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送走了野狼沟的孙云长，王进林和妻子胡氏就回房休息。少不了被胡氏埋怨一番。胡氏也不过是担心受到牵连，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行王进林气直摇头：“妇人之见！妇人之见！人在难中，不易啊，帮人一把，是做人的本分，你知道什么！”二人话不投机，谁也说服不了谁，就都气乎乎地睡着了。

早上起床后，按照多年的老习惯，王进林在房前屋后转了转。老李头和老张头早就起来了，正忙着喂牲口，打扫院子呢。胡氏也起来忙着做早饭。热乎乎的小米粥，一盘咸菜和北方人常吃的煎饼，就是王家常吃的早餐。老李头和老张头也很知足，这也是他两人一直舍不得离开的重要原因这一。王进林家已算是富足人家的日子了，平常百姓连这个也吃不上。更不必说农忙的时候，东家还都是猪肉白面的招待着呢。

除此之个，这个王东家对雇工可真是没的说，对外也也如此。谁要是揭不开锅了，有个大事小情，能帮的从不推托。对上门前来求救的任何人，王进林一概笑脸相迎，竭力相助。胡氏虽然感到心疼，常拉着个脸嘀咕几句，但人心眼倒不坏，也不过是嘴上说几句就算了，并没落实到行动上。

王进林五年前还救下了莲花洞的大寨主老鹰和三寨主李天雷呢。那天，王进林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他打算和两个雇工到山场里修剪一下杂树。几个人刚进山，就发现被劫匪抢去了衣物、堵着嘴捆绑在树上奄奄一息的两个人。那是一片罕有人烟的山林，偏远而又荒凉，常有劫匪出没，平日没人敢到走进这里。要不是王进边他们进山修理树，两人就得死在这荒山野岭了。

王进林三人一看，急忙解开二人身上的绳子，把随身带的水喂给二人，然后和两个雇工一起把二人小心翼翼架回家中，找来朗中看了看，才知道只是吓、饿而已。王进林把老鹰和李天雷留在家里，细心地照料了半个多月，临走之时，因老鹰和王进林年纪相仿，他执意拜王进林为大哥，三个结拜后，再三拜谢后才离开。

因这个缘故，老鹰和李天雷当了土匪以后，从来也没打扰王进林了一家。

老鹰和李天雷走后，便上莲花洞联合素有野心的二当家野驴子，火并原来占据了莲花洞多年的老当家“草上风”。从此以后，在精干的老鹰的手下，莲花洞才不断发展壮大了起来，渐渐进入了鼎盛时期。当上了寨主老鹰和李天雷一直没忘记救命恩人王进林，每到逢年过节，都派人送些银钱和财物作为答谢，但都被王进林一一谢绝。老鹰和李天雷多次亲自登门，因为王进林怕惹起闲言，也都被拒之门外。二人没法子，只好严令手下不准动王家?一草一木，以此作为报答。打那时起，尽管别的地方匪徒横行，但这王家坪四邻却一直很太平，经常夜不闭户，也无人敢犯。

此时，已经是一九三七年的十一月，好多闯关东谋生的人，拖儿带女，纷纷地回到莲山县，回来的同时也带来各种坏消息，战争的阴云笼罩在中华大地上。

莲山县的老百姓虽然还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但大多不会关心时势和战局的发展。但现在就连这样的生活也过不上了，坏消息如同流水一般，接二连三地传了过来，想不关注都不行。什么几百万**溃不成军，打不过日本鬼子，节节败退啊；什么日本人如何烧杀抢夺，**妇女啊等等，于是，下至七八岁的娃娃，上至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一时间人人都先慌了神。体面有钱的大户人家凑在一起商量着成立什么自卫团之类，于是，什么大刀会，红枪会，万仁会如雨后春笋，一时鱼龙混杂。有真心保家的，也有趁火打劫的，更有心存政治野心的，不一而论。

这年十二月，又传来日本人渡过黄河的消息，日军第四、第十师围攻济南。谁料堂堂的山东省府主席韩复渠竟然不战而逃，让日本人兵不血刃，于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在山东省会济南府升起了膏药旗。

就这样，莲山县的人们这才真真正正感觉到了战争的就在眼前。一九三八年一月十日，近在咫尺的青岛沦陷了，接着潍县也被占领了，连莲山县国民党政府和马家军纷纷撤到山区去避难去了。一时间，莲山县处于玩政府状态，于是，强梁四起，人们在不安和惶恐中度过了春节，迎来民国二十七年的到来。

这时，莲山县**员庄则开根据上级的指示，及时打出了抗日的旗帜。进驻杜家沟山区的国民党马金龙也以抗日保国的名义，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只有莲花洞的老鹰这时倒采取了观望的态势。这可急坏了李天雷和孙云长，多次找老鹰，反复劝说，都没有结果。二寨主野驴子只是眯着那双小眼壁上观，还不时地冷言冷语说些牢骚怪话。

莲山县立中学的一百多名学生忙活起来了，这帮还没成年的孩子，分外激动，参加三青团的宣传着蒋介石的最高指示，参加**的呼吁着延安的抗日主张，今天你上街宣讲，明天我开会呼吁，倒让街头一些麻木的老百姓看不下去了：这些娃娃不好好的读书，瞎忙活什么啊？

眼看着鬼子就要打进邻县诸城了，那里国民党的军队早就退缩在山区，坚壁自守起来，诸城县几乎成了一座无防之城。

在这最危急的关头，诸城县立中学的学生们抛弃了各自信仰，联合起来，共同抗日，如果考证，这也许大概是国共合作的一个先例吧，一百多名血气方刚的热血儿郎，拿着大刀木棒，埋伏在日军必经之地，在打死三名鬼子后全部遇难，一时震动全县。

一帮没成年的孩子都有这份骨气，而那些有枪有弹的男人们却都在做缩头乌龟，这像什么话，一向沉得住气的孙云长再也坐不住了，找到要李天雷出面商量一下老鹰，下山打鬼子，老鹰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野驴子却一反常态，一坚大拇指，阴阳怪气地说道：“果然是英雄，怎么？有本事去杀几个鬼子让咱爷们瞧瞧？”

李天雷“蹭”地站了起来““杀鬼子怎么了，连学生娃娃都知道抗日报国，咱能眼睁睁地看小日本残害父老乡亲啊？！”

“老三，抗日报国是**的事，再说不是还有**吗？咱莲花洞充哪门子好汉啊。不管谁来，咱莲花洞照样好吃好喝，就咱们这点人马，还不够给日本人塞牙缝的。兄弟，天塌不下来，天就是塌了，还有高个的给咱哥们顶着，慌什么？哪朝哪代都有我们这一行当，谁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什么人来了，咱们也一样吃香的，喝辣的，你就放心地睡觉好了。”看来这几年舒服惯了，老鹰再也没了当年的那份血性了。

“大哥，你？！…”李天雷瞪大了眼睛，脸涨的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气的一跺脚出了洞就找孙云长去了。

孙云长知道这事很难说成，他正生闷气呢，把盒子枪擦得铮光瓦亮。细算来到莲花洞入伙也有半年多了，自己不但大仇没报，就连多次打听小翠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眼看着抗日的风潮在莲山县掀起，老鹰只顾眼前自己的利益，对国事漠不关心，不闻不问，这让他很郁闷。

“云长”李天雷一头就闯了进来：“三寨主，怎么样？”李天雷气乎乎地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大寨主变了，变得没血性了，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早晚他要毁在鬼子的手里。”孙云长低着头，冷冷地看着枪：“三寨主，唇亡齿寒，日本人把咱们的家都占了，咱还能过安稳日子吗？羊圈都进了狼了，羊要不合起来赶跑它，还不全部进到狼肚子里吗？三寨主，麻烦你给大寨主通报一下，就说孙云长就此告辞，打鬼子去了。”

李天雷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兄弟，你是好样的！要是别的时候，我舍不得让你走，但现在我一点不挽留你，大丈夫快意恩仇，志在四方。你好好自已保重自己，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李天雷能办到的决不含糊。”

于是，孙云长收拾了一下东西，和李天雷一起找到了老鹰辞行。

老鹰歪着头，斜着眼看了会孙云长：“你可要想好了啊？咱这莲花洞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二寨主野驴子更是阴沉着脸：“是啊，你小子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说走就走，反了你了！”说完着就要掏枪。

李天雷抢先一步把枪掏了出来，指着野驴子：“怎么着，我看哪一个敢动云长一根汗毛，小心我李天雷的枪子不认人！”

老鹰一看这架式，连忙起身：“这是干什么吗？都收起家伙，小心走了火。一家兄弟，至于吗？既然云长要下山打鬼子，说心里话，我也佩服。人各有志，我就不拦你了。莲花洞敬你是条汉子，你随时可以走，想回来只要说一声，我老鹰也列队相迎。”

“谢谢大寨主，孙云长别无所报，只有多杀鬼子，来谢莲花洞的兄弟们了。”孙云长嘴上这么说，但心里知道，今日一旦离开，就再难回头了。

李天雷亲自把孙云长送下山，并取了一部分子弹送给了孙云长，哥俩握手告别。

孙云长下山后，先回了野狼沟，爹娘的坟已经长满了野草。清理完爹娘的坟墓。在爹娘坟前磕了几个头，他就去找郭言了。

话说郭言自从那天给孙云长处理完后事，就被马金彪知道了他跟孙云长的关系，于是马金彪又派人来抓他。郭言得到消息连夜逃走，他跑到胶州投奔了在当地在保安团当团长的姑夫。

他跟孙云长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功夫比孙云长差不到哪去，想比孙云长的身手的矫健沉稳，他更多的机灵洒脱。在姑父那里，他练就了一手百步穿杨的好枪法。前段时间在泊里抗击日本鬼子的战斗中，郭言的姑夫和保卫团的大部分人都阵亡了，郭言突围后一时无处可去，只好又回到到了野狼沟，干起了老本行――放牛。其实，放牛不过是暂时的掩护，他不过在寻找出手的时机。他整天的在牛角上挂着把二十响，天天不离野狼沟周围，没多久人们都知道野狼沟出了个神枪手，小匪小盗的都不敢轻易踏近野狼沟半步，就连马金彪也不敢轻举妄动。

孙云长打听出郭言现在的大体位置，没费多大周折就找到了他。二人见面十分激动，相互诉说别后情况，免不了长吁短叹一番。

郭言问起了孙云长以后有什么打算，孙云长提出杀鬼子，杀了马金彪，找小翠替娘报仇，听说那马金彪投了鬼子了。只是感到自己单枪匹马力量不足。郭言一拍胸脯：“云长哥，有什么需要咱郭言的，你尽管只管说，你的仇也是我的仇。鬼子更是咱全中国的仇人！”

“好兄弟，这次我想先去县城打探一下，看看时局，再从长计议吧。你放心，要是有什么需要，哥不找你找谁去？”

郭言拍了拍牛角上的十二响：“有咱俩在，什么马家的，驴家的，咱们都敢斗上一斗。在胶州小日本俺也打死过几个，他们也不过是一个脑袋两只眼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就这么说好后，就在野狼沟分手了。孙云长穿了件破衣服扮作苦力模样，直奔县城而来。

路过刘庄，孙云长少不了又到小翠家看了一看，却发现小翠家的破房子更破了，小翠妈妈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了去向，问遍了邻居也说没有见过，不知是死是活了。看到此景，孙云长不禁眼一红，目光变得更冷峻坚定了。

过了双峰山，莲山县再次浮现在了孙云长眼中。

这时正是民国二十七年三月七日，日第五师团在板桓征四郎中将带领下，步兵第十一联队第四十一联队，兵临莲山城下，旅团长田崎少将亲自带兵。根据国民政府指令，国民党第五战区司令刘向东带领着他的五千余官兵，分散地布署在莲山县附近的几处高地上，外围则是马金龙的国民革命军第六团的官兵，庄则开也带领他的县大队埋伏在周围，待机而动。

孙云长了解到这些情况后，他没有立即寻到马家复仇。历经几番风雨，他成熟冷静了许多，不再是当年那个血溅马府的那个莽撞少年了。他权衡了一下形势眼下，国难当头，他毅然投身到抗日的大潮中，临时加入了刘向东的队伍。他跟随着刘向东的队伍，自发地在城头帮助加强工事，在城内构筑起第二道第三道防线。

城里人，特别是有钱的大部分人都跑了，剩下的除了老弱病残外，大都是些热血青年，莲山县县立中学的学生们大部分都留了下来。尽管刘向东一再的劝说他们离开，可学生们宁愿与城共存亡，也不远撤退当，甚至一些平日里欺行霸市的青红帮的帮众，一些宗教的信徒们也挺身站了出来，这一切让身为军人的刘向东感到的热血沸腾。

战斗是在三月九日凌晨三点左右打响的，刘向东派出的特务大队的是五百条青壮汉子，这些人一人一把大刀，一把短枪。命令一下，个个提着刀杀向了屯兵城下的日军第十一联队的营地。可人还没到就被日军哨兵发现了，战斗就此打响。

在中国骄横惯了的十一联队队长长野一朗大佐怎么也想不到软弱的“支那人”敢来捋他的虎须，根本没把莲山县放在眼里，他以为莲城不过是第二个诸城而已。于是，他只是象征性的派出了几个岗哨。结果，等他发现事情的严重时已经晚了，好多鬼子都随着特务大队温秀城的刀光见了阎王。

不愧是平日里训练有素，被惊醒的鬼子并没有乱成一团，他们很快就自动收拢起来，一股股顾不上穿衣服的鬼子哇哇叫着，端着三八大盖冲上来和特务大队展开了格斗，长野一郎大佐挥舞着指挥刀，呜哩哇啦地指挥着，在他的旁边，两挺机关枪疯狂地吐出着火蛇，温秀城早就忘了生死，大刀带着风，高喊：“弟兄们，冲进去！冲进去小鬼子的机枪就没用啦！弟兄们，杀啊！”说首，率先带着弟兄们和鬼子混战在了一处，于是刀起血迸，直杀得刀刃都卷起了起来。

日军四十一联队鬼子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特务大队的人越来越少，温秀城高着喊鼓舞士气：“弟兄们，杀一个够本，多杀几个垫底，十八年后咱们还是好兄弟！”于是，剩下的百十多号特务官兵也齐声呐喊着，刀枪并用，刀卷刃了，就用刀背砸，好多的官兵就这样倒下了。

站在城墙上的刘向东听着敌营里渐渐少了的呐喊声，以掌击墙：“都是些好弟兄啊，都是有种的汉子！”

这次战斗，日军十一联队死伤八百余人，我特务大队无一人生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