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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啸狼行》第一章打铁匠路遇红绫女,小太岁路宿落阳村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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泱泱大华,已逾几世。

数十年前高宗即位中期,乃是大华最鼎盛的时期,百业俱兴,府库殷实,大开教化,兵多将广,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地之所广,西临文山、左军;北瞰行隅;东至宝文;南承盘龙、承道。肺腑之处为安固、黎化;共计八府。

不过在高宗即位,修业未定的那一段时期,大华被外族入侵,半片河山易手,摇摇欲坠。

幸甚的是天降神将,高宗在一夜之间便获五员良将,皆有不世之才,大帅之风。

正是这五员良将助高宗东征外族,西讨贼寇,南定蛮族,北抚诸狄,内平贼乱。

山河恢复后,这五员大将便好似消失在了大华的庙堂之上,史册对其后事也是遮遮掩掩,敷衍其词,世人不解真相,只当他们是高洁之士,功成名就之后便归隐山林了。如今数十载已过,沧海桑田,高宗驾崩,明宗即位,改历天元,励精图治,兴农治桑,天下太平,四海归服。

渐渐的,在民间,这一段往事也就无人问津了,不过军中盛传,如今他们所用兵书典藏,奇门遁甲,皆为那五位将军所著,具体如何,不得而知。

莫要梅间饮醉酒,

红绳系错负心人。

绫波绸缎衣渐悔,

豆蔻华颜终成骷。

这是早年大华民间盛传的一首民谣,讲的是一位富家小姐爱上了穷小子,用家中的盘缠与他入仕,穷小子入庙堂之后便将女子明媒正娶了回去,本来是一段美好姻缘。却应了诗经的那几句话,正可谓是‘女也不爽,士贰其行。仕也惘极,二三其德。’富家小姐并没有什么过错,飞黄腾达的丈夫却前后言行不一,万般无奈之下,富家小姐在豆蔻年华选择了服毒自尽。

民谣所指,结亲还须得门当户对,艰难时段所指并非过渡期,而是修成正果之后的日子,不过这也因人而异,毕竟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愿意屈身的富家小姐,也没有那么多走运的穷小子。

悠悠青山环绿水,浩浩原野赴苍穹。大华境内,似这般美景数不胜数,不过越是这般风景优渥,自然风光。便越是穷乡僻壤,不见经传,也不外乎此地名荒丘。

“小二,上酒。”

纵使是这穷乡僻壤之处,入山必经之处也有一家酒肆。

店家是个本分人,祖业在此,勤勤恳恳几载,却从未遇见什么贵客,因为官道据此数十里,商贾不往这里走,没人瞧得上这穷地方,更别提进山了,外出归家省亲的倒是很多,不过穿的皆是破破烂烂,大抵是在外地混不下去了,于是便回家务农了。

瞧这位客官的打扮面貌,那可真不简单,店家虽未见过什么华贵服饰,但绸缎还是知道的,看起来就比他这身粗布麻衣要柔上许多。

且看这客官身着白色长袍,上有金丝细缝纹路,腰间佩剑。一张唇红齿白的面目之下,一双丹凤眼熠熠生辉,举止做派颇为大气,不过却未留胡须,干净利落。想必是年纪尚小,也不知道哪家的富贵人家公子,外出游玩,撞到了他们这个鬼地方。

“好嘞,您的酒。”

店家连忙备好了酒递了上去,而且生怕怠慢了贵客,一直站在旁边察言观色。

“你这店家,好生无礼,既已上好酒菜,何不速速离去,莫不是怕我给不起银两?”

但见那贵客粗着嗓子,却透着一股阴柔。

“哪敢哪敢,我这不是怕您吃的不高兴吗?我在一旁也好速速照应着。”

店家笑道。

“酒菜倒是不错,我且问你,此处可有落脚之地?”

“这里方圆数里只有一处落阳村,虽然那里驿馆是没有,不过民风好客,寻落脚之处倒是不难。”

“哦?那地方怎么走。”

“此去落阳村有两条道,一是沿着我身后这条狭道直行,亦或往前走山路,山路虽说要近几里,不过听闻常有强盗出没,几个路过投宿的行人进去后都没再出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哦?这穷乡僻壤的还有强盗?有趣有趣,那我便沿着这山路寻去,看看你们这儿的强盗长个什么样子。”

只见那贵客丹凤眼一转,流转灵性,眉宇间便多了一丝狡黠。

店家一听连忙离得远远儿的,顿时知道这贵客虽然穿的鲜艳,脑子却不太好使,怕是个怪诞之人,有谁无事孤身一人去找什么强盗,他本就是小本买卖,可经不起什么折腾,眼下也不劝,巴不得他吃完便速速离去。

这贵客姓薛,名红绫,年芳二八,乃是黎县薛氏武场的总教头薛百里的亲孙女,自幼父母双亡,生性古灵精怪,好侠义之风,再者武功不赖。其爷薛百里前身乃是两朝元老,就连当朝宰辅都是他的门生。由此在黎县,薛红绫真可以算的上是一手遮天,肆无忌惮。黎县的纨绔公子哥们称其‘小太岁’。

薛红绫这次离家已有数月,家中的下人倾巢出动,只把黎县翻了个遍都未寻得半点蛛丝马迹,只把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哪个想到得到这个太岁已经到了数十里之外的荒丘。

这段时日,黎县没了薛红绫,闭门不出,称自己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公子哥们日日在醉仙楼大摆宴席,畅饮通宵,只把旁边的黎河水都吐出了酒气,就为两个字,痛快!须知这小太岁平日最好打抱不平,行侠仗义。他们这等纨绔,平日无事,免不了斥骂平民,调戏良家。若是叫她撞见了,轻则皮外伤,重则祸起萧墙,家业不保,因此投鼠忌器,一个个倒是做起了良人。如今这老虎不在了,他们这群猴子自然要放肆一番。

薛红绫此行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更不是赌气出走,而是在爷爷密室的羊皮纸中发现了一张藏宝图,宝物是三本秘籍。按照图纸所画,藏宝之处应是这附近才是,只是不知具体位置,甚是烦闷。

再者这一路走来,世道太平,不能行侠仗义,这可憋坏了小太岁,正好今日碰见了荒野强盗,且让她这女侠为他们指点迷津,将他们引回正道吧。

“空城旧,花轻嗅,清风拂去人消瘦……”

酒足饭饱后,穆红绫自顾自的哼着前朝小词往山路行去。

店家看客走远,也不知从哪里掏出的艾草,洒了点水,在桌上掸了掸,去去晦气。

这山路崎岖陡峭,甚是难行,山峰碎石之间,定睛望去,一戴笠樵夫在薛红绫的必经之路上砍柴。

“约莫一个半时辰之后便要天黑,谁会在这时段出来砍柴,想来定是那店家所说的强盗乔装打扮,为的就是迷惑往来过客。”

薛红绫一瞧便了然于胸,不避不让,径直走去。

那樵夫也是心大,全然没看见这位衣着艳丽的主儿,一心只顾着砍自己的柴,透露着一股子傻劲儿。

“这强盗好生能忍,也罢,你不找我,我便来揭穿你!”

薛红绫心中恶怪难忍,些许数月没有整人,太岁性子一犯,非得有人遭殃才肯罢休。

“小哥好生情趣,这时间还出来砍柴,不怕强盗么?”

薛红绫拍了拍那樵夫的肩膀。

那樵夫一抬起头便一副恍然初醒的样子,只见此人肤色黝黑,印堂方正饱满,剑眉星目,鼻梁挺正,颧骨高而宽,下巴宽而润,约莫双十年纪,好一个俊俏的汉子!

但这人看着薛红绫却是一言不发,透着一股子呆气。

“你这呆子,没听见我方才说什么吗?”

薛红绫见他方才回转,有些恼怒。

“你说了什么?”

那樵夫挠了挠自己的头,眉眼微皱,一副为难不得其解的样子,只觉得面前这人穿的鲜丽,怕不是个官人,得罪不起,只能据实禀告。

“我说你独自一人在此处砍柴,不怕强盗么?”

“强盗?我在这儿砍了七八年的柴,怎么可能会有强盗呢?”

那樵夫甚是不解。

还装?这世上怎会有临近傍晚砍柴之人,好赖不赖还在道旁,再者强盗乃店家所说,这还能有假?

数语之间薛红绫便知道此人巧舌如簧,假令辞色。肯定是店家口中的强盗无疑,眼下趁其还未生疑,须得先下手为强,这山林之间便于隐藏,只要一抓住此人,他的同伙肯定也会现身。

只见薛红绫拔出宝剑,挺身此处。那樵夫眼前一亮,气势与方才判若两人,侧身躲过凌厉一击。小太岁只想迫其就范,并不想伤及性命,怎知这人非寻常之徒,就刚才躲闪之快,必定是习武之人,素手旋转,宝剑便扭转势头,虎虎生风,翩若惊鸿,再次向那樵夫袭去。

若是寻常习武之人,在此凌厉攻势之下,必定非死即伤,奈何那樵夫乃是武功高强之辈,掌似鹰虎,风云变幻之间便擒住了薛红绫的手腕,一股大力之间,薛红绫只觉手腕阵痛,一声痛叫之下不得不弃下宝剑。

“你这人,甚是奇怪,我又没得罪你,为何拿剑刺我。”

樵夫也不恼怒,反是一副不解之态,像极了受害之人。

“少在这里惺惺作态,若是寻常樵夫,哪里来的你这般身手,你分明就是那店家口中的强盗,专行不义之事。”

薛红绫怒目而视,不再粗声粗气,声音清脆,愈发有女儿之态。

“我就是一个铁匠,自幼是学了点武术,但从未害过人,更没做什么强盗,你若不信,就此离去,我绝不阻拦。”

樵夫松开了薛红绫,也不怕她捡起宝剑再度袭来。自顾自的捡起了地上堆在一起的柴火,负于背上。

瞧见他这般作态,薛红绫心中疑虑消去一大半,若是强盗,明明打的过她,却又为何不趁此讨要钱财,还要放她,莫非这人真的就只是一个铁匠?这样一来傍晚时分上山砍柴的事情也就说得通了,似黎县的铸器局每日所需木炭惊人,做这一行的只要没了炭火,就无法行事。

樵夫碰到这档子事,也是闷闷不乐,准备离去。只是小太岁何曾受过这般委屈,明知是自己的过错,还是女儿家做派,放不下架子,再者天色已晚,去落阳村也是这条道,只能跟在他身后。

两人沿着山路,一路上难免翻山越岭,荆棘丛生,一点也不似店家说的那么轻巧,反倒是弯弯绕绕一大堆。纵然薛红绫是习武之人也难免苦不堪言,再看那樵夫,身轻如燕,这险山恶水在他脚下好似自家后庭一般,走形自如。

“我问你,为何一直跟着我?这再往前走,就是我的村子了。”

樵夫转过头,看见了一直跟随的薛红绫。

“你管我!”

薛红绫冷着脸,丹凤眼一横,白了他一记,也不知为何,看见这人木讷呆傻的样子便来气,一点儿也不把她这个薛大小姐放在眼里,偏偏打又打不过,好生可恨。再者,约莫一个时辰过后,太阳便要落山了,天色一晚,她这个女儿家在这荒郊野岭如何自处。

那樵夫傻里傻气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好似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道理,忽的一下子好似眼前豁然开朗。

“你莫非是要借宿?”

薛红绫愣了愣神,这人看起来傻乎乎的,也有急智?

“早说嘛,我们这块地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不时有路过之人借宿,也不差你这一个,只是你以后不要再用强盗这般借口为难人了,实在不好。”

那樵夫暗自笑了笑,好似为自己难得一回的聪明暗自得意。

薛红绫看在眼里,恨得差点没把自己的银牙咬碎。

若遇寻常人家,借宿二字出口她还彬彬有礼,乐为下客,只是方才许多过节之后再说出这二字,反倒如同乞求人家收留一般。如此这般也就罢了,偏偏这人还一副东家的样子,反诬自己这诸多说辞全为借口。

“来来来,小兄弟,你方才诬我为强盗,我夺下你手中刀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们就算扯平了如何?等下进村,你可不要说我伤了你,不然我要被村中长辈责骂的!”

樵夫一把上前抓住了薛红绫的素手,细细探察方才所锁之处,看是否有伤,只觉手中所握,乃是温香软玉,柔润似水。

“无耻之徒!”

薛红绫一把推开樵夫,自己何曾被人这般羞辱过,而且这蛮横无礼之徒居然出手轻薄她,她回去以后一定要叫爷爷将此人收为府中下人,日夜放恶狗吓他!叫他跪着哭着求饶。

也许是自出生以来从未受过这般委屈吧,薛红绫眼瞧着这荒野之处,原本的大好山河风光无限,此刻却愈发的寂寥起来,离家已有数月,现在受了委屈,愈发的想要归家了。情急之下,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可怜之态似有些梨花带雨,又有些许妩媚。

“我只是想帮你看看伤,你怎么还哭了,我爹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断血可留,唯独不能落泪!”

“我又不是男子汉!为什么不能流泪!”

“啊?莫非你是…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小兄弟,莫伤心,我爹说过,前朝魏公尚能手持三尺剑血溅皇庭,那些无胆之人,与之相比,男儿之物不要也罢!”

樵夫好似参透了薛红绫为何流泪。

“你!!!!本小姐一定要叫爷爷将你碎尸万段,剁成肉泥!”

薛大小姐岂不知魏公为何人?那是一个阉人!

“本小姐?啊…莫非你是女人?”

樵夫终于反应过来了,怪不得方才碰到她的手,只觉得柔软异常。

“哎呦…方才无礼,得罪得罪!小兄弟…哦,不,姑娘。”

薛红绫恶狠狠地踢了一下这人的小腿。

“啊…”

这一下子甚是凌厉,樵夫一下子躲闪不及,被踢了个正着,痛叫出声,薛红绫横出一口恶气,可算是心情舒畅了些。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蠢死了!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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