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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鼓》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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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山的时候,鬼子收兵回到了蔡家庵东耩的山口隐蔽处,支锅野炊,就地宿营。无弹出广告小说

山口处,忙活了一天的鬼子除了几个流动和固定的哨兵外,都东倒西歪,放倒了休息。有的三三两两在说笑,有的捧着枪在打瞌睡,还有的用日语哼着小调,自取自乐。更有的拿着老婆的照片在灯光下看来看去,野兽也有“爱心”。

鬼子们以为他们不可一世,八路军已“败走麦城”,逼到了“深山野林”不敢露面。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忙忙活活,日军的饭食和汤菜做好了。主食是大米加小米。汤菜是今日鬼子在蔡家庵老百姓家抢来的鸡鸭和白菜。现抢现吃。猪和羊那就不用说了,留着带回去分享,鬼子兵只能把涎水往肚里咽。开饭了,鬼子们狼吞虎咽,吃着鸡鸭美味,心里甜滋滋的。想着明天再多搜些抢些,美食美食。当雄一郎和少尉军官、翻译们在一起,还喝着抢来的“胶东白干”

这时,已是晚上七点多钟。早已埋伏在山口南200多米处松林里的八路军敌后武工队,七八个队员在队长赵全礼的带领下已做好了袭击准备。为了打击鬼子的嚣张气焰,他们在主力大队穿插迂回到昆嵛山前夕,就已做出充分准备。抽调有战斗经验,技术过硬的武工队员组成临时战斗小组,应变出击。他们得知鬼子人马在蔡家庵一带“扫荡”抢劫时,化装成老百姓偷偷地来到蔡家庵东耩的松林里隐蔽待命。

天黑以后,武工队员趁鬼子吃饭的时候,匍匐前行离鬼子还有30多米的地方停下来,隐蔽在一处大石硼的后面。赵全礼命令五名队员手榴弹拉弦待命,其余二人步枪瞄准待发。他要求火力打响后,根据情况及时撤退,由两名步枪队员引导鬼子向西南方向追击,其余队员隐蔽向东南耩下撤退。不得恋战。

赵全礼在月光下隐隐约约看到有几个鬼子在吃喝。其余的都集中几处在一起吃饭。他估计喝酒的可能是一伙鬼子指挥官。还看到有十几个妇女被绳索连在一起,由两个持枪的鬼子看守。

时机到了,赵队长一挥手,一颗颗手榴弹疾速飞了出去,在鬼子野餐阵地附近爆炸开花。飞片炸得鬼子哇哇乱叫,哭爹喊娘。游击队两支步枪向看守女人的哨兵开了火。只几分钟,打得鬼子死伤多人。抓来的妇女在枪声中四散逃离。

正在喝酒的当雄一郎炸懵了。他摔下杯子,挥着指挥刀吼叫,“八路的偷袭!”“扫射,扫射!”鬼子架上机枪向前方耩上一阵狂扫。当雄一郎挥着战刀指挥队伍向耩上冲去。鬼子边跑,边打枪。一时间,步枪、机枪向密林猛射。追了一阵后,当雄一郎见是小股游击队偷袭。只有从西南方向不时传来几声枪响。他大声呼喊“追上去,抓活的”。

两名武工队员打了一阵枪后,看看鬼子在后面追得很紧,就随身藏在耩下水库边的芦苇丛中。鬼子追了一阵后,见不到人。这时,夜色已晚,无心恋战的当雄一郎,指挥队伍撤回营地。

当雄一郎清点队伍,造成两人死亡,五人受伤,一人重伤。所抓获的十几名妇女也全部逃跑。当雄一郎叱着胡毛,瞪着眼,大发脾气,差一点把指挥刀扔在地上。他决定队伍星夜赶回县城据点。

回到据点总部,当雄一郎十分懊丧。他简单汇报了情况,遭到胶东大“扫荡”副司令官藤野少将的严厉训斥。声称不搞出名堂,就要撤一郎的职。为了歼灭八路军游击队,彻底摧毁地下党组织,追缴沿海一带八路军地下兵工厂、制药厂,藤野少将决定亲自挂帅指挥,重点对文海县东海区南海乡的黄海边陲蔡家庵一带实施“梳篦”式拉网清剿。一举歼灭这里的地下共党,清除隐藏在山区里的军工制药厂、被服厂和军械厂。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决定,凌晨起动,突袭蔡家庵。

由当雄一郎带队,县伪军大队司令刘保仁随从,出动日伪军200人,摩托三辆,日式军用卡车3部,轻重机枪若干、弹药一批,黎明前赶往蔡家庵,清剿围堵回村的老百姓和隐藏的八路军。

再说那天中午,徐翠兰火急火燎怎么也找不到走失了的公公铁榔头和儿子小铁钢。那么他们是怎么失散了呢?实际上他们之间相隔并不遥远。是在刚进入潮湿海滩的时候与徐翠兰他们联系不上了。当时,因为小铁钢要喝水,爷爷停下来,拿着小葫芦一滴一滴慢慢往铁钢嘴里送。喝完了水,小铁钢又要大便。完事后,转身领着铁钢去找徐翠兰。可是,已经找不到徐翠兰他们。铁榔头呼唤,铁钢也叫。可是,任凭你怎么喊,怎么叫也无用。那么大的海滩,那么多的人,一点点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杂乱的空间中。找不到妈妈,小铁钢不时的喊叫。喊急了,爷爷安慰说,“好孩子妈妈就来。”“妈妈就来。”走了一阵子,铁钢不走了。爷爷就背着走。你说这海滩又滑又泞,年轻人赤手空拳在上面走,也不好走。还别说一个六十多岁的花甲老人。走了不长一段潮滩,老人就摔了好几跤。这时,从旁边走过来一位二十多岁小伙子。小伙子很义气,问了一些情况后,有些可怜。

他说:“老爷爷,你别着急,我帮你背一背。”

小铁钢怎么也不用。小青年一看不行,就连拖带拉把铁钢扛在肩上,和老人一起走。走了一段路,青年头上、身上的汗水直往下淌。看来青年人也不会走这泥泞的海路。又走了一会儿,小铁钢饿了,要东西吃。小青年说:“哎哟,我可什么好吃的也没有。”爷爷和铁钢停下来了,老人说:“小伙子,你先走吧。俺爷俩休息一会,不着急。”

小伙子客气地说“那我就先走了,实在对不起。”说着,青年人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看样子他很着急。

小伙子刚走几步远。老人和铁钢又招呼青年人:“谢谢你!谢谢你!”青年人转回身,点点头,微笑着继续赶他的路。

天黑了,老人决定不往前走了。就现在的情况,走进去,缺吃少穿,老小不大的,恐怕也出不来。

怎么办?孩子饿了,这可难人。铁榔头心里后悔当初真不应该带着孙子走。

他看见旁边有一女人过来,就问:“大妹子,小孩饿了,能给点吃的吗?”那人没好气地说:“领孩子出来,怎么不带干粮?”

她又甩出一句:“没有!”这是个中年女人,她手里明明提着一小袋食品,她确不给。

又过来一个,老人家用同样的话语问。那人摇摇头搭理不理的走了。

老人连问了七八个人,虽然没有讨着填肚子的东西,可是,对方的表现大相径庭。有人客气;有人确实没有,生怕误会;有人搭理不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铁榔头还是不舍气。为孙子的饮食继续问。

前面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身上揽肩背着一个包袱,手里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铁榔头把二人堵住了。说明了情况后,那女人摇摇头,但不说话。意思是“没有好吃的”。妇女转身要走,被她的姑娘拉住了

她跑到爷爷跟前,说:“爷爷,小弟弟饿了。我妈妈身上有烙的麦子面饼。”

说着,就撕撕巴巴解开了妈妈身上包袱里的饼,掏出一张递给了小铁钢。

她妈妈红着脸,一声不响地领着女孩走开。没走多远,妈妈就动手打了孩子一巴掌。小姑娘呜呜淘淘哭了。

夜深了,天凉下来。由于劳累和疲乏,铁榔头的心脏病犯了。他跌在湿乎乎的海滩上。四岁的铁钢伏在爷爷身上喊声爷爷,叫声妈妈,情景可悲可惨。

铁榔头前些年身子骨挺硬朗。两年前,自从老伴去世后,他焦心思虑,夜里经常失眠,人也消瘦了许多。加上儿子铁山和儿媳常为革命的事忙活,小铁钢就得由他看护。老人有些力不从心。后来,老人觉得心脏有时跳得厉害,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铁山带他找医生检查,医生说是心脏病,还不大要紧,注意多休息。可是,老人不管这些。依然我行我素。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不抗折腾,心脏病慢慢有些加重。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脾气倔强。认准了的理,谁说了也不听。所以村里的人称他是“老倔头”。

老人在湿乎乎的海滩上躺着,说不能说,动不能动。但,心里还清楚,就一只手护着小铁钢。

大概老人也是饿了的原因。从早晨跑出来后,忙忙活活一天多了,也没有吃一口东西。带了一点好吃的都在儿媳徐翠兰那里。

夜里已是十一点多了。铁榔头在冷凉的海滩上躺了一个多小时。小铁钢在爷爷的身旁贴着爷爷的脸早已睡着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外面有人传来话说:“鬼子退出了海滩,走了!”

人们把这个好消息很快传开了,真比无线电波还快。可是谁也不敢贸然撤退。可能是最外面的人先走出了海滩,发现鬼子真的走了,人们才陆续不断地往外撤退。

铁榔头还是软绵绵地躺在那里。四岁的铁钢醒了,坐在海滩上抹泪。凄凉之情让人心碎。有人过来了,很快走了。有人朦胧间远远看到了,绕了一个弯,走了。就这样,过去了一帮又一帮,没人理会。

一个学生摸样的青年,约二十上下岁,看起来有些文质彬彬。他过来了。看到老人躺在地上,吃了一惊,它卧下身子,叫了声:“老大爷,您怎么了,快起来!”说着,他要扶老人,怎么也扶不动。

老人清醒些了。看有人来扶他。他摇摇手。

青年人站在那里,思索着,谋划着。

又有一些人走过去了。青年人还是站在那里没动。

这时从里面走来一个年轻女人。青年人向她摇摇手。

女人急忙走过来。青年人指着旁边躺着的老人,说了一阵。

女人摇摇头说:“我没有这大本事。尽一点孝心吧,我还有一包葡萄糖给老人吃了补补身子吧!”说着,把包里的葡萄糖掏出来交给了青年人。

转身她走了。

时间已过半夜了。青年人一直在这里守候。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帮助他的人。

这人五十左右,前额有点秃头,个子不算高,挺结实。身上背一个帆布包。和他一起有妻子、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让妻子和三个孩子先走。他说:“你们先走吧。别等我。我留下来,看看老人。”妻子说:“看完了,早点走。这年月兵荒马乱的……”

等他们走了。青年人问:“你贵姓?”

“哈哈,不客气,姓李。”

“李师傅,怎么称呼呢?”

“别客气,就叫大哥吧。”

青年人从交谈中得知此人是一个中医世家,在当地是一个有名望的中医先生。

青年人和李中医把老人扶起来。中医把把脉说:“老人是心脏供血不足,造成脑部缺氧失控所致。很危险!”

“那怎么办?”青年人着急地问。

中医说:“别急,慢慢来。”他从身上解下帆布包。用手在包里掏出几粒大药丸。

“吃吃看。这就是我自配的大补人参救心丸。”中医拿出来亮给青年人看。又自信地说:“吃两丸该差不多了。”

“哎哟,那么有效!”青年人自然自语地说。

“唉,你可不知道,这种病我救过多少人。比这重的都有,最多不超三丸。”

中医揭开外面的包装,拿出药丸,发觉没有水。

“哎——谁有水,请借借光!”青年人大声的招喊。

有人马上应答:“我这里有,请过来。”

青年人过去拿回水。

中医把二粒药丸分两次给老人吃下。

吃药后半个小时,老人能自己站起来,不过身子还是太弱。

青年人说:“这里有葡萄糖,能不能给老人吃?”

“哎,这东西好啊。老人正需要补充一下。”

老人又吃了一些葡萄糖。

休息一会,在青年人和李中医的搀扶下,铁榔头和小铁钢开始慢慢往回走。走了一段路程,李中医看看老人没有多大的问题,就对青年人说:“你走吧,老人交给我。你们青年人事多呐。”

青年人问小铁钢,“你家远吗?”

铁钢指指前面的村子。

又问李中医远不远,中医说:“我家在这西北面叫赵家庄,离这不过七八里。”

青年人说:“那劳赐你,我就不陪了!”

青年人摆摆手,向李中医致意。

李中医从对方的简短谈话中,知道青年人是北京某大学学生,是一个革命知识分子,这次回来也是有特殊使命的。

在李中医的扶助下,铁榔头和他的小孙子终于回到了自己可爱的家。

凌晨两点多,海滩最里边的群众也开始往回返。徐翠兰一帮还剩二十几个人。虽然累,但心情别提有多么高兴。他们边走边想:回家可要好好歇歇。吃一顿饱饭,死死地睡上一觉。徐翠兰主任想得最多的是儿子小铁钢。心里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家里。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快要出湿滩了。人们沉寂下来。徐翠兰觉得又困又乏。

刚刚走进干滩,都小燕又喊肚子疼。而且,来势凶猛,叫声一阵紧似一阵。颊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徐翠兰知道这会子可不是那会,事不宜迟。都小燕已经不能走了。她躺在了干滩上。一个劲的叫唤。

桑大娘过来了。她和徐翠兰耳语了几句后。来到都小燕身旁一看,孩子快要生了。羊水都破了。

徐翠兰知道不能等了。她扯着嗓子向纷乱的人群疾呼:

“乡亲们——有人要生孩子啦!希望男爷儿们走远一点,躲一躲。”

刚停下又喊道:“大家谁有毯子,被子,褥子,铺的、用的,送点来帮帮忙。求求各位了!”

“唉,***,什么时候不好生,偏要在这个时候下犊子!”人群中有男人嚷着,骂着。

这下子捅翻了马蜂窝。

“放你妈的屁,生孩子能等吗?”民兵家属许大嘴气不打一处的骂着。

“该么时候生?你们说说!”

“还说嘴呢,还不都是你们汉子摞的‘祸’!你们男人老老实实女人能遭这份罪吗!”艾小兰撅着嘴没好气的回应。

又有女人说得更难听,“哎,你回家问问你妈,你是怎么生出来的?是不是你妈上厕所夹不住你掉在尿罐子里,生出来的!”

人群里一阵杂乱。没有男人搭腔。

“好了,好了。别说了”徐翠兰有些着急。

消息很快传开。知道有人要生孩子,有人送来了被子,棉衣,有人送来了一床黄绿色日本洋式毛毯。

桑大娘接过棉被、毯子铺在都小燕的身下。

徐翠兰招呼,女同胞多来几个!

女人们听到了。本村的和不认识的来了一大群。她们在都小燕的身外围了一大圈。

并且圈外又背靠背地又围了一个圈。

都小燕撕心裂肺的喊叫。

桑大娘说:“忍耐些,孩子露头了。”

都小燕头发,内衣都湿透了。

“都小燕,配合点。”徐翠兰在一旁也帮助使暗劲。

“快了,快了!使点劲,再使点劲!”桑大娘一边喊,一边用手帮着往外接生。

孩子顺利的产下来了。

都小燕昏过去了。

可是,孩子的脐带还连在母体上。

这怎么办?谁也没有剪刀。

桑大娘急忙中,张开嘴用当门牙狠狠心,磨齿磨齿咬下来了。

孩子生出来,但不会哭。鼻子哧嘎哧嘎在抖气。桑大娘说:“快加点衣服,孩子冻得不行了。”

加了衣服,桑大娘又捧起孩子,嘴对着嘴吸了两口。“哇,哇”,孩子哭叫了。

都小燕昏迷中醒过来,脸上挂满了一丝微笑。

她望着桑大娘满头的汗水,有气无力地问道:“大妈,是男是女!”

桑大娘说:“千金丫头哩。”

“邻居大妈大婶都说,我迈步总是先拿左脚,肯定生个女孩。”

好心人总是有的。听说有人生孩子,过往的人群中,有人主动送来饼干、馒头,芋头等等。更为感动人的是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翁,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儿媳坐月子给他的几个鸡蛋也让小孙女送来了。事情虽小,却感动了在场的女人们。徐翠兰心想:人心多好啊!在眼前这个穷困潦倒人荒马乱的年月,有人就是送来一片瓜干,也是多么暖人心啊!人呐,别忘了困难的时候有人伸出了温暖帮助的手!

黎明前起风了,天空中翻滚着道道乌云。远处的天边隐隐闪着几道雷电。海滩上的温度很快下降了。刚刚降生的婴儿冻得浑身打着哆嗦,“哇啦哇啦”哭个不停。徐翠兰又把一件棉袄和褥子搭在都小燕的身上,孩子暖和了,哭声也停了。这时,徐翠兰看看天气不好,让大家快走。留下桑大娘和见面笑等三四个人看护,并把一件遮雨的雨衣留下来,以防有雨。

人们开始走了。徐翠兰又再三嘱托回去后赶快找人来把都小燕和孩子用车子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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