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铮淡淡道：“收敛多了。”

卫灵均惊讶：“真的假的？”

“她念书的时候，是混小太妹的。”傅铮想起第一次见到陆烟雨的样子，那天他被两个外校的小混混拦在了僻静的路上抢劫。看着小混混流里流气的态度和手上闪着光的瑞士刀，傅铮承认，对这种人，自己是一向不太看得起的，但为了和这种人争口气，就要冒着受伤的危险，对他而言更加不值。想治这两个小混混，方法多得是，最蠢的方法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他原本想着给他们点钱，权当破财消灾，没想到刚把钱拿出来，就听一个干脆清亮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打劫啊？见面有份儿吗？”

说话的是一个高挑的少女，和这个年龄大部分女孩子的样子不同，她看起来充满了野气，虽然脸上贴着创口贴，但一双明亮的眼睛闪闪发光。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陆烟雨。

“你们是‘船长’的人？”陆烟雨笑眯眯地从暗影里走出来，神态轻松自在，仿佛在和遇到的同学聊天：“没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就来撒野吗？”

明显愣了一下，大约没想到砸场的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小姑娘，不知是垂涎她的美丽还是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小混混脸上的神色从面对他时候虚张声势的凶狠，变成流里流气的调戏。

一言不合就开打，大概说的就是陆烟雨。傅铮至今都还记得两个小混混挨巴掌之后错愕的眼神。

那次之后，他就记住了陆烟雨，只是，陆烟雨却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记得高二第二学期，陆烟雨转到他所在的班级之后看着他的陌生眼神，他就知道，她根本不记得曾经无意中帮过自己。

这不奇怪，陆烟雨一向随性，那次意外相遇之后，他下意识开始注意这个隔壁班的“小太妹”，时间长了，他知道她喜欢独来独往，很容易和男孩子打成一片，但学校里大部分女同学不喜欢她，打架翘课是常事，事实上，她是当时周边几个中学里有名的“大姐”，也是有名看不出“大姐”相的大姐。因为她不抽烟、不喝酒、不染发、不化妆、不纹身，也从不穿那个时候流行的港式肥裤子，她甚至连耳洞都不穿。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小混混任由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呼来喝去，竟然各个俯首帖耳听话得很，也算得当时的一道奇观。

卫灵均瞠目结舌地看着傅铮，却发现傅铮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她夸张地叹口气：“原来你喜欢的是野蛮女友啊?!早知道这样，我这些年装淑女做什么？”

傅铮微怔了一下，垂下眼睛。

“开个玩笑而已。”卫灵均将傅铮明显回避的态度看在眼里，心中微痛，脸上却故意潇洒地耸耸肩：“你这人就是爱认真。”

说完，卫灵均突然想起一件事，她问傅铮：“看她的样子，你还没有告诉她，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找她吗？”

傅铮摇摇头：“没有。”

卫灵均惊讶：“为什么？”

傅铮沉默，手无意识地放在右腿上。

卫灵均看着傅铮回避的样子，目光掠过一丝了然：“你怕她拒绝你吗？”

傅铮苦笑：“算是吧。”

卫灵均皱眉，不赞同道：“只是因为你的腿，她就会拒绝你，傅铮，如果你爱上的是这样肤浅的女人，我真的会觉得，我输得冤。”

傅铮摇摇头：“灵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卫灵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天哪，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杀伐决断、雷厉风行的傅铮吗？”

傅铮涩涩道：“我不知道她对我是什么态度。”虽然分开的时候，她说过会等他，也许那只是她的愧疚，或者一时冲动，否则又怎么解释整整九年的音信全无？

“那你还能坚持整整九年对她念念不忘？”卫灵均有些感慨地从落地窗看向外面：“我真是羡慕她。”

江采薇来到约好的咖啡馆没找到陆烟雨，打电话一问才知道她被偷了皮包，幸好在商场附近一个小胡同里抓到了小偷，现在正在教训人。

江采薇照着陆烟雨说的地点找过来，是离商场不远的一片平房区，她一拐进胡同口就听到陆烟雨在训人，江采薇下意识挑起眉头，陆烟雨竟然在训人而不是打人，这有点稀奇。

陆烟雨也看到了她，冲她招招手：“采薇，身上有钱吗？”

“有，干嘛？”江采薇走进来，看着被陆烟雨揪着的人，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孩子，穿着松糕鞋、牛仔热裤、露脐紧身上衣，中间一截微微小麦色的肚皮上，钉了一只脐环，浓妆艳抹的脸上已经快要看不出她的本来面目，却仍然看得出浓浓的稚气，烟熏眼影下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带着点惊慌的恐惧和强撑的满不在乎。

江采薇挑挑眉：“就是她想偷你的钱包？”

“我会还你的！”不等陆烟雨开口，那个女孩子抢先道，眉眼间都是浓浓的倔强。

江采薇惊讶地看着她们。

陆烟雨叹口气问她：“你身上还有多少现金？”

江采薇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你要多少？”

“一千。”

江采薇从钱包取出一千块钱递给她，陆烟雨接过来，连同自己身上的一千块钱交给那个女孩子：“这是两千块，你先拿去给你朋友买点补养品吧。”

刚才等江采薇的时候，她感到有人在碰自己的皮包，一回头，果然看到这个女孩子正把手伸进自己的皮包里，她立刻反应过来遇到了小偷，反手拿住女孩子的手腕，不想这女孩竟然十分灵活，竟被她逃脱了开。女孩子扭头就往人群里跑，陆烟雨刚好在傅铮那里吃瘪存了一肚子火，发狠一样追过去，两人你追我赶跑到这个胡同里，女孩子见她穷追不舍，主动停下来向她求饶，原来女孩子还有一个小姐妹，两人之前是做“那行”的，后来她的姐妹怀孕了，两人不想再做“那行”，寻个机会从皮条客手里偷回自己的身份证，如今在小胡同的平房里租了间房子暂时避避风头，两人一时间没有收入，只能靠之前为数不多的微薄存款度日，但小姐妹怀孕之后，需要做检查、需要补充营养，手里的钱很快花光，不得已，女孩子冒险想要偷点钱。但是女孩子强调，她并不是真的要投钱，只是想暂时借点，所以留下了借条给她。当时陆烟雨发现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偷了她的钱包和手机，正在往她的书包里放欠条。陆烟雨一翻自己皮包，果然发现里面有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张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