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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第五回 官军绑架丘道士 胡女夜闯大兴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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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至子时,西市街头。

那丘道士携四全才出门向东走了约莫一里,只觉平日里热闹繁华的长安城到了夜里却鬼气森森,那四个心有恐怖不觉竟一齐朝丘道士那侧靠去。前走几步侧走几步,不多时竟把道君挤在了靠墙窄窄的一条。

这丘道士心下烦了,骂道:“你们这四个无赖,路这样宽,偏要挤在我这边走。穿你们自己的鞋,走我的路,叫我无路可走么?”

那高个的道:“道君莫怪,我们本是长安城四个看门的,未值过夜班,不想夜深了的长安竟恐怖如斯。心中害怕不觉就靠您近了,道君勿怪,勿怪。”

正说着,后面急急跑来一人,众人转头见是那酒精胡女,她脚下倒是轻盈,贴着地就飘了过来。四全才本就惊恐但见这胡女穿着白色长裙,在漆黑夜色里脚不沾尘飘来,更是战栗得迈不开腿了。

那胡女边飘边道:“小高、小矮、小胖、小瘦、道君你们五位哥哥慢些走,等小妹一等。”

待她到了近前,丘道士笑了,道:“想你一个有三百年道行的妖精,竟然叫我们五个寿不过百年的凡人‘哥哥’,不知你真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妹妹’,还是存心折煞我五个。”

那胡女也不答他,只上前将手挽住丘道士胳膊叫道:“道君哥哥,道君哥哥。”

那丘道士叫她这一挽,就觉两腮红了,一时无话可说,只好作了呆滞。一边矮的跳起来,对胡女道:“我四个也有姓名,你怎么好小高小矮小胖小瘦地胡叫?”

那胡女转头向他四人,又叫道:“我偏要叫,小高哥哥、小矮哥哥、小胖哥哥、小瘦哥哥。”四人让她这俏声一叫,只觉魂都飞了,本想将本名告她知道,不想听她一叫四人竟想不起本名叫个什么了。

丘道士正身把胡女的手甩了,也不说话就向东去。胡女和那四个急急追赶,只觉道士步伐奇快,怎么追都只见他背影。

这几人不知,丘道士自出生以来十数春秋都与师傅在山中潜心修道,对于红颜女色更是从未近身过,今日叫这胡女一挽,红了脸怎么也褪不去了。那脸绯红灼热,唯有走快些,叫夜风吹着才觉好受些。

六人经太平、延寿、兴禄四里坊,向东到了太常寺,就见当街横站了一队官兵,拦住去路。

这一队官兵与平素城内守军不同,一个个都是盔甲鲜明、刀枪夺目、列队整齐、表情威武的少年模样。当中领头的端坐在一匹红马上,见他金盔金甲、右手提枪左手点指六人,道:“站住了。”

六人站定,又见那少年在马上道:“你六个怎么晚上出来,不知道长安城有宵禁么?”再看这步下走的六个,真是奇怪,最前站的是个道士模样的少年,白面无须但有几分仙风道骨;后面一个胡人女子,一袭白衣白裙头上发辫无数;在后面四个穿兵服的乍看好笑,高矮胖瘦堪称极品。马上少年本来表情严肃的,见这几个奇人竟露出好奇又好笑的表情来。

那丘道士也不答话,只是双手抱肩频顾左右。倒是那后面胡女进步道:“这位兵哥哥,我二人有位朋友喝醉了方才从家中跑出来,我与道君哥哥是来寻他的。”马上少年又问道:“后面四个,你们又是作甚的?”

这四个看门的平素里尽是与百姓打交道,这会儿竟然怯官,那高个的道:“大人,小人们是……小人们是……小人们是……金光门的守军,今夜……今夜……”口中倒腾半天说不清楚。

那胡女断了他话,道:“这四个兵哥哥见我两个寻人亲切,方才答应我们帮忙一起找的。”

“你两个姓是名谁?在哪边居住?”那马上少年道。

“我二人乃是兄妹,我家中排行第九,叫个‘丘酒妹’,这人是我二哥,邻里都叫他‘丘道士’”。

此言一出,那少年竟不再问了,见他与步下另一个相视一眼,那人对他小声道:“莫不是那个‘丘道士’?柳将军,不可让他走了。”

那少年柳将军即回头对后面官兵道:“把这道士拿了。”行伍中出来几个精壮的,上前就要绑人。

胡女心下急了,问道:“我二人未犯王法,将军怎的绑我哥哥?”

柳将军也不答他,只在马上看着几个兵把丘道士五花大绑捆成个粽子模样。丘道士勉力挣扎了几下,刚要争辩,就叫后面几个兵推搡着往后面送走了。

柳将军又命官兵收拢,齐齐往太常寺里去了,不多时,大门关闭,门口只留了几个兵看守。当街上四全才傻站着,胡女心想不便当众出手救人,只好看官兵走了,才叫那四个往一旁走。

五个人凑在一团,胡女道:“小高小矮小胖小瘦四个哥哥,你们先往东去寻李相公,我要去救丘道君。”那四个听胡女这样讲,心下权衡:若是我等闯寺救道君,可算是目无王法、作奸犯科,叫人抓了不但前程尽毁更可能有杀身之祸;寻那李相公倒容易些,若找到了也算于他有恩,将来多少有些好处,若找不到,大不了回去看城门,也无损失。当下答应道:“你要小心行事,我四个找到李相公后即回此处等你们。”

五人当下分别,高矮胖瘦四个朝东经务本向平康里去了。

只说这胡女,眼眸转动计上心来,她环顾四周无人,只在此地转了几圈,竟变成了方才那柳将军模样,也是金盔金甲右手提枪,只是没有骑马罢了。原来这胡女道行尚浅,只能变化自身,不能变化他物,心想若再修百年,便可指石为马更方便了。又想这几个守门的都是凡人,也不一定能分辨真假,但有七分像就够了。想罢她便仗着枪往太常寺正门去了。

“柳将军,您不是刚刚进寺么?怎么又从外面回来了?您的马呢?怎么没人跟着啊?”不想那几个看门的兵一见胡女幻化就是一连串问题。

胡女胸有成竹,一一答道:“方才怕那五个人在门口盘桓不去再生事端,我就自己步行从后门出来查看,绕着走了一圈没见他们几个影儿,我就放心了,你们几个值夜辛苦,这有几个酒钱。”说罢甩出几个大钱,那领头的兵接住称谢把门开了。

这胡女仗着枪,大摇大摆向寺里走了。

就见寺中灯火通明,各房各殿都点着烛火,当院更有数十只火盆燃着。几队官兵手持火把在其间巡逻,胡女心下想:“好大的阵仗,不知是因何事,难不成是这丘道士此前是个江洋大盗今日遭捕?”

她即往前走,正遇一队巡逻的,拦了,道:“方才拿的那个道士关在何处了?

领头的兵道:“大人怎么又回来了,不是方才押着那道士往大兴宫见驾了?”

胡女道:“何时的事?从哪边去的?”

领头的一脸不解,道:“半个时辰前去的,从后面出经尚书省会同几位大人走长乐门进了宫。”

那胡女听了,绕殿直往后门走了。只留一队兵在后面呆滞。

那胡女边走边想:“丘道君呐丘道君,我已答应了娘娘要护你周全,你可别死在宫中,如是我便是万死也莫辞其罪了。”心中想着,步下更快了,只消片刻便经尚书省到了长乐门下。

但见那门下又是两队兵士守着,她也不急细想,径直往前闯门。兵士见是“柳将军”,因此前曾见他进了门,如今又到门口,便拦道:“大人且慢,大人且慢。”

那胡女心下急急哪还顾得上停步,只是提枪向前,冲开了门口几人,进门去了。后面一队兵士见“柳将军”闯宫,便觉事情不妙,忙向天上打了信号,叫宫内侍卫戒备。

胡女方进了门,宫内又有兵士百人朝这边急来,各自都是弓上弦刀出鞘的。心想不好,为今之计只有硬闯进去了,也提枪奔来,与领头的几个打在一处。

那胡女本看似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柔弱千金,不想此时也有男子气魄,几枪便把领头那几个挑了,各自躺倒在地上趴着爬着呻吟着。虽受了伤但性命无碍,只叫他们不能拦阻便是。

又有后队跟上的兵向天上打了信号,一时间宫内巡逻戒备的侍卫都往长乐门集合,他们由各殿各间奔来,很快将胡女围在当院中。那胡女心中急切,只想事到如此,打将进去也需时间寻那丘道士,不如叫侍卫捉了,再施法脱身。

想着便把手中枪扔了,束手就擒。四个精壮的侍卫上前把她押了,侍卫中又出来个当官的,道:“先把贼人收押,明日交陛下夺定!”众侍卫听他令列队散了,又回各自岗位去了。

只说那四个精壮侍卫押着胡女,往一处大殿后的小间去,中有一个边走边道:“柳将军,你因何深夜闯宫呢?有什么急事不能明日天亮再说?”

胡女听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那“柳将军”模样,对那侍卫道:“方才我在太常寺门外捉了个姓丘的道士,送到宫中,后有人言这人十分危险。我心怕这人图谋不轨惊了圣驾,心中急切这才闯宫救驾。几位‘哥哥’……阿不,你等四人将我放了吧?”

那侍卫道:“小人们不敢,如今柳将军深夜闯宫是犯了重罪,我四人若擅自放了您,明日里上司责怪,小人们担待不起。”

胡女心道与这四个扯皮无用,只好默不作声,随他们到了一小间叫八九条铁链子锁了,又见门外有十余个侍卫守着,四侍卫交代了几句便回归本队去了。

想那胡女毕竟三百年道行仙酒成精,区区几条铁链岂能锁住。见他眼一闭,几道光从盔甲中射出,八九条铁链脱落下来。又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弹弹腿伸伸手又上下几个跳,转了两圈,又从“柳将军”化作胡女模样。

向窗外看去,明月自云中飘出,亭台楼阁斗拱飞沿都照得清清楚楚。她又转身,化了一缕白烟,自窗口飘出,直往近处宫殿飞去。

那宫殿白瓦红墙,她在窗口盘旋了几圈,见里面点着灯,恍惚有两人谈话,便自门缝中进去,在侧梁上落下,又化作人形定睛往殿上看去。

那殿正中面南背北有一座椅子,上坐了一人,他隐在烛火光晕之后,看不清楚面目。殿下金砖之上面北背南,跪着一人,胡女一看便识出正是丘道士。

只见那椅子上的站起身来,对丘道士客气道:“丘道君,朕可把你盼来了!”说着他便上前双手去搀丘道士,那丘道士跪得端正,头也不抬。

正在此时,侧殿一声大喝:“陛下小心,有刺客!”胡女听了这句慌忙转头向侧殿看去。

就见一支飞箭穿空而来,离自己已在咫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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