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一阵chūn雷伴随着大雨从夜晚一直下到天亮仍然未停，村路上衣衫不整的人群络绎不绝。他们各自的脸上挂满疲惫和忧伤，传达出相同的信息；黄河发大水了。

初次听到这个噩耗，就使余东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他不断的探问水从什么地方发的，人们的回答大致相同；从郑州一直到前面几十里地，铺天盖地的河水，没有好地方了。

余东方和陈纤美不停地打问过往的人流，盼望得到家乡的消息，嘶哑着嗓子一遍遍地询问，直到疲惫的发不出声音。

疲劳的人流在他们家休息时，倾诉着恶梦一样的恐怖一幕，回顾着浊浪排空的吞噬大地上房舍、庄田和人畜的险恶。看到天空嗡嗡飞过的飞机，不住的诅咒着；赶紧爆炸了，栽死个龟孙！缺八辈德的龟孙，炸河堤不得好死！

从这些难民那里余东方知道了黄河发大水，是rì本人飞机炸的，他与他们有了同仇敌忾的心情。

黄昏时分，五个赤膊挎抢的人，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走到了他们家院门前。一个cāo着南方口音的军官说；妹子，烧点开水给我们喝吧，我们在你这里休息一哈。

陈纤美回答说；开水现成的，几位尽管喝。老总们要是不嫌弃，我们家还有一些窝头，给你们当饭吃吧。

那敢情好，谢妹子了。黄汤里泡了这几天，真是饿的慌了。

几个人围坐在当院的空地上狼吞虎咽地吃着窝头，把被绑着的人扔在墙边。一个说；连长，给那个小rì本吃两个吧，别饿死球了。

那人说着拿起窝头走到墙边，蹲下身正要把窝头递到被绑人嘴边时，被冲上前的余东方一把抢过扔到了院外，然后又一言不发的坐回到了陈纤美身边。

那人并没发火，喃喃地自言自语；小鬼好大的脾气。

连长说；算球了，饿死拉倒，小rì本作孽太多，活该倒霉！然后对陈纤美大声说；妹子，我们就在你这院里过一个夜，明天再走了。

刚才给rì本人吃窝头的那个人向陈纤美要了一根绳索，绑住了rì本人双脚。几个人靠墙躺下，呼呼睡去。

2>夜晚，陈纤美被挤在自己床上的余东方惊醒，她感觉着他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吃惊地问；怎么了，东方？哪里不舒服了，这么热的天抖什么？

余东方咬着牙说；姐，我怕！

陈纤美手搭在他的身上说；东方不怕，姐在跟前呢。

余东方抱着她的脖子哭了起来，她不停地轻拍着他的后背，直到那哭声停歇。

黎明的曙光透过窗棂时，陈纤美被一阵呼喊惊醒，她看到放在门后面的斧头，立刻知道了夜晚发生了什么事。

连长，小rì本的脑壳碎了，没气了！

连长说；喊什么喊，碎就碎了，喊有球用。好不容易在水里捞一个活口，又没得了。作孽呀，扒黄河淹rì本人，连老百姓都淹了，让老百姓恨死rì本人了。你们几个人把尸首拖出去埋了吧。替死鬼呀，成千上万的替死鬼呀。

陈纤美搂着余东方眼泪滚滚而下，心在沉痛地流血。她抹干眼泪，悄然的下床，拉开门走出房间，掩好门后，对望着自己的连长说；昨天晚上我把小rì本用斧头砸死了，因为小rì本杀害了我父母亲，我想给他们报仇。

连长说；妹子，我知道不是你干的，你没有这个胆。你弟弟虽然比你小，他却能下得去手，你不行。放心吧，我不会说破这件事，更不会为难你们姐弟俩。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一样恨rì本人。我的一个连的弟兄们，几天下来剩了十来个人。国仇家恨啊，国仇家恨啊！可惜了，你弟弟年龄小啊，再大几岁，我一定将他带到我身边，让他成一个热血军人。

别告诉他黄河是你们扒的，让他少一些负担。

这是丢先人的事，谁会宣扬出去。况且这是绝对机密，泄露出去要掉脑壳的。你也不能对人乱讲啊。

我保证不会泄露你的机密，也谢谢你对我们的关心。

连长不住地摇头，羞愧的说；愧对父老乡亲啊，我们一言为定，决不食言。

余东方起来后，和姐姐一起烧火做饭。直到离开，他们果然不再提及晚上发生的事情。

3>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和母亲有时也会发生激烈的争吵，而他们一旦开始提高各自的嗓门时，姥姥就会紧张的四处寻找家中的斧头，直到把它拿在手中时才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有一次，当父亲正要对母亲拳脚相向时，姥姥在房中焦急地转圈，口中念叨着；斧子，斧子。

恼怒中的父亲看到姥姥的焦急模样，转怒为笑地说；美姐，你把她当成小rì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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