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剑客奇谈》第二章 霁月光风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四人迤逦西行,不一rì到达湘西一座小城。无弹出广告小说 其时天sè将晚,又下起了淅沥的小雨,不宜再赶路,张夜书便吩咐那大汉保护紫衫少女,自己则和周晋一道步入一家“天行客栈”。这些天,周晋将三人的基本情况大体摸清了。张夜书,万历元年生,不爱说话,书画琴棋均略知一二,jīng通奇yín巧术;那紫衫少女姓易名琴心,是张夜书的表妹,活泼好动,xìng格直爽,心无城府,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小姐,在此之前从未出过门;那大汉名为张邵安,是张家的老仆,xìng情温和,老成持重,和他的少主一样,寡言少语,有时一连几天都不吭一声。张夜书对自己的家世只字不提,周晋便也不问,猜他大概是武林世家之后,不然不会连一个家仆都身怀绝顶武功。

周晋拿指关节将柜台敲得砰砰响,道:“掌柜的,给爷开四间上房。”那掌柜的只顾打着算盘,对他爱理不理:“抱歉得很,没有了!”银子不是什么都可以买到,却可以买到应有的尊重,周晋摸出一锭银子,当的一声抛在柜台上:“烦请掌柜通融一下。”那掌柜霍然抬头,眼珠子随银子滚了两滚,直吞口水:“客官若是早来两rì,一切都好说话,可是事到如今,小人也无能为力。确实是没客房了。”周晋料他也不会与银子过意不去,银子都失效了,这里确实应该没上房了,便退而求其次道:“那就开四间中房吧!”掌柜道:“也没了。”周晋的嗓门陡然提了一个调,道:“你别告诉我连马房都没了吧!”他觉得睡中房,已经很委屈自己了,难不成还不要睡下房!掌柜的道:“客官果真是诸葛再世,料事如神呐!非独小店一家人满为患,这几rì,全城都是如此!客官不信,尽可到城中其他客栈问问,若还有一间空客房,小人情愿将头剁下来给客官当夜壶使。”周晋道:“去去去!谁要你这颗狗头。”

张夜书自进城之后,见不少身怀绝技之人,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忽然云集了这么多的武林中人,其中必有蹊跷,问道:“掌柜的,城中近来可有大事发生?”掌柜的道:“还是这位客官眼尖,一说便说到点子上了。二位客官可曾听说过翠云峰霁云山庄?”

霁云山庄乃湖广首屈一指的武林世家,就在此城西北三十里处,江湖中人谁不知,谁人不晓?周晋道:“你休要说这些不着边的事,霁云山庄与客栈里有没有客房有个鸟关系!”掌柜的道:“客官有所不知,风庄主几天前因练功走火入魔,不幸亡殁了啊!”张、周二人都大吃一惊,听说这代庄主风不破是山庄创立百余年来仅有的练武奇才,“三十七手追风掌”出神入化,与其祖师风重俭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比及的,到头来竟走火入魔而死,当真是造化弄人!那掌柜的又道:“风庄主在世时,乐善好施,城中百姓,颇受他老人家的恩惠。小人每每念及他老人家,便伤心不已。”伤心归伤心,眼泪却半天也挤不出来一滴。周晋不想再看他惺惺作态,忙掐断他的话,道:“那么这些人都是前来给风老庄主吊唁的咯?”掌柜的道:“也不完全是。风老庄主殡天后,山庄群龙不能无首,众人便一致推举大公子为新一任庄主。这不,再过两rì便是大公子的继任之期,所以三湘的武林人士纷纷前来祝贺。把小店挤得都快坍了。”周晋看他眉开眼笑的样子,哪会伤心,估计巴不得大公子也能一并魂归极乐,好将他的小店再挤坍一次。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原是如此。

两人出得店来,将这些事简单与张邵安他们说了。周晋道:“我们这样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现在人困马乏,不如先找一家酒楼酒足饭饱,再议住宿之事。”众人都没异议。

才坐下,从门外走进来一名大汉,斗笠下压,身披蓑衣,足踏草鞋,雨势渐急,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斗笠上,啪啪响个不绝;身后跟着两个人,与他的打扮如出一辙,扛着一口大木箱子,扁担严重弯曲,箱内的物什似乎甚是沉重。

“呦!吴帮主,是什么风将您老吹来了!”靠楼梯口坐的一位男子高声道。但见他白白净净,颌下须长三寸,年约三十六七岁。

周晋耳尖,听得身后一张桌子上的老者对他的同伴们低声道:“长江飞鱼帮与湘水白沙会素来势不两立,待会儿怕又是一场恶斗,你我都留神着点,别牵涉其中。”他的同伴们纷纷表示同意。

刚进门的那名大汉摘下斗笠,只见他黑面方脸,一条刀疤横跨大半张脸,从左眼皮一直拉到右边嘴角,显得甚是可怖:“不管是东风还是西风,只要不是你白总舵主湘水的河风将我吹来的便好。”白总舵主道:“湘水里何来那许多腥味,招得到这么大一只馋嘴红眼的猫!”吴帮主道:“馋嘴的猫也总强于两边倒的墙头草。白帮主不远万里,预备下两大箱子宝贝,该不会是孝敬二公子的?”

原来白沙会能有今rì的成就,多亏了霁月山庄的扶持。大公子羸弱,白总舵主以为下一任庄主非二公子莫属,为能继续得到山庄的支持,所以私底下与二公子交往甚密。怎想事与愿违,老庄主遗嘱都没留下,便猝然身亡,众人都认为长子当立,将大公子推上了庄主之位。为白沙会的前程着想,白总舵主确有改换门庭,投靠大公子的打算。白总舵主做贼心虚,脸涨得通红,拍案而起,道:“吴成贵!你莫要欺人太甚,上回你飞鱼帮的狗奴才打伤我的手下,这事我还未与你清算呢!”吴成贵道:“白帆羽,此事你不说,我还要说来让大家伙评评理呢。若非你手下那几个废物跑我长江来撒野,我们飞鱼帮的弟兄恪守本分,还能把船摇到你湘水内逞凶斗狠不成!”白帆羽自知理亏,但他身为一会之主,若是当着满堂的武林同道和手下一众兄弟的面向飞鱼帮示弱,rì后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混?于是厉声道:“他们纵然越界捕捞,有错在先,你也犯不着将他们的双臂都斩了吧!”吴成贵道:“若仅仅是越界捕捞,我叫人打他们一顿也就罢了。但你那几个手下却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来,把岸上一户手无寸铁的愚民打成残废,还yín人妻女。我只是废了他们一对招子,还算便宜他们了!”

飞鱼帮和白沙会的帮众皆是在刀口上舔生活的亡命之徒,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自然也就不把别人的xìng命当一回事,但yín人妻女却是这条道上的大忌,为同道中人所不齿。白帆羽听说自己的下属**人家妻女,登觉颜面扫地,回手给一名下属一个响亮的耳光:“寇舵主,你身为赤水堂舵主,怎的连这一节也不知!”那人早已跪伏于地,道:“那几个畜生贪生怕死,畏惧总舵主责罚,所以只说是无故为飞鱼帮的人所伤,并未提及这一节。属下也是今rì听了吴帮主的话才知他们胆大包天,非但做出天理不容的事来,还敢欺下瞒上。”白帮主道:“你随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的这般糊涂,他们说什么你便信什么!本帮帮规你应当清楚,该当如何,毋须我多言了吧!”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那人顿首道:“属下明白!”忽然拔出腰间匕首,将左手无根手指齐根切去,顿时鲜血淋漓。白帆羽胸前跌宕起伏,寇舵主跟随他多年,一直忠心耿耿,落到这个地步,他实在是不忍,闭目道:“罢了,你先将伤口包扎好。即rì起,降你为副舵主,霁月山庄你不必去了,即刻回到赤水分舵思过一年,戴罪立功。陈副舵主,此后赤水堂便交给你来打理了,你务必牢记寇副舵主的前车之鉴,莫令我失望。你同寇副舵主一起回总舵吧,先拨一笔银两补偿那户渔户,然后将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枭首示众,rì后如有人再犯,决不轻赦!”陈副舵主道:“是!”

“另外,”白帆羽道,“将他们的家属接至总舵,好生照料。”陈副舵主深深一鞠道:“属下代赵六儿等人叩谢总舵主大德!”

众人见他恩威并施,赏罚分明,无不心服口服,连吴成贵也肃然起敬道:“吴某人心直口快,方才多有得罪,白总舵主别放在心上。”

白帮主哼了一声,自觉无面目再呆在此处,领着一众下属拂袖而去。

周晋道:“这白帆羽也不失为人中虎豹,只可惜气量也忒小了些,终究成不了龙凤。小二快快上菜,大爷都快饿死了!”

店里的小二见吴、白二人争锋相对,好像要大打出手,都已躲开,白总舵主走后,他们见雨过天晴,这才有一个过来,拿抹布在桌子上抹了抹,殷勤笑道:“客官有何吩咐?”周晋道:“你这儿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只管上了来。”那小二道:“客官这可难倒小的了,小店的好菜多的数不过来,小人实在不知客官想吃什么。”周晋心想,啊哈,巴掌大点的一间店,口气倒不小,就是苏杭那边,也没哪家店敢这般吹嘘,这井底之蛙,今rì若不杀杀他的锐气,他还真不知天高地广了,道:“是吗?那我想吃什么,你这里都应有尽有了?”那小二道:“应有尽有小人还不敢讲,但不是小人夸口,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但凡客官叫的上名的菜,小店几乎都有。”周晋道:“那我要一碗锅边糊,多加一些瘦肉和虾米。”那小二面露难sè:“这个……小店凑巧没有。”易琴心道:“锅边糊是什么?”周晋道:“是福建的一种有名小吃,我在福州城里吃过,清淡爽口,味道不错。”那小二道:“这儿是湖广,这福建的菜,小店自然是没有的。”周晋道:“这个没有,算了,那给我来四碗千年老人参炖乌鸡汤。”那小二勉强笑道:“小店这是小本经营,哪里来千年的老人参啊。客官就莫拿小人寻开心了……”周晋正sè道:“大爷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寻开心的。”易琴心道:“小二哥你别理他,他又在说胡话了。还千年老人参炖乌鸡汤呢,当了你都喝不起!小二哥你随意弄几样特sè菜就好。”那小二道:“还是这位姑娘通情达理。小的这就去准备,包您吃了赞不绝口!”“卖馄饨喽!”菜还未端上来,酒楼外的巷子却先传来一阵叫卖声。那声音由远而近,只见一名六旬老汉佝偻着身子,将一副担子放在酒楼门前的青石板上,吆喝道:“三鲜馄饨,祖传手艺,三文钱一碗,不好吃不要钱!”一店小二一脸嫌恶,道:“老头,这是你站的地方么,拿着你的破铜烂铁,一边去!”老汉挑起担子要行。周晋看不过眼,道:“老丈留步,我买四碗馄炖!”店小二见有客人要买,不好再赶他,双手叉腰,像门神一样守着门口,防他进门,弄脏此地。周晋交给他一锭纹银,拿了四碗馄炖,老汉道:“客官且慢走,老朽还未找你钱呢!”周晋道:“不必找了。”老汉道:“这不妥,老汉明码标价,一碗馄饨三文钱,童叟无欺。四碗馄饨值十二文钱,公子给了老朽一锭二两的银子,那老朽便应找公子铜钱一千九百八十八个。公子略等。”说着便从他担子上取下一只小木箱,一枚一枚地数里边的铜钱。众人见他衣衫褴褛,居然不肯多要钱,又好奇又好笑,想看这场好戏如何收场。老汉将全部家当细细数了一遍,又从袖口里摸出十来文,道:“老朽的身上通共只有须不住地抖动:“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少侠的手气如rì中天,何不下大一点,再痛痛快快地玩上几把?”周晋道:“月盈则亏,物极必反,乃是恒久不变的天道,再好的运气也有用尽的时候。做人不能太贪,见好就收才是长久之计。”

易琴心在一旁看得手痒,问周晋道:“喂,我可以玩一下么?”周晋道:“当然,请便!”易琴心十指相抵,吞吞吐吐道:“嗯……那个,借我些钱。”周晋笑道:“敢情你没钱啊?”易琴心道:“谁说我没钱了,只是凑巧没带在身上罢了。你借是不借!”周晋道:“借,当然借!不过这利息……”易琴心瞪眼看他,周晋干咳一声,摸出银两道:“咱们这么熟,谈钱伤感情,这利息就免了。不过我的身家xìng命全在这里,姑娘可省着点花。姑娘若是一口气花光了,在下身无分文,只好讨饭回贵阳了。”易琴心从他手上抢过钱袋,道:“多话!又不是不还你!”取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一尺见方的“大”字上。

那坐庄的道:“买定离手!”粗短的须,穿一件云锦交领澜衫,外罩大褂,腰间挂着一副金算盘,既是他rì常行商不可或缺的工具,又是他的独门兵器。

风天静道:“多谢几位叔伯挂念,侄儿身体确有不适,暂且失陪了。二弟,我先回房,你就代我好生招待几位叔伯和诸位英雄。”风木秋道:“知道了大哥。”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