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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工的江湖》第四节 从宜昌到广州的旅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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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时候,船到了宜昌。李伟他们一行九人下了船。杨大海在信里告诉李伟,从宜昌开往广州的火车车次是2176次,上午十一点半开车的。其实,从宜昌开往广州的火车,还有2115,2288,只是杨大海也只坐过一次火车,所以他当然只知道2176。时间还早呢。码头外面早有一些的士,麻木车等在那儿拉客。见有人走过来,就有人问:“到火车站吗?”李伟他们压根儿都没有想过坐车去火车站,因为他们没有太多的钱。所以在快下船的时候,船上来了一个卖书报的,李伟看见有卖宜昌市区地图,就花两块钱买了一份宜昌市区地图。他听说过宜昌的街道是豆腐块形状的,很好找路的。他想,九个人要是坐车过去,两块钱哪里够呢。他这个高中生,带着一群同乡,拿着地图边走边问路,快九点钟的时候,远远的,他看见离他不远的高处,有“宜昌站”三个字。啊,宜昌火车站就在前面啦!他们望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走到了马路的尽头,前面是高高的石阶了。他们爬过一级又一级石台纪阶,终于到了宜昌火车站广场。到了火车站,才终于感觉饿了。从头天晚上在家里吃了晚饭上船到现在,还没有吃过食物呢。各自从行李袋里面取出食物,简单地吃了一点,喝了一口从自家带的水,然后他们走进了售票厅。

杨三贵和李伟去买票,其余的人找个空地歇了下来。排了好久的队,终于轮上他们了,但是只剩下五张座票,于是他们买了五张有座位的车票,还有四张无座票。他们商量好,等上了火车,轮流坐座位。天气不好,下起了小雨。从宜昌开往广州的火车总是繁忙的,坐这趟车下广州的人流,从打工潮开始以后,就从来没有断过。车厢里面的口音,以宜昌口音和四川口音为主,因为坐这趟车的基本都是这两地的人,偶尔车厢里面会冒出一两个操着其他地方口音的,他们只不过是是偶尔路过此地,借坐一下这趟车而已。因为坐这趟车的人多,所以还没有到进站时间,车站已经打开了通道,让旅客们进站台里面去了。火车还没有来呢,站台里面有一个穿制服的人,看样子应该是负责安全的,职务也估计最高也不过是个安全主任,我们就猜想他是安全主任吧。在人群流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那儿等待着这趟车的旅客了。平常旅客进站台上车,才没有人管呢,都是一窝蜂地涌进来,摔倒了,如果没有被别人踩到,爬起来继续跑就是了,如果被别人踩到了,非常不幸,或许在你刚被踩了一脚,背上还在痛呢,正挣扎着想努力爬起来的时候,后面的人流蜂涌而至,许多只脚踩到你的背上,等人流过了之后,你被别人发现时,或许还剩最后一口气,或许早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了也未得知。这段时间,一定是上级发文件下来了,要各车站抓好安全营运,所以安全主任当然就亲自出马,来维持一下秩序了。他一手举着高音喇叭发话了:“乘坐2174次列车到广州去的旅客请注意,还没有到上车时间呢。车都没有开来,你们先在空地上排好队伍。”然后,他一只手在前面比划着,拥挤的人群渐渐地分成许多小队站好了。他站在前面,面对着两千多名旅客,高声说:“各位坐2176次车去广州发财的旅客,现在时间还早,我来给各位开一个小会。你们去广东打工的,今天坐上了2176次车,就是一个小群体了。现在大家都说广东好啊,谁都知道广东遍地是黄金啊,你们当中的很多人,肯定是第一次去广东吧,在这里我祝你们早日发财,”他刚说到这里,有火车缓缓开过来了。队伍里面的人们,朝那列火车望了过去。有人小声说:“到广州的车来了。你看,就是这个车道开过来的。”火车缓缓驶进来,又缓缓地停下来。站在队列前面的人看清楚了,正是2176次车。有人提起了箱子,做出准备奔跑的姿势。安全主任的话还没有讲完呢,他继续在讲:“火车来了,大家别急”,他看了一下手表,然后说:“离开车还有半个多小时呢,时间还来得及,怎么都不会坐掉车了(宜昌方便把未坐上车叫坐掉车了),大家上车的时候不要挤,前段时间有个火车站,不是宜昌火车站啊,因为挤,还挤出了人命呢,有一个人被别人挤倒了,还没有来得急爬起来就先被踩死了。人都死了,还能挣个屁钱,还能发个屁财。有一句话说得好啊,叫先上船的后上坡,对,先上船的后上坡。你们坐车的也是一样啊,先上车的后下车。好了,你们还是按着队伍,一列一列地去上车吧。”说到让上车,队伍马上乱了,人们拖着,或是挑着,或是背着行李,有的大人,还带着小孩子,所有的人们,都在小跑着,边跑边看车厢的号数,朝着自己的车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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