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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尘缘劫》序章:飞尘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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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叶展怀揣着那婴孩一路西行,只捡山间老林去走,不敢走官道。当日携那婴孩无非是想以之要挟楚逸,竟无端给自己惹上个负担。

穿山越岭之时,叶展随即将婴儿的肚兜小被等一应物事沿途挂在树枝,以之迷惑血影门视线,而后从衣袍上撕下一大块布裹住婴儿,不过倒从婴儿被里寻到一块金锁,约莫值些钱财,便将之揣入怀中。

他每每想将孩子弃之荒野,却愈加不忍心,便寻些野狼山兽的奶水供婴儿吮食,自己也顺带拿小刀切几块生肉下来,直接吞食,虽然生肉甚腥,饥饿之下,倒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携着婴儿外出寻猎当真不大方便,叶展便以枯枝树叶杂草围了一个软窝,将婴儿放在其中,每日外出之时寻一处树洞藏下,树洞口拿一些小石堵住。

这日,叶展刚捕了两只野兔,便再无收获,眼瞧日落西山,正要悻悻而归。

忽得看见一处灌木丛抖动得剧烈,心下颇喜,心道:若是只野狼今日收获也算颇丰,当即隐住脚步,右手紧握短刀,缓缓靠近。

不料踢到一块小石,发出些许声响,却见一只斑斓大虫猛得从丛中冲出,咆哮而来,登时声震山林,但见那猛虎嘴边下颔胸前的毛上沾满鲜血,定是进食之时被打搅,恼怒至极。

他自睹右臂若是健全,手中有剑,哪里会怕这等畜生,但眼下右臂被楚逸废掉,剑亦丢失,当下心露几分怯意,但见那猛虎张开大口,伸出利爪,从半空呼啸而至,叶展吓得忙滚了三滚,躲了这一扑,那猛虎眼见扑了个空,更激发了凶性,再看叶展已没命价的纵越奔逃。

叶展奔跑之时无暇回头,虎啸声却不时响至耳畔,愈来愈近,叶展心知如此跑定然跑不过那畜生,被追上免不了被利爪撕成碎片的下场。

待穿过一片林子,将那畜生甩开,便开始边跑边四下扫着藏身之地,分神之际,没有注意前路是一棵粗枝广叶的老榆树,及及撞上之时,方停住脚步,此时他已没了气力,正欲扶着树歇息一番时,手掌拍向树身,但觉入手处树心竟是空的,这时他才开始仔细端详眼前这榆树,只见这榆树,树身极为粗大,需得四人方能环抱得住,叶展脑中忽地跳出一个奇怪想法,能否将树皮割开,藏身树中?

那大虫循着足迹不住追寻,追至一棵榆树跟前,却没了那人踪影,更激野性,向树猛撞几下,却没有动静,便又向远方追去。

此时遁身树中的叶展,听见脚步远去,轻轻掀开树皮,从里面钻出,中见这大榆树当中树心被虫蛀了一处边角,便是叶展入手之处。不过空心处也甚小,如叶展这般,身材高大之人,需得蜷手蜷脚,方得容身。

叶展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将切开的树皮扣上,竟严丝合缝,叶展但觉此处甚妙,沿路返回也心下留意下这大榆树的位置。

待回去时,已然月上枝头,这些日子他没猎到怀孕母兽,无奈之下便喂了婴儿些兽血,起初哭哭啼啼,后来也能吃下。叶展遂如往常一般喂婴儿几口兔血,自己又切了几块兔肉吃食,再回头看那婴孩,已然睡下。

夜晚没有篝火,他往往担心野兽寻来,只是闭目想事,便是睡也睡得极轻。黑暗中,叶展听着身畔婴孩均匀的呼吸声,心头一酸,不觉泪水已沾满衣襟。

二十年前,自己的孩子也仅仅是这般大,却被官兵摔在地上,一脚踏下,往事便如同叶展心头一处尚未结痂的伤疤,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碰。

复看着自己如今的境地,不免自嘲的笑了笑,因为这血海深仇,自己隐藏隐姓埋名二十年之久,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到如今饱经沧桑,本来襟怀爽朗的性子也变得阴险乖厉,但觉为了报仇,为了活下来,无所不可为,竟干了不少害人的勾当。

可到如今大仇得报,自己得到了什么?看着仇人一个个死在自己剑下,那倒当真是快意万分,可到如今剩的,也只是萧索凄然。

剩下的一个仇人也不想去寻了,只是在想,自己现在又该到何处?

天地间哪还有自己容身之处?

苟且偷生了大半辈子,余生还要畏首畏尾,我这般活着是为了什么?

然而没有人可以给自己回答。唉,此刻手边若有酒就好了,定然灌得自己熏熏大醉,便不会去想这般愁煞人的鸟事了。

如此几日,叶展已然将这婴孩当做自家死去的那孩儿一般,二人相依为命,倒也还好。

只是,好景不长。

这日,血影门的大批人便搜到此处山林,而且盘踞在此处几日不去。

叶展便抱着孩子,蜷缩在这些日子寻到的大榆树当中,婴儿饿了便在手臂切道口子,喂婴儿些血水,婴儿竟出奇得听话,没有哭出声,倒是让楚逸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但又过几日,血影门大批人还是日以继夜的搜查此山,定是我之前杀的那些山兽留了踪迹,叶展便是只想这些,顿觉眼冒金星,不敢再有念头,这些日子叶展最大的敌人并非血影门,竟是怀中所抱的婴儿。

糟了,又嗅到了怀中婴儿散发得阵阵香气,可若是婴儿啼哭怎么办?匕首沿口鼻插入,一刀毙命便是!

不!我不能有这种想法,他是我的孩子,我的亲生孩子!

叶展已然饿得渴得快要昏厥下去,站立不住,每日喂婴儿的血水也让他有些虚脱,伤口处的血他每每都舔食得干干净净,意犹未尽。

终于,听得一连半日没有人声,叶展数日以来只凭一股子信念吊着,此时意识空白,双眼一黑,从树中跌落出来,趴在地上。

“这是哪里?”

待叶展再睁开眼时,发觉自己竟卧在一张简陋木床之上,周遭亦是陌生的环境。

左右摸索,身畔的孩子也不见了,我莫非被血影门的人擒住了?他心中如是想着,便愈加小心,将怀中匕首藏在袖间,转念一想也觉不对,若是血影门擒住自己,怎会留这般危险的物事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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