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仍然是同样风景。

市井间喧嚣又简单的尘土气味，有气无力的慵懒叫卖，和时常蹦跳着追逐着略过的孩童，让江小草那份微愁的心思，稍微纾解开来。

买了几本书，吃了几样小吃，心情不算美好却也惬意。这本也就是人间该有的滋味。

只是等待时他下意识和摊主闲谈，说到了对方的孩子，摊主愁眉苦脸说，他家孩子最近越来越迷一种叫超能力的东西，也不知是不是给邪教骗了……

看来这份改变也不是谁都在相信。

不过更让江小草意外的，是摊主的孩子身为普通人竟然憧憬超能力而不是排斥超能力。他又细问，才知道并不是个例，包括很多小孩子都在幻想和渴望那些东西。【瞧啊，和小说上那些故事多像啊。】小孩子都这么想着，不像那些稍大的孩子，会想到更复杂更扭曲的背后一些因果。

江小草有点开心，不过当摊主说出孩子偷钱想去“改造”的事，他脸上的开心便全都成了复杂。小孩子面对欲望是真挚也是赤裸裸的，甚至有些不择手段。其实不止小孩子，大人又何尝不是呢？

四天后，到了约好的时间。

临行前江小草才得知，这天是仲锋年生日。在别人生日搞事，大抵有些不人道，不过江小草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换上身全新的衣服，被木马用近乎粗暴的化妆技术在脸上随意涂抹，说是伪装，但伪装出来的最终结果却让江小草哭笑不得。一方面是涂得很花，另一方面，他觉得这种“油彩”没什么用。

木马却撇嘴说：“你个笨蛋。真笨。小仲仲那是个技术狂，比起人类，他肯定更相信他的技术，我们只要能骗过他的脸部识别程序就好了。对我来说挺简单的。化妆的意思是隐藏骨形欺骗电脑，不是易容。”

“他不相信其他人么？”江小草突然好奇。

“嗯啊……因为人很容易背叛，很容易被渗透，人和人距离犹如天堑，注定无法互相理解……他是这么想的。”木马露出有点落寞的神情，这还是近期来江小草第一次看见木马露出像过去似的模样。

变了吗？

变了吧。

女人太聪明便失去了可爱，太笨又失去了灵动。木马究竟是笨还是聪明？两个截然不同的观点却如同波粒二象性那般互相依托存在。

江小草忽然想明白了。其实过去他以为木马笨，都是因为木马在gants的事上犯傻，而那种犯傻，是他站在gants的角度上所认为的，倘若他站在普通人的角度，木马只是做了一个沉浸在暗恋和索取希望中的女孩子，所该做的正常事。

可惜，这一切都毁在他的手上。

他必然不会愚蠢又不负责地归咎于什么……“命运”，否则命运被像套环一样套上一口一口的大锅，就太可怜了。

“木马……”他走过去，轻轻把手放在了木马的肩上。

木马却甩开，回头复杂地望了他一眼。那一眸的千般情绪，江小草似乎明白，又似乎不太明白。

半个小时后。

林雅儿的车子驶在历山主干道上，映入车窗的是连绵高楼和稀少的人迹。冰冷的混凝土把太阳遮住，人的脸庞埋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只有行色匆匆。江小草忽然觉得这一切其实把人阉割了，阉割的是感情。

“有些荒凉啊。”

江小草自顾自感慨着，偷偷看向了旁边的木马。

木马在兀自出神，不过她似乎正因为什么原因紧张着，抿着唇小手下意识捏在一起。她皱着眉，陷在深深的思索里。

“不要太累了。”江小草忍不住提了句。

木马扭头瞥了江小草一眼，没说话。只是坐更远了点。

江小草囧。

林雅儿从后视镜里看到车后座的一幕，若有所思。

疾驰而过的风景留下一地尾气，又过了十分钟，三个人，全被送到。

目标点是鼎力公司，仲锋年生日也就是在这里过的。那个狂热的实用主义者不愿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干脆把最新的研究进展要在生日时宣布。大概这也就是木马要来此的另一个目的。

尽管迟早也会在网络上听到消息，但这种事，毕竟不抵透过真人表情和微动作看得清楚。

而正如木马所说的，门口甚至并没有安保人员，宾客只需在门口一个摄像头前停留片刻，便会自动调出信息，被机器管家迎入。技术狂热者的手段，的确令人赞叹。

“我们真的能被识别出来吗？”江小草不禁有些忐忑。

“放心放心，”木马慵懒，“那个技术我也很清楚的嘛，我以前还找他要过源码，目的是找gan……哼。总之这玩意儿很容易骗过。”

“那他还敢放心？”

“因为看过源码的就我和他啊笨蛋……对别人他自然放心嘛，至于对我……他绝对想不到我会来这里。”也不知道木马有什么底气，反正，她十分笃定地说道。

江小草心一横，也想清楚了，mmp，大不了暴露就暴露呗。自己真要想跑，除非直接远程一狙击枪给他崩了，不然谁都拦不住。

至于木马……那人再丧心病狂，也不会为难木马，不是么……？

这么想着，他无所谓地过去。

出乎预料的是进展竟然意外顺利，两人直接通过识别，江小草还注意到，两个人身份似乎是一家广告公司的客户经理。

这个身份设置很妙，合情合理，又不容易被关注。仲锋年以前出了名地讨厌广告——认为那是一种洗脑行为，是对人类自由思维的毁灭和封锁。所以他俩多半不会被注意到。

从接待机器人那里领到行程表，似乎下午是招待会，晚宴后便是重头戏的发布会。结束到了十二点，大概这之后，就是木马要动手创造机会的时间。

事到临头，反而江小草有些忐忑，他那个“诚实光环”能力偶然被触发，至今还没怎么测试过，因此是否能起作用，他也没把握。这点他也跟木马说了，木马只回给他句：“管他呢，试一试。”

哈……这么随意？

江小草初听甚至觉得这不像木马的话，尽管过去木马努力的方向不对，但在任何事上，她都是考虑很全面很谨慎的。从她一次社团行动要调查几十页的目标资料就能看出来。如此“不靠谱”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在木马嘴里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