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闻苏从别墅里跑出来才发现，现在是中午一点多。对普通人来说温暖适宜的太阳，对马闻苏来说就像是滚烫的开水，烫的她浑身难受。她催动寒鸦令抵御太阳的炙烤，效果不错，就是消耗特别的大。

马闻苏此刻无比想念自己的傀儡。

她隐了一身的幽光，躲在一棵龙爪槐上。

日薄西山，天边绽开了大片大片姹紫嫣红的火烧云。

马闻苏从树上下来，找了个人迹稀少的小胡同，用寒鸦令打开通道前往鬼界妲己的小屋里汇合。

妲己一回来，马闻苏就忍不住地问：“今天那个主播为什么就化成血水了呢？是洛洛下的手吗？”

妲己点点头，脸色比起往常多了几分凝重，说：“是她下的手。她在那杯山楂汁里下了毒。一般情况下，伥鬼都不会杀人，只是把人引诱到老虎身边让老虎吃掉。这次的事情不简单啊！”

马闻苏又问：“那个主播死后，她的魂魄哪儿去了，为什么我看不见呢？”

妲己长出一口气，神色凝重说：“那杯山楂汁不仅化了她的肉体，还伤了她的魂魄。我要是喝了那杯果汁，也得费一番功夫。”

马闻苏的心思还在那个主播身上，她问：“那个主播的魂魄伤的厉害吗，还能去地府转世投胎吗？”

妲己将自己的发丝拢到耳后，从挎包里掏出一个透明的瓶子，那里面有一缕淡淡的烟雾在流动。不用说，这就是那个主播的魂魄。妲己把瓶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说：“没个三五百年是投不了胎了。”

马闻苏皱了皱眉说：“怎么伤的这么厉害？”

“本来伤的没这么厉害。那个主播死后，虚弱的魂魄藏在自己尸体的头盖骨上，洛洛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扯了个幌子，说枉死的人只有砸碎头盖骨才不会变成厉鬼，找人索命。”妲己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很沉重。她长出一口气，接着说：“洛洛用铁锤，砸碎了她的头盖骨。卢胖子和刘帆心里有鬼，不光没有拦着，还怕效果不好，一并砸碎了她身上其他的骨头。他们把她破碎的尸骨扔到马桶里冲走了。我走的时候，他们让我把今天的事情烂在肚子里，更不要报警。”

马闻苏双手交叠在胸前，很冷静地说：“这两人真讨厌。”她拿起桌子上盛着女孩儿魂魄的瓶子，说：“你在这瓶子里好好养伤，我替你收拾那几个人。”

瓶子中的魂魄快速转了一圈，算是回应她。

妲己见过马闻苏心不在焉的样子、闷闷不乐的样子，如今沉稳果决的样子，她倒是第一次见。妲己笑了，对她说：“你今天的样子让我觉得，寒鸦君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的好。”

“谢妲己娘娘夸奖。”马闻苏打趣她一句。

妲己说了句“一边去”，收起嬉笑神色，开始说正事儿：“你的傀儡里还有不少珍贵的帝流浆，现在傀儡被洛洛拿走了。你可以假借要回自己的傀儡来接近洛洛，她肯定不会起疑心。如果你应付不了，就把心神沉到寒鸦令里，默念寒鸦君的名字，他会赶过来救你的。”

马闻苏有些害怕寒鸦君，就说：“只能默念他的名字吗？你或者其他正式工的名字不可以吗？”

妲己歪了下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一下，手托着腮说：“这伥鬼背后的虎精不简单，让寒鸦君过去最保险，而且寒鸦君的速度最快。。”

“好吧好吧。”马闻苏有些倦了，钻进自己的牌位里休息去了。

日升月落，转眼就是第二天清晨。

马闻苏附身在一块槐树做的小木牌里，被妲己装在一个黑白拼色的挎包里，带去了直播公司。

整个公司没有人提起诡异死去的主播，大家都各自忙着化妆、直播、侃大山。只是今天，大家的脸上怎么都掩饰不住一种害怕和凝重。突如其来的死亡，总会给人们蒙上一层阴影。

妲己刚化好妆，就被刘帆叫到了办公室。

“苏老板啊，过几天公司安排了一场优秀主播见面会。到时候你可得……”刘帆用一种话里有话，十分暧昧的语气跟她说，“放开点儿。”

妲己轻轻地说：“放开点儿？怎么放开啊，刘哥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她大大的眼睛里似有一汪春水。

刘帆心里直痒痒，和声细语地说：“不明白没关系，找个时间，我教你怎么放开点儿。”

“好啊。”妲己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俯身低头，嫣红的嘴唇，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先去直播，等刘哥哪天有空来找我。”

刘帆看着妲己摇摆的腰肢，心思早就飘去了床上。他咳嗽一声，收了收心神，把一楼正在化妆的冯瑶瑶叫进了自己办公室。

马闻苏从背包里跑出来，跟着进了刘帆的办公室。她总觉得冯瑶瑶落有些可怜。如果刘帆要诓骗冯瑶瑶，她可以给冯瑶瑶提个醒。

果然，刘帆点了支烟，开始给冯瑶瑶洗脑：“妹儿啊，你最近礼物太少了啊。想干这行，就得豁的出去，得放的开。你放开了，就有钱了。”

冯瑶瑶明白刘帆的意思是让她出卖色相，这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屈若。她低着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成了拳头，一双秀眉皱起，眼里泛着泪光。

“你这个样子给谁看啊。哥跟你说这些，是想帮你。你看看洛洛，看看妲己，她们一场下来，哪场礼物不是上万啊。再看看你，一个月也不到两千块钱，老板现在就是倒贴钱养着你呢。像你这么没用的人，也就卢总好心收留你。”

刘帆磕了磕烟灰，拔高了声音继续说：“公司的平台是很好的，像洛洛，马上就能拍电视剧。你也得努力，等将来拍了电视剧，你就是明星了，吃香喝辣的，不用跟别的工作似的，一天八个小时，还得看老板脸色。你就对着镜头笑一个，摆几个造型，就有大把大把的钱。”

这几句话打动了冯瑶瑶，她抬起头，眼神里有一些渴望，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马上就低下头。

刘帆十分得意自己的那些说辞，他对冯瑶瑶吐了口烟，喝了口水，说：“当然，那都是以后。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不被公司淘汰。你直播间不是有几个土豪大哥吗？把他们约出来，跟他们吃个饭，说话上点道，那些大哥不差你这点礼物的钱。”

冯瑶瑶的眉头皱的很深，吞吞吐吐地说：“直播间是有几个常来看我的。就是……就是……他们老调戏我……”

刘帆抬起双腿放到办公桌上，说：“人家大哥找你聊天是好事儿啊，说明人家喜欢你。做主播就得敬业，像咱们公司的洛洛，有个大哥说陪他睡一晚上，就给两万的礼物。人家洛洛二话不说就去了，第二天礼物就到手了。你得敬业啊，你知道吗？”

冯瑶瑶了哽咽了一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我……我不陪睡。”她想站起身一走了之，可是想了想，父亲死后她的生活大不如前，做主播好歹能给她一个马上赚大钱，被人追捧的希望。她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终究还是没走。

刘帆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用一种十分嘲讽的语气跟她说：“哎呀妹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你早晚都是要嫁人的，早晚都是要脱给男人看的，早脱晚脱都是一样的啊！再说了，你们女人睡一觉就能挣钱，这么方便的挣钱方式，你干嘛不用呢，我要是女的我就跟人睡去了，可惜我是男的，没人要！”

冯瑶瑶想起之前父亲把她介绍给顾南城的时候，不一样是在贪图顾南城的钱吗？刘帆这些话倒是也有些道理。可是，这么做跟那些出去卖的小姐又有什么分别呢？她感觉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让她很是苦恼。她把头埋在双臂之间，用手抓着自己的脑袋，有些想不明白。

刘帆掐了烟，抚摸着她的脑袋，说：“这有什么为难吗？女人嘛，天生就是为男人而生。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必须得是一个有钱的人才配得上你。你想想，你只要嫁的好，就什么都不用干，把自己保养的漂漂亮亮的就行，这多好。你看看电视上的那些个明星，你真以为她们是靠自己的演技拍的电影电视剧吗？别那么天真，她们背后都得有一个好干爹。你呀，只要闯出去，成了明星，就没人敢说你什么，相反，那些人只会羡慕嫉妒恨，恨不得变成你！”

刘帆坐在冯瑶瑶旁边，看着她纠结的神情，知道自己说的差不多了，说：“好了，你出去调整一下状态吧。”

冯瑶瑶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失魂落魄地出去，关门前还跟刘帆说了声“谢谢”。

那句“谢谢”让马闻苏暴跳如雷，真想狠狠地踹她一脚。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分不清是非对错呢？

马闻苏克制了一下，没有真的踹她，运起鬼气，给她传音：“别听刘帆的话。人生的难关都得自己去面对，没有投机取巧的办法。认真活着，别退缩，老天会帮你的。”

这话像是声声惊雷响在冯瑶瑶的脑海里，让她纷乱的心思清明不少。她猛地抬起头，四处观瞧。直播间传出其他主播兴奋的喊叫声，客厅除了她以外没有别人。

一股凉风从冯瑶瑶的脚底板直冲头顶。这别墅里可是刚死了人啊！她越想越害怕，也不直播了，脚底抹油似的推开门就跑了。

马闻苏自嘲地一笑，心想，我好心给你提个醒吧，你倒是吓跑了；那个刘帆把你往歪道上领，你居然跟他道谢。我这个好鬼难当啊！

正想着，洛洛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进了屋子。她往马闻苏站的地方瞥了一眼，冷笑一声，挑衅似的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二寸来长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