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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处》第八章回归,缺失经年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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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e市终于迎来一场姗姗来迟的雪,一早起床,赵岚尘透过窗户,触目的纯白,本是清冷的眸子,此时染上一抹惊艳之色。纵使性子再淡的人,遇到喜欢的事物,心中便会多了些热潮涌动,连带着眼角,也沾满了笑意。古有佳人凭阑听雨,今有窈窕倚栏看雪。远处皆是一片白,这样看着,便让人觉得,心,静了很多。作为自小生长在南方的女子,对于雪,岚尘是欢喜的,在e市生活虽已有多年,可每一场初雪,皆能惊了她的眸,弯了她的眉。

宿舍楼下玉兰树的枝桠上,一颗颗小雪球久作停留,装点了由冬日带来的光秃。待到树枝无法承受它们的重量时,急速下坠,与雪白的泥地融为一体。虽滞留时间有限,但谁敢说,这不是一场小善缘呢。

突然忆起早些年前,也是这般趴在栏杆上看屋外,只是,那时的她身处赵家。接着,她看到了许久未归的父亲以及他身边的女子,许是被这美景所感染,女子挣开了赵杰华的手,在院中肆意转着圈,嘴角的笑仿佛栀子花开那般纯粹,迷人。而后,茶花树下,女子摘下一朵茶花,将它别在耳后,冲着院中不远处的男人喊道:“爸爸,好看吗?”在岚尘眼里,男人眼角带笑,连语气都带着宠溺,他说:“好看,我家阿挽怎样都好看。”后来,岚尘也笑了。

七点时分,在铃声的催促下,整栋楼开始热闹起来,不知谁的一句“快看,下雪了。”引起了大家的哄闹,一群睡衣外包裹着大衣的女子从楼道中涌出,在雪地上欢跳着,露出的是孩童般的笑。拒绝了舍友的邀请,岚尘站在阳台上,看着这幅画面,虽不参与,但高兴,是真的。

楼下突传来的一声“赵岚尘”吸引了她的目光,雪地上赫赫的三大字“我爱你”,是楚汐对她的深情表白。看着楼下穿着黑色大衣,带着帽子但却依旧冷得跺脚的人儿,赵岚尘笑出了泪。不久前,楚汐说过这样一句话:“岚尘,学校中倾慕于你的男生,一抓便有一大把,可为何对你表白的人却少之又少呢?”停下手中的笔,有了难得的迷糊,似是想了许久,而后,岚尘侧颜道:“为什么呢?”故作思考,楚汐说:“嗯,只能说是程度还不够,不是非君不可。”

短暂的嬉闹过后,又恢复了以往的祥和。午后,岚尘套上羽绒服大衣,抱着书本,出门去了,路经宿舍大门时,从亭窗处探出的脑袋着实让岚尘吓一跳,从宿舍管理员手中接过信件,道了声谢后,便快步离开了,只因舍内舍外的温差实在是太大了,冷得有些让人僵了手脚。

自习室内,寥寥几人,岚尘脱掉外套,抖了抖沾落在衣上的雪花,将大衣挂起,与室内几人点头微笑后,走到靠窗的角落坐下,渐渐,身体回暖,可手指却依旧略显笨拙,终于,将信封较好地拆开,掉落而出的是几张明信片,乡间小道上,互相搀扶的两人,略显佝偻的背影,心瞬间温润成灾。

明信片中夹杂的是张信纸,入目的是清秀的字体,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是阵阵暖意,末尾的那句“阿岚,今年爷爷奶奶回来陪你过年,可好?”驱散了冬日带来的寒意。

e市人人皆知,赵家有二老,虽然生活低调,但始终逃不出众人的眼光,是e市人口中的模范夫妻,大家皆说赵老爱美人不爱江山,正值赵府盛世之时宣布退隐,而后带着妻子游历世界,无人不羡乎。

犹记两人准备离开那日,岚尘尚在学校。课后,看见在学校凉亭内静坐的两人,赵岚尘吃惊过后是隐隐不舍,聪慧如她,她知道他们是来向她告别的,中国这段旅程因她似乎停留得有些久了,收拾好情绪后,迈开看似轻快的步伐:“爷爷,奶奶。”

……

临别时,拥抱,岚尘说:“不见亦会想念,望安好!”顾娴拍了拍所爱之人的背,她说:“阿岚,一地一封信,是亲人亦是挚友。”默默站在一旁的赵老无言,他信,她会安好。

……

学校办公楼二楼的某处窗台边,一抹清隽身影在那站立许久,看着楼下在雪中漫步的少女,踩在厚厚的雪地上,略显笨重,不撑伞,任由雪花飘落在身上,偶尔还用手接住,然后任它在掌心融化,不难看出,她心情似乎不错,连带着他,在不经意间便弯了嘴角。但是不冷吗?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真的着了魔,却是甘之如饴。

“致远,看什么呢?”董老端着杯热白开递给身前人,还不忘往某人的视线方向看去,楼下身影已远去,但不难辨认,也只有她会跑图书馆跑得那般勤快了“那孩子是岚尘吧!”

视线中的倩影消失,陆致远放下窗帘,走到沙发处:“董老认识?”

董老,陆致远求学时期投资心理学的导师,现如今,a大的外聘教授。

“那孩子现在是我的学生,她呀,头脑聪明,常常是点到便通,且为人懂礼貌,就是性子太淡了,不似平常女孩那般活泼开朗,显得老成了些。”坐在陆致远对面,董老开口问道:“你也认识?”

陆致远点头,可董老的话他似乎有些不同意,在他看来,那孩子虽然性子淡,但是开朗还是有的,一个会说出“黑夜给了我一双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种话的女子又怎会不开朗。

傍晚,敌不过董老的热情邀请,加之回国后还未曾正式拜访过师母,陆致远便随着董老回到了教师宿舍,在等待晚饭期间,两人在书房里下了几盘棋,拍了拍少年的肩,董老笑得一脸慈祥:“几年过去了,棋艺倒是精湛不少,既然相识,有空不妨找找岚尘切磋一番,那孩子的棋艺想来也不比你差。”

“哦,是吗?”落子,陆致远抬头,笑了。

“不过你和她倒是挺像,小心思颇多,总是想着如何输得不动声色,为我这老头子费了不少心。”最后一棋,将军,胜负已分。

晚饭过后,陆致远起身告辞。雪已停,校园道上,灯光朦胧,陆致远想着,既然来了,那就见见吧。

此时的宿舍楼下,异常热闹,玉兰树下,陆致远面色晦暗,双眉微微隆起。

雪地上凸显的红烛光组成一个爱心状,红烛旁的男子似乎喝了酒,微醺,大叫着岚尘的名字。

舍内安然温书的人终是受不住那一声声叫喊,披件大衣下了楼。原本有些微闹的人群因女主角的出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对于男子,赵岚尘似乎并不陌生,王浩,大她一届的学长,在校的皆知,他在追她,但她也曾多次拒绝过,不得不说,他扰乱了她的生活,后来许久未见,以为他终已放弃,不成想。站立,许久无言,岚尘在等。

眼前这般沉默的女子,让原本还胆大告白的人有些无措,他说:“岚尘,我爱你。从看到你的那一刻起,你便在我心里。所以接受我好吗?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听闻此话,人群骚动不已,有的人说:“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有的人说:“故作清高,欲迎还拒。”甚至已有人高喊:“不行就来硬的。”这其中不乏有爱慕岚尘已久之人,或是嫉妒岚尘之人,亦或者纯属看热闹的人,皆是只嫌事小,不嫌事大。

此时的女子,似是不闻众人所言,久久站立,语气清冷,她说:“王浩学长。这话的对象不应该是我,你的爱太盛大,我要不起。此番举动,不仅打扰了我亦扰了其他人,所以,还请适可而止。”话毕,岚尘转身欲离去。

表白被拒,在众人眼前,男子有些恼怒,一把扯住女子的手:“我是真的爱你……”

“所以呢,因为你爱我,我就得从此在你身上失了阵地,将我十几年来藏匿的悲喜交付于你?但你可知道,对于你的爱,我已避之如蛇蝎。所以,放过我可好?”岚尘两眼无波,但陆致远知道,她怕是生气了,要不然一向与人和善的她怎会这般出口伤人,但看似言语无情又何尝不是有情。

“你当真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语气中依旧带着一丝期望。

“对不起,你无法让我刻骨铭心。”

在寒夜中的男子终是清醒了不少,垂下手臂,看起来他已接受:“那你遇到那个人了吗?让你刻骨铭心的人。”

拢了拢身上的大衣,脑中某个名字一闪而过,但速度太快,让人抓不住,赵岚尘说:“没有,以后怕是也不会遇到。”

主角已经离席,原本嬉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开,恢复以往的宁静。几分钟后,树下已没有了任何人的身影。

夜间,陆致远久久不能成眠,耳边不断萦绕着的是女子毫无期待的话语“以后怕是也不会遇到了。”这孩子,对于感情好似并没有太多期许,忽觉,接下来的路不好走。

年考结束后,迎来的是一段假期,对此,赵岚尘略显期待。一个有着亲人作陪的年,似乎便足可弥补经年来的缺憾。

得知赵家二老即将回国的楚汐,一脸兴奋,那对填补了她们童年情感缺失的老人,她亦是想念经年。

机场接机,两人相拥无言,但词穷,有时有何尝不是一种感动呢。一向较为活泼的楚汐定然不适合这种相见方式,一路上异常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引得二老连连发笑。

车窗因寒气裹起了一层薄雾,“这雪下了多久?”看着窗外,顾娴问道。岁月似乎很将人善待,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虽已是迟暮之年,但依旧容颜静好。

“不久。”岚尘答道,语气温润“在收到信件的那天,我迎来了它,很美。”

“哈哈,还迎来了我的告白。”突然插话的楚汐笑得狡黠:“还有学长的告白哦!”

“哦~,是吗?”看得出,二老兴致颇高。

岚尘无奈,难得的求饶,带着撒娇:“爷爷,奶奶,快饶了我吧,尽听楚汐瞎说。”

显而易见,这招对二老来说很受用。

赵家老宅,树裹银装,庭院被白雪覆盖,略显冷清。似是听到车声,老猫从小屋中奔出,在主人脚下蹭着,诉说着种种思念。抱起雪地上的猫,老人眼角有些湿润。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赵老说:“阿娴,先进屋,外面凉。”

屋内摆设依旧,好似,主人只是出了个门而已。

稍稍休息过后,赵老便出门会友去了,许久不曾回来,是该与老友聚聚了。一向对雪景颇有兴趣的楚汐,身穿羽绒服,带着绒帽,背着画板,朝门口处的妇人挥了挥手,出门写生去了。

剩下的两人前往茶室,宅中茶室,身处花室中央,以落地窗为主,饮茶赏花,倒是颇有一番趣味。

轻抚着花瓣,顾娴笑得慈祥:“阿岚,你将它们照顾得很好。”眼前的少女静笑不语。这画面,顾娴只觉得与记忆中的极其相似,那时的女子和此刻的岚尘一样,面对她的称赞,只是淡淡地笑,没有言语上的回答,却让人感觉很暖很舒心。但这些回忆,对顾娴来说,是伤,每每回忆起,更多的是愧疚,终是自己疼爱经年的儿负了她。

感觉到某人的悲,岚尘抿了唇,而后,平静如初。挽着老人的手臂,岚尘说:“奶奶,近来我只觉得自己的茶艺倒是精湛不少,您老可否赏脸品尝看看。”

“哦,是吗?”顾娴笑道:“那我可得好好品尝一下。”

茶室内,竹制茶具摆放在茶几一旁,经热水烫过的竹具散发阵阵清香。茶道,讲究心境,不缓不急。

待泉水微沸,壶中上浮水泡,然后将初沸之水倒入壶中,温热壶盏,接着用茶匙将茶荷中的茶叶轻轻拨入壶内,最后悬壶高冲,以沸腾之水冲泡,一瞬间,茶香四溢。

顾娴眼中的女子,带着一份淡雅,不慌不忙,看来,她将生活过得很好。托起身前的茶盘,初入口,微涩,待其划入喉中,淡淡甘甜。

窗外,雪零散飘落,宅院墙角处,几株雪梅屹立。眼角有光划过,顾娴望向少女,眼底是淡淡的欣慰。

“前不久找老师讨的,想着你会喜欢。”端起茶,小饮一口,而后放下,亦看向窗外,浅笑,梅花,也是她自己喜欢的,洁白如初,不受尘世所扰,带着禅意。

那日,两人坐于茶室,谈生活,谈学业,谈人生,却独独不谈赵家,不谈赵杰华,有些事,不说并不代表不在意,只是不想让它扰了此时的欢愉罢了。

在顾娴看来,岚尘虽静,有着常人没有的平和,但她深知,岚尘喜欢的依旧是向日葵向阳面,这便足以。有时过分的成长,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至少,看得淡了,在面对一些伤害时,也便少了许多疼痛感。

夜里,四人欢聚一堂,包饺子,提前体会年味。褪去经商外衣的赵老,身着中山装,带着儒者的气息,袖子微挽,卖力的擀着饺子皮,面对老伴的催促,嘴上表示十分不耐烦,但脸上浮现的是久久的笑意。

在一旁切着洋葱的楚汐,视线模糊也不忘记傻笑,嘴上还不停应合着“就是,就是,你倒是快点。”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熊孩子。

赵岚尘觉得,此情此景可入画。

儿时的赵岚尘,身处南边的无名小城,那时只是没有母亲。e市的赵岚尘,有的只有爷爷奶奶,还有一个幼时玩伴。人常说,一生就如同一场旅行,遇到同行者便与之同行,后来,遇到分叉路,便需分开了走,有些人会在下一个路口,遇到熟悉的人,而有些人分开了便就是永别,所谓缘聚缘散,不过就是如此。佛讲究看淡,看淡生离死别,无大喜大悲之感。岚尘尊佛,却不全然信佛。赵家二老及楚汐,是她永远无法看淡的至亲,故与楚汐同行,常伴二老膝下将是她一生的夙愿。----------------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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