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雁头也没回，径自走向那位少年指的路。

他口中的大厂是一个废弃的修车场，七中的人经常在这里约架。而且只约白天，因为夜晚太空洞，有点恐怖。

即使是男生，也会因为老一辈而相信一些鬼神传说。

后面的第二栋，是居民楼。

不止第二栋，这是个别称。实际上，是一排排居民楼，连在一起。分123会让外人好记点。

这里是西街，这个隐秘的村落叫西村，几乎全村人都姓陈。

乌雁蓦地想起陈郁山。不过看他那冰冷冷的样，也不像贫民窟的人。

西村叫贫民窟实在不是贬义，这个村的人大都是最底层的劳动人民。

和二中那边的富贵地段，还满地都是老板的地方相比，西村是真穷。

七中作为其他人口中的“收破烂学校”，收了不少问题学生，整个学校都乌烟瘴气的。极少数好学生能维持那小几率的升学率。

每当毕业季，七中的二本升学率只在1-3人徘徊，学生不会觉得丢脸，至于学校校长觉不觉得倒是没人在意。

思绪间，乌雁来到第二栋房子。

这是一栋私人房。虽说这是贫民窟，但也不是说非要房子破烂，土泥瓦砖才配叫贫民窟。

梁艳很喜欢耍小聪明。

在七中和她当那么久的死对头，还是知道这人的行事作风。一旦她抓到乌雁或者许今生两人任何一次落单，也是占完便宜就躲起来。

估计许今生也明白，也在气找不到人。

乌雁打量着眼前的私人房。

少顷，她找到一处既可以遮挡自己，又可以注意到门口情况的草丛待着。

乌雁略微嫌弃的蹲下，先给手机静音，才开始盯着门口。

从小到大，乌雁的耐心就出奇的好。不知道怎么养成的，很少会有情绪外露的暴躁情况。

乌雁没蹲多久，就看到眼熟的一道身影，骑着山地自行车停在乌雁盯梢的那栋楼楼下。

她的眼睛倏然放大，满脸震惊。

这叫什么事？

她都没想到自己盯个梢还能盯出一个贫民窟里的陈郁山。

陈郁山熟门熟路的推开大门，再推车进去，就不见踪影。

乌雁下意识想上前查看，又忍住了。

几乎不到十分钟，她想等的梁艳，衣服都没穿整齐，一头短发乱糟糟的走出来。

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恨。

搞什么飞机。乌雁皱着眉头，看梁艳慢慢沿着道路走出去，一步两回头的不舍模样。

乌雁看她也快走到废弃车厂那边，也没管房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直接从草丛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去。

梁艳在又一次的回头中捕捉到向她狂奔过来的女生，不禁眯着眼打量。等人快跑到她脸上，她才反应过来要跑。

就是这么一个扭头动脚的动作，脚卡脚后跟的把自己拌倒，坑了自己。

乌雁冷笑，上前拎着她就往废弃车厂的侧面小门走。

这地方她熟得不能再熟，就是闭着眼睛都能走。

梁艳一声不敢吭。

乌雁反脚关上门，把梁艳往地上一扔，讥讽道：“梁姐姐让我好找啊。”

废弃车厂里空空如也，以前那个车厂搬走前没那么空，里边还是有东西的。后来被人偷摸拿走，用不用得上的都被拿，就变成现在的“一贫如洗”。

阳光从铁门的烂洞照射进来，空气中飘满灰尘，周围满是生锈的尘土味道。

蜘蛛网横行，也是废弃得够可以。

乌雁曾和许今生她们以夜晚大冒险的脑残理由进来逛过，夜晚的废弃车厂像个空荡的地狱。

只可惜现在是白天，她没法营造那种气氛来吓梁艳。

“找我干什么。”只身一人的梁艳突然后悔，自己干嘛要自投罗网让乌雁抓。

梁艳也知道和乌雁她们的恩怨有多大，所以一般都是惹完就跑。许今生她还有勇气叫嚣是因为她身边人多啊。

今天就自己一个，可不得怕。而且乌雁这人，就跟个疯子似的。

“今天怎么改地方啦？你和那家人认识啊？”乌雁笑眯眯的。

她保证，她现在的表情绝对‘慈眉善目’。

可是对梁艳来说，最怕的就是乌雁笑，像只狐狸，总感觉在策划什么让人遭殃的大事。

梁艳吞吞吐吐：“关、关你什么事。”她狠心闭上眼，伸出自己的脸，“要报仇就报仇，别叽叽歪歪的。”

“呵。”乌雁蹲下身，盯着梁艳各种躲闪的眼神，“你看我什么时候动过手？”

听乌雁这样说，梁艳忽然想起，她好像从来都没见过打架的时候乌雁有动过手。

但是她也听说过乌雁初中就把一个人打住院的事，所以还是会觉得害怕。

如果示弱能换来不被打到住院，她还是愿意的。大不了之后再找个机会找回场子就是了。

“那你想干什么？”

“和你聊聊天呗。”

“鬼才信你……”对着乌雁明艳笑容的梁艳默默腹诽：“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乌雁说：“我这人呢，向来讨厌以暴制暴。如果只有以暴制暴才能了解的情况，那我也可以试一试噢。”

乌雁冲她挥挥拳头。

梁艳往后躲闪，随后讪笑：“你想做什么直说不就行。”

“早这样不就好。”乌雁抽出那支还顽强夹在她耳后的香烟，还得多亏自己跑过来时及时护住。

“有火机没？”

梁艳摸出兜里的火机扔给她。自己从地上蹲起，虽然没什么人在，但是也要尽量维护自己一方老大的样子不是？

乌雁接过火机，烟头送嘴里，点燃。指间夹着烟，嘴里吐出如雾一般的白烟。

梁艳看她姿态娴熟，却又不常见到她抽烟。光是在七中，她也只看不抽，可看她的姿势也像个老烟枪，奇怪。

“你刚刚在那里干什么？”乌雁猝不及防的一问让梁艳瞬间陷入不好的回忆。

她梗着脖子答：“和你有个屁关系。”

“你想泡我未来男人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乌雁没夹烟的手撑着下巴，手肘撑着膝盖。

梁艳惊讶的看着她，开口都不自觉结巴起来，“什、什么？”

说话的语气吊儿郎当地：“现在还不是，以后会是。”

梁艳想鄙夷她又不敢。她早就听过乌雁那些几天一换男朋友的传言，这么水性杨花，陈郁山怎么会喜欢她。

说是不敢，眼神还是泄露出一丝异样。

乌雁又笑：“不信啊？试试呗。”

她抽完半支烟才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下巴朝梁艳点了点，漫不经心地询问：“说说，昨晚怎么堵的许今生啊？”

“上次她也不是堵我朋友了！”梁艳不服。

乌雁嗤笑：“许今生一个人单挑的，你们呢？几个人啊？说说让我开开眼界呗？”

乌雁的眼神有点危险。梁艳不自在的缩缩脖子，“没、没几人，就四五个而已。”

乌雁上手拍拍她的肩，把她吓得直哆嗦。“我都说不动手，你紧张什么啊。”

“我也没紧张。”

乌雁冷嗤，死要面子又不肯说实话。

“到底几个人？”熟悉她的人才会发觉她的语气已经不太耐烦。

“七个还是八个，忘记了。”梁艳声音越来越弱。

“有男有女吧？”直戳问题关键，乌雁又问：“男的也动手了？”

梁艳讪讪点头。

“谁动的，给我报个名字呗。”乌雁还特意强调只要动手的男生名字。

“你问这个做什么？”梁艳的表情不太对劲。

乌雁把烟头踩灭，捡起烟头攥过梁艳，塞她兜里之后还拍了拍。“出去扔垃圾桶。现在，立马给我报名字。”

梁艳原本还想胡扯几个，因为做背叛者的后果都不好。谁知被乌雁一记眼风扫到，害怕得低下了头。

梁艳含混不清地开口：“……林…风，还有大强。”

乌雁渐渐回想这两个人名，想起他们似乎还是宁霁那伙人常玩的兄弟。

但是她以前和宁霁在一起的时候也和他们玩过，他们不会不认识许今生，也不会不给彼此相识的情面一个面子。

他们怎么可能动手。不对，这事情太不对了。

乌雁耐心丧失，“你现在最好老实报上名字，不然我不敢保证，是你叫的人到的快还是我先把你揍一顿比较快。”

这是乌雁和她谈话中的第一次威胁，梁艳不敢赌。被揍一顿还要被人看到，又痛，又他妈的丢脸。

“就是林风他们啊！你还要我说谁啊？昨晚宁霁他们还来玩过呢。”梁艳不服气的嘟囔：“宁霁不是你男朋友啊，你连他来没来都不知道么。”

乌雁气笑了，“你故意逗我呢？宁霁在你们敢对许今生下手？”

“他没来多久就走了啊！”

“走了你还给我撒谎？”

“我没撒谎，宁霁和黄寺庆走了，林风他们没走啊。”

“所以我男朋友的朋友为什么要对我朋友动手？”

“我说的就是实话！林风他们动的手可比我们重多了！”梁艳被她绕晕，一不小心就说出真相：“他们连那个照片都拍下来了！就怕她报警……”

梁艳倏地闭上嘴。

乌雁是在故意套话没错，可她也希望梁艳说出的话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梁艳猛地从地上站起身，头晕目眩的她伸手想扶住东西，却被人一把抓住。

因为想缓和而闭着眼睛的梁艳迅速睁开眼睛。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她就被乌雁整个人摁在地上，无法动弹。

乌雁语气强势：“那天晚上的事，再给我说一遍。”

梁艳的侧脸着地，她的声音里带着哭泣的祈求乌雁：“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过我。”

她只觉得周身环境仿佛被冰冻住，压着她的乌雁化身恶魔，要把她一口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