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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鸣剑啸》第六章 添新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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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有“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一说,可见黄山胜景,一枝独秀。

当地人称为“莲花庄”的知剑山庄就坐落在黄山最有名的莲花峰半山腰。

就在知剑山庄里,被弟子们戏称为“七星塘”的湖边,当世剑神公孙无一与夫人解罗衣正在饮茶。

而大弟子萧慕舟正在向他的师弟师妹几人讲解知剑山庄的武学“知剑诀”的心法精义。

此时的萧慕舟已经是一个二十四岁的青年男子,时间距离当年他和苏桥雪下山迎来云枕月已经过去了七个春秋。

这七年里,公孙无一先后又收了三个弟子,再算上公孙无一的女儿公孙茹,解罗衣当年笑称的公孙无一北斗七星七个弟子竟然成了真。

解罗衣看着给师弟师妹们仔细讲解知剑诀精义的萧慕舟面含微笑,她给公孙无一倒了一盏黄山特产的毛峰茶,浅笑道:“舟儿这几年越来越有大哥的样子了,现在有他帮衬着,你也轻松了不少。”

公孙无一轻轻呷了一口,点头道:“舟儿以前心情跳脱,但是心性粗中有细,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兄长。”

他看了眼此时斜躺在湖边大石上,嘴角叼着一根青草的苏桥雪,道:“雪儿心性沉稳,不善表露心迹,这些年虽然与舟儿和月儿他们情谊深厚,但是对待庄外之人,心防极重,本来以雪儿资质,知剑心法精进不会停滞在第六层而不前了。”

公孙无一的女儿公孙茹还是个粉雕玉琢只有六岁的小女娃,方才还挺认真的盘膝坐着听萧慕舟讲解剑法,此刻又无聊的坐到苏桥雪的怀里,让苏桥雪给她拍拍背,哈欠连连的准备睡午觉了。

解罗衣叹了口气,道:“雪儿心中心魔尚存,对杀父之仇难以释怀,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他不似月儿已然无牵无挂,父仇开始折磨他了。”

公孙无一看了眼妻子,沉吟了一下,道:“前几天,嗯,‘温雪居’发来顾家的‘穿云燕’,顾师兄他们顾家的百载宴就要开始了,这百载宴乃是天南顾家执江南武林牛耳的老惯例了,仅此他向咱们发出了邀请。”

解罗衣又给他的杯中倒了一杯茶,笑道:“你去便是了,这百载宴说是百载,其实不是每五年就有一次的啊,上一次你不是带着舟儿和雪儿去过的呀。我又不是那些十几岁喜欢争风吃醋的小姑娘了。”

公孙无一哈哈大笑:“为何我手中的茶水却隐隐有着一股子酸味呢?”解罗衣面色平静道:“一哥,看来你晚上是想要睡书房了吧。”公孙夫妇间的夫妻情趣总是平淡而闲适。

数日之后,公孙无一带着弟子萧慕舟、苏桥雪、云枕月三人离开黄山前往天南顾家所在的杭州。

本来想要化解弟子苏桥雪心结的公孙无一却万万没有料到,苏桥雪此次杭州之行,却让他的陷入了又一个难以自拔的痛苦之中。

一个月之后公孙无一带着萧慕舟和云枕月回了黄山,而苏桥雪却并未回山。

直到半年后奉师命下山萧慕舟带着身负重伤的苏桥雪回到黄山,在病榻上躺了整整半年的苏桥雪愈发沈默寡言。

苏桥雪下山半年此间发生了什么,苏桥雪一句都没有说,就算是如同亲人的知剑山庄众人也不知其中就里,直到公孙无一让几个弟子中最是聪慧的四弟子风笑痴下山查探苏桥雪受伤缘由,才让众人知晓其中故事。

阳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初春的江南,细雨绵绵。微微细雨伴着风拂过面庞,有些许的凉意。如同这江南女子一般,温柔的唱着江南的小调,清丽无双。

这里是直通杭州城的官道。这条官道是沿着钱塘江修筑的。即使是连日来一直飘着细雨,官道依旧是行人往来不绝。

今日这连绵的春雨终于停了,初春的阳光,暖暖地洒在江南的土地上。在杭州城外四五里的茶竂,坐满了出城踏春的游人和往来经商的行客。几个青年人格外的引人注目,不论是过往的行人,还是歇脚的客人,无不或是偷偷看或是直接频频回头。只因这几个青年男女,鲜衣怒马,器宇不凡。

他们将马栓在了亭侧,围坐在亭中一桌饮茶,如非看他们身配长剑,怕是在这人流熙攘的官道上已招来登徒浪子的是非了。

亭中几个青年男女并不在意路人的目光,围坐在亭中,自顾自的聊天。

“遥夜泛清瑟,西风生翠萝,残萤栖玉露,早雁拂金河,高树晓还密,远山晴更多,淮南一叶下,自觉洞庭波。好诗啊好诗。许晖的诗吟起来就是潇洒啊~”说话的是一个白衣青年,约莫十八九岁年纪,浑身散发着阳光朝气,英俊的脸庞,透着一股少年飞扬洒脱的气韵。

在他身侧坐着的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女,面目如画,柳眉如黛。看上去虽还有着几分稚气,但是难掩她姣好的面容。听到白衣青年打发感慨,不由笑道:“哎呦呦,想不到咱四哥竟然会闲情大发,吟起诗来,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啊。”

听到少女的调侃,那白衣青年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缓缓道:“六妹,你真是太不了解你四哥了我了,别看我平日里只会习武练剑,我可告诉你喔,诗词歌赋,我可是非常精通着呢。唉,倒是你啊,一个女孩子,只知道舞刀弄剑的,我可真为你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裴梦楼才不屑于那些个什么少年英雄呢。”话罢,傲气地皱了皱鼻子,道:“四哥,你这把折扇看着很眼熟啊,咦?是二哥的那把?”

被叫做“四哥”的白衣青年风笑痴道:“这个可是二哥送给我的。他月前去山东时,临行前给我的。他说我潇洒不凡,最适合这把折扇了。”

裴梦楼做了个欲呕的表情:“哎呦,你还潇洒不凡啊,你还要不要脸了四哥。”

风笑痴浅笑一声:“小丫头片子哪懂得什么是潇洒啊。”

裴梦楼刚想反唇相讥,坐在她对面的青年女子道:“你们俩呀就别再闹了,前面就要进城了。这要是到了顾府,咱们失了礼数,那可就不好了。”

“不会不会,放心吧三姐,我会好好管住这丫头的。”风笑痴哈哈笑道。

“呸呸呸,四哥就会欺负我。”裴梦楼大口喝了杯茶,气鼓鼓地道。

风笑痴看见裴梦楼孩子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头对边上的“三姐”道:“三姐,你说,今次‘剑阁城’少城主成亲,人家‘剑阁城’特意派人送贴子来庄上请师父。师父只派了咱们师兄妹几人过去,会不会不好啊?”

被少年称为“三姐”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岁的年轻女子,初春的阳光透过官道两边栽种的垂柳,映射到她的及腰长发,散发出晶莹的光泽。精致的五官点缀在她娟秀的脸庞上,给人一种娴静柔美的感觉。任何人看见她,心头必然会想:“好一个美貌的女子!”

她缓缓道:“师父他这几年已经甚少出庄了,凡事都是由大哥二哥代为管理,自四个月前,师父参悟‘知剑’第十二式精义,连师娘和茹儿都很少见到他了。前日里收到‘剑阁城’的帖子,大哥拿去给师父的时候,师父亲笔写了一封信,应是对海师叔解释和致歉的吧。他嘱咐大哥和二哥带着咱们去‘剑阁城’,想是心中还有难题没有解开吧。笑痴,你这脱缰的野马可以借机跑出来,我看你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风笑痴嘿嘿的笑道:“三姐,不要这样说嘛。平时里一直在庄上,难得可以下山。我又不像二哥,师父许他满天下的行侠仗义。今次下山,不管怎样我定要好好的游览一番。”

他身边的裴梦楼也一起道:“是呀,是呀。今次大哥还有些事暂时不能脱身山庄,要迟点赶往剑阁城,二哥又在山东一带往回赶,我们可以一路游玩过去岂不是好。”被称呼“三姐”的云枕月看了看几个弟妹苦笑道:“大哥把你们交给我,这可真是难为了我。”

她看看几个虽是年轻,但是充满了朝气的少年男女,充满了溺爱。师傅一生只收了六个弟子,算上他自己的女儿,一身名震天下的武艺只传给了他们七人。师父的几个弟子多是命苦的孩子,他给了他们一个家。师父师娘对待他们视如己,几个兄弟姐妹更是如同一母同胞,平日里嬉笑打闹,一个山庄好不热闹。

今次师父好友的儿子成亲,他脱不开身于是派出了门下弟子前往。她对几个弟妹道:“咱们不需半日就到杭州城了,师父让咱们去杭州顾家庄找顾师伯他们一同出发,而且二哥也会在杭州和我们汇合同去。”

她边上的裴梦楼浅尝了一口清茶,笑道:“二哥也来啦,那三姐你一路可少操不少心呢,难怪这几日你一路快马加鞭的。”云枕月面色一红:“六妹,连你也口不遮拦了吗,小心我回去的时候偷偷告诉师娘,让她安排些女红的事给你。让你还敢调笑我吗。”裴梦楼嘻嘻笑道:“冤枉啊三姐,我哪有调笑你我,只是说你敢赶路赶的急呀。四哥四哥,你可要为我作证啊。”

正在摇着折扇装潇洒的风笑痴立刻接口道:“对呀对呀,三姐,六妹可没说什么喔,我这次可是很讲道理的呢。”话罢,还很严肃的点了点头,但瞬间又绷不住和裴梦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枕月面色更红,坐在风笑痴边上的少年男子叶无恨道:“三姐你的心思,咱兄妹都知道。放心吧。等二哥心中的结解开了,自会明白你的好来。”

云枕月微微叹了,口气,脑中回想起十年前,自己第一次遇见二哥的那个下午。

云枕月的父亲本是黄山脚下徽州城的一个教书先生,在私塾里教授孔孟学识。因为云枕月的父亲云中图才识过人,为人正直,得到了一位徽州城富商大贾青睐,聘为西席。更得到富商千金的垂青,结为夫妻。

可是后来徽州城知府的儿子,垂涎云中图妻子美貌,以及富商家中田产,与其父合谋陷害云中图一家,使得富商蒙冤入狱,惨死狱中。云中图妻子被知府儿子掳进府中,不堪受辱,撞墙自尽。云中图带着年幼的女儿云枕月本想上京告状,却又被知府儿子知道了消息,竟然带着一些恶仆找到他们父女且打断了云中图腿。年幼的云枕月这么一个六岁的孩子,突然从千金小姐沦落到如此境地,背起了照顾父亲的重担。

可是知府终究担心这件事被人告发,于是想致云中图父女于死地。他依着人脉联系上了江浙一带最大的绿林道巨擘“穿魂剑”沙威,意图杀云中图父女。

定居黄山公孙无一初来黄山时,与云中图交情莫逆,云中图便向公孙无一求救。公孙无一却还是来迟一步,他亲手斩杀沙威及徽州知府父子两人还有他们手下十数人,但云中图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年纪幼小的云枕月从此被公孙无一收养。

云枕月尤记得,跟着师父到达黄山脚下,是一个微风习习的早晨。太阳不大,照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

大哥萧慕舟率先和自己打了招呼,那时候的自己刚刚经历了失去父亲的痛苦,躲在师父的背后,不敢和他们接近。

是他,将手伸向自己,是他告诉自己,小妹,欢迎你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深深地刻在了云枕月的心里。

还有那天那微微的风,那和煦的阳光,那伸向自己的手,那暖人心脾的话语和他温柔的眼神。

云枕月第一次见到二哥苏桥雪的场景,至今还深深的印在脑海里,叹了口气:“二哥的心思,谁又能猜的透。无恨,当年二哥和苏无疆在武夷山比武决生死,两人都是以命相搏,两败俱伤。二哥和苏无疆闹成这样,苏家也并未为难他。我想苏家可能有些人也猜到了他的身份。二哥这些年本就对苏家心中有怨,加上苏姑娘的事,二哥心中的结是越结越深了。”

叶无恨低叹了口气:“二哥怎的也是师父的弟子。而且正如你所讲,苏家一些人也发现了他的身世,故而并没有留难他。当时师父担心二哥只身在外,让大哥下山寻他。幸亏如此,不然二哥当时伤势不轻,一个人回来还真危险。事后听说,苏家的准亲家方家的大少爷好像也有什么原因托人退婚。所以,二哥也不算是抢亲。但是苏无疆认为二哥当年一开始接近苏颦儿也是有目的报复苏家的,事后方家肯定是因为二哥的事才退婚。所以他去找二哥约战决生死。不想他两二人比武的时候,那苏姑娘却不知怎么误以为二哥已然被杀,竟然自尽殉情了。当时二人比试正在紧要关头,二哥强行收手伤及内腑,苏无疆也因为收势过猛击碎了自己手臂骨,从而两败俱伤。不过,据说那苏姑娘不像自尽,似是被人偷袭所杀。所以,二哥这几年偶有下山或经由武夷,都会顺道查访。可惜并无所获。”

裴梦楼和风笑痴也停下斗嘴,轻声道:“二哥性子沉稳。所以心事重。有些事需要些时日。二哥父子当年受尽苏家欺凌,心中有恨也是人之常情,要不是师父一再阻止,咱们兄妹早杀上苏家,给二哥讨还公道了。三姐,你不需要这样挂怀。等二哥回过头来,自然是会了解你的心思。”

风笑痴看云枕月心情不佳,忙给几个弟妹使了个眼色:“三姐,你们说咱们到到顾师伯家,万一温香水榭的那些个主也在,那可如何是好呀?”

几个少年听到温香水榭这几个字都是面色古怪。裴梦楼叫道:“好哇,四哥你连师父都敢调笑,看我回去不告你的状。”

风笑痴忙求饶道:“别别别,六妹,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也就是开个玩笑嘛。我听大哥曾经说过,温香水榭门下弟子因为她们师父的事,一直对咱们知剑庄可不怎么友好,我是想提醒大家,咱们还是要留个心眼的。其实我真正好奇的还是剑阁城。他们海家是天下第一等的刀法大家,为什么却取了个剑阁城的名字。”

裴梦楼明知他是引开话题,不过心下也是好奇,看向平日最喜看书,博闻强识的五哥叶无恨。

叶无恨道:“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过大哥二哥。他们说,海家祖上是以护镖走镖起家,后来在南宋末年,定居成都。定居成都之后,海家成立了镖局联盟。但是成都是西南重镇,镖局这个行当和绿林又是有着非常多交往的,而元朝时蒙古鞑子对汉人又是诸多掣肘,总是担心汉人造反。所以海家常招来蒙元朝廷在成都驻军的骚扰。他们为了稳定镖局行业,以及自身考虑,才不得不把海家基业迁离成都,搬到了距离成都五百里外的剑阁城。建立了‘剑阁城中城‘。如今的剑阁因为海家的原因,愈发繁荣,是天下镖局同盟的总部。所以今次海家大少爷成亲,到访的江湖道上的名仕必然不在少数。”

风笑痴道:“不过,听师父提起过,剑阁海家的‘春色三分刀’刀势刚猛,气吞天下,洒脱不羁,大开大阖,端的是一等一的武学。现今‘剑阁城’老城主,算是咱们师叔公了,海倚楼海前辈,已经将‘春色三分刀’修炼到极致境界。当今天下武林,唯有他的武学修为可以与武当山张三丰真人一争长短。两人分执南北武林牛耳,是当之无愧的武林巅峰。师父已是公孙氏近百年来天赋最为卓绝之人,但囿于不是嫡传,‘剑舞’之术并未得到真传。所幸师父自创‘知剑术’,并不逊色于公孙家嫡传武学。”

云枕月点头道:“自十二年前在泰山之巅的武林大会上,师父一剑震寰宇,风雷动九州。师父现在已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剑法大家。据说,姚家‘蹑雪居’的‘江湖秘闻录’中,认为当今天下虽是群雄并起,高手林立,但师父的武功已然超越同辈的造诣,直追张真人与海叔公,成当世武林第三人了。”

叶无恨道:“不错,但是师父年纪较张真人和海叔公年轻了许多,将来的成就必将不逊色于他们。师父的‘知剑十二式’大成之时,剑术必当更上层楼。指不定什么时候师父能创出第十三式、第十四式呢?”

裴梦楼也道:“就是就是,到时师父也可当得这天下第一的称号呢!”

云枕月放下手中茶杯,招呼小二付了茶钱,缓缓站起道:“师父从不在意这些虚名,这些年来,修身养心,但咱们出门在外,可不能坠了‘知剑山庄’的名头。师父常说,这天下武林,能人辈出,可不是一个江湖秘闻录可以囊括得了的。谁又知道天下高手几何多,谁又比谁更高明。往往一些江湖名宿都是栽在了名不见经传的高人手里。到了杭州城里,可不要再胡闹了。走吧,进了城,咱们还能稍微逛一下再去顾府。”

几个师兄妹齐声应了,纷纷拿起长剑,收拾了一下,各自牵起拴着的马,呼喝一声,在人们的注视下,沿着官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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