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婧妍笑着摇摇头，“乐儿忘了，医术我自己是懂的，小小不适还不需要麻烦大夫，只是最近有些失眠多梦，不用担心。”

顾婧妍还会医术？那顾清歌呢？她心中闪过这一个念头，又问：“那可有吩咐厨房做些进补调养的食物？”

“都吩咐了，都吩咐了，我这里你不用担心，你只管专心准备清凉宴的事情就好。”顾氏宽慰地拍拍顾清歌的手背。

在这个时代，能够学会一门技巧是件很可贵的事情，将来如果遇到危难关头未尝不能保命，顾清歌这样考虑着，有心要打探医术的事情，“母亲吩咐厨房准备的食材方子，能不能给乐儿也说一下？”

顾婧妍一下子变了神色，虎着脸道：“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敢打听这些事。你若没有事，就早早回去歇着吧，母亲想睡一会儿。”

顾清歌没有想到顾氏会是这个态度，只能依言离开，回去的路上却纳闷儿：“我不过想学一学医术，母亲的反应怎么这样大？”

涤月就嗤嗤地笑，“姑娘真是像夫人说的不成，好了伤疤忘了疼？”

顾清歌投去疑惑的眼神，琅嬛也有些吃惊，“姑娘是当真不记得了？姑娘九岁那年表现出了对医术的兴趣，老爷怒斥正儿八经人家的小姐学这些个做什么，正经的《女德》《女训》不读！就因为这个罚姑娘不吃不喝跪了三天祠堂，差点饿死在里面，我们没有办法，叫人偷偷地跑出去告诉了钰世子，所幸世子当即就赶过来求情了，姑娘这才保住一命，而且从此以后也不准府中下人再提夫人会医一事。”

涤月也跟着说：“姑娘出来后大病了一场，从那以后性情大变……不过我看姑娘最近比以前开朗多了，想必是世子一有空闲就来开导姑娘的功劳。”

顾清歌脑子转了几个来回，将这件事情记在心里。京中世家里学医的小姐也不是没有，至少在这个时代，女子从医不应该是上不了台面的事。顾清歌隐隐觉得，顾运鸿忌讳这事另有隐情。

顾运鸿心倒是狠，要不是奚钰赶过来，是不是这女孩九岁那年就已经没命了？这个时代吃人的规矩不少，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想要平平安安地活下去竟然成了十分奢侈的事。顾清歌又暗自感叹，奚钰对她倒是真的很上心，他们两个这是从小培养起来的革命友谊啊，难不成她以后真的要嫁给他？

回到她自己的零濛小院中后，顾清歌准备把今天这些事理一理，但凳子还没坐热，就有个小丫头跑进来对涤月说了什么，涤月听完，转而道：“姑娘，钰世子又回来了，这会儿正在路上呢，您要不……再往大堂去一趟？”

顾清歌着实头痛，甚至想哭，“他不是才来过吗，又来作甚？”她能不能不见？

“世子说……有事与姑娘商议，但也没说什么事，而且不肯来小院，只说去大堂商议。”涤月看着她道。

顾清歌无法，只得又返回去，路上涤月又小声说：“姑娘，好像刚才韩公子也来了。”

“韩进？”韩进是她一个远方表哥，但关系不怎么亲密，平时轻易不来府上。他来做什么？

“韩公子差不多是和钰世子同时到的。”

这么巧？若说顾清歌和奚钰是革命情谊，那韩进就是实实在在的外人了。她揣度着以往这身体的原主在人前的态度，走进大堂，软糯地说：“钰世子久等了。怎么今天表哥也有空了？”声音轻轻软软的，与平时一般无二。

看见她进来，奚钰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穿赭色衣袍的男子站起来说：“今天原本是想来看望姨母的，没有想到世子恰巧也在这里做客，得知他是来找你的，我也好一阵子没见到你了，索性我也就一同在这里等一等。”

顾清歌客套道：“表哥可已往母亲那里去过了？”

韩进道：“原是打算去的，后来在这边说话耽误了，又一想现在姨母可能在午休，还是算了，我下次再来打扰。”

顾清歌心知他不是来看顾婧妍的，就垂下眼帘说：“倒是让表哥白跑一趟了。”

韩进皱眉，“怎么算白跑一趟呢？姨母没看成，我不是见到你了么？”

顾清歌笑了笑，没有作声，把目光转向奚钰，问道：“听说世子半路折回，所为何事？”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厮，在韩进耳边说了些什么，韩进便站起来说有点事要告辞，奚钰没挽留，顾清歌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里想，这才说了几句话他就走了，这哪里是来看她的，时间上又那么凑巧，感情是来和奚钰这个世子爷攀交情的吧？在她的记忆中，韩进是那种八竿子才能和顾家打得着的关系，顾清歌勉强能叫上他一声“表哥”，家世在京中就如同大海里的小鱼小虾，他想要攀交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看人走远了，奚钰才将目光投向顾清歌，说：“方才来那一趟，却是把一件正事忘了——你上次托我查的事情，我只查到几分真相，不确定的因素或许能推测出来，但也仅仅只能靠猜了。只是这些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她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这些事。”

他在说什么？顾清歌一时有些懵，她想不起来之前托奚钰查过什么事，只能顺着他的话问：“你都查到些什么？”

“你知不知道，骆先生并不是她的生父？当年骆先生是受人之托照顾她，不过查不到委托人的半点消息，这件事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后来骆先生就出了事，离世之前又将她交托到北镇侯府，大家便以为骆先生是她生父了。骆先生也不是简单人，当年他的死因亦不简单，其后种种内幕怕是不容深查下去，要我说，她即对你忠心不二，你就把这个事情烂在肚子里吧，骆先生的死，至今没有人敢在宫中提起，你一个女孩子家，决不能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来。”

奚钰说的是谁？骆先生又是谁？听起来很耳熟，但顾清歌一时也想不起来。她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说：“谢谢世子替我查这些事情，以后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再麻烦世子了，以你的身份，万一被人逮到把柄，恐怕很难说得清。”

奚钰有些失落地垂下眼帘，“乐儿，你我不必这样客套的。”

顾清歌笑着摇摇头，“你帮了我大忙，我怎么能不感谢你？我不做忘恩负义之人。”她却惦记着那个什么人的死，有心想再多打探一下，“骆先生的死因……”

奚钰有些无奈地打断她，“他的死是个禁忌话题，你别整天闷在侯府里胡思乱想，再好奇也不是我们该知道的事。”

顾清歌对他宽慰地笑笑，“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调查这些。”大不了她以后有什么想查的不让他知道就是了。

只是奚钰今天说的那个人是谁呢？

秦歌将今日发生事情的关键都梳理下来，她突然发现一件事——梦里和她对话的那个鬼魂，该不会就是顾清歌原主的鬼魂吧？

从她那两个梦里预知的场景，到那鬼魂对她说“我原本只有两月好活”，到她恰好穿越到奚钰来找她密谈的节点，都像是原主有意为之的。她有意把这些关键信息都留给秦歌，就是为了让她过来后能理清思路，可她既然还有两个月可活，与其假以他人之手，为什么不自己去试着改变局势呢？

再者，穿越也就罢了，可穿越也能确定时间吗？而且她恍惚记得什么“交易”二字，是谁做的交易，换秦歌的灵魂过来？

穿越一事似乎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弄清的，顾清歌衡量过后，决定先从奚钰所说那件事入手，搞清她现在的真正处境。

奚钰提到忠心二字，那范围应该可以缩小到顾清歌自己的零濛院，零濛院里的人不多，可以想法子盘问。但此事以奚钰的身份况且不能深谈，里面想必是涉及皇族秘辛的，她只能慢慢观察。

顾清歌转念一想，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敢交给奚钰去调查，那以前的顾清歌应该是相当信任奚钰的，而且从这件事来看，顾清歌并不是个没有脑子的人，她或许是懦弱了些才会落得早死的下场，但绝不是那种不谙世事活在梦里的大小姐，相反，也许正是因为她知道的太多，心中太有数，才会被绝境困扰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