旁人并无不同,只是偶然发现贼人踪迹,难以置之不理,又无法向府中据实以告,恐难取信,遂至今日,确有欺瞒府中之嫌,实属无可奈何,但小女子绝无歹心,万望将军见谅。“

佩环说完这些,以为崔唯恪会开始审问她,没想到,崔唯恪没什么反应似的,继续走着,接着说:”在梅英阁前,姑娘你接了我一掌,那一掌不轻,姑娘你没事吧。“

佩环一听,心里虽然诧异他为什么问这个,但想起当日情景,嘴里倒忍不住说了:”怎么可能没事,我差点就变成残废了,而且还未待手臂好转,又被抓走了,五花大绑这么多天,如今我也不知何日才能痊愈了。“

崔唯恪声音带着歉意:”对不起,姑娘,当时暗夜如漆,我将你认作女贼,只是最后才看清一眼,当出掌时已收之不及,虽出了几成掌力,但我亦知伤及你筋骨,一直挂心,还请你见谅。“

佩环笑笑:”按府里来看,我的确是女贼,少爷要抓捕,理所应当,何错之有。少爷所言很是奇怪,难道看清了就知我非匪类?那夜我并未易容,少爷岂会认得我就是佩环,你不是在船上才得知始末吗?难道你之前已经发现我易容之事?”

“我们见过一面,”崔唯恪正要继续回答,却被佩环打断了,她完全没听见也没心思听了,她兴奋地说:“少爷,你看那边。”佩环伸手一指,崔唯恪看过去,对面的山腰上有几缕炊烟升起,还不止一家,看来有个村子,佩环很高兴,对崔唯恪说:“太好了,我们走快点吧。”

崔唯恪的话没说出来,多少有些减低了他看见山村的喜悦,他往山下望了望,说道:“在这里看着近,下了这座山再爬上那一座,可得费不少功夫,也不知夜半能不能到。”

“那我们更要走快点啦,晚上看不请路就更麻烦了。”佩环一边说一边又加快了脚步,崔唯恪也大步往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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