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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仙》第三章门前折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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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行车于曲折有致的陈家内院中,听着寂静的秋风,陈青云缓缓的转到一个僻静的小院落前,挣扎的站起,低头恭敬的低声道:“晚辈陈青云,拜见四叔公。”

过了一会,门自动打开了,陈青云不敢停滞,身形颤抖的进入大门。

僻静的院落内置及其简略,一屋一池一椅罢了。陈青云将车停靠一边,咬牙坚持走到老者身前,弯身低声道;“晚辈陈青云,拜见四叔公。”

他不敢有丝毫差错,这位半天不动弹的老者就是陈定禅,他的四叔公,更是曾经执掌朝政长达六十年的前任宰相,积威甚重,满朝文武莫敢不从,即便是他辞官返回岳阳城,依旧被新帝视为可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的西楚顶梁柱,更被秦玄两国视为西楚一大屏障。当年玄国定远大将军张定边在南阳关一役中就是因为陈定禅大胆的任命官职仅为三品卫尉卿的唐文贞走马上任并抽空西防军队增援中原而全军覆没,相传张定边深陷重重包围,横刀于南阳关前自刎前曾问过唐文贞自己失败之因,唐文贞只是说:“全赖禅公调度有方。”张定边长叹一声:“定禅不除,必为我大玄大患。”自此大玄王朝勒马不敢再议南下之事。

自从陈定禅辞官,便与陈家老太爷商议前往陈家根基岳阳城坐镇。所以此次岳阳城一行一半便是争取陈定禅支持。陈青云前来三次皆被拒于门外。此次门开,便让陈青云明白了,此次岳阳城之事已到了第一个关键时刻。

老者闭目养神,半晌开口:“陈天赐要前往青云门了?”

“是的,应是明日出发。”陈青云表面平静,心里却是暗生不妙之感。陈天赐,他唯一的弟弟,天赋与他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出生时有麒麟伴生,号称陈家麒麟子,陈家人以为他是上天赐予,受上天厚爱之人,于是起名陈天赐。事实也确实如此,陈天赐八岁时误入深山,机缘巧合之下闯入了一座洞玄高人的坐化之地,得了其衣钵传乘。自此以后陈天赐修为一日千里。十岁那年他竟又失足从船上落下,却引来万鲤朝拜,更获得了鱼群奉送的碧水灵珠,可保陈天赐参悟水类功法事半功倍。陈青云一想到这,就寒毛冷竖,陈天赐这两次虽因祸得福,但也说明了族中有不少人想要将这一个天才扼杀于摇篮之中。陈天赐三岁被青云门太上长老收为关门弟子。但因其年幼,便与陈家相议九年后拜入青云门。算算日子也应是该走了。但这关键时刻一走虽然躲避开了陈家最残酷的内战,却是再没有机会问津家主之位。那么陈家嫡系所有的筹码便都压在了自己这个纨绔弟子的身上。他不敢抬头看向老者,陈家家主将在自己这一辈中决出,这是众长辈的共识,不然陈定禅怎么会远走岳阳城,一切都是为了向外示弱,并趁新帝根基未稳来不及下手时,将盘根错节的家族彻底洗牌,重新打成一个铁桶。

老者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弱不禁风的陈青云。行吗?这是所有陈家人的心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或许是陈大少爷的真实写照。但他是,老者握紧了拳头。想起老太爷闭关前的叮嘱。不禁叹息,大哥,真的值得吗?

两人都沉默了,陈青云的能力问题是嫡系外系实力偏斜的第一原因。几年前嫡系外系之争刚开始时,几个月里陈青云几乎是全盘皆输,甚至连陈天赐的性命都差点保不住,后来虽有挽回,但大局上可谓占尽劣势,以至于远逃至此,说是困兽之斗都是抬举他了。还有什么能逆转这一切吗?陈定禅深邃的目光看向陈青云。

“这几****在修行上偶有感悟,欲闭关半年。在这期间便别来了。”老者说完,径直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是。”陈青云恭敬的退了出去。出门后推车走远后他瘫坐在椅上。脸上红紫交替,胸中似乎要炸开一般。却是疾病发作。他强忍着回到了他的屋中,这几日先天疾病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但他明白,自己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摩挲着手中那串青色佛珠,奔涌的血气渐渐平静下来。他勉强坐直身子,感慨万千的看着那串黑衣僧人所赠救了他无数次性命的佛珠。这就是他续命的唯一依仗。连青云门太上长老都无能为力的疾病竟被一串珠子压制下来。不可不谓之神奇。

压制下伤势后,他开始思索老者之话。这便是与陈家老太爷之行异曲同工了。如果自己半年之内掌控岳阳城他便会赌一把,助自己一臂之力。若不能对方便会毫不犹豫的倒向外系,同时迅速软禁自己。而这,还是看在陈家老太爷的面子上。

陈青云摇头苦笑。短短几句便决定了西楚顶尖大家族陈家接下来几百年命运,这真是。他相信,不出几日全西楚乃至大秦大玄甚至远在北方的金元都会知晓,甚至插手。西楚新帝即位不久,朝政未稳,而率先有大动作的陈家就是林立族群中的出头之鸟,意义非凡。岳阳城,已是举世瞩目。

陈青云所想不错。此时仅仅是岳阳城内已是暗流涌动,自从陈青云跨入陈定禅的院落以后,岳阳城内外的大小机构无论是蛰伏期的还是明面上的,都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行。在大多数人看来,陈家内战,已至收官。

此时岳阳城中的一间小屋中,有几人面色沉重的围坐桌前,其中一黑衣男子轻敲桌子轻声道:“那就简略一说,此次会面,是我等迫不得已,没想到陈定禅这麽快就有所表示。我已向九公子上报,不出几日,京城就会有所动作。”

房间里一片死寂,九公子,便是外系中夺取家主之位之人,陈九昭。也是皇后陈阿娇的弟弟。手眼通天,广交各路群雄,与当今太子关系莫逆,更是为楚帝所赏识。据说当今圣上私下会宴群臣时曾对其大加赞赏,称其为将来的国之栋梁。如今陈九昭争夺家主,并顺利的占据了陈家的大半基业,少不了各族弟子乃至皇族的鼎力相助。

正在所有人默默沉思时,一位抱刀男子打破了屋中的平静:“如果无法控制住局面,我会出手,将陈青云直接抹杀。”

“这位是?”一位神情狡诈的生意人模样的人神色狐疑的看着中年男子。

“刘掌柜,都是自己人。”先前的黑衣男子摆手解释道,“这位是九公子的一位侍从,已是金丹修为。也是几日前公子派来协助我们控制岳阳城的。”

黑衣男子又介绍了其他几位,包括岳阳城的东西二门的守将王威张淼,洞庭湖醉仙楼主管钱思成,岳阳城陈家大管家陈寅,以及岳阳城副城主张申。

黑衣男子最后说道:“我为九公子帐下幕僚,现任岳阳城水军参事。”话音至此他目中寒光闪烁:“最后那么我们便从陈青云的爪牙开始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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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西楚京城,整个京都沉寂在昨夜的安静之中。

陈家别院,一处小巷,一个神情坚毅的少年身背一个简陋的麻布包,悄悄带好了门,生怕打破了周围安静的氛围。一只白玉麒麟紧跟他身后,当他转过身来时,风声满巷,一位白袍公子靜立在他面前,衣带飘飘。

少年倔强的小脸上颇有几分嘲讽。

“没想到我等树敌如林,到头来,竟是你为我送行。”

白袍笑了笑:“我只是不知陈青云用最后的一丝能量将你送出,然后困守岳阳城,又是何苦。”

“或许吧,”少年与他擦身而过。

白袍公子不再理会渐行渐远的陈天赐,只是问道空无一人的周围:“陈青云,你要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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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城,陈青云车行门前,遥望京城,神色复杂。

身边一位仆役模样的人低声来到他身后道:“新丰客到了。”

轻敲身边竹杖,新丰客,他有些惆怅

他摇椅缓缓回屋,轻声低吟“零落栖迟一杯酒,主人奉觞客长寿。主父西游困不归,家人折断门前柳。吾闻马周昔作新丰客,天荒地老无人识。空将笺上两行书,直犯龙颜请恩泽。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几年的困顿,都在此时爆发。

“好诗,好诗”,陈青云摇晃的背影有些疯癫,好似狂士“李长吉果然一语中的”他右手扶额,双目渐红,“天赐啊,莫要怪我,西楚也罢,秦玄也罢,都不如青云门来的轻松。天道这盘棋,我下了两世,唯一生机,就在一个乱字,你一走,我就再无牵挂。”

他仰头看天,“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下一笔糊涂账,何必,何必。”

他门前折柳,亦是折断最后一丝牵挂,送别人,倒不如说是送自己,此后生死置之度外,赌上三世轮回,不是为一个陈家,而是为坐在天道面前,下那一盘苍生大棋。

门前折柳,陈青帝持黑,先落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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