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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系血继》第九章:死党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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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群租楼,应无凡向着和奶瓶他们的约定地点走去,脚下的还是那条煤渣路,但心情却与回来时相差甚远。

南方的夏日昼长夜短,抬头看了看天色,天光依然大亮,但天空的积云显得厚重。

由于之前绕路回家的关系耽误了不少时间,当晚饭过后,距离六点半的约定时间点已经相差不远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因为距离江边的目的地还有些距离。

十分钟后他离开了煤渣路,走过一条碎石巷,又路过一片芦苇荡,眼前的景象变得开阔起来,有清风徐徐并隐隐传来波涛拍击岸石的声音,已经临近江边。

这里是棚户区近江的一片野地,满地杂草顽强地生长在大量碎石之间,交相错乱分庭抗衡。视野的远处有着一片被围墙圈起的建筑群,其间有一处塔状建筑冲天而起,它的顶端处还有一团灯火明亮,很是显眼。

那里是棚户区的地标性建筑——灯塔。

高耸的灯塔是棚户区的第一高度,每当夜晚降临它都是第一个亮起,为江面上的船只指引方向。

灯塔的所在区域就是棚户区的码头,一处主要以货运为主的中转站,从全国各地运来的黄沙、水泥等建筑材料不少就屯放在码头周围,等待需求商再次将它们运走,码头是棚户区居民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之地,过半的居民都在那里讨生活。

码头也是棚户区最热闹的地方,源自它的忙碌,各种货运船只从早到晚从不停歇,倾卸或装船的劳工二十四小时待命,只要你有膀子力气,便能在这里生活下去。

应无凡朝着码头方向走着,看着那启明星般的明亮却想得尽是些烦心事。他虽然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但所谓人无远虑也必有近忧,想着奶奶为了房租发愁的面容,想着下个月还要花钱摆上一桌生日宴,想到这些不禁让他很是头疼。

“钱,我得想办法挣点儿钱啊!”

琢磨一会儿,很快又舒展的眉头,他也是个简单的人,认为只要活着就会有困难,既然逃不掉,又何必苦恼,面对就是了。

他已经想好了,先问最好的两个朋友借借看,如果实在没钱,了不起去码头做零工,每天放学了就去,一个月下来就算不够也差的不多了。如果运气好,平日里再多捞点儿外快那就更美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没什么好犯愁的。总得来说,喜远远大于忧。

“呦吼!”

边跑边冲着江水大喊,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也不担心被别人听到,小时候有什么开心或不开心的事总会对着大江倾诉,总觉得这大江就像妈妈一样,她会带着笑容包容一切……

在环境杂乱的江边野地一通狂奔,离码头外的围墙已越来越近,面前的野地也出现了变化,随处可见一堆堆堆叠成金字塔般的水泥管,这些水泥管直径过米,是城市建设中不可或缺的地下排污管道,码头最外围的野地中常年堆放着许多,这里是小时候常来的玩耍之地,如今成了朋友们相聚时约见的老地方。

放缓了脚步,他向着右前方几根碎裂的水泥管走去,那里的水泥管上坐着一名无精打采的胖少年,正是不久前与他在老街区分开的奶瓶。

“奶瓶!”

胖少年见应无凡走来,顿时来了精神,跳下水泥管拍着屁股上的灰尘抱怨,“我说凡哥,你怎么才来啊?我这喂蚊子已经喂半天了。”

应无凡看了眼时间,“这离六点半还差两分钟呢,我又没迟到,黑子人呢?”

奶瓶摊摊手,“还没来,看来黑子哥今天要迟到。”

“算了,可能有什么事把他绊住了,我们再等等吧。”应无凡说着双脚并拢,蹲身一跃而起,轻轻松松跳上了一根水泥管,屈膝蹲坐着向着大江望去。

暮色下暗黄的芦苇仿佛城墙般保护着湿地与江河,小时候他是这里的常客,那时的天更蓝,水更清,夏日里和小伙伴一起摸鱼、游泳是常态,可随着城市的发展,如今的江水已经浑浊不堪,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下水玩耍了。

奶瓶也爬上了水泥管,在应无凡身边坐下,“凡哥,今晚去哪儿玩?”

“随便,等黑子到了商量着定吧。”

奶瓶用手肘蹭了蹭应无凡,“哎!凡哥,刚才着急回家也没来得及问你,你和小雨怎么样了?你说了没有?”

“说了。”

“然后呢?她答应没?”

“……”应无凡沉默了一下。

“不是吧,又没答应?这小雨也真是的,也太保守了吧?我就搞不懂了,你对她那么好,她对你也好,为什么就不答应呢?”奶瓶失望的表情就像是他自己失恋了一般。

不闻应无凡搭话,奶瓶试着安慰,“凡哥,你也别在意,小雨不答应是她没眼光,如果我是她,别说是做你女朋友,就算直接嫁给你都不带皱眉头的。”

应无凡猛一回头,“拉倒吧,小雨长成你这样我早吐了。”

“嘿!这话说得……”奶瓶瞪着绿豆眼反驳,“我长得就那么招你恶心吗?再说了,我也就打个比方。”

“啊呀呀!恭喜恭喜。”奶瓶一脸夸张地拱着手。

“哎哎!”奶瓶又着急忙慌地蹭蹭应无凡问:“凡哥,刚才弄堂里那么好的机会,你们俩有没有那个?”奶瓶一脸猥琐地挑着眉,两根食指分分合合一通比划。

“啪!”应无凡甩出一记响头,“想什么呢?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发情期到了?怎么现在和黑子一个德行,说到女人就来劲儿。”

奶瓶揉着后脑勺,一脸的委屈,“喂!凡哥,我又没说什么,我就是想问你们有没有抱抱啊、亲亲啊什么的,这也挺正常啊,我看你才是想多了呢。”

“我去!”应无凡才一扬手臂,奶瓶早已机灵地跳下了水泥管,冲着他嘿嘿直笑。

应无凡神色一正,“行了,不跟你闹了,我有个事儿跟你说。下个月二十五号是我生日,我打算摆桌生日宴。”

“好事啊!我举双手赞成,一定要叫上我喔!”听到有宴席吃,奶瓶顿时两眼放光。

“当然了,可是……没钱啊,我就是想问一下,你有办法借我点儿吗?”

“我哪儿有钱啊!”奶瓶耷拉着眉毛,“凡哥,你要摆生日宴起码要个几百块吧?你也知道,我现在不比以前了,这一个月也就五十块的零花钱,塞牙缝都不够,更别说结余了。”

“没事儿,我随便问问,别放在心上。”

应无凡拍拍奶瓶的肩,和奶瓶几年的兄弟了,他家的情况多少还是知道些的,如今的他确实没什么钱。

“奶瓶”只是个绰号,他的本名很俗气,叫孙忠平,因为长得白白胖胖,才得了个很形象的外号叫奶瓶。奶瓶的家住在老街区一栋公寓楼内,他爸是个部门经理,家里挺有钱。

和奶瓶认识的时候他上初一,和小雨同班,那时候他是个有钱的胖子,经常受人欺负和敲诈,有一次奶瓶鼻青脸肿地找到他,请他帮忙。

记得当时挺瞧不上这小子的,就问为什么找我?又凭什么帮你?他说他打听过了,这学校最能打的就是初二的应无凡,只要帮他揍那几个欺负他的同学,他就给好处,比如学校小卖部里的零食随便挑,于是要了他十根大雪糕,也是第一次有偿的打架。

结局自然是货款两清,揍三个初一学弟实在没什么挑战性。

可没想到从此和奶瓶结下了不解之缘。奶瓶他怕被报复,许下长期好处,就是每天一根大雪糕,硬是要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做跟班,那样别人就不敢欺负他了,当时觉得这买卖还不错就答应了,于是和他渐渐熟络起来。

到了第二年由于留级,不想正好被并入了他们班级,从此成了同班同学,由此,与奶瓶从原本的雇主关系变成了朋友关系。可也就在那一年他的父母离婚了,他爸给他找了个二妈,他的零花钱也跟着慢慢变少了。

到了初三的时候,他又多了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自然是太子之位不保,从此失了宠,他二妈将他的零花钱克扣至五十块钱每月,于是每天一根大雪糕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但几年下来却是和奶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奶瓶见应无凡沉默不语,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说:“凡哥,你也别急,不就几百块钱嘛,大不了我去偷我二妈的私房钱,我知道她藏在哪儿。”

“别!偷你二妈的钱,你想死啊?她一告状,你爸不把你一顿胖揍才怪。钱的事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别上心,我还有其它办法。”

“对啊!凡哥,你可以问黑子哥借,他不是上个月去什么工地上班了吗?算算时间早该发工资了,他准保有钱,你只要开口,他肯定借你。”

“嗯,我也这么想的,待会儿见到了我问问。”

“嘿!说曹操、曹操就到。凡哥你看,是黑子哥来了。”奶瓶指着左前方嚷嚷。

偏头看去,就见不远处一道人影正快速走来。

天色渐暗,人影还有些遥远,但从他走路的姿势以及个头上判断,确实是另外一位死党,绰号“黑子”。

黑子本名杨鹏,今年正好二十岁,他的父母是东北人,因此他的体格要比多数南方人魁梧些,因为从小就长得黑,便得了个“黑子”的外号。

和黑子打小就认识,一同在棚户区长大,相识的过程很戏剧化,是因为和他打架才认识的,黑子很能打,至少在小时候他是唯一能和自己打个平手的人,也许就是所谓的英雄惜英雄吧?最后竟成了好朋友。

黑子的家庭条件很差,可以说穷得叮当响,他家就在码头边上,住的房子叫窝棚,那地方是贫民区中的贫民区。他父母都是外来务工者,又没什么特长,在这里帮东家种地,收入可想而知,所以黑子读完中学就踏上了社会,在码头搬过砖,在小饭店帮过厨,也做过学徒,前不久说去了新城区的一处工地,在那里做泥水工,就是砌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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