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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棍指定律师》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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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吧。”普兰特朝前方伸长了胳膊,甚是洋洋得意,“我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很紧,希望告发我的家伙不要耽误我太多时间。”

能说出这种的话的人,多半是没有把这次的告发放在眼里。又或许他是把乔安娜当成了小孩儿,心觉这样的年轻律师压根不足为惧。

虽然乔安娜貌似在开庭前又补了一次妆,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稚嫩。总而言之,普兰特第一眼看到我们时,就认定了我们是一对菜鸟。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那我就开始询问。在以下内容里,辩方就直接称证人为普兰特好了。”乔安娜拿起了手中的文案。

“随意,我无所谓。”

“第一点。”她手指文案上的几条信息,“我得明确一件事。”

“你说呀!”

他反而还有点不耐烦?这声音听着像是对我们的挑衅一样。

见对方把早已把话挑明丝毫没有配合我们余地,乔安娜也正式开始了先声夺人地计划,以强硬的口吻进行庭审。

“辩方希望证人普兰特,能够以自己的名字起誓。”

“啥啊……你要我起誓什么?”

“这句话不如问你自己。”

“能不能快点,我的时间很宝贵。”

我真想说你的时间再值钱,收了出庭文书也得乖乖被法院强制传呼。在这种地方耍威风一点意义都没有,审判长对你产生不好印象反而对我方有利。

“要知道,你是被大众眼中的明日之星。”乔安娜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希望你能对得起这个称号,维护自己作为英雄最后的尊严。”

“我不懂你的意思。”普兰特两手插兜里,假装没听见似的,晃晃身子翻翻白眼,“我为什么非得对一个恶棍的保护人谈尊严?笑话。”

乔安娜满不在乎地耸肩,“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开始提第一个问题。”

“你只管问。”

“10月案发前后,你在做什么?”

“这个媒体在当天不都报道过了吗”

“案发后你又去了哪里?”

“这关人质的死有什么关系。”

乔安娜露出了无奈地神色,猛地关上了文案。

“我再问证人一遍,被告派斯达被逮捕前,你、在、做、什、么。”

“你不是再问废话吗?”

证人一直没有正面回答我方的问题。他在刻意回避辩方的指控。看来普兰特在这种意义上还是不容小觑。

普兰特的嘴形成拱桥形,又冷笑了一声,不快地望向法庭窗外。

于是这一来一去,我也快忍不住了。

什么狗屁英雄,这个叫普兰特的家伙也太欠扁了!我想这么拿着话筒冲上去对他嚷嚷两声。

……“啪”的一声,我们的文案被狠狠丢在了桌上,写着辩护人三个字的案板连着摇晃了几下。

终于直到乔安娜用力地一拍桌,普兰特才回过头正视我们。

“公民走上法庭的证人席,便是认同了自己的证人身份。拒绝到庭或是到庭后拒绝作证,情节严重的,法院将会处以十日以下的拘留。”她故作轻松地说,“虽说作证豁免权,但连国家的公民基本义务都无法执行,作为英雄来说也太可悲了,甚至连今早的无业游民也比不上。”

“你说谁不如无业游民!”

“这也难怪,毕竟我们的超级英雄,只是一个话都不敢说的娘娘腔。”

普兰特捏紧护栏,皱起眉,用扭曲地声音说:“我才不是!”

“不是个屁。”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够了,老老实实闭嘴!谁允许你擅自发言了?”不料也乔安娜斜眼瞪着证人席,并跟着大喊道,“回答我之前重复的提问!”

“我……”

“回答我案发前后你的所作所为!”

现在连法官也看不下去了,“证人,请回答辩方律师提问!”

经由乔安娜与法官的两重要求,普兰特终于毕露了自己几分丑态。他狰狞地面孔上无一不在表达着对辩护方的敌意,瞳孔瞪大得像俩灯泡,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脏话。这种眼神真不是一位正义凛然的蒙面警察会有的表情。

“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就按我的要求来。”

“行……”

看见对方情绪貌似要逐渐稳定后,乔安娜才发言了,“第一个制服被告的人是你吗?”

“……没错。”过了好一会儿,普兰特老老实实地点头。

“说说你追捕被告的过程。”

“怎么说?”

“你是怎么和被告产生追逐战的?”

“我在街上日常巡逻的时候,看见派斯达在和一个人交谈。”

“在和谁?”

他难得的仔细回忆了起来。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甚至不知道普兰特是真的在复述案发过程,还是故意编造谎言。

“死者赫斯塔氏。这个名字我是第二天看新闻时才知道的。当天被告和赫斯塔交流时,表情凶神恶煞,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这个情况:无辜的路人受到了恶棍的威胁。”普兰特难得说完了一句话,半响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想要见义勇为,便大吼了一声‘派斯达,你想做什么’,派斯达看见我,便挟持了人质进了街道对面的酒吧后巷。”

“你确定你说的是‘派斯达,你想干嘛’这句话?”

“对。”

“那就奇怪了。”

“哪个地方奇怪?”

乔安娜瞥了一眼被告席,“这么说,你一开始就认识派斯达。”

“这、不不……我……我当然认识。他入狱前就是超级恶棍,经常上地方报纸。”

“像派斯达这种人,我一般只会留下‘毛脸雷公嘴’‘看着像痴汉的络腮胡子大叔’又或是‘筋肉怪物’这种印象。”

这种以外观来取的嘲讽性外号你还真敢说,人家明明还是你的委托人。我偷偷瞧了派斯达一眼,正好发现他正不满地耷拉着肩。看来他的确不喜欢被人取外号。

普兰特摇了摇头,“我是一位义务警察,也是大家口中的超级英雄,经常和恶棍打交道的话,记住对手的名字很正常,某种意义上也算一种尊重。”

“你要是尊重他开庭就不会骂他人渣了。”

“那是因为我万万没想到他会做出杀人这种事。”

“因为杀了人,所以骂他人渣?”

“对,这有什么不可以?难道杀人的家伙不应该受到我们的唾……”

乔安娜抢先说:“我的意思是啊……你没想到他会杀人,这句话似乎是在证明你一早就知道,被告以前没有凶杀案的前科?”

“我知……我不知道!”就在某个字差点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普兰特镇静地改口,“我只是有通过做这一行的朋友在了解,也听过被告的名字,仅此而已!”

“哦,经由朋友的话所以有了解啊。”乔安娜意味深长地托着尾音,“那么你的朋友们都是谁?谁会对一位早在几年前入狱的被告做话题还津津乐道,并让你记住他的名字。”

“我反对。”这一次,是伊琳娜果断地拿起了话筒。

“你反对什么?”乔安娜问。

“辩方律师涉嫌诱导询问,而且控方怀疑她在打探证人私下的交际网。这似乎和本案没有关系吧?”

乔安娜笑着答道:“好好我直说吧……辩方认为证人你和被告有私人恩怨,所以才会在说对方名字的时候这么顺口。”

“这种说法没有依据。”她继续说。

“现在没有依据,但我想依次扩展案子的可能性。我是被告的辩护委托人,我有权力争取任何有利于其的可能性。”

只见伊琳娜依然面不改色,“辩方律师,你目前能证实被告派斯达与证人普兰特,还有除了英雄与恶棍外的交集?”

“这得让我问问我的委托人。”乔安娜将目光转向了被告席。这还是她首次与派斯达在法庭上出现认真对视的情况。

“被告?”伊琳娜跟着转头。

“在。”众人诧异目光所聚集的地方,是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感的被告席。

而且派斯达的应答声很轻,但脸上却也没有出现懈怠感。

“关于之前证人的发言,你都听见了吧?”乔安娜大声问。

“听得一清二楚。”

“对于他所阐述案件的事实,你看法吗。”

“……有!”派斯达坚定地抬起了头。他的声音如雷贯耳,似乎在表达自己心意已决。

“请说吧。”

终于轮到被告方说话了,可把老子憋坏了。像是这样的内心发言,统统都写在了派斯达顿时神气满满的脸上。

犹如想要松缓紧绷的身姿,派斯达用力的扭了扭头,又甩了甩胳膊,骨头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证人普兰特的发言,与我派斯达的亲身经历……有很大出入!”

说罢,台下一片嘘声。

【2.】

“被告对此还有辩解?”伊琳娜纳闷了,她心说既然心里这么多怨言为何一直保持沉默到现在?

“大家肯定在想,证人发言和几乎与诉词一致,那我还能狡辩什么?”派斯达用力摇头,“不,我根本不是狡辩,只不过放在一开始,我的话肯定都会被大家理解为狡辩罢了。”

“你说吧被告,把你所有的想法说出来。”乔安娜说,她的话听起来既像鼓励又像在安抚。

“是我的律师给了我敢于抗争的勇气,先谢谢你。”派斯达深吸了一口气,对乔安娜示以敬意的低头,接着接着长吁道,“证人说是看见我在威胁无辜路人,所以才过来对我进行逮捕……以上就是对我指控。”

乔安娜附议:“没错。”

“可实际上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与任何路人有过交谈。”

另一方普兰特大惊,并大力反对:“放屁,媒体明明报道了你……”

“听被告把话说完!”乔安娜当即喝止住了他,声音盖过了在场所有人,“现在不是你的发言时间。”

“切!”他不满地咂嘴,畏畏缩缩地收回了试图翘出护栏的身躯。证人席的普兰特被陪审员以及法官都盯得动弹不得。看来合议庭方面也打算让被告继续讲下去。于是待他哑言后,派斯达才重新开始了阐述。

“请被告继续。”法官说。

“好的。我再说说其次,受害人赫斯塔氏……其实并不是我的人质。”派斯达仿佛在讲一件不值一提的事,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这一点很关键。”

“……受害人……不是你的人质?”

这句疑问是我发出的。与我抱有同样疑问的不止别人,还有正前方的伊琳娜。

你还敢说赫斯塔不是被告的人质?她似乎在这么想。

派斯达的这句话在我听来有些奇怪,似乎有很多说不清的疑点,以及疑点的中央所带着的……违和感。无论他再怎样放低叙述的语调,这时的伊琳娜还是愕然地张大嘴。

“反对!监控里明明记录了你挟持赫斯塔进入后巷的全部过程,还敢抵赖!”她辩驳地说。

连我也认为派斯达不过是在狡辩,尽管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撒谎。派斯达俘虏行人的录像还在我的手机里,怎么可能没有发生过挟持人质事件?

“反对。赫斯塔氏被挟持,未必就是要做被告的人质。”乔安娜率先打断。

“真是荒谬,被告众目睽睽下作出了掳走路人的行径,不是拿对方来当人质还是拿来做什么?”

控方说得很对,虽然不知道乔安娜和他的毛脸委托人在打什么反正牌,连我都觉得辩方的切入点很奇怪。无故挟持行人,单从这一点上来看就已经违法了,完全可以判个侵害人生安全,所以根本没有继续争论的意义。

而且我总感觉乔安娜是在把被告往火坑里推,谁叫话题中心对我们来说明明都极为不利,监控记录文件就在手头边,搞得作证内容也跟张着眼睛说瞎话一样。

就在面对伊琳娜一连串不带喘气的质疑时,乔安娜只是淡漠了半刻。

随即,她又微微一笑,说:“控方检察官,你认为人质的定义是什么?”

“你这是问的什么话,被俘虏者掳走并用于威胁,这就是人质。”

“这只对了一半。还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被人质本人……并非出于自愿被挟持。” 乔安娜平和地摊手。

“你这是在说什么傻话,并非出于自……”

咦?

突然间,连我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话音未落,伊琳娜的全身就忽然猛地颤了一下,顿时哑口无言。

“被告,大声告诉在座的各位,赫斯塔氏的真实身份。”乔安娜说。

“明白了。”派斯达亮眼发光,似乎正准备说出一句酝酿已久的话,“本案受害人约翰·赫斯塔,是我曾经在一间牢房的狱友。在更早的时候,还是与我所属同一黑帮组织的……同志。”

……我擦?

“还有呢?”乔安娜接着问。

“所以说,赫斯塔老弟也是一位恶棍,我不可能会在街上威胁他,毕竟我们当初在监狱里还坐过一块马桶。”

“你是说,受害人你的……”伊琳娜忍不住插话问。

“就是啊,他也与我参与过许多年前的黑帮交锋,甚至做了组织的背叛者。不过我已经不记仇了,毕竟他都死了。”派斯达冷冷地说,“总结下来就是,他跟我一样,是个反社会人士。”

伊琳娜艰难地扶着桌,“……难以置信!”

我的天啊……不少人貌似快要爆炸了。真是令人有些骇然的事实。这应该是听众们第一次得知受害人的真实身份。

坊间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并在网络上博得无数同情的无辜受害人,竟然是被告人枕边级的亲友,而且也是一位超级恶棍。

全场的瞩目集中到了被告席。只见庭上方的法官像个裁判似得默默地举着槌,这时每位观众才明白并应允了他的要求——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准喧哗。

法庭陷入了漫长的寂静。

伊琳娜呆住了,几位陪审员也看傻了。连我也瞪着大眼,只有法官与乔安娜保持了不动如山的神色。

“反、反对!”眨眼间,伊琳娜颤抖地抬起手,“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要的是证据、证据!”

“您可以找书记官核对受害人的身份。他确实有前科,也比我出狱地更早。”

“可你依然劫持了受害人,这里的监控完全说明当天发生的全部过程。”她不依不饶地举着证料袋,气势依旧火热,“官你俩关系是什么,你挟持路人,这都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派斯达气愤地说:“那是因为我受到了普兰特毫无目的的追杀,情急之下我在路上见到了约翰·赫斯塔老弟,还花了三秒的时间告诉了他经过。老弟也很耿直的说,只要我挟持他做人质,那些超级英雄们就不会乱来。”

天啊,竟然回答得如此流畅,一点也不想之前坚持要保持沉默的派斯达!

“辩方了解了。”乔安娜说地很是无关痛痒,“这么说,挟持是人质本人的要求。”

“是的!”

“那么问题来了:赫斯塔氏是如何被杀的?”她又故意反问。现在在我看来,乔安娜显然比我们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的更多。

“那时的普兰特压根没有在乎他,他只想杀我。我俩闲聊几句后,普兰特生气地拿起了刀子,一刀朝我捅来,说时迟那是快,本来打算做人质的赫斯塔老弟,突然上前帮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刀。”

派斯达用力地戳着自己的心脏。

他仿佛在向众人表明:你们的超级英雄,把凶器捅进了我朋友的这里。

几位审判员捂住了嘴。法官迅速着书记官传来的受害人资料,接着与所有人一样神色凝固。

“本被告发言结束。”

我的表情也一样复杂,用着难以描述的眼神与乔安娜对视。至于乔安娜,她的神情则变淡了,先是和缓地朝我笑了笑,便慢慢舒展起了身子。

而在顷刻后,乔安娜凌空指向了唯一一个方向,蔚蓝色的眸子寒光凌冽。

“以上,就是本案的全部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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