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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魂记》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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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这壮汉仔细一瞅,却发现对面的人竟然生得窄额头、半截眉!酒糟鼻子还带龅牙嘴!又见其身材瘦小,看年纪约五十许人,简直活脱脱的一个小糟老头子。惟独,一双眼睛似睁似闭,隐隐似乎含有神光,也令这壮汉心中暗叹[可惜了一对好目,竟也生错了地方。]

看到对方生就如此奇相后,这壮汉正自后悔刚才真不该不先向夫人问问这郎中来历,却听这郎中言道[适才薛某已将令郎伤势细细查验过,这番正要与张夫人讲,不想将军回来了,正好薛某便跟将军细说。]

这壮汉见状,慌忙抱拳施礼道[先生请讲]

[老朽可要先声明,令郎的伤势嘛有些奇怪,有些话老朽说来可不中听,望将军莫怪]

[先生请尽管说,我张某人,还不至于小气如此]

[如此就甚好]言毕,这薛郎中指着小孩子后脑勺接着说道[薛某仔细查看的令郎全身上下,无有大碍,只有这脑后有一处外伤,不过也仅伤及皮肉,量该不防事。后又摸了令郎各处骨骼,均为完好,无有破坏。最后怀疑内伤,但,老朽细细把了令郎许久脉搏。感觉你家公子气血平稳,与常人无异,这就怪了。]这薛郎中说道这里扶着胡须,微闭双眼,自顾自的思索去了,却完全没在意听众的感受。

这情形把这壮汉急的来心头火冒,却又不好发火。只好干等着,终于这壮汉忍不住出口问道[那不是就没事啦?]

[如果没意外,三日之内令郎就会醒来]薛老头仍旧半闭着眼,扶着胡须说到。

[那太好了,多谢薛神医啊]一旁聆听的张夫人等忍不住高兴开了。

[没事那就万幸,不过。。。。。。只怕没那么简单。]薛郎中的话,又把大家刚升起的希望之球给刺破。

[若令郎出了三日仍没有醒来,恐怕就。。。不好说了。]

[那我儿到底是怎么了?可还有救?]壮汉急切问道

这薛姓的郎中老头听到对方如此问自己,索性站起来,拍了拍衣角上的尘土,慢慢的围着躺着的孩子度着小步,也慢慢的吐着他认为的诊断结果[若老朽没有估错,令郎此刻真是魂不守舍,恐怕是中了罕见的失魂症,也叫活死人症!]【注:实际上就是现在叫的‘植物人’】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哗然。

这张姓壮汉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怒火中烧也让他失去了常日的冷静和克制。脱口就喝道[一派胡言!张某人还从未听过这种病症!送客!]说完就要赶人,张夫人连忙上来打圆场,悄声对丈夫耳语道[这薛郎中也是许昌城有名郎中,应该不会乱说话,夫君不可如此。]又向薛郎中赔礼道[我家官人爱子心切,乱了阵脚,适才言语不是,望神医莫要责怪]

众人本以为这薛老头此刻肯定面子上挂不住了,要甩袖子走人,不想却听这薛老头哈哈大笑道[无妨无妨,人心都是肉长,夫人也不必客气。况且,这更证明张将军也是性情中人,老朽体谅得,哈哈哈。]笑完,这薛老头又扭头对这张姓壮汉道[将军若不信,此间人称‘神医’华佗,他也在许昌。将军何不请来一看,便知老朽是否胡言乱语!岂不快哉]

壮汉哼了一声,未置可否。

张夫人忙道[如此那便更好,烦劳薛神医到前厅少坐喝茶,我这就叫下人去请华神医,一会儿还望两位神医一同搭救我家小儿为善啊。]

薛老头道了声[也好]就随下人到前厅喝茶去了。

等薛老头老头离开后院后,这张姓壮汉忙问妻子到[母亲可曾回来?]

张夫人[还未,估计要在大伯家小住几日]

壮汉又问[此事大伯家可已知晓?]

张夫人答[母亲年迈,愚妻怕,若母亲知到此事会担忧成疾,故自作主张,叫下人们严守秘密,不得告诉大伯家下人。所幸,往日里妈妈总要派人来叫虎子去大伯家陪伴,今日却还未曾派人来催。]

壮汉一把握住爱妻手掌,叹道[如此甚好,方才我心神大乱,真难为你此刻尚能考虑如此周全!]这一握才发现,娇妻双手正不住的颤抖,忙宽慰道[天无绝人之路,夫人宽心,况且,虎儿也只是昏迷而已,没准睡一觉就醒了,勿要多虑!]只不过他这些话,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敢完全确定了。

不多时,下人将华佗请到张府。刚一进门,华佗便瞅见在一旁埋头品茗的薛老头,连忙抱拳施礼道[哎呀!薛兄,多年未见,兄长别来无恙否?]薛老头正品茶,闻言赶忙抬头笑呵呵的捐手道[哈哈,华老弟,愚兄日子过得还不错。想必,兄弟也知道此间事了吧]这薛老头一面说,一面上前将华佗双手握住,以示亲近。

华佗答[略知一二]

薛老头这才笑道[哈哈,说来是俺薛某无能,看不好这张家公子,以致还要劳烦你华神医亲来,望兄弟莫笑话哥哥哟!]

华佗闻言,慌忙摆手推迟道[哪里哪里,兄长抬举了,连薛兄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恐怕小弟也难有所为啊。]

两老儿边走边谈,他两只顾自己说自己的客气话,却完全没在意听者会不会有些什么不良的感受。

旁的不说,此刻单这张姓壮汉心理那就不是个滋味。不过,想归想,不高兴也不能表现在脸前,更何况人家是来救你家小儿的。壮汉心里虽然不快,但面子上总算还没什么表露。又仔细观察这后来的华老头,只见这华佗身长七尺有余,虽然算不得高,但跟这个薛老头一起走,就突显太多。

但见这华佗,一身青布衣,头扎蓝布巾,腰挎朱红小木盒。长眉圆眼,高鼻隆额,更有花白长须及颈。不说别的,只这外形就更比薛老头象神医!壮汉心中如是评价。

一番打量后,壮汉忙上前答谢道[多承华神医援手]

见对方如此客气,华佗也赶忙答礼道[将军客气,救人疾苦,本是我辈心愿而已。然则,未知令郎现在何处?]

壮汉正欲答话,薛老头拉着华佗手就往后院走,说道[罗嗦个啥,就在后面,快些跟我来!]这薛老头如此滑稽的举止,直看的壮汉与众人摇头。

华佗随薛老头来到后厅,看见躺在木板上的孩子。遂忙把自己的工具箱放一边,也同薛老头刚才一般,从头到脚仔细的查看了一遍患者的伤势,验看伤势的手法也跟薛老头无异。

惟独不同的是,在这几步做完以后,这华佗还从他的工具箱中,拿出了一枚银针。分别往伤者的头顶,眉心,人中各扎了一次,然后观察良久。又在伤者虎口,足心各扎一次,又观察良久,最后也只摇了摇头,便准备收拾工具。

这样的情形,看的张家夫妇心头狂震,壮汉忍不住就问道[华神医,我孩儿可还有救呼?]

华佗一边收拾着工具箱,一边头也不回的答道[令郎只脑后轻微外伤,别无他处伤害。另贵公子脉象平稳,内腑安康,若无意外,想来该于日内苏醒。]说完一顿,转身要站起来。

华佗这番看似确证定论的言语听的众人心头石落,尽皆觉得总算是可以缓一口气了。

张夫人也忙谢道[多谢华神医救命之恩啊]说完就要给华佗施跪拜大礼来道谢。

华佗刚转身就看见张夫人要施跪拜大礼,吓的忙拦住,急道[慢来慢来,老朽还未讲完,夫人且不忙道谢!]

张夫人听到华佗居然这样说,心中一跳,暗道[要遭!]当下也只能止住自己下跪之势,问询华佗道[莫非犬子之伤还有别情?]

华佗闻言,淡然一笑,才继续道[令郎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如果长时间昏迷不醒,身体机能也要衰败,丧命也是迟早的问题!]

华佗此言一出,众人心道[废话,这谁不知道?]哪知华佗接着又道[若三日之内令郎能苏醒,则无甚大碍。若不然,则有性命之忧。]

壮汉忙问[神医可有方法让我儿马上苏醒?]

华佗摇头道[这个。。。。。。请恕老朽无能,方才,老朽已用银针试过令郎几处要穴,均全无反应。恐怕是令郎坠马之时,头颅遭碰撞过于激烈,伤了内脑,失了神志,以至昏迷不醒。]华佗略做停顿,又道[唉,请恕华某人施礼,说来将军怕是要做最坏的打算才好。]

华佗言语刚落,就听的[啊~]的一声女性惊呼。

那张夫人大惊失声,往后就倒。早已是强自镇定的她,此刻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神情。

这壮汉手快,一把将娇妻揽住,他知道妻子此刻昏晕是惊吓过多,忧虑所至。所以也不问这两个摆在面前的神医,直接就吩咐下人到[快,快,扶夫人去内堂歇息。]几个丫鬟慌忙上前将张夫人扶进里屋。

男人在承受意外打击的能力上,往往是要高于女人。

更何况,他不是普通男人。

眼看着下人们将妻子扶进内房休息后,这张姓壮汉便对薛、华二神医道[我张某人,从未有求于人,更不屑于此。今日,我不得不破例来求二位神仙,万望二位能尽力将犬子救回,就是让我倾家荡产以报大恩,张某也心甘情愿啊!]说完便一捐到地,大大的鞠了一躬。

薛、华两人,对望一眼,又都摇头,令场面尴尬异常。

最后,还是华佗开口道[将军不必如此,医者,本有普济之心。只可惜,令公子身体全然无事,这样昏迷怕是因魂魄离了本身。这病若能治,恐怕也全非药石之功,这就实在让老朽难逞其能了。]言毕一顿,又向壮汉打了个捐手告罪道[老朽无能,留在此间也无用,就此别过。]

华佗说完,就要走人,却听身旁薛老头口里慢慢的说道[果然是‘失魂症’]

薛老头声音虽然不大,但这话听在壮汉耳里却很是扎耳,也象是在向他宣示,自己先前的判断正确。

华佗一听薛老头说出这样的病名,不由的好奇问道[薛兄以前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哪知道,那薛老头就象是没有听见华佗的话一样,反背着两手,埋头仔细的看着木版上的小孩子,口里自顾自的说道[确然是如此,我到是知道谁能有此回魂之能。]

壮汉一听,马上来了精神,抱拳道[如此还望薛老丈不吝告之,我也好立刻前往求助。]

哪知薛老头只是抬头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只顾看着木版上的孩子,仿佛要把孩子看活一般。

这把壮汉急的拿他全无办法,只得抱拳赔罪道[薛神医,适才张某人有眼无珠,多有得罪,万忘阁下宽宏不记。]说完一捐到地。

还没等这壮汉做完这动作,就听这薛老头又道[老朽非不愿讲,更不是铁石心肠不肯相助。只因此人生性孤傲,又从不轻易见人,更不喜人打扰。再加之老朽知道此人好郊游,常不在家。更何况,他居于襄阳,离此也有十来天的路程,你就是现在就起程前往,怕也是赶不及咯。]

壮汉听完薛老头的话,心中一凉,仰天长叹[看来苍天怕是真要我绝后啊!]

这时,华佗开口道[将军暂莫灰心,老朽虽无力让令郎起死回生,却能延缓令郎的死亡。]说罢,又将早已挎在肩上的工具箱放下,打开来,找寻着什么。不一会,华佗抬头,手拿一红布团塞口的土陶小瓶道[此乃老朽自创之药,谓之‘续命散’]

华佗说完,来到小孩头边,拔出红布团,分开小孩紧闭的嘴唇,往口内倒入少许,便将小瓶塞住。再叫丫鬟拿来清水,缓慢的滴入小孩口内少许。半响后,又用手掌在小孩胸腹游走数次。一切完备后,将小瓷瓶递与壮汉道[今日便送与将军,将军只须每日如我这般给令郎口内倒入少许,便可保令郎一日无恙。但要紧记,若超过十五日,这散药也再无功效。]

壮汉接过小瓶正要道谢,谁知华佗却被那薛老头一把抱住,还大笑道[哈哈,我就知道你华老儿藏有宝物。快快,你我交情不薄,也送我一瓶,省得我老儿要死的时候还来求你续命。]

华佗被这薛老儿搞的哭笑不得,无可奈何的道[薛兄,都什么时候了,胡闹些什么!莫误了人家大事!]

薛老头这才放开手,尴尬的干咳一声后,才对壮汉道[既然如此,我也好事做到底。我与此人有些旧缘,今番就特为你修书一封,只要你能遇见他,给他这封信,想来他必卖我这个人情,最不至也不会对你避而不见。]说罢就问壮汉要了笔墨纸张,一边写信去了。

趁薛老头那边写信,华佗便将每日里对伤者看护内容,推拿的手法逐一都教与壮汉。

不多时,薛老头的信写好,拿给壮汉,并嘱咐道[此人复姓司马,名微,字号水镜。现居襄阳城西七里一处叫回龙荡的山沟里。他家院子被一片竹林包围,只要你到了回龙荡,就能看到,不难找。]一顿又道[不过,老朽也有几句丑话要先说在前头。这一嘛,此人是不是碰巧在家,那就得看令郎的造化,可怨不得我老儿]

壮汉忙道[不敢不敢,薛老丈此番已是对我张家有大恩大德了。]说完这壮汉就要抱拳施礼。

薛老头忙摆手道[不忙不忙,等令郎真的好转了,你在谢我不迟。另外,这二嘛,此人脾气古怪,最恶人没有修养,问这问那,尤其是问及他的私事,你要切记。]

壮汉忙道[是,是,张某也不是多事之人。]

薛老头继续道[如此就甚好,哦,还有一点,我这信,你千万别看,不是我老儿小气。只因是你若看了这信,此人一定会从你的神态中察觉,弄不好会轰你出门,更何谈为令郎看病!]

几次三番,这使得壮汉觉得这薛老头当真是罗嗦的可以,也滑稽到极点。不过,别人终归是一片善心,他再不满,也不便有所表示,也只好和气的答道[薛老丈多虑了,我张某人做事光明磊落,岂肯做那宵小之人,放心!]

华佗怕这薛老头再罗嗦,惹人讨厌,忙拉着薛老头的手道[如此,我等就先告辞,此间天色不早,将军益早些动身,莫再耽误。]一面说,一面拉着薛老头就往外走。

哪知,那薛老头刚被他拉出正厅,就被大天井里面的那颗老柳树给吸引住。

这薛老头挣脱了华佗的手腕,似有所悟的径直走到前院的老柳树旁,又驻足观看了这颗弯曲的柳树良久。然后才俯身下去拾起一片刚刚跌落的嫩叶,又凝视许久,这才摇着头,对身边的华佗叹道[来时匆忙不曾察觉,不想这时候却被老朽瞅见。兄弟来看,三月天竟掉新叶。可惜了,可惜了。唉,恐怕命不久也。]

华佗听到薛老头如此说,吓得他赶紧转头来跟众人解释[他是说这柳树,非是言公子病症,诸位勿要误会,切莫误会!]说着,不再迟疑,拉起薛老头就出门而去。

壮汉赶忙跟随两步出门相送,又抱拳道[事出仓促,张某招呼不周,待我儿安好,张某定登门答谢两位神医!]

华佗闻言,只把身子略微后传,笑着答道[将军客气,快些办理正事要紧。]说完,再也不回头,拉着身边的薛老头疾走,就像是生怕这张姓壮汉再冲出来拉他们进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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