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希格诺丝就有了机会直观地感受德拉科口中“除了用那双完全没有感情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你外根本不会说一个字”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况，那可的确够令人抓狂的。

万圣节前夕，斯莱特林的课程表空空如也，她依旧泡在图书馆整整一天，连午饭都只是自己随意带了些点心，要不是饿肚子可能会影响查找资料的效率，她情愿把书籍当做所有的餐点，尤其是阅读得最投入的时候，它们要比食物丰盛且令人愉悦的多。

直到下午，阳光穿过城堡尖尖的塔顶之间的空隙，暖洋洋洒在人们身上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让炼金研究更进一步的推动点，独自一人抱着书走出了图书馆，打算去好好享受一番万圣节前夕的宴会。

看得出，大多数学生都已经聚集在礼堂等候了，宽阔的草坪上没有什么人，除了远处大树下围着的那几个。

希格诺丝的视力一向很好，她远远瞥见了那个被好几个人高马大的格兰芬多围堵的人——安格斯·斯宾塞。

按照德拉科的说法，他是个极其沉默的人，一个不爱说话的人不可能主动招惹别人，何况希格诺丝从第一天就看出了这位小天才在人际交往上的安分守己，或者说是抗拒。

不合群的人总是被欺负的对象。

就连成天泡在图书馆并不在城堡中游走的希格诺丝都耳闻了一些安格斯在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那儿的艰难处境，即便他已经尽量避免去到除了教室寝室和图书馆之外的地方，也还是没法远离这些以欺辱他为乐的人。

在斯莱特林眼里，安格斯没有值得尊重的力量，希格诺丝能做的只是偶尔制止他们过于出格的行为，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容忍一群格兰芬多欺负自己学院的人。

希格诺丝慢慢靠近着，为自己施了一个耳听八方，对面嚣张极了的话很快传入了她的耳朵。

“上次我们被扣了三十分，这次我们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了，所有人都在礼堂等着宴会开始，包括你亲爱的魔鬼教授，这次会有谁来救你呢？”

“我想想，要让你付出些什么代价？从我的袍子下面钻过去怎么样？或者跳着塔朗泰拉舞走到礼堂？”

生活在互相使用华丽言辞恭维的世界太久，希格诺丝被那个高年级格兰芬多的粗鄙言谈气到，她抽出魔杖，换了个方向在大树的掩护下偷偷接近。

“别再盯着你那本蠢书了！”另一个看上去比较小一些的格兰芬多抢过安格斯手里的书，将他推地一个趔趄：“《魔药基础》？你简直就是那个老蝙蝠手下的小蝙蝠！”

安格斯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类似于愤怒的情绪，：“不许——诋毁——斯内普——教授！”

他拔出魔杖指着那个格兰芬多，只可惜他掩藏在宽大袖袍里只露出一小截的瘦弱的手臂看上去并不那么有威慑力。

那个高大的，不下于五年级的格兰芬多对一年级小巫师的魔杖完全不在意，他伸手试图捏住安格斯的小臂，但是安格斯迅速收回了它，并且用左手死死护在怀里，就好像那是他家祖传的珍宝，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这让高年级格兰芬多更加愤怒了，他举起魔杖指着安格斯：“塔朗泰拉舞——”

“盔甲护身！”

一面无形的盾牌在安格斯身前展开，挡住了对面发射的红光。

是希格诺丝，她终于在不引起敌人注意的情况下靠近了他们并且成功阻止了一次袭击。

用魔杖直直指着最高大的那个格兰芬多，她从树后缓缓走出，将因为下意识后退而被树根绊倒跌坐在地上的安格斯挡在身后。

“我倒是不知道，自诩正义的格兰芬多也做起以多欺少的勾当了？你猜猜麦格教授知道你们围堵一个一年级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谁会相信一个邪恶的斯莱特林说出来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告诉所有人是你在诬陷我们。”

希格诺丝简直没法相信会有人愚蠢成这样，果然赫敏那种聪明的小巫师在格兰芬多算是稀有品种吗？

“听上去，你们已经被斯内普教授逮到过一次了，有过案底。更何况，我有随身携带记忆纽扣的习惯——哦差点忘了你们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这么说吧，你们的一举一动我已经全部记录下来了，勒梅出品，必属精品。”

希格诺丝得意地指着自己长袍上亮晶晶的扣子，满意地看到他们终于变了脸色，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愈发怀疑，进入格兰芬多除了勇敢之外是不是还需要有愚蠢这一特质。

实际上，这一点倒是希格诺丝误会他们了，毕竟她现在可只有一年级，一个一年级的小巫师能有什么威胁呢？他们连咒语都没有学过几句。

“我警告你，现在就把那东西交给我，不然我不介意让你尝尝门牙赛大棒的滋味。”

只可惜，这个看上去软乎乎的小女巫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害怕地交出纽扣并哭着道歉。

“该死的，和平解决一件事就那么难吗？”希格诺丝选择性忘记了是自己先出言威胁的事实，她真心实意地打算让这几个蠢货每个人都感受一下锁腿咒的魅力，以便于清醒他们除了装饰别无他用的大脑。

“腿立僵停死！”

格兰芬多们震惊地发现这个一年级的魔力充裕到足以让他们每个人都只能靠跳跃来移动，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希格诺丝拽起安格斯头也不回的离开，甚至连个咒立停都不给他们用。

“安格斯·斯宾塞，我是希格诺丝·勒梅，我知道你绝对不是个蠢货，应该明白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你都是一个斯莱特林，我们在‘一致对外’这方面的认识应当是统一的！”

“我会想个办法让那群格兰芬多刻骨铭心地记住欺辱斯莱特林会带来的教训。”

希格诺丝胸腔里的气愤还是没有消散，这让她显得有些严肃。她也不管这位的个性有多沉默，自顾自地说着，希望他能不要害怕接下来的报复，她一定会帮人帮到底送巫师送到西。

出乎她的意料，安格斯停下了脚步，他面对着希格诺丝，没有表情的脸在逐渐笼罩的夜色中苍白的有些骇人，那双黑洞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这让她的声音渐渐轻下去，再说不出一个字。

“谢谢，不过不必麻烦了。”他的声音明明还是小孩子特有的细软，希格诺丝却从中听出了成年人一般，因为经历过太多的苦难而酿就的平静到极致的冷漠。

这曾经也是她延续了几年的，尽管已经远离却仍旧熟悉无比的语气。

希格诺丝目送着他的身影离开，他的步子克制而平缓，脊背挺得笔直，宽大的黑色袍子逐渐和夜色融为一体。她突然间非常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让这个只有十一岁的男孩拥有如此孤寂的背影？

她摩挲着左手食指上的戒指，松开手，一只黑色的千纸鹤在黑夜的掩护下振翅向前，轻飘飘地贴在了安格斯的后背，随即化为雾气笼罩了他的全身。既然他拒绝了自己的帮助，也不必硬要违背当事人的意愿，这只出自父亲之手的纸鹤至少能保护他逃过一次恶咒，算是对于曾经相似内在的最后怜惜。

希格诺丝步入礼堂，四张长桌上都已经坐满了人，安格斯安安静静地坐在斯莱特林长桌的末尾。她从他身边经过，目不斜视地走向德拉科的身边，他已经等她很久了。

“今天你来的格外的晚。”德拉科对于好友持续性的失踪颇有微词，不过当他看到希格诺丝眼底的黑青，以及略有疲惫的神色，也不再说什么抱怨的话，而是将母亲寄给他的爱心糖果推到她面前。

“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会，你肯定又没有好好吃午饭，先垫垫肚子吧。”

“谢谢。”

希格诺丝拈起一粒青苹果味的送进嘴里，脸色再疲惫也掩盖不住她的神采飞扬：“我的新想法又可以进一步了，今天在图书馆收获颇丰呢！”

德拉科很是无奈：“你总是不愿意告诉我你在研究什么，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潘西也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地帮腔。

希格诺丝神神秘秘地掏出自己的小笔记本，给他们展示自己画在上面的炼金示意图，包括外壳的用料、锻造步骤、外形角度，还有内里精密的构造和原料加入的顺序，层层叠叠的线条和文字说明看的两人头都大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在做一件大事了。”德拉科决定即使她每天都消失也再不问希格诺丝任何关于她在炼什么东西的问题，这简直是在给自己摇摇欲坠的自信心找虐。

希格诺丝看看德拉科，又看看潘西，被他们脸上写满的“离我远点”逗乐，捅了他们一人一下：

“等我成功把它炼制出来，送你们俩一人一个，虽然我希望你们这辈子都不要用到。”

这句话让两人的好奇更甚，又不好意思追问对于他们来说一无所知的炼金，只能祈祷着梅林保佑，可以让希格诺丝早日成功，别再打击他们了。

晚宴开始了，桌上摆满了南瓜汁、南瓜馅饼、南瓜布丁等等莫名其妙的南瓜食品，再加上放置在各个角落的南瓜灯，整个礼堂都呈现一种黄澄澄的色泽，这让斯莱特林们很是嫌弃。

希格诺丝不讨厌南瓜，但这也不代表她愿意吃一顿只由南瓜组成的饭，所幸家养小精灵们考虑到了这一点，没有丧心病狂到在牛排和烤鸡中也加入它们。间隔了一天终于能够祭祭自己的五脏庙，她表示满意极了。

对这次晚餐没有一点好感的是德拉科，他干巴巴地啃着盘子里的炸猪排和烤马铃薯，碰都不愿意碰一下他面前玻璃杯里金黄的南瓜汁。

希格诺丝用魔杖点点他的杯子，为他换了一杯牛奶，特意加了许多的糖，又给同样嫌弃南瓜汁的潘西换了一杯橙汁。

两个小家伙终于开心起来，潘西大口地喝着橙汁，滋润自己因为口渴而干燥的嘴唇，顺便偷偷地看一眼神态自若的希格诺丝。

比起少爷脾气一身的德拉科，总是能关注到自己需求的希格诺丝也不错嘛。

当然，她还是坚定地喜欢着德拉科的，潘西这样告诉自己，她才没有变心呢。

希格诺丝刚刚把盛着南瓜汁的杯子送到唇边，礼堂的门突然被撞开，奇洛教授疯了一般地冲进礼堂，跌跌撞撞地跑向邓布利多教授的座位，嘴里大喊着：“巨怪——在地下教室——我觉得你们应该知道的。”

说完，他就一头栽倒在桌子下面昏过去了。

差点被呛到的希格诺丝心想，他那一头紫色的大围巾怎么不掉下来呢？这样所有人都可以经历一次比见地下室的巨怪更有纪念意义的万圣节——附在霍格沃茨黑魔法防御教授后脑勺上的伏地魔！

礼堂已经乱成了一团，学生们尖叫着从自己的座位上窜出来，人人都想赶紧离开这里以至于门口已经堵的水泄不通。

一手抓住一个小伙伴的手臂，希格诺丝没法让慌乱的克拉布和高尔听到自己的话，只能把靠近自己的德拉科和潘西紧紧按在座位上，用他们能听到的最小声音提醒道：

“注意形象，纯血家族的继承人们！”

德拉科闭上了他因为惊吓而大张着的嘴，懊恼地发现自己差一点又忘记了父亲三番五次告诫自己的“避免情绪表面化”，如果他今天真的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大丑，即便没有父亲的惩罚，他自己也会羞愧万分的。

三个小巫师正襟危坐，他们用上了所学的最矜持高贵的姿态，斯莱特林的其他学生看到马尔福、勒梅和帕金森家三位继承人泰然自若的神色，惊叹于世家完美的教育之余也暗自告诉自己，维护斯莱特林的荣耀可不仅仅是刻在石壁上的守则。

安格斯身边的斯莱特林们对于这位他们一直看不起的混血的冷静自持也多看了一眼。

于是，斯莱特林长桌成为了乱糟糟的大厅里唯一安静的地方，邓布利多教授用他的魔杖爆出紫色的烟火，成功安抚下所有人的时候还朝这边扔了好几个惊讶的眼神。

“级长，”他声音低沉地说，“立刻把各学院的学生领到宿舍去！”

万圣节的晚宴改在各个学院的公共休息室里举行了，斯莱特林们吃着专门送上来的食物，暗自打量着带领大家替斯莱特林学院维持了高贵形象的三人。

也有人估摸着，混血安格斯或许也有价值让他们这些小家族的人结交一番。

看来，今天过去之后，自己一行人在学院的地位又可以提升了，这次不仅仅由于家族带来的荣誉，更是他们本身的实力，希格诺丝欣慰地想。安格斯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巨怪带来的改变属于救世主三人组，今日之后这个影响了魔法界生死存亡的小组织即将初现，并为最后的大战埋下胜利的种子。

只是这些和自己都没有什么关系，她只要守护好自己在乎的人，救回不该逝去的生命就够了。

希格诺丝没心没肺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