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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世序》1.我想死一次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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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场荡气回肠的对决。

巨汉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巨斧扛负肩上。

卡牌对决的幻境消失了,他脚下踩着的不再是宇航巨兽的肉躯,而是平地。

战场的喧嚣,也一并远离。

稍有遗憾的,是这场对决没办法进行到最后。

“阿丙。”

“殿下。”

“走了。”

不做停留,他们离了开,回到故土。

入眼处,是朴实的屋子,没有多余的内饰,到处是斧凿的痕迹。

斧头,凿出来的石屋。

从屋里往外走,是山梯,再往外望去,一望无际的红色。

红化,十多年前降临此世的灾厄。

植被无法在红化的土壤上种植,生物长期处于红化土壤上,也会化作一杯沙土。

它一点点吞噬着大地,一点点把绝望根植到人心。

聚居的地方,也从平地不断往上挪,挪到了高山上,挪到了岩洞里。

食物,也变成了石缝里才能生长出来的植被。

像这样聚居人的山,到处都有。

只是人不多了,能吃的东西也不多了。

山底下,有些石头也慢慢开始变红了。

人们连悲伤、痛苦的情绪都滋养不出来了,因为,活下来就拼尽全力了。

在这样绝境中,新生代的孩子们都很坚强,他们是唯一能笑出声的生命,即便笑声不大,也能传遍整座山。

这样的声音,才稍许能让绝望中的人们振作起来。

巨汉聆听着这样的声音,心情不知不觉就变好了。这个“穷凶极恶”的男人能战胜一切有形的敌人,却对眼下的时局没有办法。

终究,文明的底蕴太薄了,即便是这样单一形态的天灾,也会带来文明之殇。

“阿丙。”

“殿下。”

“你跟我多久了?”

“37年。”

“那时候我还是个排头兵吧。”巨汉席地坐了下来,拍了拍地上的灰尘说,“坐。”

阿丙不知道他想传达什么,但依命坐下。

“那年我14岁,旱灾,漫山遍野找不到吃食,咬咬牙就从军了,领了军饷,这么大一袋粮往家里送回去。那是我最后一次和家里人见面,我的那两个弟弟、我的父母都让流寇杀了,前线在打战,窝里在反。”

巨汉把斧头搁在旁边,一边回忆一边说着:“那时候世道比现在坏多了,人吃人的时代。其实大家坐下来谈,把地分了,齐心协力,世道就变好了。偏偏有些人自命不凡,阿丙,我这辈子最讨厌就是那些自命不凡的、有天赋的、有才华的人,大英雄、大枭雄、天命之子,没这些人瞎起哄,架就打不起来,活下来的人总会多一点。

大概是老天爷惩罚吧,没多久,我就成了英雄。呸,大英雄。”

巨汉的人生很简单。

生在一个猎户家,外敌趁着旱灾杀进来了,外困内迫之下从军,做了排头兵。

两军对垒时,他碰巧遇上了对面排头最怯弱的人,趁着一股血勇,凿了进去,在敌阵撕开了个大口子,侥幸活了下来。

皇帝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想要把斧头,皇帝很开心,随手抓过一把仪仗斧就扔下去。

再不久,他就成了英雄,皇帝认了他做义子。

十几年间,南征北战,为夏朝打下无尽疆土,灾厄一来,除了双手蘸满人血以外,什么都没留下。

灾厄降临后,皇帝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此世文明曾灭绝过,上个文明留下了一些遗产,这些遗产或许就是出路。

启用了这些遗产,巨汉开始了自己在万千镜界旅程。

他羡慕着大千世界的繁华,但无力于解决眼下的困局。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一个戴面具的奇怪男人,他说他有能在红土里生长的种子,而且,种子不受排斥力影响。

种子是报酬,命是代价。

这很公平。

巨汉不紧不慢说着话,算是在交待遗言。

“殿下,那个人不可靠。”

“当然不可靠,聪明人都不可靠。”

巨汉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些种子。他犹豫了一会,说道:“我相信它一定能在红土里长出来,哪天山变红了,阿丙,你就把种子埋下去。”

“那时候才埋,有什么用?”

“我们走了那么多个镜界,没听说哪个文明战胜过灾厄。所以,能对抗灾厄的无非是另外一个灾厄,这不是很浅显的道理么?就像能打败一支军队的,是另外一支军队,夹在中间的平民,死得最惨。”

“殿下,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他?”

“用我一条命,换一个向灾厄复仇的机会,这很公平。”

巨汉望着落日的余晖,心里却想着:

-

灾厄不朽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灾厄、会不会死

如果有人谋划了十多年就是为了报复我,让土壤红化

岂不是,我就成为了灾厄的根源

这种事,要死过一次才知道

早些年杀的人太多了,我难免胡思乱想,总觉得是自己造的孽

所以,我想死一次试试看

-

沉默了一会,巨汉拍了拍阿丙大腿说道:“拜托你了,想办法带着大家活下去。我要上路了。”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来一剂药,扎在脖子上注射进去。药液化开,他浑身凭空涨大了一轮,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奇妙的能量在体内游荡。

这就是法力么?他心想着,拿出来一个八角形的小石盘,引导着新生的能量往里边灌注,身型开始变模糊。他只来得及握住自己的斧头,人就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阿丙一人,看着余晖没入地表,黑暗开始吞噬天地。

过了一会,阿丙站起来,回到屋里。

他拿出一把弓,几根箭,挨根箭挖了洞,把种子塞进去。

又一会,他用尽力气把箭射了出去,看着它们一根根扎在了红土里。

“灾厄的种子是你带来的,我帮你种下了。”阿丙摸着盾牌,这块盾牌陪了他走南闯北多少年了,用不上了。

他把它挂到墙上,从床底下掏了掏,拿出来一瓶酒。

倒了两杯出来,一杯自己喝了,一杯撒出去。

“敬天子、敬英雄、敬聪明人。”

这一夜,夏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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