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湖城外，戚家军的军营内，虽然戚继光对于外面这种称呼不是很满意，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手底下这支军队依然是林河口中的旧式军队，这次乍浦大捷，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各种巧合导致的一场大胜。

但是不管怎么说，运气也是战场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和林河在一块儿的日子里，接受能力很强的戚继光接受了林河那种古怪的说话方式，也对林河那对于战争的理解有了很大的接受程度。

比如林河认为火器迟早会统治战场，然后把刀枪弓箭全都淘汰，在北方看似无敌的套虏骑兵集群，迟早也会像被屠杀的猪羊被火器收割。

尽管戚继光也是极为重视火器，但是对于林河言之凿凿的定论还是存在一定的怀疑程度，不过林河走得时候，给他留了一杆火铳的构造图纸，那种名为后装燧发枪的火铳看上去结构极为合理，如果真能够造出来的话，绝对比现在的佛郎机铳强得太多。

戚继光不但是个指挥能力超强的军事统帅，实际上也是个擅长发明改良武器的武器专家，实际上大明中后期够资格称得上军事家的只有他和俞大猷两个人，不但擅长指挥作战，同样也对武器研发很有心得。

正因为对火铳有研究，所以戚继光才对林河越加佩服，但是同样也对林河有种颇为无奈的感觉，因为林河直接告诉他，那种后装燧发枪眼下确实能造出来，但是那成本和工期完全不适合军中列装使用。

“要大规模地使用这种后装燧发枪，我需要花五年以上的时间去改良炼钢方法，这样才能造出合格的枪管，然后刻画膛线又需要用到最简单的车床，这些都需要一个完备的体系和大量的人才储备才能够做的，所以这种后装燧发枪，南塘兄你看看就好，不用想太多。”

以上是林河对戚继光说的原话，可是像戚继光这样的天生武将加军事家，在看到了一款划时代完全可以改变整个战争模式的武器后，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更不用说林河还给他画了几张各种火炮的图纸，另外还有改良的火药配方。

都不需要林河去提醒，戚继光很自然地就想到了火炮搭配火枪的战争模式，还有林家家丁那种完全可以应用在火枪上的拼刺技术。

“哎，最终还是钱的问题啊！”

看着自己桌上的那些图纸，戚继光起身长叹道，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林河为什么老是想着要赚钱，因为钱多到了一定地步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比如林河告诉他，如果他手上能有一百万两银子，两年时间他就可以搞定枪管的钢材，但是现实情况起码需要五年以上的时间，因为前面三年他要把精力放在如何赚钱上，而且前提还是没人找他麻烦，能让他顺利地发展。

现在仔细想想，戚继光总觉得林河临走前和他说的那些话都颇有深意，他始终认为林河如果来军中的话，一定能够成为一名不错的优秀将领。

把那些图纸仔细地收藏好，戚继光走出了帅帐，眼下军中还在热火朝天的练兵，当然这所谓的练兵就是按照林府家丁的训练方法，训练士兵们的队列和军姿，至于林河那本改名为步兵操典的练兵纪要里面真正核心的内容却并没有触及到。

“齐步走，一二一二！”

军营里，随着军官们的喊声，已经训练了数日的军士们已经走得颇为像样，眼下这群满脑子升官发财的丘八们之所以还能在寒风里辛苦训练，全是因为戚继光告诉他们，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代表皇上要前来犒军，到时候会检阅军容，你们自己看着办，要不要训练！

于是这些军将们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捧着那本写着戚继光、林河合著的步兵操典，拼命地训练手下的军士，不识字没关系，反正上面的内容全是大白话，也都配了图，找个书办念一遍背下来就行了。

对于这本署了自己名字的步兵操典，戚继光觉得有些受之有愧，因为上面绝大部分内容都是林河想出来的，他只不过是在讨论的时候，根据他自己的行军经验加了些内容进去。

眼下这本兵书很受军中那些丘八们的追捧，因为林河坚持用白话文，所以很方便这群丘八们看懂理解，并且上面如果刨除掉林河那有文化的军队才有真正的战斗力的核心内容，这步兵操典的执行难度并不算高。

戚继光唯一感到高兴的是，虽然他会完全招募良家子组建新军，但是军中那群丘八能够把这本步兵操典当成宝贝一样背下来，这群混账去其他地方带兵的话，只要依样画葫芦照搬训练的话，想来应该战斗力不会太差，起码会比眼下大明的大部分官军强不少。

戚继光当然不知道，日后他写的纪效新书，成为了后世大清不少将领的案头必备兵书，完全照搬他的训练和作战方式，其中尤其以那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曾剃头曾大人为最，曾大人走火入魔地到了完全一比一完全复刻了戚继光的兵书里，最后成功地镇压了太平天国。

而眼下这部步兵操典就是差不多和纪效新书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林河让它提前面世了，而且更加具备先进性，如果能够在大明军中可以推广的话，哪怕那些武将们只是照本宣科地进行训练，起码也能增强一大截战斗力，只不过大明军队已经烂到了连这都办不到的地步。

“大帅。”

戚继光所到之处，那些丘八们全都抬头挺胸，中气十足地喊道，让戚继光颇为受用，不过他也清楚这些家伙全是样子货，虽然底下的士兵里不乏敢战之士，但他们身上沾染的旧式军队的陋习只怕是改不了了。

“不破不立啊！”

在眼下的这支官军里，戚继光最后会带去新军的不会超过百人，虽然有些可惜，但他也清楚，只有一支真正白纸一般的军队，才最适合他用林河的那种练兵方式去训练，只要能够练出一万人的队伍，平定倭患不在话下，北上抵御套虏也能有所作为。

……

“大帅，眼下兄弟们练得这么辛苦，这明天就要去府城了，是不是也让兄弟们去城中快活一下。”

“就是，这么多天都闷在军营里，这母猪都快赛貂蝉了。”

“大帅放心，之前已经把赏银发下去了，下官保证底下的兄弟们不会乱来。”

军帐里，到齐的军将们看到戚继光后，有人第一个开口诉苦后，其他人也是纷纷说话道，朝廷的犒赏还没下来，不过胡宗宪已经预支了一笔银子先发到了戚继光军中，因为有戚继光压在头上，而且这些将官们也都清楚真正的大头在后面，于是老实地把赏银发到了下面的士兵手中。

这段日子虽然因为要在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跟前好好露把脸，一众军将们都听了戚继光的命令，闷在军营里训练，可是河朔军在平湖城中快活的消息他们也是知道一些，如今明日要去府城了，不少人都动起了去城中快活一把的心思。

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看着眼前这群一个个脑子里全是去城中找女人快活的将官们，戚继光心里生出了这样的念头，亏他刚刚一路走来，还觉得这麾下军将士兵们有了几分强兵的样子，如今想来全都是假象。

这还是那支打不了硬仗的旧式官军！

戚继光眼中闪过了失望，不过对于这些家伙的要求，他决定还是比准了，“城中不可以去，你们手下那群丘八一旦喝了点马尿，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不会生事。”

“你们派人去城中花钱雇些姑娘去军营边上立个营帐，记住，要守规矩，不能胡来。”

一开始还有些失望的军将们听到戚继光后面那句话时，一个个都是呼吸急促起来，虽说不能进城快活，可是把窑子里的姑娘弄出城来也是一样的，当即便有精通此道门路的自告奋勇，愿意前去城中联系窑子和老鸨。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次锦衣卫指挥使的陆炳大人也来了，这平湖城里锦衣卫的眼线不少，你们不要搞出些什么事情来，万一叫锦衣卫给报上去，本帅也保不了你们。”

看着一群色欲冲头的手下，戚继光沉声说道，他还是要给这群丘八提个醒，省得他们到时候没轻没重，万一把弄来的姑娘搞死了，那可是麻烦的事情。

“大帅放心，我们一定派人盯紧了，绝对不会出事！”

河朔军的那群丘八最近闹得很不像样，那是因为他们捞不着功劳，这次乍浦大捷的功劳，他们别说肉了，就是连口汤都喝不上，所以他们胡来，搞得城中怨声载道，也没人会拿他们怎么样，反正大明官军的军纪向来就那德性。

可是眼下他这“戚家军”却是不行，这天大的功劳如今全叫自己得去了，戚继光很清楚目前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这浙江里不少军中同僚可都是盼着看他倒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