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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心魔》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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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博扬是不是真的缺心眼的确不好说,可在那之后,武博扬也像是给心魔摄了魂魄似的,但凡不用上班的时间就往许一君铺子里跑。

这铺子原本是华子曦的,那会儿招牌挂的是虚霞卜卦,对外算是给人算命的所在,等华子曦收了徒弟,他真正的营生早已在洛阳为不少人所熟知。所以华子曦根本无需担心许一君的生计问题,华道长的亲传弟子,谁能不信?

华子曦没教许一君那些周易岐黄之术,传授的全是虚霞灵剑宫的内功心法和拔魔的手段。许一君也干脆把铺子招牌换了,店铺大堂右边摆了些古朴文玩,左边立了两个书柜,卖得全是些时下年轻人喜欢的网文实体书,就他自己而言,刚好也可以拿来打发时间。

不过许一君能安安静静看书的日子如今已经到头了,观月是看着年纪小,平日里却都在一旁蒲团上打坐冥想,不像武博扬成天叽叽喳喳跟个话痨似的,进了店门就开始和许一君没话找话。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过了快半年,只要三组接到新案子,哪怕是有一个疑点叫人百思不得其解,武博扬就自告奋勇地去找许一君,曹兴压根儿拦不住他。当师父的哪会不明白徒弟那点小心思,想想自己当年也没比武博扬好到哪儿去,也就干脆放任了。

可真要算起来,这半年以来发生了十来起案子里,与心魔有关联的还不足半数,也只有武博扬不觉得害羞,许一君早已经被他烦地要命了。

这一回三组又接了个棘手的案子,卷宗里云山雾罩的地方不止一点两点,武博扬立刻就一马当先地去找许一君了。

“疑似心魔作祟,三组束手无策,急需许道长出手相助。”实在是个非常正当又好用的借口,至于那些“师父说”,武博扬都是张口瞎掰的。

“真的很麻烦啊,那个报案人说得也不清不楚,问题是咱们去现场勘查后,这案子就更糊涂了。”武博扬在椅子上坐地稳如泰山,完全无视许一君那张阴沉的脸,继续滔滔不绝:“师父皱了皱眉头,我就知道要坏了,一想咱们师父和师公还在国外云游,师爹这会儿可能还在牛车上爬山路,这种紧急时刻,我当然得身先士卒地来请许道长出山了!为人民服务嘛!身为执法人员,需当仁不让,三顾书店刮风下雨也不能阻挡我伸张正义的脚步。”

“神经病。”观月盘腿坐在蒲团上狭开一条眼缝,骂得丝毫没客气。

“这不叫神经病。”许一君拖腔拉调地说。

武博扬听许一君为自己说话,连连把头点地跟小鸡啄米似的。

“这叫中二病突变癌症晚期话痨综合症诱发大脑神经接错线。”许一君又接了一句。

武博扬扁扁嘴,一脸委屈。

许一君认命般松开了拽着武博扬衣袖的手,轻咳了声问:“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心魔?”

“知道啊!师爹教过我。”武博扬笃定地回答他:“因为心中积累过多的负面感情而催生出类似症结一样的魔障,蒙蔽心眼和理智,让人做出常人无法理解的举动,比起一般刑事案的犯人,被心魔控制的人更像是精神分裂症患者,有些甚至会莫名其妙地拥有了原本没有的奇异能力。”

许一君点点头又问:“所以不是什么劳什子命案都能和心魔扯上关系,你连街头打架斗殴后的误杀也要往我这里跑,还能不能有点谱了!?倒是还记得自己是个人民公仆呢,有你这么秀逗的人民公仆吗?”

“可是,这次没死人啊。”武博扬眨巴着眼睛说。

“没死人就更不要来找我了!!”许一君忍不住又去吼他。

“报案的是那家的女主人,称自己被她老公给强……咳那啥了,这个本来应该算是夫妻之间的矛盾而已嘛,可是那女主人非说她老公不正常,时常在家里又哭又笑,还乱砸东西,搞得邻里之间怨言很多,问题是这男的经过鉴定根本没有精神疾病。就在半个月前,男人还失踪了,女主人生怕他出点意外,到处去打听找人,整整两天,最后在洛河那边一座桥底下找到了,找到人时男的昏迷不醒,当即送进医院。”武博扬加快了语速把案子的大概给说了一遍。

“这是医学问题,不归贫道管。”许一君照旧拒绝。

“女主人一开始也这么想的,可是一轮检查下来,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唯独人一直没醒,而且每天午夜就说梦话,红玉红玉的喊,整层住院部的人都听见了。”武博扬耸耸肩接着道。

“那又怎么样?”许一君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拿过本小说翻开。

“那个叫红玉的我们去查了,是那男人婚前的女朋友,两个多月前就死了,坠河,就淹死在洛河里。”武博扬解释。

“嗯?”许一君闻言,手里翻书的动作顿了顿。

“尸检报告里说,她坠河溺亡的时候已经怀孕三个月,案子结得是自杀,一个怀了孕的女人爬过护栏跳河自尽……当时的笔录我们也看了,男的只声称那个叫红玉的有产前抑郁症,一下子没看住人才发生了这种悲剧,监控里头的确没有第二个人在红玉旁边,所以自杀也确是真的。”武博扬见许一君终于有了兴趣,连忙把案子目前的进度和盘托出。

“就因为真的是自杀,所以那男人现在的状况才更加不正常。”许一君把书往桌子上一丢,从抽屉里拿了罗盘揣进包里,摆手唤过观月朝武博扬招呼:“走,去看看。”

“嗳!”武博扬欣然起身,一副狗腿样地率先拉开玻璃门,躬身说:“许道长,请~”

“神经病。”

这次是许一君骂的。

往医院的这一路上武博扬那张嘴也不见停下来,东一句西一句地给许一君讲他师父曹兴之前分析过的一些设想,可没有一句能让许一君点个头的。

这倒也是怪不得武博扬了,当然也没法怪曹兴,毕竟华子曦教的那些东西,与仡楼安说给武博扬听的有很大出入。深藏在苗疆十万大山里的五仙教,和隐匿在华山深处的虚霞灵剑宫之间本身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教派。

虚霞灵剑宫修道,五仙教修的是巫蛊,对付心魔业障的方式便跟着不同,教法自然迥异。别说武博扬讲的那些都戳不到许一君的点上,哪怕是曹兴再来复述一遍也一样。

真碰上了牵扯心魔的案子,许一君倒没有继续再对武博扬冷嘲热讽的,他坐在武博扬的别克君威车副驾驶座上,望着车窗外呼啸拉远的街景,用尽量通俗的方式给武博扬解释说:“巫术我不懂,要简单粗暴的说,不是每个被心魔障目的人都会杀人,但发狂是肯定的,如果业障过深,就可能诱发异能。这案子里的男人到了什么地步,还得亲自去看看才能知道,想要拔除心魔,关键在源头,跳河自杀的红玉应该就是他的业障源头了。”

武博扬点点头,边专注握着方向盘开车,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可红玉已经死了,恐怕麻烦咯。现在这个女主人吧,虽然看着也挺紧张她老公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说话时的语气有些怪异,这事没那么简单,女主人一定知道些什么,就是不肯说,闹不好能把她牵扯进去也说不定。”

“嘁。”许一君对武博扬的话嗤之以鼻,漫不经心地说:“人会临危自保是很正常的事,难道你没听过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吗?这夫妻两之间必然有嫌隙矛盾,否则你之前说的那件事就不成立了,这个矛盾的起因很可能与红玉有关系。”

“哪件事?”武博扬一时有些迷糊。

许一君听他这么问,立刻忍不住长叹,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提高了两分嗓门道:“真不知道师伯和师伯公是怎么教的你,那女主人不是说她老公那个啥她嘛!寻常恩爱夫妻能有这种事吗!?”

“嗯?”武博扬闻言短促地转头看了许一君一眼,忽然像是开窍了似的拉长音调哦了声说:“小三上位!”

一直在后座没吭声的观月咧咧嘴嗤笑:“还算有救。”

“小孩子说话别这么没大没小的。”武博扬对许一君那是处处退让讨好,可说到底观月在他眼里仍然是个容易哄的孩子,除了说话老成了点,别的与其它普通小孩儿没啥两样,当即就摆起成年人的嘴脸教训开了。

“再说一次!小仙我四百多岁了!!”观月从座位上蹦起来,抡过小拳头就想去锤武博扬,手还没来得及挥下去,眼前就被反手递来一根棒棒糖。

“回去坐好,交通安全懂不懂?出了事故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你要知道,就算我认识交通大队长也是没用的,人家秦哥开罚单的狠劲儿那可是全洛阳出了名的,这路段就归他管明白吗?我们得悠着点,安全带系好,老老实实在座位上坐着,别瞎动,就算你是鹤童,这会儿也没翅膀,回头真出车祸了,你还能飞了不成?”武博扬一开口就有些收不住,叽叽喳喳的又唠开了。

“吵死了,好好开车行吗?成天说那么多话也不怕大脑缺氧。”许一君凶巴巴打断了武博扬,他实在是受不了武博扬这话痨,明明长这么张帅脸,偏生又烦人地不得了,真可惜。

许一君早就习惯了这样嘲讽武博扬,这两人虽说一见面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到底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长不短的一段路程就在这一如既往的相处方式里过去,到达医院时天刚巧擦了黑,住院部平时总爱省电少开几个灯,低垂的夜幕下走廊也不多亮堂。

武博扬昨天才刚过来问询过报案的那家女主人,事情过去还没二十四小时,护士站里那些值班护士还记得他,何况武博扬长得是公认的帅气,愈发印象深刻。

这会儿武博扬领着许一君和观月从护士站前匆匆走过,看着一点儿也不像是来查案的,都当成了带病人亲属来探病,没人在意许一君那副略显严肃的表情,和他身旁神色更加老成的观月。

昏迷的男人独自占了一个病房,就在住院部三楼左边走廊尽头的那一间,生命维持机轻微的声响在静谧病房里低低回荡,这家的女主人并不在,或许是去吃饭还没回来。

许一君站在床尾环顾了一圈,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他拿了罗盘出来借着月光细细端详,仍然没有感应到丝毫心魔的气息。许一君不由微皱了皱眉头,要按武博扬所说,此刻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十有八九是被心魔侵蚀,这样的人是无法在修道人面前掩盖魔气的,更何况还处于昏迷的无意识状态,愈发不可能。

“观月。”许一君唤着朝观月使了个眼色。

若是他无法用寻常手段来感知,那不如让观月这个由天地灵气应运而生的鹤童来试试。

观月听了呼唤连忙蹦跳到床边,歪起脑袋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男人猛瞧。姑且称其为受害人吧,此刻被医疗器械维持必要的营养供给,呼吸均匀,胸膛起伏很规律平稳,眼皮连颤都没颤一下,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唔——”观月拖着音调,白嫩小手装模作样地摸摸下巴,这才抬头对许一君说:“师兄,这不是活人。”

“嗯?”许一君怔了怔说:“他有呼吸。”

观月闻言点头又接着道:“有呼吸,但不是活人,他身上没有活人该有的生气。”观月说到这儿又对男人看了两眼,忽然皱紧了眉宇,讷讷补充:“这根本不是人。”

“嘿,那这事儿可就真的蹊跷了!”武博扬不由地大声嚷了句,尾音未落撇眼见许一君朝他递来个白眼,连忙闭了嘴。

“还用你提醒么?”许一君说罢十分嫌弃地嘁了声,将罗盘收好了上前掐住男人的脉搏,而后轻叹着与观月对视片刻,像是在用传音入密交流意见。

半晌后许一君砸吧两下嘴说:“给师伯打电话吧,现在在床上躺着的不是本尊,想要拔除他的心魔,无论如何得先找到本尊才行。”

“那这个?”武博扬指指那个不是人的人,一脸迷惑地问。

“你可以理解成单个物体的物质分裂。”观月拿两根手指比划着说:“算是心魔催生出来的一种特殊异能,目前为止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人看起来在呼吸,有律动,但是没有气息没有脉搏,小仙不知道你们人类的那些仪器是怎么判断他一切正常的,总而言之呢,这就是个从本尊身上分裂出来伪装成人类的傀儡而已。”

“有点深奥,炼金术?”武博扬饶有兴趣地也跟着去盯看那个傀儡,若有所思地说。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师伯为什么会选你做接班人,你说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许一君忍不住又去吐槽:“炼金术是等价交换,你把构成人体的物质一分为二,还能组成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个体吗?显然不可能。所以别废话了,赶紧打电话让师伯找人!”

武博扬听他口气已经越来越不耐烦,缩缩脖子闪到窗边拨通了曹兴的电话。许一君无可奈何地摇头,看武博扬背对着他用简短几句话就说完了情况,刚要再补充点什么,病房门被砰地推开,这动静声响,看来用力不小。

“你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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