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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茫茫》7、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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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云儿倚在荷塘边的凉亭里,双手紧紧捧着一杯绿茶。柔嫩的茶叶在水里打着旋儿,沉沉浮浮。茶水逸出的雾气里,浸盈着自然的清香,袅娜地上升,拂过云儿安静的脸庞。

最近她总是喜欢这样呆着,一个人,什么也不说,捧着一杯热乎乎的茶在凉亭坐一下午。已经是秋末了。荷塘里的叶子也变得萎靡残败。有时候,木爷也会过来坐坐,陪着她喝喝茶,或是絮叨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镇消息。云儿偶尔也会笑下,让爹知道她是听到了的。但她还是不怎么说话,静的让人心疼。

阿水已经走了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没有人说起过宁府,她也没出过木府。尽管所有人都屏蔽了那边的消息,她依然可以想象雷公遣散府上人员时的黯然,阿水收拾行囊被迫离开的痛苦,还有如今宁府的空寂败落。云儿不是不想回去那里看看的,只是她莫名地害怕。一想到熟悉的人,熟悉的宅子,一夜间突然消失,以及那些空落落的大屋,没人整理的花朵树木,就禁不住黯然神伤。

“云儿,那个什么老五的又来找你了!”木夫人一边朝凉亭走来,一边很不自然的嚷到。从小木夫人就不喜欢老五,尽管他是云儿除了宁水外最好的朋友。

一个男子不远不近地跟在木夫人身后,一身粗布麻衣,却掩盖不住眉眼间的清俊硬朗。

“云儿,不是娘说你,你整天这样呆在府里,终究不是个事儿。你上学的时候不是也有很多同窗吗?”木夫人一踏进凉亭便止不住叨叨,“那些世家子弟,跟你一起去过学堂,也算熟识,跟他们一起多出去走走,总好过老想着以前。”

云儿没有看娘,只是冲着亭外的老五抱歉地一笑。娘就是这样,天天来这里叨叨一回。现在想想爹,云儿觉得更加懂他了,弥勒的豁达,也不是一朝一夕修炼来的。

“娘,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出去。”云儿终于回了娘的话,木夫人眼看就要发火了。

“明天明天,你天天都说明天。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怎么就这么不贴心呢。你要知道,娘是真的为你好……”木夫人终于按照每天的程序例行说了下去。

“娘,别说了,现在我就出去。”云儿破天荒地爽快答应了木夫人。连一旁的老五也是一脸惊奇。

云儿抬头看了看天空,突然调皮地伸出手指,反手交接成一个方框,再从框中往外望去――天空还是那么美,虽然那个人已经不在身边。

市集上。人头攒动,到处人声鼎沸,叫卖声,吆喝声,在半空碰撞,然后掀起新一轮声浪。云儿乍闻到这种世俗气息,蓦地发现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每个人都活的那么积极,为了生活为了家人,努力勇敢地用自己的双手经营着生命和快乐。渺小如她,又怎么能这样怠误生命。

“谢谢你,娘!”云儿忍不住欢呼出声,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老五跑进人群中去。她今天变的特别话多,也变的特别爱笑,似乎要把这三个月缺失的言语和笑容都弥补回来。

老五看着这样的云儿,顿感欣慰。他只比云儿大一岁,可是,这个女孩子好象已经在他的心上活了一生一世。这段时间,他看着她黯然,看着她伤心,看着她悄无生气,他心里全是焦灼,却丝毫使不上劲。于是,他只是陪着她,慢慢趟过这片淤泥。

木府书房。管帐的砰砰地敲着算盘,紧张核对着这个月的开支。不一会儿,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审完一回,他似乎有点不甘心,又要进行新一轮的复核。

“算了,别敲了。”木爷从椅子上站起来,挥了挥手,“你就直接告诉我数吧。”

“爷……”管帐的抖抖索索地拿起一沓帐簿,小心地念起来,“这个月金店收入30万两,支出40万两;银楼收入45万两,支出60万两;当铺收入50万两,支出48万两。加上咱们的其他生意及府内开支,共计亏损16万两……”

砰地一声,一个杯子从木爷手中飞出,在墙上炸开,碎屑横飞。

“快说,哪里的问题!”木爷双眉紧拧,脸色分外沉重,将一向的笑意掩盖。

“听说,听说这三个月店铺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光拿东西不给钱。伙计们自然不肯,缠住他们不让走,可那些人一出手就下辣招,好几个兄弟至今还躺着呢。临走时那些恶人竟然还说什么‘木青款待不周,定要上报王公公’之类的话。” 管帐的最后压低声音,很是忧郁地说“听看见的兄弟说,那些人都不男不女的,看起来像宫里的阉人。”

“哼,这个老狐狸!”木爷恨恨地咬牙,“该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宁水现在有了深刻的体会。似乎每天都在翻山越岭,永远有走不完的路,过不完的山。这一层层的大山将外面隔绝起来,厚厚地包裹住他们。宁水难以想象大山里会有什么样的生活等着他。

那天王公公临走的时候,居然“好心”地提出让爹在塞北和蜀地选择流放地,也许他想多看一下雷公的痛苦和不堪。宁水想爹一定会选塞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能在如此瑰丽的天地中纵马弯弓,一饮豪情,是他一直的梦想。而想到梦想居然是因为流放才实现,又不禁戚然。最后爹却不假思索地选择了蜀地,第二天全家只是简单收拾后,便踏上了南去的路途。

“阿水,过来,靠爹坐着。”雷公坐在一大块青石上,周围的人也都四散休息。有家奴端来山泉,众主子各饮了几口。阿水坐到大青石上,仰脖倒了一大口,泉水清冽甘醇,让他想起一个人的眼睛。

“阿水,知道爹为什么宁愿辛苦也要不辞千里地到蜀地吗?”几个月的奔波让雷公整个人疲惫下来,连一向精锐的眼神也有些浑浊。

阿水对爹安慰地笑:“爹,别担心,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安的活着,到哪里都是好的。”

雷公放心地叹了口气:“阿水,爹知道你懂事,也知道你想去塞北。只是眼下西藏叛乱,蒙古对我国早就虎视眈眈,我不希望你再卷进那些无谓的事端里。所以,远离喧嚣的蜀地,未尝不是我们的福气啊。”

“爹……”阿水心里五味杂陈,爹的全盘考虑和决定都是为了他,而他一开始还不太愿意来这里。

“爹,咱们走吧,早点到了,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一场了。”

一行人随便打点了一下,便开始了继续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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