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宫女送药至秦风殿，盼兮表示殿下尚在作画，让来人先侯着。牧云笙见盼兮进来，告诉她没有必要这样，反正那药都是得喝的。

“就不能不喝吗？它会伤害你。”

握着盼兮的手，牧云笙让她放心，自己不会有事。

“都喝了这么久，不差这一次，让她进来吧。”

看着牧云笙的眼神坚定，盼兮只好起身，让外面的宫女进来。当着来人的面喝下了药，盼兮见人已经走了，问牧云笙感觉如何。

“还好吗？”

见牧云笙摇摇头，知道他没事，可随即他便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

“不知道又在药里加了什么？你去查查看便是。”

盼兮坐在牧云笙身边，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即便查到了，你也还是会继续喝这有毒的药，对吧？”

其实牧云笙本没有病，只是因为被圈禁五年，落下了些病根。南枯皇后以此契机，命人在牧云笙的药里下了□□，虽不置命，却会慢慢拖垮他的身体。

“我不喝，皇后会怀疑的。”

在牧云笙心里，他很清楚的知道，南枯明仪的那点心思。即便是自己的父皇，作为天下之主，也不会立一个病殃殃的皇子为储君。当今大恒朝堂之上，太子之位竞逐，最受追捧的莫过于大皇子牧云寒，与二皇子牧云陆。

若抛却两人不谈，世人皆知，六皇子牧云笙才是恭帝牧云勤最宠爱的儿子，而三皇子牧云合戈背后又有权臣拥护，皇后在宫中运筹帷幄。他们都是成为储君的有力人选，牧云合戈虽身为嫡子，却不如牧云笙的一点，便是在于星命。

大恒恭帝二年，六皇子牧云笙出世，天生奇象，三百年未发芽的枯树竟发了新芽。恭帝命皇极经天派圣师为其占卜，得出的结果是，牧云笙乃是未来天下的主人，大恒朝下一任帝王。

这就是为什么南枯明仪要害牧云笙的原因，牧云笙明知道一切，却不得不喝下有毒的药，来让南枯明仪放下警惕。盼兮一直知道，看在眼里，为牧云笙担忧。但还是听话按他所说的办，这件事也只能由盼兮来办，寒江是决不能知道的。

只因为牧云笙不想把寒江这个好朋友也牵扯进来，不愿他为自己担心，更怕他冲动莽撞行事，反而连累他。

“大皇兄回来了，有时间若能见见他就好了。”

盼兮要走时，牧云笙突然在她身后说了一句。

“寒殿下对每一个弟弟都一视同仁，他回来必会见你，放心吧。”

盼兮如是说着，和牧云笙相视一笑，便转身离开。

藏书阁里，寒江见语凝在找着什么东西，就想帮她一起找。弄了半天是要找记载药膳的书，找到之后对外桌案上，寒江看那满满一桌子，奇怪语凝到底要干嘛。

“这么多书，苏语凝，你看的完吗？”

拿起桌上的书看，语凝回答道。

“总能看完的，再说我看书很快的，你也坐下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治阿笙哥哥虚脾之症的药膳。”

被语凝这么一说，寒江还真觉得牧云笙不是早该把病养好了吗？最近几个月来脸色好像更不好了。自己这做兄弟的都还没注意，真是连眼前这个傻丫头都不如啊。

“那为什么是药膳啊？”

放下书，看着寒江，语凝解释道。

“是药三分毒，阿笙哥哥又不是没吃过药，也没见他有起色，我想试试结合一些菜品，他会不会更有胃口。”

“这个有用吗？”

面对寒江的怀疑，语凝表示。

“其实有很多菜都是有治病的功效的，所以才会有人把这两者相联系，创出了药膳啊。”

听完语凝的一番言论，寒江立马鼓起劲，和她一起找了起来。就在不停的翻书声中，寒江都看的眼睛累，语凝坐在他对面，头不停的晃，好像随时要倒下来一样。寒江想这是又睡着了吗？于是坐到她身边。

“苏语凝，你睡了？”

说完不见语凝有反应，寒江叹了口气，接下来这些要他一个人看了。正努力睁大眼睛看书时，旁边的语凝头晃了一下，靠在了寒江的肩膀上。寒江整个人立时定住了，刚要动时想到可能会弄醒她，寒江又不敢动了。

就这样语凝一直靠着寒江的肩膀睡了一宿，天亮了，寒江先醒了过来，见太阳已经出来了，估计傻丫头也快醒了。马上用一只手，拿了厚厚一叠书过来，再把语凝的头轻放在上面。

自己赶紧坐回原来的位置，拿起桌上一本书，装作在看。语凝醒来时，见天已大亮，抬头一看寒江还在这儿。

“你…”

寒江觉得语凝看自己眼神有点奇怪，便问。

“我怎么了？”

指着寒江手里的书，语凝表示。

“你的书拿反了，这样看的清吗？”

让语凝这么一提醒，寒江这才注意到自己把书拿反了，都是刚才太急了。把书反过来后，尴尬的笑道。

“哦，我说这上面的字怎么一个也不认识。”

语凝本想再说什么，想到还有事要做，来不及耽误。

“那个，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就在语凝走后，寒江立马放下书，用手按着自己的肩膀，让被压的手臂动起来。这一整夜，肩膀别提有多酸了，寒江心里想着。

接下来的几日，宫中频频出现传言，说宫里有鬼，至于问及在何处看到的鬼，人人都只有一个回答，那便是不敢说。这三个字用处极大，免去了被逼问的风险，谣言四起，明里人都知道矛头直指永银宫。

最先开始说看到了鬼的人是一个小太监，因为妖言惑众，被皇后知道后处死了。他的说法便是指在永银宫看到了鬼，于是所有人都说，是已故的银容贵妃又回来了。

起初听到这消息的语凝并不以为然，直到听说银容贵妃是回来找她儿子的，让大家都远离六皇子，以免被鬼怪缠上。不知道是谁这么说的，但是摆明了针对牧云笙而来，语凝很担心，便来到了未平斋。

牧云笙本人倒是显得无所谓一般，因为谣言只是谣言，根本做不得数。陛下也不信，世上会有此等事，下令再有人造谣生事，一律诛九族。可是此举依然堵不住悠悠众口，寒江来时看到三人都在，表示这回牧云笙风光了，因为这事多少人丢了舌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想想怎么解决才行。“

语凝正想着，寒江开口道。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就算有那也是人心里有鬼。”

盼兮看向牧云笙，示意他表态。

“到底怎么一回事，答案要寒江你来告诉我。”

意思很明确了，牧云笙是当事人，没办法明目张胆去调查，所以只能交给寒江去了。

“没问题，我出马，你放心。”

寒江拍了拍胸口保证，又看向语凝。

“苏语凝，有时间跟我一起去抓鬼吗？”

被寒江问到的语凝反应过来，立马点头。

“啊？哦，好啊，我们快走吧。”

两人走前，牧云笙想到一件事，便问。

“对了，寒江，你的肩膀还疼吗？今天早上看你一直揉肩膀来着。”

盼兮也看到了，关心道。

“是被什么东西压到了吗？要是还疼，我帮你揉揉好了。”

面对盼兮一片好意，寒江还未及考虑会让身边的语凝起疑，便笑说。

“还是盼兮最好，不过不用了，我没事。”

看着寒江和语凝走后，盼兮帮牧云笙收起画具，牧云笙不明白为什么。

“我还没画完呢？”

“你还有心思继续画下去吗？”

即便他不说，盼兮也知道牧云笙还是很在意这件事，都已经是故去的人了，为何还要拿来做文章。面对自己的母亲被人说成是妖邪，心里一定不好过，只是不想大家担心，所以不说。

“你说的对，我倒是很想知道，那个利用我母妃的人究竟有何目的。”

不知该如何劝解牧云笙，盼兮唯有换个话题。

“上次那药，我去查过了，给你煎药的太监往里多加了一味草乌头，每日半钱，数月之后便可使人神智昏聩。”

牧云笙早该想到是这样，南枯明仪越来越迫不及待了，这么想让自己去死。笑着问盼兮。

“你怎么问的？用秘术了？”

想起之前同牧云笙约好的不再轻易使用秘术，盼兮有些不敢回答。

“是，我催眠了那个人。”

出乎意料的牧云笙并未说什么，只表示秘术是魅族的本能，要盼兮舍弃，本就是一种为难。所以他并不强求，只是希望盼兮不要受到伤害，那样就好。

语凝想到可以去问一问，认识那小太监的人，虽然他人死了，但说不定他身边人会听他提起过，那永银容里的鬼究竟长什么样。同样的一点寒江也想到了，并查到太监和一个宫里边的老太监关系不错，两人好像是同乡。

去找人的路上，语凝想起之前牧云笙的话，猜想该不会是自己把头靠了人家一晚上，所以才会这样吧。仔细想来，那日早上寒江是有点不对劲，于是问寒江道。

“你肩膀真的没事了吗？”

没想到语凝会突然来这么一问，寒江吓到了，回答。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看到寒江这副表情，语凝知道自己猜对了，寒江也大概想到，以语凝的机敏，肯定看出来了。两人到内侍局，问到了姓沈的看太监住处，并找到了那里。一开始沈公公什么也不愿意说，语凝表示还是不要勉强的好。

正待要走时，沈公公的腿犯了老毛病，不断的产生疼痛感。语凝赶忙过去查看，是怎么了，给他的腿按了几下后，情况才好多了。沈公公这时开口告诉他们，其实那被处死的小太监并没有看到鬼，只是在打更时路过那里，在永银宫看到了鬼火。

“鬼火。”

“鬼火。”

寒江和语凝同时说出了这两个字，然后对视了一下，再询问了一些情况后，语凝表示感谢便和寒江一起走了。

“看来要去永银宫一趟了。”

寒江边走边说。

“现在？要等晚上吧，那样才能看到所谓的鬼火啊。”

见寒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晚上两人在永银宫碰面，但永银宫已经上锁，此地本为宫中禁地，任何人不得擅闯。那小太监也只在外面，通过门缝看到有鬼火而已，语凝却没想到寒江一早料到了，还带了工具来开锁。

“你以前是不是干过这个啊？还早有准备。”

看到语凝好奇的神情，寒江回答说。

“你不是说我是小贼吗？会这个很奇怪吗？”

其实语凝倒没说错，寒江的确曾经是做过贼，当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当时为了求生存，所以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寒江向语凝保证，他偷的那都是些为富不仁的人，绝对没有偷过穷苦百姓。

“我理解那种感觉，生存有时候是很不容易。”

没想到语凝会这么说，寒江想到她是孤儿进宫里之前，估计吃了不少苦。两人进到永银宫后，语凝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株梅树，曾以为宫里只有秦风殿有。传言银容贵妃爱梅，恭帝为其于寝宫中移植梅树，最终却只成活了一棵。

所以整个皇宫中只有这永银宫有一棵，因为陛下宠爱六皇子，虽许其在寝殿种植梅树，梅树成活后成梅林。是宫中一道鲜有的美景，却只六皇子牧云笙独有，一如当年诸位后妃之中，只有银容贵妃可以赏梅一般。

寒江走到梅树下，告诉语凝道。

“就一棵梅树有什么好看的，还是我把它嫁接过去，变成一片梅林才好呢。”

以为自己听错了的语凝，奇怪他这话的意思。

“那秦风殿里的梅林是你…”

“是啊，都好久以前的事了，为了帮牧云笙折一支梅花，半夜爬进来。好不容易梅枝送到了，竟然让人发现了，我回家好一顿受。”

事实是，寒江听牧云笙说想要一株梅花做生辰礼物，可是因为被圈禁根本出不去。寒江这才帮了他一个忙，私闯禁地的事陛下看在穆如世家份上，不好下旨处罚。寒江却在家中挨了家法，牧云笙为此过意不去了好久呢。

“你对阿笙哥哥真好。”

这时语凝才明白，原来寒江以前来过这，不想再用爬的了，才给了开锁。而他为牧云笙所做的一切，真不愧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那当然，我跟他是好兄弟嘛，也不看看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

语凝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

“我都说了，这个世上根本没有鬼，就算有，那也是人心里有鬼，贪心鬼，知道吗？”

寒江不假思索的回答。所谓贪心鬼指的即是人的贪欲，若不贪也不会生害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