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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首富》第二百三十五章 跪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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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边,吴承鉴接过箱笼之后就把头低了,把腰伛偻了,他刚刚跌得满脸灰土,虽然抹了抹,但脸上还是灰扑扑的,头上、身上的灰尘未尽,倒也不像个公子富豪了。

一路走到角门边,用一口京片子对看门的说:“这位哥儿,咱是全爷爷的亲戚,老家有事,让咱来见见全爷,能否通报一声?”

那看门的刚想刁难,手里已经被塞了一锭不轻的银子。

看门的手一掂那重量,嘴角的嘲讽就裂开变成笑了:“您倒是客气嘞。怎没听说全爷有您这门亲戚?”

吴承鉴道:“穷亲戚了,少走动,但其实关系也没断,只是知道全爷爷忙,不敢老来打扰。实在是老家亲戚出了点事儿,得来找全爷爷帮个忙。”

他保养得好,从小没怎么日晒雨淋,酒色二字又能克制,面相看着比这个时代的同龄人年轻许多,放到乡下地方,说他不上二十都有人信,所以说话带着少年人的口吻。

那看门的看了他一眼,说:“咱们中堂大人日理万机,全爷管着这个家,一天要理的事情比中堂大人少,一千件没有,八百件得往上。咱也不敢替他老人家做主。我可以替你通传一声,见不见得着人可难说。你叫什么啊?我通传的时候才好说。”

朝堂上,江湖里,宅院中,都有规矩,拿了人家的钱,办不办得成事都得给人个说法。

吴承鉴道:“不敢不敢。”他打开箱笼,摸出一把折扇来道:“能否请哥儿给代呈一下,全爷爷看见这物件,就知道我是谁了。”

那看门的接过扇子一瞧:“哎哟,这还真是我们府里出去的东西。”他原本不信吴承鉴真是刘全的亲戚的,这时候就信了四五分了。

这把扇子是和珅赏给吴承鉴的物件之一,上面有和珅的题字,没落款。

看门的才要打开,吴承鉴按住低声说:“别打开,不方便。”又凑近了说:“里头是中堂大人没落款的题字,出门前家里的大人交代了,除了全爷爷,谁都不让看。”

“哎哟,那可不敢了。”看门的把扇子收好了,对这事又着紧了三分,心想能让刘全求得中堂的题字,怕是这门亲戚还挺亲。

他就要走,吴承鉴又塞了一锭银子说:“实在是急事,得尽快见到全爷爷,中间若要转呈,这点人事可不敢让哥儿破费了。”

看门的笑道:“你还真会来事,你家大人派了你来,没指错人。等着啊。”就把角门关了。

和府占地广大,人事复杂,他一个看边角门的也见不到刘全,只走了两转找到管事的,把事情简略说了,又塞了一锭银子。那管事的笑道:“全爷这亲戚,倒懂规矩。”

刘全也是真的忙,要是府里府外无论大小轻重什么事都往他面前说,他也得累死,更不能什么人都见,所以事情要报到他面前,报不报,什么时候报,那都得看各房管事掂量,这时既拿了银子,自然得把事情往前面排了。

那管事的收了银子,拿了扇子,就找到刘全,刘全正看着账本,接过扇子一打开就知道是吴承鉴来了,冷笑了一声问:“人在哪里?”

“角门外候着呢。”

刘全笑道:“不愧是大宅院里出来的,倒也懂点门道。这扇子要是从前门递,半个月也别想到我手里。”

“那…”

刘全叫来一个见过吴承鉴的小厮:“你去认人,如果不是吴承鉴本人,立刻轰走。如果是,就把人带到尔尔斋边的廊角,让他跪候。”

那管事听到这话,就知道来人身份不简单,不敢掺和,告辞去了,小厮也即出来,来到小偏门,把吴承鉴上看下看,才算将他认了出来,道:“跟我来吧。”

吴承鉴在吉山府里时嚣张不改,这时却眼观鼻鼻观心,只是走路,目光都不斜视一下的,七万八绕走了好远,才算停下,那小厮指着一个阴暗角落道:“全爷吩咐了,你在这里跪着等吧。”

吴承鉴二话没说,就跪在那里了。

那小厮又看了他两眼,这才去回话。

仍然在看账本的刘全稍停下,问道:“是本人?”

“是本人。”小厮回话道:“就是头剃得合规制了,身上脸上都灰扑扑的,差点叫人认不出来。”

刘全又问:“让他跪等,他什么神色?”

小厮道:“什么神色也没有,就老老实实跪在那里,一句话也没问。要不是跟着全爷去过趟广东,再想不到他在南边是多威风的人。”

刘全笑道:“小小年纪就能伸能屈,怨不得他能把生意做大了。”然后他就低头看账本了。

他晾着吴承鉴,一半是出自故意,一半是他真的忙,他刘全的世界不是围着吴承鉴转的,所以事情处置后就放下了。

这般从上午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从下午到晚上,吴承鉴就这么跪在角落里,偶尔有下人经过也没人理他,别说午饭晚饭,连一滴水都没有。他早有预备,所以早饭吃得甚饱,又年轻力壮,饿了两顿也还能撑持,就是一直跪着不动十分难受。

夜幕降临,前门来报刘全:“大人回府了。”

刘全道:“今儿个这么晚!晚膳备妥了没。”

“大人说,不吃了,让人呈一碗羊骨粥就好。”

刘全急问:“厨房里可有备着。”

“有。”

“那好,快送过去。”

“已送过去了。”

他是和府最大的管家,却也不是事必躬亲,和珅身边另有能做点小主意的人。

和珅外出的时候,和府就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和珅一回来,这头巨兽就像醒了,在和珅看不见的地方,妾侍、丫鬟、小厮、仆役、厨娘,都流水般转动了起来,一切都有规矩、章法,却都不能把忙碌给中堂大人瞧见。便是一碗羊骨粥,后面也牵扯着人事。

刘全把今日要处理的事情给收拾了一下,这才出来,问明和珅在安善堂,在门口跟守门的小厮打了个眼色,便知和珅在休息,并无过于异样的情绪,想是今天宫里和军机处的事情还算好,才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和珅坐在椅子上,官袍都没脱,头后仰,一条热毛巾盖在他的脸上,左边几上摆着他的顶戴花翎,后边几上是半碗喝剩下的羊骨粥——碗勺随便丢着,没人敢来收拾,怕打扰了中堂老爷。

刘全轻轻走过来,轻轻把碗勺收拾了一下,他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假寐中的和珅还是立刻醒了:“刘全?”

刘全忙应:“是。”

和珅又说:“擦脸。”

刘全赶紧上前,就拿着盖在和珅脸上的热毛巾给他擦脸,手势拿捏得恰到好处。

和珅动了一下眼耳口鼻,精神恢复了几分,道:“说事吧。”

刘全道:“老爷,您得保重身子啊,不能这么没日没夜地操劳国事了,您多久没怎么合过眼了…”

他说着眼睛就有点红,忽然被和珅眼角冷冷一瞥,吓得赶紧闭嘴,知道自己逾分了,不敢再说“多余的话”,人也站好了,将家里头该禀报和珅的一些事情,一条条地说了,和珅没开口的,刘全便知道照办就可,若遇到需要和珅开声的,那定是没办妥的。

如此说了有一炷香时间,说了十七八件事情,和珅过问了其中五六桩,刘全道:“家里头的事,没了。”又道:“吴承鉴来了,在角落里跪着呢。”

“吴承鉴?”和珅微怔了一下,才想起这个人来。

他如今掌控着整个大清帝国,军国大事每天都有几十件,脑袋里要记住的人何止千数?吴承鉴在广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识,在和珅的脑袋里,那也不过是角落里的一颗芝麻。

不过这颗芝麻,如今倒也干系到了一些要紧的事情。他脑子一过,已经将与吴承鉴有关的诸般头绪理清,便道:“带来见见。”

——————

这时已是深夜,吴承鉴在角落里跪了一天,白天还好,入夜之后风渐冷寒,他又跪着不动,更是难受。他堂堂一个广州大豪,却在这里饿了两顿,跪了一整天,却还不是和府故意要折辱他,和珅不是广兴,哪有那个心思来精力折辱他来着?便是在刘全心中,也不曾为他多花无谓的心思。

吴承鉴对他们的来说,只是需要处理的一件事情之一。

好容易才见一个小厮道:“中堂大人要见你,来吧。”

吴承鉴从昏昏中瞬醒,要起来却动不了——却是脚早就都僵了。

那小厮也不管他也不理他,说了话后就走,走了没两步回头:“干什么,还不快走!”

吴承鉴撑着地面爬起来,麻过手脚的人都知道,血气初通之事,稍稍一动那便如蚁爬针刺,难受极了,这时候若停一停、缓一缓,让血气慢慢通畅还好,若是稍微一动那可就要命了。

偏偏那小厮催促过后又走了,吴承鉴无奈,只好抬脚追赶,这一番受的罪过可就大了,脚上的麻痹感犹如万针同刺,为了跟上那小厮,他强行忍着走着,跑出十几步路才算好了,额头却已沁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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