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的味道啊，孙云长似醒非醒间闻到一股泌人的香气和他熟悉的味道，那是多么熟悉的味道啊，好像是母亲，又好像是小翠。

小翠！孙云长打了一个激灵，就想坐起来。可觉得好像有一座大山压在身上，他张张口想喊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啊，云长哥，你醒了，别乱动，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是小翠！这是哪里？小翠，你在哪里，孙去长以为是在梦里。孙云长有多少话要问，可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他只听到一个女人的抽泣声和惊喜的问话声。

孙云长努和地睁开眼，看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坐在眼前。这不是小翠，不是！可分明是小翠的声音，小翠的味道啊，孙云长迷惑不解，努力想看清楚，可人又迷糊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孙云长感到饿极了了。他睁开眼，窗外一缕阳光透进来，暖洋洋的，他似乎闻到小米的香味了。

孙云长慢慢睁开眼，这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考究的罗汉床上，身上还盖着描龙绣风的绸缎被，一股浓郁的脂粉味扑鼻而来。他仔细打量着这个房间：房间不大，但很整洁，中央一张八仙桌上摆着精致酒壶、茶碗。而他睡的这张床挂着粉着的罗帐，脚下一个女人正趴在那睡得正甜，看来好久没睡了，孙云长醒了她都没觉察。

孙云长仔细地看了看，发现这女子竟然这就是自己千寻万找的小翠了，他大吃一惊，更加迷惑不解了，他不是落在了一堵墙下吗？怎么眼前会有小翠呢？难道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吗？孙云长动了一下身子，想爬起来，就在这时，小翠惊醒了：“别，云长哥，别动。你的伤很严重！”

小翠见孙云长四处环望，有些足无措的说：“吓死我了，你都睡了三天了。”说着用手拍拍胸口。

孙云长这才看清楚了，浓装艳抹的女子小翠，这时她弯着腰关切地看着自己。这不是柴乐府的小翠？却分明就是小翠啊？她怎么这身打扮？

“小翠，是你？真的是么，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做梦吧？”孙云长急切的问，他想知道的太多太多了。

小翠眼泪汪汪地看着孙云长，想看似乎又不敢抬头：“云长哥，你先养伤，过几天我再告诉你。我这就给你端粥去。”说着，拭了拭眼泪，收起满腹的辛酸和委屈，慢慢的走到了门外。

小翠转身来到外边厨房端来了小米粥、一小碟咸菜，还有两个煮熟的鸡蛋。她把鸡蛋剥了皮，递给饿坏了的孙云长，然后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孙云长风卷残云般地大口大口吃起来。

她静静地看着，眼圈红红的，此时，她的脑海里全是在柴乐府庙会的快乐时光。

原来这小翠被马金彪一伙糟塌完后，马金彪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他把昏死过去的小翠捆在了马上带回马家，怕被他父亲看见，就找了间柴房藏了起来。在双峰山被孙云长打瞎了一只眼后，他把所有的怒火、所有的仇恨都撒在了可怜的小翠身上，兽性起了就开始糟塌，糟蹋完了再打，打完了再接着糟塌，没完没了，还不时让手下人在小翠身上不停的发泄，直到玩够了，马金彪才转手把小翠卖给了莲山县最大的青楼――翠云居。

于是，小翠刚出了狼嘴又进了虎穴，在老鸨和大茶壶的威逼利诱下，小翠只好干起了这皮肉生涯。小翠自思也无脸见人，不敢回家去见父老乡亲，更没脸去找孙云长。小翠本来也是个烈女子，她多次都想一死了之，但一想起马金彪的那邪恶的面孔，想到一次次痛苦的折磨，牙就咬得格格地响，彻骨的痛苦和屈辱化作了绵绵的仇恨，昔日天真烂漫的少女不见了，她人不人鬼不鬼的呆在这翠云居里，等待着复仇的时机……

由于年轻漂亮，小翠很快便成了翠云居的摇钱树。老鸨看到白花花的大洋滚滚而来，对小翠的态度也就好了些，每天都好吃好喝地侍候着她，并且，为了讨她欢心，还专门给她一个相对安静的小间。

莲山县保卫战打响后，可把老鸨和大茶壶吓坏了，他们卷起细软就躲进了地洞里，小翠听到枪声一点不慌，她安静地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她心想，要是老天爷有眼，就让枪子打死自己也好。再世为人，还能还自己一个清白身子清白的人，所以她一点都没躲避。

了可说起来也真怪，轰隆隆的枪炮都把翠云居周围的院墙都炸塌了，房子也炸飞了好几间，小翠却奇迹般的毫发无伤。听到枪声渐渐地稀了、最终停了下来，满街都传来呜哩哇啦日本人的声音，小翠略微有些失望，看来老天还是有眼的。

她起身走到窗前，正好看到了从倒塌处跳进来的孙云长，她有些吃惊，她连忙跑出来，连拖带拉的把他拉了进来。然后手忙脚乱地把他的腿包扎好，又去把院子里的血迹擦拭干净后，才返回自己的屋子。她仔细地看看周围没人，就把房门关紧，然后麻利地打开自己的床板。床的下面有一个可容纳一个人的大洞，原来是妓院怕嫖客家人闹事，专门给嫖客暂时容身躲藏的地方，这时正好派上用场了。

小翠刚刚忙完，就听到外面穿啦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就有几个日本兵踹门而入，小鬼子一看到小翠不由大喜过望：“花姑娘，哈哈！吆西。”说着，几个鬼子上来就按住了小翠，三把两把就把小翠的衣服撕碎了，小翠想反抗也反抗不了，死一样的仅仅闭着眼睛，任凭鬼子一个一个的在她的身上发泄着。

小翠心里打定了主意，只要能把鬼子打发走，只要能救孙云长，什么样的羞辱，她，都认了。进来的鬼子一个个扑上来，最后小翠灵机一动，装作昏死过去，鬼子这才罢了手，悻悻地离开了。等鬼子走远了，小翠忍着身心的疼痛爬了起来，她摸索着找了件衣服穿好。

这时，天还没亮，她不安的掀开床板，看着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的孙云长，她估计鬼子不会再来了，就把孙云长扶到了自己的床上。她一边忙着，她一边琢磨着该找哪家大夫才会安全可靠。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小翠趁着街上行人稀小，急匆匆的敲开了莲山县西大街的胡杏树胡大夫的家门，只说有自家哥哥给流弹打中需要治疗。好说歹说，又给了不少银钱，胡大夫才急匆匆在赶到了翠云居。

这时，孙云长一脸的苍白，小翠急的掉眼泪，胡大夫看完后，不动声色，他把一把一刀在火炭上烤了又烤，烤完了，他抬起头吩咐小翠“姑娘，你把他口拨开，把这碗酒给他灌下去。”

小翠把酒给孙云长喂了下去，胡大夫又吩咐道：“去，把这布放在他嘴里，要塞得紧一点。”看着小翠忙完，胡大夫又说：“帮我按住他的腿，一定要按住，千万别让他乱动”

小翠不知孙云长是福是祸，她含着眼泪走过去，一边哭着一边按住了孙云长的腿，胡大夫拿起了锋利的小刀，毫不停顿的割了下去，孙云长在昏迷中疼的一震，头猛的一抬，塞着破布的嘴里呜呜的含了几声，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落下来，小翠心头就着着就像挖自己的心头肉一般。

胡大夫把手伸进去，抠出了一颗弹头，然后又用刀把腐肉挖了出来，倒上些消炎药面包好，然后站起来说：“姑娘，我走了，老夫也没有别的招数啦，能不能醒，活不活得过来，就看他的命了。”小翠无助的看着胡大夫，拿上自己给的酬金扬长而去。

老鸨和大茶壶在地洞里呆了半天，等战火彻底平息了，确认没有危险，才从地洞里钻了出来，看到翠云居破烂的模样，老鸨肉直哆嗦。他看到小翠屋子完好无损，就闯了进来，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孙云长，老鸨更不干了，非要喊人把他抬了扔出去。

小翠急忙上前跪下：“妈妈，这是小翠老家的哥哥，求你收留收留他吧，兵荒马乱，到处是日本人，抬出去不就死路一条吗？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老鸨嘴一撇，不屑的说道：“哟，姑娘，我这又不是寺院，又不是慈善机构，哪管得了这么多闲事啊。我就知道吃饭要钱，穿衣要钱，你娘家哥哥也好，爷爷也好，拿钱来！要不老娘不侍候！来人，给老娘抬出去，扔了！”

小翠忙扑到孙云长面前挡着：“慢着，妈妈，这么着把，不就是要钱吗？从今日起，小翠挣的钱分文不要，全给妈妈，可成?”

“哟，这怎么说啊？还是我们家姑娘懂事。我哪就会这么绝情啊？跟你逗着玩呢。”老鸨一听大喜过望：“就这么着，这大冷的天，姑娘还不给你哥盖上被子，这伤可得好好养着。回头我让人给你熬小米粥，我那里还有上好的云南白药，等会就给你送过来哈。”说完，老鸨美滋滋的走了。

就这样，孙云长留在了翠云居。在养伤口的期间，她弄清楚了小翠的遭遇，不禁暗暗自责，也不说话，倒是小翠强作欢颜，屡屡以言安慰他，背地里却不知道流了多少泪。

莲山县慢慢又平静下来，日本人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在翠云居，各路闲杂人等也出现了，多日销声匿迹的马金彪也陪着鬼子在翠云居露面了，他在鬼子面前点头哈腰，活脱脱的一条哈巴狗。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小翠看到马金彪，恨不得喝了他的血，剥了他的皮！马金彪一看是小翠，却是带着满脸的淫笑，阴阳怪气的说道:“小翠啊，最近过得怎么样啊？这里快活吧！你今天这样穿红戴红，还不亏了我马大爷吗？怎么样，一夜夫妻百日恩呐，想不想再跟爷舒服舒服啊？”

“呸，畜牲，回去找你老娘舒服去吧，”小翠一口唾沫吐了过去。

“你。”马金彪扬手就要打，

“马队长，动手的不要。”

鬼子中一个留着小胡了的少佐拉住了他，

“你的，动手的不要，花姑娘要快活快活的干活。”说着，小鬼子一阵淫笑，马金彪连忙陪笑：“是，太君您里边请。”小翠怕孙云长被马金彪看见了，忙装出心甘情愿的样子把他们引到了别的房间。

有了这次的教训，小翠开始担心起来，万一孙云长碰到马金彪和鬼子来寻欢作乐，那岂不是白白送命吗？

于是她去找老鸨商量，好说歹说，她答应多接客他们才同意把孙云长转到他们上次藏身的那个地洞里。那

地洞就在茶炉房里，这里外基本不会进来，倒也十分安全。

三个多月过去了，孙云长的伤口已经痊愈了。这三个月的日子里，本来就寡言少语的孙云长更加沉默了。小翠明白他的心事，时常就强颜欢笑，变着法陪着他开心。可孙云长看着心爱的姑娘眼前的处境，想着她的曾经的不幸遭遇，怎么也笑不出来。

“云长哥，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吃的。”这天，孙云长正闭着眼，盘算着要怎么才能带小翠一起走呢，小翠进来了，一进门她就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背后。

一股肉香扑满了地洞，不用猜也知道是莲山县的特产，南山驴肉。

“给你，好吃着呢。”小翠看着孙云长无精打采的样子，连忙笑着把一盘驴肉递过去，孙云长接过来，看也没看地放在一边：“小翠，我的伤也差不多了，我想……”

“你要走吗？”小翠一愣，眼圈不由得红了，眼泪唰唰的掉下来了，她转过身去揉眼睛。一会又转过身去，支支吾吾不舍的说道：“也好，在这里人太杂，不安全。这里也不是你长久呆的地方。”

“小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说着，孙云长站起来，抓住了小翠的手。

“云长哥，你不嫌弃我？”小翠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小翠，在我孙云长心里，你永远都是原来的小翠！”孙云长深情地抚摸着小翠的头发。

“云长哥”小翠喊了一声，扑进孙云长的怀里，她含着泪，闭上了眼。

孙云长捧起小翠的脸，轻轻地吻了上去，两个人紧紧地拥在了一起……此刻，地洞里只听的到两个的人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好久，小翠穿好了衣服，坐了起来，满眼深情，却又二分冷静地看着孙云长：“云长哥，你有这份心，小翠今生死也无憾了！”

孙云长也坐起来，搂着小翠说：“小翠，咱们走吧，现在就走。离开这个火炕！”小翠苦笑了一下，流着泪说：“云长哥，小翠不是以前的小翠了！我自有打算。再说了，到处都是鬼子，街上还有马金彪的保安团，怎么走啊？”

“马金彪！”孙云长一听蹭地站了起来“他在哪？”

小翠看着孙云长被仇恨涨红的脸，忙抓住他的胳膊：“日本人一来，他就投靠了鬼子，当了汉奸，现在是莲山县保安团的团长。前段日子，捕杀了好多守的城的伤员，坏事他都做尽了！”

“这样啊！，”孙云长皱了皱眉头“那就更不能让他活了！”

“云长哥，他们人多势众，你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呢。你只管走吧，我已是没脸再见人了，我留下来，也只是想侍机杀了这畜性！”说着，两眼放出冰冷的光，仿佛马金彪就在眼前似的。

孙云长见小翠决心已定，劝不动了，只好说道：“小翠，你自己要保重！我一定会回来的，等着我。”小翠紧紧地搂着孙云长，信任地点了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