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烟雨递过来的钱，女孩子微微发愣地看着陆烟雨,说不出话来。

陆烟雨把钱放到她手里，从包里翻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和签字笔，龙飞凤舞在上面写了几句，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那个女孩子：“签字画押！”

是一张欠条。

见女孩子还是有点发傻地看着自己，陆烟雨不耐烦道：“不是你说要借钱吗？你那张欠条上好几个错别字。”

“你……”女孩子瞪大眼睛看着陆烟雨，脸上闪过片刻的手足无措，随即露出一副警惕的神情：“你要借钱给我？”

陆烟雨流利地说：“放心，不压你身份证，不给你拍裸照，不和你签合同。”想了想，不等女孩子说话，她又指着欠条补充一句：“不要利息。”

女孩子眼睛瞪得更大，不仅不可置信，还好像在看精神病。

陆烟雨早就习以为常，叹口气：“当我一时抽风了吧。”

女孩子谨慎地看着她，迟疑了半晌，小心翼翼接过那两千块钱，一边谨慎地观察陆烟雨的表情，一边用眼角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一副只要稍有异常拔腿就跑的样子。直到她把钱收进上衣的口袋里，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女孩子又把欠条认真读了一遍，眼底掠过一抹放松，接过笔在那张欠条上歪歪扭扭地郑重写下一个名字。少女抬起头，虽然还是保持着戒备冷漠的表情，但眼神已经有了些许不同，将笔记本恭恭敬敬还给陆烟雨，浓妆艳抹的小小的脸上露出充满稚气的认真神色：“请您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好吗，我一定尽快还给您。”

“你把钱送到这里，说还给陆烟雨的就可以了。另外，”陆烟雨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交给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如果你们想‘改行’，去找名片上这个叫吕婷婷的人，她会帮助你们。”

女孩子闻言，接过名片的手下意识一缩，蓦地抬起头看着陆烟雨，眼底在强作的冷静下压不住一丝恐惧。

将女孩子的反应看在眼里，陆烟雨只是淡淡道：“这是一家援助机构，有些女孩子后悔的时候，会去找她们帮帮忙。”

女孩子瘦弱的身躯微微震动了一下，伸手接过名片，名片十分朴素，上面印着吕婷婷三个字，下面是她的职务和联系方式，女孩子看到职务一栏写着“吉普赛之家公益机构负责人”，她诧异地抬起头看着陆烟雨。

陆烟雨点点头，若有所指道：“如果你和你的姐妹想换一种生活方式，随时可以联系她们。”

女孩子犹豫了一下，迟疑地看着她：“你……也是这个机构的工作人员吗？”印象中，她在电视和网络上确实看到过一些公益机构的宣传，但会有人愿意帮助她们这样的人吗？

陆烟雨想了想道：“我算是义工吧。”

女孩子似懂非懂地看着她，陆烟雨已经有些不耐烦：“行了，钱给你了，该干嘛干嘛去吧，我还有事呢。”

说完，不等女孩子回答，她将背包往肩上一甩，招呼江采薇：“走了，找地方吃饭去，饿死我了。”

江采薇跟着陆烟雨离开胡同，转弯的时候，余光看到那个女孩子还朝着她们的方向怔怔站在原地。

她问陆烟雨：“好长时间没见你这么冲动了。”因为一些原因，陆烟雨很早就和吕婷婷一起在做失足少女的援助，如今已经成立了一家小有名气的公益机构“吉普赛之家”，只是因为陆烟雨是医生，平常工作本就很忙，所以公益机构现在挂名的负责人是吕婷婷，陆烟雨是以义工的身份出现，但也因此，陆烟雨虽然收入不错，却很少乱花钱，因为她的收入中有很大一部分贡献给了“吉普赛之家”。

陆烟雨摇摇头，回想那个女孩子眼中倔强的光芒：“我想她应该会还我钱吧。”

“那么肯定？”

“猜的。”陆烟雨道：“你见过给人留欠条的小偷吗？”

江采薇撇嘴：“她给你留了她的电话还是身份证？一张就写了自己会还钱的欠条你也信？”

说到这个，陆烟雨笑了：“她不是把我手机偷走了吗，你没看她在欠条上还特地提醒我别销号，办张新的sim卡和手机号码重新绑定，她有了钱就打我手机，到时候把手机和钱一起还给我。”

“所以你就相信她了？”江采薇嗤之以鼻。

陆烟雨搓搓鼻子：“这么聪明的小姑娘，给她个机会嘛。”

江采薇没辙地拍拍她的头：“你到现在居然没破产，还凑了首付买房，还真是个奇迹。”陆烟雨看着大大咧咧脾气火爆，其实骨子里心肠特别软。

陆烟雨挠挠头，实话实说：“婷婷认识好多人，她帮我做了一点投资理财啊。”

江采薇看着陆烟雨坦白的眼神在心里叹气，陆烟雨也许自己都没意识到，她骨子里有一种很单纯的天真，大概就是因为如此，就算她浑身都是臭毛病，还是有很多人喜欢她，就算曾经和她水火不容的人，如她，如吕婷婷。

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她问陆烟雨：“既然这样，那你干嘛刚才不直接劝劝那个女孩子？”

陆烟雨已经在用手机搜索附近可以吃饭的餐馆，闻言漫不经心道：“我和她还只是陌生人，有什么好劝的，她要真想改变，自己会来找我们的。”失足女孩子的援助过程中，她见过太多因为各种原因走入歧途的女孩子，她的经验告诉她，在面对这些女孩子的时候，作为陌生接触，如果过分热情，反而会让防备心理很强的她们产生抗拒抵触甚至怀疑心理，适当的距离反而更加令她们感到安心，同时，除非这个女孩子自己真心想要脱离过去的生活，否则，别人怎么强迫也没用。所以，她没有对那个女孩进行太多的教育或者劝说，只是把钱留给她。

陆烟雨回想那个女孩子收下她那两千块钱时候的表情，她把种子埋下了，种子会长成什么样子，则需要往后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