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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诳语之刀鬼符》第四十八章 原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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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福帝君接着说:“但是人始终是狡诈的,我并不信任他。在他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我旁敲侧击地探询他,但是最终发现他不过是个凡人,并不是修行者,对于封印、符禁也是毫无所知。既然他不能帮助我解开封印,我自然不会告诉他琉璃明界的秘密。他在这里只住了很短的时间,我便请他离开了。”

“可是我没有想到,他离开的同时,也带走了我女儿——阿琪的心。我不知道的是,只那么几天,他竟然和我女儿私订终身。自他走后,我便带领族人离开了原来停驻的地方,搬来了这里,我们不希望再被人类打扰了,我也认为陶潜的闯入不过是一个巧合。”

“日子过得平淡,我一直没能参悟透如何破解这封印。各种方法我都用遍了,血祭、牲祭、魂祭、醮祭,这中间杀伤人命也是常有的事情,可是却没有丝毫的效果。我每日苦思冥想,却忽略了阿琪一日一日地消瘦了。直到她一病不起,我才发觉不对,我们族人修行天道,又有着琉璃明界作屏障,多少年来都不知病痛为何物。”

“在我一再追问下,阿琪才告诉我实情,真令我恼恨不已,这小子不过有些诗辞才情罢了,如何敢欺我女儿。我一怒之下,便要出琉璃明界,前去寻他,再将他带回太幽清光里,血祭封印。可出乎我意料的是,我还没去找他,这小子竟第二次自己找了进来。”

“他见到我后,甚是惊喜,说道不负十年苦工,终于再次相见。我更加是惊喜异常,他能二次闯进我们设置的迷阵,能二次打开琉璃明界,这就绝非巧合了;而他能付出十年功夫苦寻,说明他倒是个情种,不枉阿琪的一番相思。”

“这一次,我才将琉璃明界和太幽清光的秘密和盘托出,请他帮我参详。得我应允和阿琪的婚事,对这太幽清光又是见猎心喜,陶潜没多思考,便进了太幽清光。这一进去就是半年,除了阿琪每日给他送水送饭,这半年中他竟没见过第二个人,对修行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由阿琪来答疑解惑。直到有一天他福至心灵,说道找到了打开太幽清光的秘诀,这才走了出来。”

“我满心欢喜地问他如何才能打开太幽清光,他只说了两个字——福缘。唯一的解决之道只在福缘。他说,杀伤人命乃是违天逆势,各种大祭对于打开封印有害无益。而他便是有大福缘的人,只有靠他才能解开太幽清光。我用上清神卜反复测算,你这先祖陶潜果然有大福缘,奇就奇在他不好名利,无奈之下,这福缘竟转成了天大的才情。但与这福缘伴生的,还有一条天绝脉,两者纠缠不清,将让他能够抢夺身边人的福缘机遇。他的几个孩子竟是先天白痴,便是被他夺去了福缘,阿琪为他苦思成病,也是被这天绝脉所害。他能两次打开琉璃明界,全靠这福缘指引。”

“可是他却仍然无法打开太幽清光,那是为何呢?陶潜也不解释,割血注入太幽清光,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太幽清光,可惜一闪即逝。可陶潜却像被抽掉了精气一样,奄奄一息。等他十天后恢复元气才说,原来是他的福缘仍不够,因此太幽清光也不过是昙花一现。陶潜说他要修炼道法,这才能找到解决之法。”

“我采集了四时异果,为他炼制丹药,替他破了天绝脉,这才保住了他那几个傻儿子的性命,否则他那几个傻儿子只怕要被他耗得不能善终。陶潜不能修炼我族道法,我踏遍千山,在祁连山一个荒废的道观里,竟发现了一套幻灵刀术,陶潜这才真正地开始修炼。我让他修炼,不过是希望他能有更多的寿命陪陪阿琪,对于他的福缘能解开太幽清光,却未真信。因此仍然遍寻各种献祭之礼,以求破解封印。”

“陶潜苦苦哀求,不让我杀伤人命。为了为我供应祭飨,便在俗世经营,每年供应各种禽兽畜牲。”

“我们两人各行其是,就这么过了好几年,直到阿琪有了陶潜的骨肉。那可是个胖小子,阿琪临盆的几天,琉璃明界中喜气洋洋,家家张灯结彩。几个稳婆给那小子洗净了身子,我把他抱在怀里,可就不愿撒手了,嘿嘿,他哭了几声,便在我怀里睡着了。”说到这里,齐福帝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半晌无言,似乎仍沉浸在千年之前的喜悦中。

“然而让我惊异的是,孩子生下来,阿琪没什么不妥,陶潜却好像苍老了许多,身形佝偻,两鬓花白,哪有半点修道人的模样?我和阿琪都是大惊,阿琪问他缘故,他只是含糊不说。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是担心阿琪,才弄得这么憔悴,也没有上心。”

“两年以后,忽然有一天,他又带着我那小孙子去了太幽清光,在里面整整呆了一天才出来。出来后,陶潜便来找我,说他找到了破解之道。他说:他之所以不能破解太幽清光,乃是福缘太少,可以他的福缘,已经是天下少有了,不能出将入相,甚至称孤道寡,一是他淡泊名利,二来是这福缘爆发之时,需在年过四十之后,而陶潜四十之后,便潜心修道了。唯一的破解之道,就是不断地增长福缘。我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妙,这混帐,居然在我孙子的身上下咒,将他的福缘融进血脉,和阿琪身上的天蝠血融合,从此他的子孙世世代代福缘越来越深厚。可是四十岁之前却命运坎坷,步步艰难,这是因为陶潜下了添福咒,既为了防止福缘过早外泄,同时又能化前难为后福。”

“这添福咒极为罕见,是巫师们用来将别人的福运和自己的苦难交换,是一项阴损的法门。我没想到这添福咒会藏在捆扎记载幻灵刀术的竹简的那根丝带上。陶潜不愿损人,只好损己,竟让后辈儿孙世世受苦,年过四十,便需进入太幽清光,来滴血测试自己的福缘能否解开封印,若不能便只能终老于太幽清光内。若想逃避,便会猝死,一脉福缘尽归太幽清光。”

齐福帝君瞧着陶冉,意味深长地道:“你现在明白了吧,你们陶家男丁不过四十,那可不是我下的什么咒,那是你先祖亲手完成的。你是阿琪的后裔,说起来我也是你的先祖,喊你一声灰孙子,也不为过吧。”

陶冉早听得愣了,听他如此说,已不知该如何答对。

齐福帝君接着道:“阿琪也是事后才知道原委,她又哭又闹,却也不能改变陶潜的决定。陶潜带着我那可怜的孙子离开了琉璃明界,阿琪也只能满怀委屈地离开。这一去就再没见过他们,每年送祭牲的都是陶潜遣来的下人,他却再也不露面了。直到三十八年后,我那孙子回到琉璃明界,我才知道他们离开不到十年,陶潜便亡故了。嘿嘿,修道修得如此短命,他也算是这一行里的异数了。又过了十年,阿琪也郁郁而终。那一天知道是小别,谁料想竟是永诀!”

“你们陶家的人一代代前赴后继,陶潜之后,虽然太幽清光再也没有发出过光明,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它在不断积蓄力量。南宋末年,外面兵荒马乱,我约束族人不许他们外出,就在琉璃明界安心避世。就在这时,那一代的陶家人又来了,这小子叫做陶质,也不知他是怎么混的,两眼全瞎了,还跛了一条腿,右手被人砍断了,一身的污泥尘垢。”

“他年纪将过四十,福缘旺盛,运透华盖。族人全都充满了希望,他一个人进了太幽清光,我们全都站在外面,等待清光普照。他一入定便过去了大半年,我们全都守在太幽清光,一步不离。太幽清光忽然发出巨大的声响,就在族人们额首相庆的时候,那声音又戛然而止。”

“我抢先跑了进去,只见陶质全身如同血人,两个蒙着白翳的眼睛睁得滚圆,我见他口中唠叨着什么,凑近听,才知道他在说:有人暗算、有人暗算,快去守住入口。”

“我心道不好,连忙招呼族人去琉璃明界的入口查看。两个侄孙刚走出琉璃明界,便被如山般的鬼气打的现了原形,紧接着便被挫骨扬灰。我这才发现,大半年的时间,一座阴阵竟然包围了琉璃明界。我拼死抵挡,击退了悍不畏死的鬼卒,这才见到了布阵之人,想不到这恐怖的阴阵,竟然是一个念佛吃斋的和尚布下的。”

陶冉疑惑地问道:“半年的时间里,你竟然一点迹象都没有发现?任由别人在家门口布下大阵?”

齐福帝君赫然道:“悠长的岁月,太久的太平日子,我们早就对阴谋、杀戮陌生了。我们远避尘世,谁能想到也会惹祸上身。”

陶冉喃喃道:“齐人无罪,怀壁其罪。”

齐福帝君摇了摇头:“这也是自得其咎,若非我和族人沉迷于太幽清光,若是追求无上的力量,凭我的修行,早就傲立修行道了。怎么会让人家欺上门来。我虽能将阴阵的进攻暂时击退,却无法攻破阴阵。我率领族人依托琉璃明界,拼全力建起了这天血屏。从此便与阴阵僵持,我不能出,他不能进。这一战竟持续了七百年。”

陶冉问道:“那么……先……先祖,您的族人呢?”他终于承认了这齐福帝君的身份,血脉中的亲切感告诉他,这老蝙蝠所言非虚。

齐福帝君听他一声喊,嘴角抽斗,竟落下泪来:“唉,阿琪,你这后人终于认我了。你虽早死,却还有血脉留存,我活到如今,却落得个孤家寡人。”他看着陶冉又道:“飞尘子,你定然是认识的。”

陶冉点头答道:“那是我的恩师。”

齐福帝君道:“我没想到,七百年后,第一个闯进来救我的人,居然是个老道。他告诉我有人带话给我,陶家千年的福缘要着落在一个人身上。他并不知这福缘代表什么,只是拼死进来告诉我,要我自己定夺。我没有多想,立即便撤去了琉璃明界,把它重新化为寒月刃的本体,交给飞尘子带出去,若真有人有此福缘,他不能进来,就只能让琉璃明界出去找他了。这琉璃明界让我牵挂一生,却也给我挖了老大的陷阱,让我几乎万劫不复,那一刻,我对它再无丝毫留恋。世人都在求宝,可是这天下至宝,却让我苦恼千年。”

“没有了琉璃明界,这天血屏如何支撑?那便要靠我族人的天蝠血脉了。这十年间,我眼睁睁地见我的族人一个个流尽浑身鲜血,苦苦支撑,终于等得你来。今天这天血屏中,就只剩我一个。所幸,在我流尽鲜血之前,还能见你一面,给你讲讲这来龙去脉。既然太幽清光已经开启,这天血屏也该寿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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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幽清光的力量,如同清泉一样,不疾不徐地进入了陶冉的身体,荡涤他的每一条经脉,洗伐他的每一个毛孔。陶冉甚至能听到脑海中“啪、啪”的轻响,他知道,那是与生俱来的诅咒在被彻底清除。

天血屏缓缓消失,此时的陶冉已经有了超越常人的领悟力,只大略地看了一下现场的局面,便全然明白了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寒月刃在陶冉身前一闪而没,现在的寒月刃已经成为一缕精魂,而不在依托琉璃明界的本体出现了。陶冉的眼神牢牢盯住日莲:“日莲僧,你重洋远渡、幽居百年、机关算尽、恶贯满盈,就为了谋夺不属于你的东西。如此贪婪,是你的本性阴暗,还是你出身的民族使然?”

日莲用贪婪而恼怒的眼神回望陶冉,微微外泄的太幽清光在别人眼中并不明显,但在日莲的眼中却如此刺目。与此同时,日莲更加明确地感知到,自己化身角龙的三魂之一,已经完全消失了踪迹,毋庸置疑,那是被已经与太幽清光合体的陶冉吞噬或者击碎了,这也意味着他永远也不可能恢复他原本的神通了。

日莲的愤怒如同火山喷发,让他惊讶甚至感到有一些恐惧的是,他竟然完全无法控制这磅礴的怒气,只能任由它恣意挥洒。强大的力量排山倒海一般涌来。

陶冉瞳孔收缩,日莲在他眼里,也不再是一个具体的形象,而是一股能摧毁一切的能量,而这股能量就像核裂变的链式反应一样,似乎难以阻止和停歇。陶冉全力凝聚太幽清光的力量。但是毕竟和太幽清光刚刚合体,对这旷世瑰宝的诀窍还没有完全明白,等他运起太幽之力,奋起反击的时候,日莲的杀气早已弥漫了法显等人。

只有路伯阳来得及发出几十枝金箭,但是箭入杀气,如泥牛入海,瞬间消失。紧接着宝树憔悴、七彩落英,地上的六出梅花阵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但这光芒爆发之后,瞬间暗淡,轰地一声,碎玉全都爆裂,阵法全破。一声嘶鸣,终葵剑挣扎一下,试图挣脱杀气的威压,但在杀气中几次沉浮之后,便像溺水的人一般,沉入滚滚杀气中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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