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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宠王妃》故意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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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芊妩停下脚步,淡淡地看了孟太后一眼,没有开口。

“别以为你的身份比哀家高,就可以这般盛气凌人地看着哀家,这天下可是哀家儿子的天下。”孟太后就是看不惯年芊妩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清高,好似全天下在她眼里都不算什么。

她穷极一生,双手染满鲜血,只为皇后之位,可最后那位置却落在一个毫不在乎的人手上,上天到底凭什么这么不公。

如今先帝去世,她可算靠着皇帝生母的身份登上了太后之位,这个女人还要与她抢儿子。

不行,她绝不允许。

“孟太后,我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同一样东西,为何要争?”她们想要的权势,她并不想要。年芊妩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看懂过这宫里女人的心,她们的恨和争斗,似乎都很没有来由。

“呵呵……”孟太后嗤笑一声,“虚伪!”

这宫里的女人,谁不懂得谁的心思?她绝不相信这里还会有无欲无求的人。

“若是孟太后能帮芊妩离宫,芊妩将感激不尽。”年芊妩不想再多做解释,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心愿,亦是让孟太后宽心的法子、。

而对于孟太后的责难,她并无一点怨怪,若是换成她,她也绝不允许这不伦的感情继续下去。

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感情,有多少能真的停留在“知己”上,即便他们能做到,外边的风言风语也会将他们淹死。

她可以不在乎,那皇甫瑾呢?

显国天下,本已经一分为二,这时谁得民心,谁才能坐稳天下。

她与他之间不管发生过怎样的事情,更不管哥哥效忠的人是谁,她都希望他好好的。

两条血淋淋的人命,让她学会的是将这段感情掩埋在心底,而不是真的忘记……

而她的一句话,也顿时让孟太后没话可说。

或许,她也很清楚,不想走的不是年芊妩,而是皇甫瑾不肯放人。皇甫瑾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她猜测了许久,都不曾猜透。

若说真的是看上年芊妩了,皇帝表现出来的反应也不对。他甚至这些日子以来,没有去看过年芊妩一眼,任由她凄苦无依。

但她多次提及送年芊妩离开,他又都毫不留情地反对。

难道,留下她,只为折磨她?

她没有再阻拦年芊妩,或许也是希望她去揭开她心里的不解。

“冯嫂,我们走吧!”年芊妩轻声吩咐冯嫂一声,缓步离开。

年芊妩就是这样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镇定地走稳每一步。

走出一段距离后,冯嫂心有余悸地说道:“小姐,吓死冯嫂了,冯嫂还以为太后娘娘会刁难我们一番。”

“她不会。”年芊妩轻摇了摇头,肯定地道,“孟太后很在意皇上的感受,她又怎会这样明着自己动手刁难我呢?”

那不是一个历经多年宫斗的女人会做出来的傻事。

“倒也是,还是小姐聪明。”冯嫂由衷地赞叹道。

“冯嫂,跟着我,你受委屈了!”年芊妩看着她红肿的脸颊,心里一阵阵的疼。

而今日之后,她的路,或许更难走……

御书房门前,她停下脚步,对要行礼的公公摆手示意免礼,自己则望着那巍峨的宫殿,出神了好一会儿,才吩咐道:“去禀报皇上,哀家有事想要见他。”

“是,太后娘娘。”小太监连忙进去禀报,一会儿的工夫便又快步走出来,“太后娘娘,皇上正在处理政事,希望您等等。”

“好。”年芊妩面上无波,却暗自在心里苦笑,皇甫瑾这是心里对她有气,才会让她等在外边。

果真如年芊妩所料,过了两刻钟,皇甫瑾也没有唤她进去。

而年芊妩的风寒本就没好,这会儿被风一吹,更是咳嗽得厉害。

门口的小太监看着脸色苍白羸弱的年太后,有些不忍地道:“太后娘娘,要不您先回去吧!待皇上处理完要事,奴才再去请您。”

“不了,哀家多的是时间。”年芊妩温声回了句,故意将咳嗽的声音提高些,她就不信,里边的人会一点都不烦。

“小姐,我们回去吧!您的身子……”冯嫂红了眼眶,小心翼翼地劝着。

“哀家今儿若是等不到皇上,便死在这御书房门口。”年芊妩的声音不高不低,有些微喘,她相信御书房里的男人,一定可以听到。

她都这副样子了,他心里就算有气,也该出来了吧。

过了大约半刻钟,御书房的门果真被人不耐烦地推开。

那一身明黄的男人,狠狠地盯着她,咬牙道:“不知太后驾临,所为何事?”

“自是大事。”年芊妩神态严肃,言语间有着让人不得不信的震慑力。

“那太后娘娘便请吧!”皇甫瑾向门侧让了让,待年芊妩进门后,冷冽的视线一扫她身后的冯嫂,吓得冯嫂立刻停住脚步。

随即,高大的殿门在冯嫂的面前重重地关上。

年芊妩看着殿门一关,即刻变脸的皇甫瑾,心里叹息一声,选择沉默。

“你不是找朕有事吗?”皇甫瑾眯眸睨着年芊妩,一双眸子里放射的全是危险的光芒。

“哀家曾听绾绾说,她的九哥是个很温润的公子,可为何我见到的,却从来都是截然相反的呢。”年芊妩感慨一声,走到椅子旁,自顾自地坐下。

她在外边站了那么久,这会儿身子早就已经吃不消,她不想一会儿站不稳摔倒了,又被他奚落。

“你这是怪朕对你不够温柔?”皇甫瑾嘲讽一笑,又无情地奚落道,“你凭什么与绾绾比?”

年芊妩听得他这话,不禁有些失笑,这人的想象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年芊妩,别在朕面前这么笑,朕看着厌恶。”皇甫瑾有些抓狂,竟未觉察自己刚刚有些失态。

但那一瞬,他就是想要无情地打击她。

他不是没有安以墨在她心里重要吗?那大家彼此彼此,她也比不上绾绾重要。

“皇上,不如我们开门见山吧!”年芊妩冷下脸,她尤其不喜欢他将“厌恶”两个字用在她的身上。

“朕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皇甫瑾不甘地回嘴。

“皇上,纳我为妃,行吗?”年芊妩突然语出惊人。

皇甫瑾被她的话惊吓得一愣,待反应过来,便冷冷地回道:“你疯了?”

年芊妩并没有因为他的震怒而惊讶或是伤心,只是轻轻地笑着反问:“皇上既然都觉得我这是疯话,那又何必苦苦相逼,执意将我留在宫里?”

“将你留在宫里,便是想做这乱了伦常之事吗?”皇甫瑾狠声逼问道。

“那皇上是为何?和曾经一样,将我当成知己吗?那皇上可曾记得,你当初是如何承诺我的?你说,待你登基,一定还我自由。”年芊妩本不想翻旧账,但这个时候,皇甫瑾已经将她逼进了两难的境地。

他的心思,她如今也看不懂,不知他到底想她如何。

他会爱她吗?

不,她不信。

既然无爱,若是只为一口气纠缠,那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害人害己而已。

皇甫瑾被人抓住短处,立刻变了脸色,“这是在提醒朕,不要言而无信吗?”

“皇上如今就是言而无信,还需要我说吗?”年芊妩脸上没有半分怒色,却是嘲笑连连。

“激将法?”皇甫瑾嗤笑,“对,朕是言而无信,朕还要言而无信到底。”

年芊妩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男人是油盐不进的。不管她说什么,他似乎都已经打定主意不放她走。

“既然这般,哀家也无话可说。”年芊妩站起身,心头一阵涩然,他们为何会变成这样?

迈开离去的脚步,她忽然发现自己错了,真的不该来这一趟。

她以为他囚着她的原因里边至少还有一分在意,可此时才发现在意早就已不在,大概此时的坚持不过是一种不愿放手的执著。

她微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失望之情,从他的身边走过。

“年芊妩,我不喜欢这皇位,很寂寞,很痛苦……”皇甫瑾在她与自己擦身而过时,忽然低哑痛苦地出声。

年芊妩收住脚步,却没有转头。

“脚下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即便再痛苦,也只能走下去。”

“朕只是想找一个能陪朕说话的人,真的就不行吗?朕也是人啊!”皇甫瑾蓦地转身,握住她的手臂,最后一句已经用了喊的。

“你拥有比别人大的权力,就注定会失去一些常人所拥有的。”

这世上的许多事情,看似不公平,不过是因为人们只看到了失去的,却没有看到得到的。

“也可以不失去的,年芊妩,你懂朕,不是吗?”皇甫瑾好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想放手。

高处不胜寒,那种一个人的寂寞,经常会让他在午夜梦回时,吓出一身冷汗。

这时,他便会想起她,怀念与她把酒言欢的日子。

他是个男人,是主宰显国的王,越是战事吃紧,他越是不能在众人面前显示出一点的怠倦,他必须像一个没有血肉的神一般,站在最高处被人仰视。

除了她以外,他做不到在任何人面前示弱。

“我们回不去了!”年芊妩的声音很轻,轻到好似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若是他们之间好好的,一切回到从前,那死去的人该如何瞑目?

爹爹虽然本就欠了星儿一条命,但毕竟是为了她才会站出来。

于理这无可厚非,可于情呢?

她这个为人女的,要如何才能不自责?

她可以不恨皇甫瑾,却再也没有办法走近他。

“那你便陪着朕,老死在这深宫中吧!”皇甫瑾缓缓松开手,步履艰难,背影萧索地走向正前方的龙椅。

既然那个坎她迈不过去,那他就用这样的方法绑住她吧!

而在他距离龙椅一步之遥的时候,听到她的声音在空寂的御书房中响起,“好,我陪着你,一起老死在这深宫里。”

虽不能相知,但,既然都是寂寞的人,或许他们可以在皇宫的两端,用遥望作为对彼此的祝福。

一辈子,你可曾遇见过这样的一个人,嬉笑怒骂间,你曾以为不重要,但在岁月无情的洗练后,你忽然发现,她其实早就已经走进了你的生命中。

或许,她不比心里的那个人来得更让人刻骨,但,她却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再也无法舍弃。

而年芊妩于皇甫瑾便是这样的一种存在,他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爱上她了,或许就算是想到,他仍是觉得他爱的人是绾绾。

爱是一种感觉,亦是一种执著。

因为得不到,所以执著地继续爱。

为了显示对这份爱的忠贞,所以情愿一辈子将心封闭,不再爱上他人。

与其说是别人再也走不进他的心里,不如说是他将心门锁死,将所有人隔离在外。

那日御书房一别后,年芊妩宫里的吃穿用度明显好了许多,而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冯嫂不会再带着一身的伤回来。

“小姐,看来皇上心里还是在乎你的。”冯嫂喜出望外,一时间有些口无遮拦。

话一出口,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冯嫂,这种话不要再乱说。”年芊妩看了眼桌上冯嫂新领的东西,走出花厅,看着院子里的衰败,她忽然想做些什么了。

挽起袖子,她便去拔那些枯萎的花和杂草。

既然已经决定要在这里过一辈子,那就好好过吧。她年芊妩可不是一个喜欢破罐子破摔的人。

冯嫂从里边出来,就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来拉年芊妩,“小姐,你快歇着,我来。”

“冯嫂,以后叫我太后吧!这宫中不比外边,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送命。”年芊妩停下手里的活,嘱咐道。

以前以为终有一日可以离开,才没在乎冯嫂的称呼,但,既然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她们就必须学会小心做人。

“太后决定了?”冯嫂一下子读懂了主子的心思,神色顿时暗了暗。

这太后的位置,对一个十九岁的女子来说是何其的残忍。

“决定了。在哪儿都是一辈子。”年芊妩仰头看向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心情忽然大好。

既然她已经决定要走下去,那她便不会允许自己后悔。

只是,她还想去看看安以墨,最后拜祭一次他。

她微微闭上眼,遮住眼中的伤痛,一个人静静地回想过往。

关于安以墨的,关于皇甫瑾的……

“去看看他吧,朕准你回慈云山一趟。”

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她不禁略微勾起唇,自嘲而笑,一定是她的幻觉……

皇甫瑾怎么会来她这儿?即便来,也不会白日里来。

“只给你三日时间,速去速回,如若不然,朕一定会亲自将你抓回来。”那道被她当成幻觉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她缓缓睁开眼,转过身,看到那一身明黄,冯嫂已经不知去向。

“谢谢你!”年芊妩扬起唇角,眼中却忽然盈上泪。

“朕不需要你的感谢。”皇甫瑾忽然觉得自己很悲哀,一辈子,两个让他想珍惜的女人,对他说的却永远是“谢谢”!

悲凉地自嘲一笑,他转身离去……

她看着他已经走到院子门口处的落寞背影,忽然心里一涩,开口道:“皇甫瑾,等我回来,做慈云山上的野菜给你吃。”

皇甫瑾的背影蓦地僵住,转头看向年芊妩,唇角自嘲的弧度忽然被划破,换上一抹微涩的雀跃,“我等你回来。”

“好,等我回来,我便再也不走了。”年芊妩正色,郑重地承诺。

这一世,便陪着他吧。反正,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普普通通的马车,在十几个暗卫护送下,停在慈云山脚下。

年芊妩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曾经的人和事,一转眼都已经变得让人陌生……

年芊妩收回环视群山的视线,对身旁的冯嫂说道:“冯嫂,带我去他坠崖的地方看看吧!”

“是,太后。”冯嫂应声,带年芊妩向山谷深处走去。

昔日残留着血迹的地方,此刻已经不留一点痕迹。

年芊妩接过冯嫂为她准备好的蜡烛元宝等祭品,直接跪在有着沙石的泥土地上,而冯嫂则领着几个侍卫退出一段距离。

“师父,徒儿来看你了。”年芊妩眼中含着泪,唇角却弯挂着一抹浅浅的弧度,就像是见到久别重逢的好朋友。

这一次,她忍住了,没有哭。

“师父,你知不知道,徒儿有点恨你……

“徒儿好不容易才能压下对师父的倾慕之情,以为再过不久,就可以忘记师父……

“可这一次,徒儿再也忘不了师父……

“师父,若你还在,该有多好……

“师父,芊妩想改改门规,行不行……

“师父,这是徒儿最后一次来看你,徒儿以后要留在宫里,好好地陪他,他和我们一样,都是寂寞的人……”

年芊妩咬紧下唇,强忍下眼中的泪水,直直跪在那里,直到夕阳西下,膝盖已经麻木,她才拄着地面,想要站起。

可是,麻木的腿,早就已经不听使唤。

她的身子一趔趄,就向下倒了去。

“太后!”冯嫂立刻跑过来,将已经摔在地上的她扶起,“太后,要不然歇歇再走吧!”

“不了。”年芊妩摇摇头,“你扶着我,我可以。”

“好。”冯嫂扶着年芊妩,一步一步向山谷外走去。

年芊妩忍下想要回头的冲动,告诉自己,“年芊妩,过去的,就忘记吧!”

安以墨就像是她一生中最美丽的梦,可人总是要活在现实中的。

年芊妩在冯嫂的陪同下,又上了慈云山。

她将自己回宫后积攒下来的银票都交给住持师太,“师太,请你帮忙照顾后山的那些孩子。”

“太后娘娘请放心,很多施主知道太后娘娘的善举后,都相继捐银子来救助那些孩子。”

“嗯。那哀家就放心了,师太若是以后有事,可以派人去年将军府,通知哀家的哥哥,他自会帮忙。”

“贫尼知道了。”

“那哀家就不打扰了。”

年芊妩对住持师太感激地点点头,又听师太劝道:“太后娘娘,天色晚了,贫尼派人给娘娘收拾出娘娘以前住过的厢房吧!”

“不用,哀家今夜得赶回去。”

话落,年芊妩转身走出住持师太的房间。

七绕八绕,还不待她绕到正院,一个小尼姑便走到她的面前,递给她一封信。

“太后娘娘,一位大娘让贫尼交给您的。”

年芊妩有些不解地接过信,拆开一看,才知道是哥哥的来信。

而小尼姑口中的那位大娘,她想应该便是哥哥的娘亲。

信的内容很简单,约她在她住过的厢房一见。

因为这里是尼姑庵,所以她带来的侍卫都被留在了山门外。

是以,再也没有比在这里见面,更安全的了。

将信收入怀中,她对那小尼姑道:“哀家想去之前住过的院子找些东西。”

“太后娘娘请便,那院子还空着。”小尼姑给年芊妩鞠了一躬,很识相地退下。

年芊妩见她离开,才领着冯嫂到了以前住过的院子。

院子里很黑,没有一点灯火,静悄悄的,好似没有人一般。

“冯嫂,你在外边守着。”年芊妩交代一声,推门进入自己之前住过的屋子。

“哥哥……”她压低声音,轻唤一声。

“妩儿!”年睿离闻声,从帷帐后绕出。

“你一个人?大娘呢?”

“娘在山下的客栈里,我过来接你,我们今夜一起离开显国。”

年睿离与年将军的想法不同,年家的名誉固然重要,但也没有一家人在一起幸幸福福的重要,更没有妹妹的自由重要。

她才十九岁,不该老死在那无情的深宫中。

靖王刚刚起兵的时候,他就提议过一家离开。

但,那时年将军坚决反对,说靖王爷就算再英勇善战,也是乱臣贼子。

且新帝背后还有一个周国,若是周国真的参战,那皇甫烨必败,到时候他们年家会是怎样的境地?

那时,年将军甚至认为,看在年芊妩的情面上,皇甫瑾一定会善待年家。

只是,后来的一切,完全出乎年将军的意料之外。

搭上的不但是他的一条命,还有年芊妩的幸福。

年芊妩闻言有片刻的心动,但最后回的却是,“哥,你走吧,我是不会走的。”

“为何?”年睿离对这样的答案,显然很是意外。

他本来早就可以走,但一直留在皇城,为的就是找机会一并将年芊妩带走。

“我想留下。”年芊妩微垂着头,没有说原因。

“因为皇甫瑾?”年睿离多多少少从年将军口中知道一些年芊妩与皇甫瑾的事情,但他没有想到,妹妹竟会为了他,甘愿留在显国皇宫。

“对。”年芊妩轻轻地回了一个字。

但,真的是为了皇甫瑾吗?

不,她比谁都渴望自由。

只是,她不能走。

皇甫瑾肯放她出宫,就必定派人盯紧她的行踪,哪里会那么容易让她离开。

若是她和哥哥他们一起走,就谁都走不掉。

但这些话,她却不能告诉哥哥。

哥哥的脾性,她比谁都清楚。

若她说了实话,哥哥就是拼死,也会带走她。

亲人,她这辈子最在意的人,她希望他们都可以平平安安的。

“糊涂啊!”年睿离被她的话气得声音有些拔高,“你们那样的身份,怎么能在一起?而且,你不是不知道,他爱的人不是你,而是霍凉染。”

“哥哥,你走吧!就当没有我这个妹妹。我便是死在那深宫里,也无怨无悔。”年芊妩眼角处晶莹的泪划破黑暗,更划破了人的心。

“年芊妩,是皇甫瑾逼死爹爹的,你都忘了吗?”年睿离第一次对这个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发了火,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愤怒过。

“对不起,哥哥。”年芊妩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更不敢看哥哥在暗夜中闪闪发亮的双眸。

她怕哥哥会看出破绽,会追问她原因。

如果可以,年家的一切苦难,就都由她来背负吧,不要祸及她的亲人。

“年芊妩,你今日若是不肯与我离开,我以后便当没有你这个妹妹。”年睿离忍痛说了狠话,他以为只要吓吓她,她便会乖乖与他一起离开。

毕竟,妹妹以前是最在乎亲情的。

不是他不愿意祝福她和皇甫瑾,只是实在找不到可以祝福的理由。

“哥……”年芊妩震惊地抬头看向年睿离,最后还是移开视线,转过脸去,“哥哥,对不起,妩儿不能随你离开。”

“好,你真是好样的,年家算是白养了你。”年睿离重重地点头,似才看清面前之人。

“哥哥,妩儿还有一事相求。”

“你都不是我年家之人了,何必还来求我。”年睿离嘴上虽说着狠话,但脚下的步子却未动。再气,再怒,毕竟是自己在意的妹妹。

“带冯嫂一起离开吧!”她不想再有人跟在她身边受苦,就让她一个人老死在深宫中吧。

“她本是我年府之人,她若是愿意离开,自是可以。”

“那哥哥等等。”

年芊妩刚要出去与冯嫂说这事,冯嫂就已经推门走了进来,直直跪在地上,“少爷,老奴想陪着小姐。”

“冯嫂,你犯什么糊涂?”年芊妩听她这么一说,一时间有些急了。

“罢了!对年家不忠心的人,年家也不愿收留。”年睿离接过她的话。

即使再怪妹妹这次的决定,他还是不想将她身边仅剩的亲人带走。

“谢少爷成全。”冯嫂这才站起身。

年芊妩叹了一声,几次想送走冯嫂,却没有一次成功。

“哥哥,你与大娘一路保重。”年芊妩眼含热泪,声音微微发颤。

待哥哥和大娘走了,这显国的皇城便再也没有年家了。

年睿离一拂袖,快步向窗口走去,却还是在跳窗离开之前,开口道:“若你他日后悔了,便想办法派人送信给我。”

“知道了,哥哥。”年芊妩再也忍不住憋在嗓子里的哽咽,顿时泣不成声。

年睿离的脚步往回迈了一步,却还是僵住了。

既然她不肯与他离开,再多温情的话,也不过是徒增伤感。

他一咬牙,推开身边的窗户,跃窗离开。

年芊妩不自觉地往前追了几步,又强制自己止住步子,缓缓蹲下身,将脸窝在膝盖中,哭得压抑无声。

“小姐,你还有冯嫂。”冯嫂蹲下身,抱住她颤抖不已的身子。

尽管她代替不了小姐的亲人,但至少还有人陪着小姐。

她觉得老天对小姐真的很不公平,从踏进这深宫的第一天,她就在为年家牺牲。

直到此刻,所有人都可以离开,小姐却还要为他们的安全留下。

“冯嫂……”年芊妩从膝盖中抬起头来,扑入冯嫂的怀中,像一个失去了所有的孩子。

但,她的心里还在默默地祝福着,“哥哥、大娘,你们一路保重。”

年芊妩对自己的放纵从来都是有限度的,即便是再痛,哭一会儿,便必须停止。

她用手背擦干脸上的泪水,坚强地恢复到那个好似什么都不在乎的年芊妩。

她领着冯嫂出了慈云庵,与一众侍卫会合后,她让侍卫用火把照亮道路,又往山上走了些,才在之前经常拔野菜的地方停下来,蹲下身,将山坡上的野菜拔下,摆在身边。

“太后,老奴帮你拔吧!”

冯嫂蹲下身,刚要伸手,便被年芊妩阻止,“不用了,哀家自己来。”

那人事儿很多,让人代劳,指不定他又不满意了。

其实,她知道那不过是在经历了皇权争斗之后,还未被一路的血腥所掩盖的孩子心性,渴望爱,渴望被关心。

就如她,她从小便渴望,却不曾得到。

“皇上不是给太后三天时间吗?明早再走,时间也够用。”冯嫂看着从小被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小主子,顶着夜色,在亲人离别的伤痛后,蹲在地上拔野菜,心里不禁发酸。

“我想他明早一下朝就能吃到我做的早膳。”

她必须要快些赶回皇城,除去对皇甫瑾的承诺外,哥哥和大娘的安危,更为重要。

皇甫瑾对年家必定早有提防,特别是她如今也出了皇城,皇甫瑾就更会盯紧年家。

只有她连夜赶回皇城,才能降低皇甫瑾的戒心。

而且,哥哥和大娘的行踪,若真的被发现,皇甫瑾或许还能卖她一分面子。

年芊妩看旁边拔出的野菜差不多了,才拿着最后一把直起身。

这一次,只要他肯放过她的亲人,她便会待他好,真心待他好……

即便,心里的那个坎过不去,但是,为人为己,她都不能再与他对着来。

她从来便不是那种情愿让身边的人陪她一起受苦,还非要讲骨气的人……

赶了一整夜的路,年芊妩进显国皇宫时,皇甫瑾已经去上朝了。

回到自己的寝宫,年芊妩没有休息,而是亲手将野菜择好,去自己的小厨房,熬了些清粥,将野菜做成简单的小菜。

一切准备妥当后,她将东西交给冯嫂,“冯嫂,辛苦你了。”

“太后,老奴可以问一句不该问的话吗?”冯嫂拎着食盒,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犹豫着说道。

“既然是不该问,就不要问了。”年芊妩其实能猜到冯嫂想问的话,所以才这般回她。

“老奴告退。”冯嫂拎着食盒走出去,但心事却全都写在了脸上。

年芊妩轻叹一声,离开小厨房,回了自己的卧房,这才发现,自己折腾了一天一夜,竟还是全无困意。

她正在房中出神,冯嫂这时却一身狼狈地回来了。

衣服上洒的全是粥水的痕迹,脸上一侧一个巴掌印,此刻又红又肿。

“冯嫂,到底是谁动的手?”年芊妩忽然狠戾了一双平日无波的眸子,她最容不得的就是动她的亲人。

“是皇上新册封的刘妃娘娘。”冯嫂微垂着头,苦笑着道,“老奴本是奴才命,受点苦倒是没有什么,可是,若是再这样下去,那刘妃必定会欺负到太后宫里来。”

这宫中,本就藏不住什么秘密。

皇上到过年太后宫里,虽不是什么大事,但问题是年后太过年轻和娇美,不得不让那些后宫的女子提防着。

“刘妃?”年芊妩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想起宫里有这么一号人。

“是皇上昨夜册封的新妃。”冯嫂说着鼻子一酸,为自家小姐感到不值。

自家小姐为了皇帝连夜赶回来,他倒好,昨夜抱着美人在怀。

“这样啊!”年芊妩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冯嫂,你先回去歇会儿吧!哀家去见见皇上。”

“太后,还是不要去了。”冯嫂连忙拉住主子。

“冯嫂,你放心吧,没人动得了哀家。”年芊妩唇畔的笑意有些冷,语气很是笃定。

她只是个俗人,在意身边的每一个亲人,别人可以给她一巴掌,但绝对不能给她的亲人一巴掌。

“太后,那女子的模样与已故的靖王妃很像。”冯嫂在她身后说。

年芊妩向外走去的脚步蓦地僵住,心头有些异样的刺痛划过。

过了好一会儿,年芊妩才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若是皇上真的爱上她,也是好事。”

那样的话,他大概就不需要一个陪他说话的知己了。

到时候,是不是会放她与家人团聚?

还有,他昨夜既然沉浸在温柔乡之中,是不是就不会注意到哥哥与大娘的行踪,这样他们就很安全了……

年芊妩故意将事情都往好的方面去想,这样她的心便不会痛了……

“太后,老奴是粗人,不懂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次还是算了。刘妃昨夜刚受了盛宠,今儿太后就动她,不只是皇上不会答应,这宫里的其他主子又会怎么看太后?”冯嫂也想让主子争,但不是这么争。

她挨一巴掌不算什么,可主子不能冒这个险。

只怕主子这会儿一为她出头,就会被别人说成是嫉妒刘妃得宠。

“冯嫂,让你受苦了。”年芊妩哽咽了一声,拉冯嫂到一边坐下,“我给你上点药。”

“其实太后心里也是在意皇上的。”冯嫂的话很笃定。小姐是她带大的,是以,小姐的心思,她又怎么会看不懂呢。

“冯嫂,这话不要乱说,哀家与皇上之间并无男女之情。”年芊妩略微沉了脸色,斥责道。

“太后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老奴,太后毕竟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冯嫂叹了声,不再多言。

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太尴尬,就算是真的在意,想在一起也太难。

是以,她没有劝下去。

年芊妩给冯嫂上了药,待她去休息后,便想去找皇甫瑾。

刚刚不去,不是因为刘妃的特别,所以怕了,而是不想让冯嫂担心。

皇甫瑾既然还想将她视为知己,那保护她身边的人,是不是也是应该的?

总不能将她强行留下,却让她们任人欺凌吧。

若是有了那个刘妃便不需要她了,那便给她一条死路,或是一条自由之路吧。

她怀揣着心事,刚走到院子里,便见那个一身明黄的男人,此时正站在院子里,似已经来了许久。

“你让冯嫂给朕送早膳了?”皇甫瑾眉宇间有些沉重地问她。

年芊妩闻言,忽然嗤笑出声,“是,但冯嫂被皇上的刘妃给打了回来。”

“朕知道。”皇甫瑾淡淡地回了一句,似并不在意这件事。

年芊妩被他的话气得心里一堵,却还是没有歇斯底里地大叫,而是强作镇定地问道:“皇上,刘妃可以代替你心里的那份空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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