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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秀色照清眸》7.14 如果世界上还剩一个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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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界上还剩一个讲话算数的 文/Tan立心

不久,有德又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赶到杨家,一进门来,好几个人先找屋里的砍柴刀、菜刀等东西收了起来,然后专挑墙壁缝搜寻,尽管玉品已经转移了位置,钱还是被搜了出来,玉品制止了家人徒劳无益的反抗,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德虎着脸说:“金玉品啊,你胆子蛮大吧,欠着生产队的钱不还,竟敢藏起来。”

玉品说:“什么有钱不还咯,今天刚从娘屋里借过来的,回来就去找了你,你屋里?人,准备晚上再过来的。”有德讨了个没趣,也没敢提出要搜玉品身上,怕一家人拼命,带着人走了。杨家也就留下了十块钱。

过了几天,玉品又回了一次娘家,也没提钱的事,晚上上街在粮站找了初中同学黄青媛。

见到玉品,青媛既兴奋又紧张,让进屋里,介绍了老公和孩子,倒水端到桌上,坐下来说:“好多年都?见到你了,还好吧?”

玉品笑着说:“好不好,一看就知道,看你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细皮嫩肉的,我呢,一年四季日晒雨淋的,早成黄脸婆了,人比人死,货比货扔呀。”

青媛也笑起来,说:“看你说的,我这个弱不禁风的哪能跟你红酡发黑的比得,尤其是你那股精神气,我是永远学也学不像,装也装不来,嫉妒得要死。”

玉品说:“鱼饮水冷暖自知,你就快莫糗我了,哪个不晓得你福气好,老公宠得跟宝贝似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细伢子长得好,一男一女两枝花,早二年又调回了屋门口,还当了副主任,你就知足吧。”

青媛笑逐颜开,说:“打住打住,永远趣你不赢,甘拜下风好吧,上街也不顺便来看看我?!”

玉品笑回:“我们五类分子敢来看你黄主任,晓得你理还是不理呐,连累你了还不寻我舍死,送粮都特意?来。”

青媛说:“算了咯,尽讲漂亮话,你们队上根本不要交粮,还想撮我的宝呢,这么多年不见,你变油了啦。”

玉品说:“当然变了啦,嗳,懒得跟你套近乎了,花看半开酒至半酣,两蔸蔫菜帮子了还尽互相吹捧么子,难得劳神费口水。我有点事特意来请教你,想跟你单独讲,也叫借一步说话。”

青媛嫣然一笑:“少来啦。”略一思索,说:“那我们到办公室去吧。”她老公连忙带着小孩散步去了,二人也就没有出门。

玉品小声把起屋的大体情况介绍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枚金戒指,说:“这是我出嫁的时候我娘打发我的,解放后娘屋里财产全充了公,这枚戒指是我娘的定情物,不晓得么子时候掉了,几年都?找到,后来下了一场大雨,竟然在屋后背的淤泥里头发现了,看见左一个运动右一个运动,老不放心,索性打发给我做嫁妆了,你看值好多钱,你兑点票子给我。”

青媛看见金子,刚刚放松的神经重新紧张起来,呼吸都急促了,但忍不住好奇,拿在手里把玩一会,又戴到指上晃着观赏半天,爱不释手,心里却像拿着一块烙铁似的七上八下,忙不迭的取下来还给对方,低头沉吟。

玉品笑着说:“不要搞得这样紧张兮兮咯,跟做贼似的,我又?霸蛮要塞给你,买卖不成人意在嘛,就当我?开口,下次再来看你,我走了。”起了身来就去开门,青媛略一迟疑,马上拉住她重新坐下。

青媛娘家在镇尾,两人在县城读书时不光是同学,还是室友,亲如姐妹,别人形容两人的关系是只多长了一个脑袋,在娘家时也常有来往。后来听说她要入党,玉品主动断了关系,如今虽然有些疏远,青媛毕竟抹不开面子,又考虑一会,说:“这样咯,戒指你留着,你看要好多钱,先到我手里拿着,你明天晚上再来一趟好不?”

玉品说:“那还不好,我巴喜不得,不过丑话讲在前头,掀开被子打响屁,先给你备个坨,我如今还不晓得哪年哪月还得起,三、二年你就莫预备问我要啦,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要不我把戒指押在你这里,反正也不敢带。”青媛说:“拜托咯,少跟我油腔滑调,还不起就把你杀了上街卖啦,漂亮堂客的肉总不止七角六吧,我还有赚。”玉品说:“嗳哟哟,如今财大气粗,口气硬是不同了哪,狼尾巴就夹不住,张牙舞爪要吃人了,当年丢了五毛钱,还哭得半天鼻子哩。”青媛也笑起来。

第二天晚上,玉品带了借条准时来到,借了一百块钱,青媛无论如何不要借条,玉品把借条拍在桌上,说:“亲兄弟明算账,到时候我会算息钱给你,包括你提前支取损失的息钱。”两人又客套几句,玉品就回了娘家睡觉。

玉品走后,青媛跟老公说:“真的佩服她,这么多年过去,那样的环境,精神还是这样硬扎,除了衣服穿得差点,一点都?变。”在桌上拿起借条看了看,坐着出神一阵,把借条慢慢撕得粉碎。

她老公见状,嘟哝道:“这年月交情比纸还薄,不想借就不要借咯,又要好这个面子,心里又不捋味,死要面子活受罪。”青媛说:“你晓得个屁,我是怕万一有么子事莫留个把柄在手里,她毕竟成分不好。”丈夫说:“那你就不怕把条子撕了,一笔这么大的钱,万一将来她赖痞怎么办?”

青媛激动起来,说:

“如果金家屋里的人都赖痞了,那满世界就?得讲话算数的了,如果世界上还剩一个讲话算数的,那肯定就是金玉品;当年他爷爷、父亲做生意,你晓得哪,兵荒马乱的,仗一直打个不停,有时物价一天就变得三个样,但只要签字盖章的,甚至口头协议,她屋里人都是一个钉子一个卯,绝对算数,他爷爷江湖人称金大宝,他父亲称金小宝,那个硬扎就真的是硬扎呐,有几次赔起做不得声,几乎倾家荡产,还借钱、卖田赔过;这一点品妹子也像死哒火,我们在县里读书的时候,有一回两个人都?钱了,她借了人家的钱,讲好某日还的,后来考试提前,?回家拿钱,她硬是卖了一件衣服按时还的账,这样的人你想会赖痞不?”

她老公有些不以为然,说:“那是过去啦,你晓得如今她变了不咯,即使?变,也要还得起吧,漏底的缸好补,穷困的洞难堵,出一个工几分钱?一屋人吃饭。”

青媛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的说:“你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的咯,碎念子念个?空,人不相处不知厚薄,我还不晓得她,江山易改禀性难易,就算她还不起,还有这么多崽啦,虎生三子,必有一彪,怕么子怕?那一百块钱比在银行里存个五年、十年定期还稳当,过去银行还有倒闭关板子的,金家屋里只要还有一个人在,都会认账。”

她老公小声嘟囔道:“人到穷时想卖天哩。”

青媛瞪眼咬牙说道:“你有完?完,你不相信我的眼光是吧?再跟老子抬杠,撕烂你这张臭嘴。”伸手就去揪男人嘴巴,丈夫急忙起身退让几步,不再做声了。青媛坐下来刚想逗孩子玩,猛然一拍大腿说:“哎哟,怎么忘记打个包封随礼了。”

农历八月初,在原来选定的黄道吉日,娘家、夫家亲人加上他们请的亲戚朋友来了二十来个人,挑米担菜携带工具没有一个空手,还多少带了些钱来。玉佳说:“我们也帮不了你多少,添不了斤给你添个两吧。”玉品无论如何不肯接受,每家便各打了红包,玉品也坚决推辞。玉缘望望众亲戚,说:“邻舍的包封都收得,我们这些远亲不如近邻,那我们都回去算了?”玉品没得话说,就先收下了。过后一向,除了硕德大姐家的没留,玉品每家留下五块,其余的打发定忠送了回去。

于是垒石卸门在晒谷坪另搭了一个大铺,让年长些的睡,女人睡家里,侄儿、外甥及自家小孩等则在坪里打地铺。天气酷热睡觉容易解决,只是蚊叮虫咬能以入眠,连蒲扇都不够,玉品打发定忠去冲外买了几把。硕德生前留着大量人情,虽说人走茶要凉些,但冲里人家红白喜事主动相帮约定俗成,即使*后相互间的猜疑倾轧使淳朴民风日下,依旧有很多人家闻讯来了劳力帮忙并随了礼。

头一天清早,秀珍就催着丈夫过来帮忙,自己却在家里坐立不安,手在做家务,眼睛与心思全在对面杨家老屋场。第二天一早,看见玉品去了屋场,秀珍悄悄溜到食堂厨房帮起忙来,吃饭时候又悄悄溜了出来,在门口遇到了玉品,红着脸低了头想要绕过去。

玉品笑着挽留:“帮了忙饭都不吃,我可不领情呐,照常给你划了圈的。”秀珍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回屋里先喂一下猪。”玉品笑说:“难怪秀嫂屋里的猪年年都长得格外好,膘肥体壮的爱死巴人,原来是有窍门的,猪比人还看得重啊,哪里会喂不好。”秀珍嘿嘿笑着,玉品不由分说,扯着她的手腕回了屋。

看着对面杨家屋场热火朝天,一片繁忙,缺心眼像泄了气的皮球,好几天拉长着脸,似乎被人家挖了祖坟,真正是机关算尽一场空,斗笠再大,也遮不住天。

不少人自然又要冷嘲热讽一番,小娟说:“不晓得她哪里那么大的神通,硬是在螺蛳壳里做出了道场,你不佩服还不行。”陈嫂酸溜溜的说:“人不要脸,百事可为,她的钱你搞得来路清不咯。”

有财被杨母砍过的手臂留着一道长伤疤,一到热天就很打眼,自然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痛,憋着气一直想出,看见杨家起屋,就想帮点倒忙。只是长期以来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少琢磨事情,一时半会想不出办法,虽说早就听说树木在冲外可以兑钱,但不熟悉套路,更害怕被抓,上次有二个外乡人偷树卖被抓到公社关了好几天,游了街还罚了款,后来想:偷她几根树当柴烧也是好的,只要不去卖就?么子危险,反正得让她按时完不成,建房起屋是很讲究的,关系到家庭的旺盛兴衰,如果不能在选定的日子圆垛上梁,就得重新请人择日,说不定就得隔个十天半月,她娘家一大帮子人就得打几个来回,几十里路挑米上屋场本就不是容易的事,一般社员外出三、二天要跟队里请假,成分不好的更是困难,到时候凑齐人马谈何容易,如果别的事情再不顺手,麻烦就更大了。便借着挑粪浇菜的机会,预先侦察了一番,发现树木已搬了不少到了杨家老坪里,当晚二、三点的时候,他溜到老坪,搬了好几根树藏在自家屋后,用柴草盖住。

也许是杨家及亲戚白天劳累,晚上睡得沉,冲里狗叫了好一阵也没醒,连露天睡觉的人也居然没一点察觉,可能是附近的狗熟悉有财,叫喊一阵也停了下来。

有财屋后的山壁陡峭,两端砌着土砖封了口安了木门,外人难得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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