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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梦三梦断南洋》第八章 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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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彤的新学校离住家有三个巴士车站的距离,为了避免迟到,还不到六点石志钢就起床了。走出房间,他看到阿秀房间的门又是开着的,猜想她可能又早早去摊位开档了。他知道阿秀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好,可是阿秀和彤彤他只能先顾一个。

石志钢洗漱完毕后准备了简单的早餐,还是牛奶加面包,一切就绪后他把彤彤叫了起来。他照顾彤彤刷牙洗脸,然后两人开始吃早餐。彤彤好像已经开始习惯了早餐吃面包,不再吵着喝粥了。

爷俩快速地吃完了早餐,石志钢把彤彤的小水壶灌满水,又把铅笔盒、彩色笔放进彤彤粉红色的书包里,他一个肩膀背着书包打开了大门,彤彤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家门。

石志钢把彤彤送进学前班后,坐巴士回到了小贩中心。他一进小贩中心就直奔自己的摊位,远远地他就看见阿秀坐在摊位前的餐桌旁发呆。

前一天跟石志钢说话的那位大哥走过来,小声对石志钢说:“志钢,你老婆好像不对劲,还是带她去看看医生吧。”

石志钢问:“她又怎么了?”

那位大哥说:“我看她今天很早就来开档了,可是后来有顾客来了,她又不做生意。刚才我们好几个人过去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一直不说话,就这么坐着,真奇怪!”

石志钢眉头紧锁,向这位大哥道过谢后,走到了阿秀的身边。他问:“阿秀,你吃早餐了没有?”

阿秀抬头见到石志钢,表情有点木然,好像不认识石志钢似的。

石志钢又问:“你还没吃早餐吧?”见阿秀没反应,他去买了一盘炒米粉放在阿秀面前。阿秀拿着筷子开始吃起来,看来是没有吃早餐。

石志钢又去买了一杯咖啡放在餐桌上,然后他走进档口,把早上阿秀准备出来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他坐在阿秀对面,等她吃饱喝足了,说:“阿秀,今天我们不开档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阿秀笑着说:“志钢哥,看什么医生?我又没生病。”现在的阿秀跟刚才判若两人,她的表情和眼神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石志钢看着阿秀,此时的阿秀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他不由得开始犹豫起来:到底要不要带她去看医生?正想着,他的手机响起来,原来是前两天买的冷气,今天要来家里安装。他一想,反正安装冷气也不能做生意,不管去不去看医生,今天都不能做生意。于是,他对阿秀说:“今天我们不做生意了,等一下有人来装冷气。”

阿秀愣了一下,问:“装冷气?为什么?装在哪里?”

石志钢也愣住了,前几天他跟阿秀说过装冷气的事,可现在她全忘了。他回答道:“装在我的房间,是因为……我觉得很热。”他没有提彤彤,怕刺激到她。

阿秀“噢”了一声。两人起身开始往家走。

回到了家,石志钢打开了电视,两人边看电视边等着安装冷气的人来。

不一会儿,安装冷气的人来了。他们开始在石志钢的房间敲敲打打,还有电钻刺耳的声音。

阿秀开始变得不耐烦,她先是用手捂住耳朵,接着就是在客厅走来走去,最后躲进房间,关上了门。

石志钢一看阿秀还是不对劲,他推开阿秀房间的门,对阿秀说:“我们去楼下坐会儿。”

阿秀在房间里正趴在床上,用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好像要抓狂的样子,听到石志钢说话,她目光呆滞地看着石志钢。

石志钢拉起阿秀走到门口,他让阿秀在门外等他一下,他自己走回来对安装师傅说他们去楼下,等他们装好了去楼下跟他们说一声就行,说完带着阿秀去了楼下。

石志钢和阿秀坐在楼下的石椅上,阿秀目光呆滞,精神恍惚。

看着阿秀的样子,石志钢的内心非常难过,这时他才明白,阿秀的病是时好时坏,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的眼中含满泪水,想着自己目前的处境:一个是刚接到身边、对自己很陌生、对南洋的生活不习惯的孩子,一个是精神出了问题的妻子,他该如何面对?生活怎么这么难啊!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楼上的安装工人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石志钢,对他说:“好了,你去检查一下。”

石志钢说:“我相信你们,不用了。”说完,他在安装清单上签了字。

两人回家后,石志钢看了一下冷气没什么问题,拿出自己的背包,带了水壶和雨伞,拉着阿秀走出了家门。

石志钢带着阿秀在医院看了精神科的医生。医生听了石志钢对阿秀病情的描述后,对阿秀进行了一系列的测试,最后诊断为精神分裂症。

精神分裂症目前医学界对其病因还不明确,一般认为是因为心理因素造成的。患者在受到外部刺激后,身体在感觉、知觉、思维、行为等方面产生障碍,如幻听、妄想症、抑郁症、自闭等。在患病初期,患者的病症会经常反复,如果没有及时治疗,病情会加重,乃至恶化,致使动作行为异于常人,在病态心理支配下,会无意识地自杀、攻击或伤害他人。

石志钢虽然对医生的诊断结果有准备,但是一旦知道阿秀被确诊为精神病患者,他还是很难过。他问医生:“得了这个病该怎么治疗?”

医生说:“对于病症较轻的患者,我们一般是药物治疗,病人按时服药,一般都能缓解病情。不过,你太太的病其实是挺严重的,她的病起源于十多年以前,如果那个时候能及时用药物治疗,现在发作的话应该不会这么严重。我建议她住院治疗,一方面可以全天24小时监护病情,另一方面对家人的安全也有一个保障。”

石志钢听了点点头,说:“好,那就住院治疗吧。”

医生说:“她住院不是在这里,是在新加坡心理卫生学院,原来叫做板桥医院。我可以写一封信,你拿着她的病历去办手续就行了。”

石志钢点了点头。

医生写好了信,让护士拿来了阿秀的病例,一起交给了石志钢。

石志钢问清了确切的地址后,带着阿秀离开了医院。

石志钢和阿秀坐出租车到了新加坡心理卫生学院。在接待柜台,石志钢把医生的信和阿秀的病例交给了柜台内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带他们去见了负责人,负责人看了信和病例后,问石志钢:“现在有床位,要今天住进来吗?”

石志钢点了点头。

负责人拿起电话说了几句。不一会儿,进来了两位女士,她们拉着阿秀往门外走。

阿秀先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两个人拉着她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尖叫起来,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石志钢,喊着:“志钢哥,我不去。”

石志钢走上前一步,他的心很难受,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

阿秀极力想要挣脱那两位女士,她大声尖叫着,又有两位女士来帮忙,四个人把阿秀拖走了。阿秀的尖叫声一直在走廊里回响着。

石志钢看着阿秀被拖走,他无能为力,呆呆地站在门口。

那位负责人说:“石先生,你可以先去柜台办一下手续,其他的事情他们会跟你说。”

石志钢木然地点了一下头,向柜台走去。

回家的路上,石志钢的眼前一直晃动着阿秀被拖走的那一幕,他在心里问着自己:这样做对不对?想到医生已经确诊阿秀得了精神分裂症,现在他实在没有能力照顾她,希望她能在理疗中心好好治疗,早点康复,这样就可以早点接她回家。

回到家里,没有了阿秀的家让石志钢感觉空荡荡的,他坐在沙发上发呆,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的头脑有点转不过弯来。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午餐,心里问着自己:阿秀也没有吃午餐,她应该有东西吃吧?他看了看表,快到接彤彤的时间了,干脆午餐和晚餐合一块儿吃了。

石志钢接了彤彤,爷俩去购物中心的食阁吃了晚餐,然后走回家中。

回到家,石志钢和彤彤都冲了凉,换了衣服,然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石志钢问了彤彤一些学校的事情,彤彤讲得不多,但是看起来好像不那么排斥新加坡的学校了。

石志钢说:“彤彤,阿秀妈妈最近一段时间不会跟我们住在一起。”

彤彤看着石志钢问:“她去哪儿了?”

石志钢说:“阿秀妈妈生病,住在医院里。”

彤彤看着石志钢想了一会儿,没说话,她在玩着石志钢给她买的芭比娃娃。

石志钢心里想着:为了照顾彤彤,摊位的生意只能在彤彤去学校的时间做,这样生意至少少了一半,因为顾客多数是晚上来摊位,还有星期六和星期天怎么办?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只好走一步说一步了。

接下来几天,石志钢的摊位只在彤彤上学的时候才开,收入明显地少了很多,他感觉这不是办法。他去向小贩中心里的其他人请教,那些家里有小孩儿的摊主都是家里有老婆或者老人帮忙照看的,没有人像他这样老婆住院,家里又没有老人。有的摊主建议他请个女佣,也有的建议他把摊位租出去,他考虑再三,觉得摊位还是自己做比较好,因为不仅要靠这个摊位养他和彤彤,还要负担阿秀的住院费用,如果把摊位租出去,租金远远不够负担这些费用的。这样想了,他最后决定请一个女佣,在请女佣之前,他想带彤彤在新加坡好好玩一玩,一旦有了女佣,恐怕他根本没有时间再跟彤彤在一起了。

星期六,石志钢带着彤彤上午去了圣淘沙,下午去了飞禽公园,彤彤玩得很开心。石志钢也如释重负,他终于了却了张敏娜的心愿,当初张敏娜曾经跟他说过,如果彤彤来了一定要带她去圣淘沙和飞禽公园,今天这个愿望实现了。为了给彤彤拍照,石志钢还特意买了一个傻瓜相机,他们拍了很多照片。玩了一整天,两个人都很疲惫,回家之前,他们在购物中心吃了麦当劳。回到家,爷俩冲了凉,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星期天,爷俩一觉睡到了十点。彤彤现在已经跟石志钢比较亲近了,但是她还是不叫爸爸,也许是不习惯。

石志钢见彤彤醒了,笑着说:“现在都快中午了,你说我们是吃早餐呢还是午餐呢?”

彤彤一本正经地说:“吃早午餐。”话刚一落地,爷俩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石志钢带着彤彤到购物中心的食阁吃了午餐,然后他们去了东海岸公园。

彤彤光着小脚丫在海滩上走,还捡了好几个贝壳。

石志钢想起来罗丝玛丽的疗养院就在附近,他也是很久没有去看罗丝玛丽了,就对彤彤说:“彤彤,我们去看望一位阿姨好不好?”

彤彤点了点头,爷俩收拾行囊,坐巴士去了疗养院。

因为是星期天,疗养院里较平时热闹,很多病人在院子和大厅里活动,也可以看到不少来探视病人的家属。石志钢先在大厅里环视了一圈,没看见罗丝玛丽,于是他带着彤彤坐电梯去了罗丝玛丽的房间。罗丝玛丽的房间是开着的,房间里没有人。

石志钢和彤彤站在走廊正不知所措,正好一位护士走了过来,他赶紧迎上去,问道:“请问308房间的女士去了哪里?”

护士答道:“你是说罗丝玛丽女士?我刚才看见她在活动室。”

石志钢问:“活动室怎么走?”

护士答道:“在一楼大厅的右手边。”

石志钢向护士道谢后,拉着彤彤走进了电梯。

石志钢和彤彤来到了活动室。活动室里的人不多,里面除了有书架、报纸架、沙发,还有几张大桌子。

石志钢走进活动室,他一眼就看见在靠近窗户的一张大桌子旁边,罗丝玛丽坐在椅子上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桌上的一些纸片,她的身边有一个轮椅。

石志钢拉着彤彤走过去,他轻轻叫了一声:“罗丝玛丽。”

罗丝玛丽慢慢抬起头,看到是石志钢,眼里立刻放出光彩,叫了声:“志钢。”接着,她伸出了颤抖的手。

石志钢赶紧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对不起,最近比较忙,没过来看你。你怎么样?还好吗?”

罗丝玛丽眼睛亮晶晶的,笑着说:“好,好。”

石志钢看了看她身边的轮椅,问道:“这轮椅是你的?”

罗丝玛丽说:“是,我走路经常摔倒,腿上老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他们让我用轮椅。刚开始用,我还不习惯,所以不走路的时候,我就尽量不用。”

石志钢看着罗丝玛丽心里很难过,他知道一旦罗丝玛丽用上了轮椅,就再也离不开它了。为了不让罗丝玛丽看出他的心思,他尽量装出开心的样子,说:“挺好的,你再也不用担心摔倒了。”他看着罗丝玛丽,神秘地说:“今天我给你带来一位小朋友。”说着,转身把彤彤推到面前,对彤彤说:“彤彤,跟阿姨问好。”

彤彤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罗丝玛丽,怯生生地说了句:“阿姨好。”

罗丝玛丽的双眼从石志钢脸上转移到了彤彤脸上,她打量着彤彤,过了几秒钟,微笑着对石志钢说:“志钢,彤彤的眼睛很像你,皮肤又像她妈妈,将来肯定是个大美人。”说着,她伸手去拉彤彤的手。彤彤并没有躲开,而是乖乖地让罗丝玛丽握住了她的小手。

石志钢感觉很惊奇,彤彤怕他和阿秀,却不避讳罗丝玛丽,看来她们两个有缘。

罗丝玛丽问彤彤:“彤彤,告诉阿姨,你今年几岁了?”

彤彤刚才的胆怯已经一扫而空,大声说着:“五岁半。”她看见罗丝玛丽桌上摆着的拼图,问:“阿姨,你在做拼图吗?”

罗丝玛丽非常高兴,她把彤彤拉到桌前,问:“你也会拼图啊?”

彤彤点着头说:“会,我在北京的幼儿园里老师就教过我们拼图,我姥姥也给我买过拼图,是米奇老鼠的。”彤彤说话奶声奶气,带有浓重的北京腔,但是语句清楚,声音清亮。

罗丝玛丽看了看石志钢,笑着说:“志钢,将来你这个女儿不得了,她太聪明了!”

石志钢也是喜上眉梢,他没想到很少跟自己说话的彤彤居然能跟罗丝玛丽说这么多,还都是北京的事。他蹲下身,手臂环抱着彤彤,说:“彤彤,我们帮阿姨做拼图好不好?”彤彤点了点头。石志钢从旁边拿过一张椅子坐下来,三个人认真地做起了拼图。

石志钢注意到,有时罗丝玛丽拿着拼图纸片的手很抖,当她要把纸片放到某个位置时,一直放不准,彤彤就会抓着罗丝玛丽的手稳稳地把纸片放下去。放好了,彤彤就会认真地去找另一张纸片。石志钢和罗丝玛丽会相互看一眼,罗丝玛丽朝石志钢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石志钢也会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充满了自豪。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三个人做拼图太投入,完全忘了时间,直到有护士小姐走过来对罗丝玛丽说:“罗丝玛丽女士,晚餐时间到了。”这时他们才看到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傍晚六点了。

罗丝玛丽对护士小姐说:“好,我马上过来。”她又侧头对彤彤说:“彤彤,阿姨要去吃饭了。”彤彤放好了一张拼图纸片,停下了手。

石志钢对彤彤说:“彤彤,我们也该回家了,下次有机会我们再来看阿姨。”

彤彤抬头看了看石志钢,嘴里“嗯”了一声。

罗丝玛丽看着桌上已经拼了一大半的拼图,笑着说:“还是人多力量大。”说着,她颤巍巍地站起来。石志钢赶紧走上前,扶她坐进轮椅里。

石志钢推着罗丝玛丽坐着的轮椅,彤彤跟在旁边,一行三人去了疗养院的食堂。在食堂门口,一位护士从石志钢手中接过了轮椅。

石志钢和彤彤跟罗丝玛丽挥手告别。之后,父女二人去了附近的小贩中心吃了晚餐,然后坐巴士回到家中。

通过跟罗丝玛丽的接触,石志钢发现了彤彤的另一面,她非常聪明,而且极具同情心,这也让他更加从心底里珍爱这个孩子。

星期一早上,石志钢把彤彤送去学校后,先去摊位忙了一会儿。十点多,他去了附近的一家女佣介绍所。

新加坡的女佣来自不同的国家,如印尼、菲律宾、斯里兰卡、缅甸等国家,其中以印尼和菲律宾的居多。从印尼来的女佣多数来自乡下,她们的英语不好,但多数老实听话,从菲律宾来的女佣很多受过高等教育,所以英语好,但是较精明,不太好管教。

石志钢在女佣介绍所看了几个女佣的资料,又看了本人,最后选了一个来自印尼的女佣。他办齐了所有的手续后,带着女佣走出了女佣介绍所。女佣只拿了一个简单的包裹,跟在石志钢身后。

石志钢边走边跟女佣聊天,他问了女佣的名字,女佣回答说她叫拉娜,今年21岁。石志钢用不太标准的英语介绍了家里的情况,他每讲几句就问拉娜听懂了没有,每次拉娜都会点头,所以石志钢认为她是听懂了。

到了家,石志钢又带拉娜熟悉了屋内的环境,考虑到今天拉娜第一天来,所以他打算今天晚上还是像前几天一样傍晚就收工,然后带着拉娜去接彤彤。他让拉娜把包裹先放在阿秀的房间,从小仓库里拿出了一个床垫放在阿秀房间的地上,说:“你今天晚上先在这个房间睡吧。”拉娜点了点头。

石志钢又拿出了两把钥匙递给拉娜,告诉她哪一把是开铁门的,哪一把是开木门的。拉娜接过钥匙,不住地点着头。看该讲的都已经讲清楚了,石志钢带着拉娜去了小贩中心。

又是中午时间,石志钢来不及说太多,她让拉娜帮他给顾客打包,自己在摊位里又忙开了。

下午三点多,顾客逐渐散去,每天这个时候都是小贩中心最清闲的时候。有几个摊主走到石志钢的摊位这里嘘寒问暖,大家看到石志钢找了一个女佣都说他做得对,听到阿秀得病住院的消息都感到惋惜。石志钢十分感激大家的关心,他心里知道自己的事情还是得自己解决,如果拉娜能把彤彤照顾好,自己能专心在生意上,这样这个难关应该就能过去了。

下午五点半,石志钢关了档口,带着拉娜坐巴士去接彤彤。路上,石志钢很仔细地跟拉娜讲了从哪里上车,从哪里下车,该怎样走去彤彤的学校,拉娜一直在点头。

六点钟,彤彤放学了。石志钢拉着彤彤的手向她介绍着拉娜:“彤彤,她是拉娜,我们家的工人,以后由她来照顾你。”拉娜微笑着看着彤彤。

彤彤盯着拉娜看,转头问石志钢:“她照顾我,你去哪儿啊?”

石志钢说:“爸爸得去挣钱,去做生意。”

拉娜弯下腰,叫着彤彤:“tongtong.(彤彤。)”

石志钢又对彤彤说:“以后你叫她安娣,你得跟她讲英语,因为她听不懂华语。”

彤彤看着拉娜,奶声奶气地用英语问道:“whereareyoufrom?(你家在哪里?)”

拉娜微笑着回答:“indonesia.(印度尼西亚。)”

彤彤又问:“isitveryfar?(很远吗?)”

拉娜回答:“yes.(是的。)”

石志钢惊讶地看着彤彤,他没想到彤彤来新加坡才两三个星期,居然可以讲简单的英语了,他兴奋之极。

三个人坐巴士到了购物中心,石志钢问拉娜会不会煮饭,拉娜点了点头。于是,石志钢带着拉娜和彤彤去了超市,他让拉娜选她要买的食物,说今晚要尝一尝她的手艺。拉娜买了蔬菜、肉和一些调料,想到第二天的早餐,石志钢又买了面包和牛奶。

回到家中,拉娜就开始忙了,石志钢在旁边看着,有时会帮一下手。不一会儿,拉娜把饭做好了,有鱼和一碗菜汤,还有米饭。石志钢尝了尝,感觉她做的鱼除了有点酸辣之外,味道还可以,就告诉她以后少放点酸辣的调料,菜汤很简单,几片青菜叶加几块豆腐。

石志钢和彤彤坐下来吃饭,拉娜却走进了阿秀的房间。石志钢见状走到阿秀的房间叫拉娜出来一起吃。拉娜一直摇头,石志钢就说让她照顾彤彤吃鱼,她这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坐在餐桌旁。拉娜一直在帮彤彤挑鱼刺,石志钢见拉娜人乖巧又老实,便放下心来。

吃完了饭,石志钢又教拉娜怎么用洗衣机,然后他让拉娜给彤彤洗澡。他发现彤彤并不排斥拉娜,拉娜给彤彤洗澡的时候与他第一次给彤彤洗澡的时候相比,彤彤乖多了,不叫也不喊。终于有了一个帮手帮他照顾彤彤,他感到很欣慰。

从第二天开始,石志钢、拉娜和彤彤过起了和其他有女佣的新加坡家庭相同的生活。每天早上,石志钢四点多起床,洗漱冲凉后就去摊位准备开工。拉娜早上六点多起床、洗漱、准备早餐,然后叫彤彤起床、洗漱、吃早餐,之后送彤彤去学校。回来后,她会抹地洗衣服,都做完了就会去摊位帮忙石志钢做生意。直到晚上五点半,她会去接彤彤,有时会带彤彤到小贩中心吃晚饭,有时会回家煮饭给彤彤吃。然后,她会照顾彤彤冲凉,陪彤彤玩或看电视,晚上十点陪彤彤上床睡觉。

开始几天,石志钢还不太放心,有时还会问问彤彤拉娜的一些事情,过了一个星期,他感觉拉娜很本分地在做着她的工作,也就放心了。午夜回家,为了不影响彤彤休息,他都是直接进阿秀的房间。这样,只有在周末,石志钢才能见上彤彤的面,平时父女俩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见面。

这样的生活过了一个多月,石志钢、彤彤和拉娜都基本上适应了这种生活方式,他们的日子过得简单、平淡而祥和。但是,石志钢的心中始终放心不下阿秀,看着彤彤的生活已经步入了正轨,他想去看看阿秀,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星期一的上午,石志钢送走了早高峰的顾客,他对拉娜说今天要出去办点事,让拉娜回家休息,他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摊位,解下围裙,走去地铁站。

到了心理卫生学院,石志钢到柜台问清楚了阿秀的房间,便向她的房间走去。在走廊里,他看到了一些患者。这些患者看到他,脸上做着稀奇古怪的表情,他的心不由得一阵阵发紧。

到了阿秀的房间门口,石志钢从门上的玻璃窗向屋内望去,只见一个女子穿着治疗中心的衣服脸面向墙壁躺着。他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石志钢走到床边,轻轻叫了一声:“阿秀。”躺着的女子没有反应。他又叫了一声:“阿秀。”然后用他的左手去碰了一下那个女子,那个女子慢慢转过头来。

石志钢一看吓了一跳,还以为走错了房间、认错了人。阿秀比刚来的时候瘦了许多,面容憔悴,两眼深陷,有着大大的黑眼圈。

阿秀目光呆滞地看着石志钢,好像根本不认识他。

石志钢很难过,他扶阿秀坐起来,说:“阿秀,我是志钢哥,你不认识我了?”

阿秀看着石志钢傻傻地笑了笑,说出三个字:“志钢哥。”虽然阿秀嘴上这么说。但从她的表情石志钢看得出,她跟本没认出他来。

怎么会这样?石志钢在心里问着自己,他现在有点后悔把阿秀送进来了。他想起了梁伯去世前对他的嘱托,当时梁伯拉着他的手对他说一定要好好待阿秀,照顾她一辈子,可是自己为了照顾生意和彤彤,就把阿秀扔在了这里,真是辜负了梁伯!想到这里,他让阿秀躺下继续休息,转身走出了阿秀的房间。

石志钢去了负责人的办公室,向她了解阿秀的情况。

负责人说阿秀刚来的时候闹得很凶,一个星期以后就好了,她不喜欢跟别人接触,每天就是呆在房间里。

石志钢问:“她有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比如说暴力、喊叫。”

负责人回答:“她只在来后第一个星期又喊又叫,后来就很安静,基本上不说话。暴力?没有发现,她都不跟其他人接触。有护士说,她经常半夜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石志钢想了想,问:“如果我把她接回家,您看怎么样?”

负责人想了一下说:“阿秀的情况在这里是比较轻的,如果家里有专人照看,再按时吃药,应该没什么问题。”

石志钢想:拉娜现在白天帮自己照顾生意,如果阿秀回家了,她只要在家里照顾阿秀就行了,摊位这里他可以自己顶着。于是,他说:“我家里现在请了一个女佣,可以全天照看她。”

负责人听了点了点头。

石志钢办理了出院手续,拿着阿秀的包裹,拉着她的手坐出租车回了家。

回家后,石志钢向拉娜讲了阿秀的情况,拉娜点着头,意思是她听明白了。

石志钢让拉娜照顾阿秀冲了凉,换了衣服,然后让阿秀吃了药,回房间休息。他把药递给拉娜,告诉她阿秀的服药时间。看一切没什么问题了,石志钢走出了家门,锁门的时候,他又叮嘱拉娜晚上去接彤彤的时候把房门锁好,拉娜连连点头答应着。

石志钢一到了摊位就开始忙活,直到下午三点多中午的用餐高峰才算过去,他不放心阿秀和拉娜,跑回家看了一下。走到家门口,就看到木门开着,阿秀和拉娜坐在客厅看电视。拉娜见石志钢回来赶紧迎上来打开了铁门。

石志钢问拉娜阿秀的情况,拉娜说她中午做了饭和汤,阿秀吃了不少,她一直都很安静,没有讲过话。石志钢走到阿秀的面前看着阿秀,阿秀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没理石志钢,但是她的表情已经比在治疗中心时柔和多了。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心想:阿秀的病要想好可能没那么容易,不过如果每天就像这样平平静静的,也可以了。他又嘱咐了拉娜几句,让她给阿秀多喝水,别忘了一会儿去接彤彤。拉娜点着头答应着。

回了趟家,石志钢终于安下心来做生意了,跟以前一样,他把包装纸改成了方便餐盒,由于他的炒粿条名声在外,顾客们都不会跟他计较打包的事,他的生意一直不错。

十一点多,石志钢回到家,他先去阿秀的房间看了看,阿秀背对着门躺在床上。他轻轻关上门,又打开了彤彤房间的门,他看见彤彤睡在双人床上,拉娜睡在地上的床垫上,两个人都睡得很实。他关上门,长出了一口气,平安无事,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快速去冲了凉,去阿秀房间拿了个枕头,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石志钢的家里平平静静,大家相安无事。阿秀的病情看似好转,周末有时拉娜会带阿秀和彤彤到小贩中心来吃饭,有些摊主会过来跟阿秀打招呼,她还会认出其中几个人。阿秀跟彤彤虽然不亲近,但是因为有拉娜,所以两人是“井水不犯河水”,很少打交道。阿秀和彤彤能做到这样,石志钢已经心满意足了,他很庆幸自己请了拉娜回来帮忙照顾这个家。

一个星期六的早上七点多,石志钢正在摊位忙着。虽然是星期六,顾客没有平时多,但是还是会有三三两两的顾客来摊位叫炒粿条。

石志钢在档口里正挥舞着炒铲快速地翻炒着粿条,炒铲碰炒锅的“当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小贩中心里一位卖炒米粉的安哥(大叔)跑到石志钢的档口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石志钢说:“志钢,快去看看吧,你家出事了。”

石志钢正在专心地炒着粿条,他没听见安哥说话。安哥走进石志钢的档口对着他的耳朵大声说着:“志钢,你家出事了。”

石志钢把炒好的粿条放在盘里,收了钱,放下炒铲,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一下汗,问道:“什么事?”

安哥着急地说:“刚才一个顾客来我的摊位买米粉,说前面一座组屋有人跳楼了。我一听吓了一跳,以为是我老婆想不开,昨晚她刚刚跟我吵了一架。我跑过去一看,是你家阿秀和你女儿啊!”说着,安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石志钢一愣,他好像没听懂,木然地重复着:“跳楼?阿秀?我女儿?”然后,他疯了一样向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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