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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路西传奇》第四集 北伐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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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北伐之战

第一章错综复杂的战局

神英的右路主力正如费路西所猜测的,六个军团(中央一、中央二、临一、临二、临三、临四)于7月10日在布里昂元帅亲自领军下,已经越过了边境,向摩兰王国的内部挺进。右路军主力目前两个任务是:一、沿着行军路线占据一定数量的枢纽点,保证至少有一条连接当前驻地与后方的道路的通畅。二、尽可能的歼灭敌军有限力量,最快捷的办法当然就是寻找摩兰王国的主力部队进行会战。为达成第二个任务,神英军派出了数以百计的斥骑小组搜寻摩兰军的主力。

7月11日这天,布里昂元帅一直在焦灼的等着消息,他今天已经主动到情报处询问四次了,每次都是令人失望的回答。他回到自己的帐内让侍从官摊开地图,现在看地图没什么用,但是这样做布里昂元帅感觉上更安心一点。

“凭我的经验,常规情况下敌军的初始驻扎地点应该在边境线以内的数百里的地方。”布里昂说:“这样既能对边境的事态及时地做出反应,又不至于过于靠近边境而被突然合围袭击,战略上回旋余地更大一点。”

他的侍从官达尔格中校说:“这样看来,敌军主力部队一开始可能是在施塔特北面几百里的地方,他们一定会先摸清我军的动向,然后相应的采取措施。”

“今天是11日,如果还没有情报,那我们就是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向北走了两天,将近二百里的路程。”元帅抬手在地图上比划着距离:“假设敌军是向南而来,与我们相对而行,也走个一二百里,那两军就快要碰头了。”

“敌军不一定会迎着我们过来,也许会躲避我们的锋芒,等到他们认为合适的时候才迎战。”达尔格提出另一种假设说。

元帅叹气说:“所以我们才必须要摸清对方的大概位置,只有歼灭了敌军主力,使摩兰无法再进行有效的反击,我们才能安安稳稳的占领摩兰的城市,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被夺回去了,在敌国的境内打拉锯战对我们极为不利。

历史上,七百年前的安查亚王国遭到过卡里梅六国联军大规模的攻击,该国依靠游击战赢得最后的胜利,这场卫国战争也成为军事史上的经典战例,我们不能重蹈卡里梅的覆辙啊。“

若是摩兰军真的躲避会战,与神英军主力打游击战,布里昂元帅也不会怕,因为神英还有泽布的左路军。用神英军总部某参军的原话说:“那我们就陪亚兹拉尔元帅玩到底,让泽布将军从左翼切入摩兰的中央地带,拿下吉兰诺斯城,再一齐夹击亚兹拉尔。只是希望伊丁那王国别来捣乱。”

摩兰的亚兹拉尔元帅从一开始就定下了“谋定后动”的方针,面对强敌的攻击,他身上肩负着整个王国的命运,不能不小心从事。由于这是本土作战,在情报的收集上,摩兰军有着先天的优势,亚兹拉尔计划利用这种优势,采取后发制人的策略。

7月11日神英军第二雇佣军团开始攻打伦亚要塞的时候,摩兰的主力部队四个军团驻扎在北方离伦亚要塞大约三百里的地方。

大帐中,亚兹拉尔手中正拿着最新的情报。情报显示:7月11日,神英北伐军分东、西两路北上。西路向卡布里奇亚省前进;东路为主力,前锋军团已经到达伦亚要塞,预计本情报送到时,已经展开进攻。

亚兹拉尔心里分析道:“看来神英军主力是稳扎稳打,解除了要塞这个可能的后顾之忧后就北上。”按一般的常理,每支军队都会这么做的。

亚兹拉尔对面站着总部的一个参军赫芬上校,上校忽然发现了什么,偷偷的捂嘴笑了笑。

“你笑什么?”亚兹拉尔问道。

“大人看看情报的反面。”

亚兹拉尔狐疑的把情报文书翻过来,文书的背面写满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文字,标题一栏有几个醒目的歪歪扭扭的字:对付敌军的建议。

“这又是那个白痴干的!”这让一向讲究正规的元帅大为光火:“把他给我叫来。”

“是!”赫芬上校应声而去,他知道元帅说的是谁。

被亚兹拉尔元帅贬为“白痴”的人姓名威茨·弗尔比,现年二十八岁,少校军衔,在情报处担任一个职位,他父亲以前就是这个位置的人,父亲退伍后,弗尔比接替了这个职位。该人在摩兰军中是个鼎鼎有名的家伙,外号“做梦的元帅”。如果用几个词来评价他,获选频率最高的一定是夸夸其谈、自作聪明、吹牛成瘾等诸如此类的词。他总喜欢在上交的情报中画蛇添足的写上自己的看法和建议,而这些建议又总是极其脱离现实,让人感觉就是只有在童话中才能行的通。有无数的人拿这个嘲笑他,更有上司无数次的训斥他,但是弗尔比不改初衷,一如既往的自作聪明,只是写建议的地方从文书边缘的空白处移到了背面。还好他除了这个,工作上没有什么过错,否则早被撤职了。

“大人,您找在下吗?”弗尔比已经站在了亚兹拉尔元帅的面前。

亚兹拉尔抖动着手里的纸张,气冲冲的说:“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你为什么总是在文件上瞎写一通?”

“这不是瞎写,这是在下的建议。”弗尔比辩解说。

“建议?”亚兹拉尔元帅有骂人的冲动:“你建议我军集中骑兵南下,去突袭神英国的首都?你睡觉睡醒了没有?做梦也该有个时候!”

“大人,没错。我军的总数虽然不如敌军,但是我国的骑兵并不比对方少多少,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大人您看看地图,敌军距我国的吉兰诺斯的距离按常规速度算,大约有十几天的路程,而从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到神英的玉都距离也差不多。神英的北伐军分为两路,中间的结合地带一定最薄弱的,我军把八万骑兵集中起来以这里为突破口,越过边境迅速的南下。由于神英的主力都到了前线,后方基本上只剩下了零散的地方部队。只要我们的骑兵全力突击,大概几天内就可到达玉都,这么点时间内敌军根本来不及组建防卫部队。

我军完全可以抢在神英大军的前面去占领他们的首都,这样……“

“哈哈哈哈。”亚兹拉尔元帅气急而笑:“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大的笑话。那我们的国土怎么办?我们的首都怎么办?”

“这个……在下没想过。”弗尔比不负责任的说:“两方一换一,我们也不亏嘛。”

“滚!”亚兹拉尔终于受不了弗尔比的胡言乱语,严厉的斥责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要怎么做,总部不用你来教,你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可以了,少再多此一举!”

弗尔比委屈的还要说什么,却被赫芬上校好意的拽了出去,免得再惹元帅。

“大人。”安抚好弗尔比又进来的赫芬上校说:“我觉得他的想法有一点是不错的。”

亚兹拉尔奇怪的看了赫芬一眼说:“哪里?”

赫芬小心翼翼的说:“集中骑兵,对敌人的两路结合处进行突击,这点颇为可取。”一面看着元帅的脸色,继续说:“敌军主力现在正在猛攻要塞,我们的骑兵在一日内到达那里,可以绕到侧面对敌军进行奇袭,效果一定不错。”

亚兹拉尔陷入了沉思中。这是个风险不小的计划,不符他的性格。但如果行军快速,对那里的敌军大营进行突然袭击,战果又是十分诱人的。

“大人,时机不可再错过啊。预计伦亚要塞在敌人的猛攻下,能守住二至四天,今天大概已经过了一天了。”赫芬上校旁敲侧击的劝说道。

“好。”元帅下了决心,现在也实在没有别的好策略:“所有各军团的骑兵现在全部集合,组成临时的集团,由我亲自率领向伦亚要塞的西面前进。立刻召集总部的军事会议,会议一结束就出发。”

会议结束后,亚兹拉尔元帅正在做出征前的准备,一个女子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她就是与王兄吵架后负气出走的爱尔仙蒂,原来她跑到前线的叔叔这里了。

“叔叔!我也要去。”爱尔仙蒂大声道。

亚兹拉尔慈爱的说:“这可不是好玩的,你一个女孩子就留在这里吧。”

“我要亲手杀敌,决不让神英军小看了摩兰王室!”爱尔仙蒂神色豪迈的说。

“你……”亚兹拉尔对这个侄女只有头疼,这个侄女从小习武,行为就跟男孩子一样的野,没有一点女人该有的样子,年纪这么大了还没婆家,很多有兴趣的男方都是被打跑的,她的婚姻亦成为王室的一个难题。

爱尔仙蒂再次斩钉截铁的说:“我一定要去。”

亚兹拉尔元帅可以对全军生杀予夺,但是对这个倔强的侄女没什么办法,只好答应道:“那你必须紧跟着我,不许乱冲乱跑。”

“谢谢叔叔!”爱尔仙蒂跑出去找她的盔甲了。

唉,亚兹拉尔叹气道:“要是亚纳尔和爱尔仙蒂两兄妹的性格换一换多好。”

亚兹拉尔手里的这份情报在探子手中产生时,神英第二雇佣军团差不多才到达伦亚要塞,而布里昂元帅的主力六军团还没深入摩兰王国的内地。而这份情报送到亚兹拉尔元帅手中时,布里昂元帅的六大军团已经进入摩兰领土内一百多里了,他们的动向已被侦知,只是新的情报还没送到亚兹拉尔这里。结果直到骑兵集团出发时,摩兰方面仍认为神英的主力大军会全力进攻伦亚要塞,攻克要塞后才会北上,决没有想到他们全力去袭击的仅仅是一支杂牌二等军团。

7月12日,是第二雇佣军团攻打伦亚要塞的第二日。

费路西在巴齐的催促下,懒洋洋的起来。他现在心里十分的懈怠,实在缺乏动力去攻城。这么积极干什么,费路西一边埋怨着巴齐一边慢腾腾的穿衣。

“第一万人队万长撒多·费路西迟到五分钟。”达拉津在军官的战前集合中面无表情的说道:“按军律,鞭挞五下。”

什么?费路西大吃一惊,被鞭挞五下对于他的护身真气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太丢脸了,数万人众目睽睽之下,他的面子往哪摆?

“我……”费路西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怎么求饶,因为他从来没有求饶过。

没有人替费路西出头,违反军纪被处罚是理所当然的,费路西纯属活该。

负责执行的士兵走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费路西呆呆的望着大帐门口,头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出去的,不记得自己的上衣是怎么脱下的,甚至没感觉到鞭子是什么时候落到背上的,羞耻感完全占据了他的内心。

“头,我早告诉过你军纪严明了,你总是当耳旁风。”巴齐替费路西披上外衣说:“你对待士兵们也太放纵,昨天攻城时有几个不出力就逃回来的,你也不处罚。军队有军队的严格性,你不遵守不行啊。”

靠!军纪严明吗?费路西想着,阴森森的盯着自己的部下们。

本日的进攻与昨天的场面差不多,费路西一边出奇严厉的督战一边想道:“照这样看来,攻克要塞没有个十天八天是不行的。”有几个偷懒的军官、士兵溜回来的,被处于暴躁状态的费路西残酷的抓起来扔到前面一百公尺的护城河里。

“大人,巴齐少尉受伤了!”

费路西慌的一看,巴齐被一个士兵扶着回来了,一支铁矢还插在他的肩膀上。

巴齐咬牙龇齿的很难看的一笑说:“运气不错,再歪一点就是插脖子了。”

费路西下意识的去抚摸巴齐的脸,他的手有些发颤。刚才,他的好朋友差一点就死了。费路西的手抖了几下,始终没有稳稳的捧住巴齐的脸,于是用力的攥起拳头,给了巴齐脑袋一拳,大骂道:“你这个笨蛋,不会躲着啊。”

“愣着干什么?”费路西又像是掩饰着什么说:“还不快去看医生!”

对伦亚要塞第二天的进攻结束了,坚城仍然屹立在第二雇佣军团面前。在血红色夕阳的照映下,疲惫的将士们收队回营。

在路上费路西指着夕阳对巴齐说:“出征前怎么也没想到会过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巴齐坐在担架上,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说:“农民一年收成两次或三次,但愿我们不要这样。”

“一年?”费路西瞧瞧自己的部下:“我们队两天就伤亡了上千人,别说一年半载,拖个十几天就全死光了。”

“头,无论死多少人,你一定会活下来的。”巴齐略带伤感的说。

费路西不愿意继续说下去,讨论这个太不吉利,他岔开话题道:“我很羡慕你啊,我要是受点伤,明天就可以躲在军营里睡大觉了。”

“这好说,你自己捅自己一剑就行了。”

“巴齐少尉,注意你的言行。”费路西板着脸表情严肃的说:“自残行为是违反军律的,故意怂恿他人违犯军律同样是违犯军律的。”

两人发出了与周围气氛不和谐的笑声,附近的士兵们好像渐渐的也被感染了。

深夜的军营相对是比较安静的时候,第二雇佣军团的众人大部份进入了梦乡。几个要害的地带安置着用劣质晶石作能源的大灯,其他的一些地方燃烧着浇了油的松木火把,但仍不足以把军营全部照亮,一支支的巡逻队不断的在光明与黑暗中穿梭着,偶尔发出一阵响动。黑暗的角落里,哨兵默默的监视着周围的一切。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一切,是从大营周边的哨兵那方向传来的。

费路西正在大睡,但他的感觉比每个人都更敏锐,被这声惨叫惊醒后,费路西迅速的跳下床,胡乱套好衣服走出大帐。

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一阵阵的喊杀声从四周传来,强烈的冲击着费路西的听觉。我们被夜袭了,他意识到,是要塞守军?不像,守军哪有这么多的人手和马匹能同时从四面八方发起袭击。

惨叫声接二连三,某一方向突然变得明亮,八成是被烧了。费路西所在的地方靠东,很快就有敌人从东方冲进了他们万人队的营地。敌人全是骑兵!费路西震惊的发现,这一定是经过长途奔袭而来的。他不由破口大骂,总部那帮人都是蠢猪!怎么让他们过来的?

士兵们全都走出来了,但很快就演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费路西眼看着自己的部下被一批批的杀死,敌人好像人数更多?

亚兹拉尔元帅骑着马停在大营附近的小丘上,观看着自己导演的屠杀。他一来到这里就发现,神英军的营地规模不是很大,所以并不是主力。元帅的估计是:情况有变,在他们的骑兵集团出发俊,经过一天才到这里,期间敌军的主力大概恰好转移到别处了。虽然没遇到敌人的主力,但不能白跑一趟,亚兹拉尔还是下令对这支神英部队进行了突袭。

元帅估计这支敌军人数大约为5万左右,8万骑兵袭击5万,这太简单了。4万骑兵从四个方面向敌营中心进行冲击,然后交叉换位反向冲击,剩下的4万骑兵在周边封死出路,拦截外逃的敌军士兵,整个布局如同一张大网罩住了第二雇佣军团。

“巴齐!”费路西吼着说:“你骑上我的马快逃!”

“头,我不能!你……”

心急火燎的费路西不由分说,他运力抓起巴齐往自己的马匹背上一放,拔出自己的剑打算一齐上马杀出去,还没等费路西上去,一队摩兰骑兵杀声震天的冲过来,他的马受惊的跑掉了,费路西本人被摩兰骑兵挡住了。

费路西发现自己的细长佩剑在这时简直成了废物,他把剑往地上一丢,顺手抓住一根刺向自己的长枪,这枪是钢制的,质量不错,费路西抓住枪尖双臂用力一抖,打算夺下这杆枪。枪的主人身体猛地一晃,但是仍不撒手。费路西再次加力,大喝一声,用力的把枪杆往上一掀,对方倔强无比,死死的攥着自己的枪,结果他的身体附在枪杆上被费路西从马背上挑了起来,费路西狠狠的一甩,把对手摔到了数公尺外的地上。

“当啷!”一声,对方的头盔掉在了地上,露出长长的秀发。是个女的?费路西微微惊讶一下,放弃了下杀手的机会,翻身跃上她的马匹。

几支长枪同时向费路西剠来,费路西两腿一用力,踩着马镫腾空而起,躲过了刺杀,他的身体在空中爆出银光,贯满真力的长枪被他单手挥舞出一道扇形的图案,亮晶晶的枪尖宛如流星划过,切断了两名骑士的喉咙,撞飞了一人的长枪。费路西落回马背上,用枪尖一戳马腹,剧痛的马夺路狂奔,他正需要这种冲势,否则如何能杀出重围。

坐在地上的女骑士被费路西这一连串似乎突破了人类极限的动作吓呆了,其实这些都是费路西面临危急时刻的本能动作,当然前提是要有费路西这样的实力。如果让费路西有意的去做,他未必能再做一遍。

“爱尔仙蒂小姐,您没事吧?”一小队人围住了发呆的女骑士。

一层层的骑兵出现在面前,费路西疯狂的舞动着长枪,他记不清已经冲过多少层阻拦,杀了多少人,换了多少次马了,敌人的血已经完全染红了他的身体。终于等到敌人渐渐稀少时,费路西知道自己快冲出包围了,忽然他停下来了,因为他看到了一匹马。

马的屁股上有两块大大的烙印,这是费路西本来的坐骑,马背上空无一人。但费路西刚才最后一次见到马时,巴齐还在马背上,那现在……

费路西一直不愿意也不敢去想,现在残酷的事实摆在面前时,他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但摩兰人是不会让他在这里静静的哀悼的,一队骑兵又挡住了本来就要冲出包围的费路西。愤怒与悲伤无处发泄的费路西瞬间爆出罕见的金色光芒,真气借助手中的长枪发出惊人的能量,面前的一列三个骑兵同时被费路西的长枪发出的枪气连人带马、从上往下硬生生的劈成了左右两半,血腥的场面使得见惯杀阵的老兵也为之恐惧,费路西的面前自动出现了一条通路。

“如果不是我带巴齐到这个军团,巴齐就不会死了。”已经冲出来的费路西自责的想道,他掉转马头看了看远处的大营,到处都在燃烧,有点灯火通明的味道,没看到有什么人逃出来,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例外。费路西擦擦微湿的眼睛,向着南方的施塔特而去。

布里昂元帅害怕因为北伐军的单位建制数目过多,导致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的局面,因此在各军团和总部之间,确立了高度集权的指挥形式,除了左路军,其他的各军团必须服从总部的统一部署和指挥,具体条例有:不得擅自进行一百里以上的移动;不得擅自进行一万人以上的作战;不得擅自占领五万人口以上的城市等等,另外总部还有情报资讯的第一优先权。

这些限制在保证统一计划,整体作战,集中优势等方面起到巨大作用。但是有利就有弊,这样的高度集权指挥在效率方面就存在着问题,今夜第二雇佣军团就是这一弊端的受害者。

亚拉兹尔率领八万骑兵从三百里外南下的路上,曾经被神英军的一个斥骑小组发现过,但是这个斥骑小组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他们按照惯例、不知变通的只把情报传回了总部,却没有送给附近的第一雇佣军团和第二雇佣军团,导致第二雇佣军团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遭受了灭顶之灾。如果当时发现敌军的斥骑火速把情报送到第二雇佣军团处,虽然比摩兰的骑兵快不了多少,但是哪怕有那么半个小时的时间,也不至于这样容易的被全歼。也许谨慎的亚拉兹尔看到神英军有防备,很可能就选择了退兵。这几个斥骑事后辩解说,因为他们当时没有足够的人手,只好仅仅把情报送到有资讯第一优先权的总部。

7月13日早晨,施塔特城外中央第三军团的驻地,刚刚换岗完毕的哨兵们精神饱满的观察着周围。他们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人一骑,“天哪,那是什么人?”一个哨兵嘀咕着,这个人从头到脚一身红色,似乎是鲜血染成的,那要经过怎样的杀伐才会变成这付模样?在这大清早中出现这样的景象显得十分诡异。

“停住!来人是谁?”警惕的哨兵高呼道。

“第二雇佣军团的万长撒多·费路西,你们军团长认识我。”来人发出了疲惫不堪的声音。

一个哨兵飞速的跑进去,等了一会,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将急匆匆的走出来,正是军团长拜尔:“撒多将军,你怎么这般模样?出了什么事情?”

费路西像是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一样:“第二雇佣军团遭遇优势敌军夜袭,全军覆没。”

拜尔闻言大震,脸色不能置信的说:“几万人全军覆没?只有你逃出了?”

“不知道,在下没看到谁逃出来。”

“快!传我的命令,全军戒备!”拜尔对旁边的人说道,然后又对费路西说:“走,我们去见陛下。”说罢命令士兵牵出马来和费路西一起进城去觐见八世皇帝。

行宫的门口遇到了值日的哈格大队长,哈格与费路西相熟,看到费路西的光景,惊讶的上前问道:“费路西,你怎么了?”

“刚从地狱回来。”

哈格看到费路西遍体的鲜血,心中之震惊可想而知。费路西的强悍他最清楚,能让费路西陷入这样的苦战,那一定是无数大军的围攻,连费路西都变成这样,那其他的人……第二雇佣军团肯定出事了。

神英八世皇帝今天的心情不错,他刚收到国内送来的情报,高沙皇帝驾崩了,高沙的两个王爷互相指责对方弑君,为了争夺皇位大打出手,爆发了高沙内战。还有,布里昂元帅报告说发现了摩兰军的主力,这让八世皇帝也很高兴。

“太好了,高沙一乱,再无后患。以后可以……”八世皇帝开始想着征服摩兰以后的事情了。

“陛下,拜尔中将和撒多少将声称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在外面求见。”一位皇家侍从官在一旁说道。

费路西怎么跑回来了?皇帝奇怪的想着,说:“让他们进来吧。”

拜尔和一个血人走进来,八世皇帝差点没认出来这个血人就是费路西,看着费路西的样子,他心中有一种不祥之感。

“出了什么事情?”

拜尔的职位比较高,所以他上前回答道:“据撒多将军的汇报,第二雇佣军团在昨夜遭到优势敌军骑兵的突袭,全军覆没。”

皇帝陛下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万万没想到会有失败的消息等着他,巨大的心理反差使得皇帝一时接受不了。北伐还没有什么战果,就先吃这样一个大败仗,这更让八世皇帝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狂怒的皇帝看着费路西大声斥责道:“你们这些无能之辈!”

刚从死亡线上逃回来的费路西内心已经极为痛苦,皇帝的“无能”两个字更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这种深深的刺痛激发了费路西的血性,他上前一步以盖过皇帝陛下的声音说道:“我有些疑问不解,但请陛下解答。为什么我军团没有配置骑兵,使得我们军团无法派出自己的斥骑?为什么我们军团没有配备强力的攻城装备?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们军团又被派去攻城?为什么敌军的骑兵长途奔袭,我们军团没有收到一点消息?为什么总部没有拦截住这支骑兵?”费路西似乎忘记了站在他前面的人是号称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帝陛下,发出了如此无礼的质问。

皇帝陛下不一定是怪罪费路西,刚才大骂无能只是发泄罢了,但现在皇帝反被费路西噎的说不话来,恼羞成怒的八世皇帝顺手抓起桌子上的一件东西狠狠的向费路西砸去,喘了一口气才说:“败军之将,犹敢妄言!”

拜尔急忙说道:“陛下息怒,息怒。”

硬梆梆的东西在费路西的脸上砸出一块血印,掉到地上才发现这是一个玉玺。

一直在关注着里面动静的哈格突然站在门口,对着门外的卫兵下令道:“把这个对陛下大不敬的人抓走关起来!”他唯恐皇帝盛怒之下“杀”字出口,冒着风险抢先把费路西弄出来。

几个神色犹疑的士兵走进来,拉走了费路西。皇帝陛下看着,没有任何表示。

淡淡的月光尽情的铺洒在大地上,关于月亮与月光的比喻很多,每个人眼中的景物不同,就有了不同的比喻。类似的,每个人看到同样的月亮所引起的心情也不同,现在的八世皇帝和费路西就是两个例子。

八世皇帝已经从最初的震怒中摆脱出来了,陛下面无表情的端着一杯从遥远的东方进口的红酒站在楼顶之上、月光之下,即使是最善于揣摩天心的太监也猜不透现在陛下的所思所想,侍从、侍卫都远远站在一边,至少他们知道,陛下现在想自己独处。

“月明星稀,月明星稀……”八世皇帝抬头望月,心中念着。

“传旨!”

一个侍从轻轻走近。

“谕北伐军总部诸将,准备迎接朕。朕欲亲自指挥大军,朕到达之前,一切仍由布里昂代劳。”

“陛下何必亲冒矢石……”有人劝说道,话说了半截又被皇帝冰冷的目光堵住了。

底层的一间阴暗小屋里,这是前屋主惩罚家奴的地方,费路西有幸享受了一回,月光透过小窗射进来,圆月是团圆之月啊,惹起了费路西的思念之情,贝丝的微笑,卡莎的体香……

“要不是我鬼迷心窍跑到这里来,现在大概就和她们在一起了。”费路西想道:“不但搞得自己灰头土脸,还连累了巴齐。”他本来拼命的想忘记巴齐,也暂时成功了,不过还是又自责起来。

“巴齐也有家人。”费路西想起了巴齐的姐姐:“她的丈夫和弟弟同时死在这里,对她来说何其的残酷,我回去后怎么去说?贝丝她们也会很担心我吧,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她们的心情?这好像很自私,难道功名利禄的魔力真的如此之大么,让人迷在其中失去自我。”

铁门哗啦一声,被打开了。哈格提着一个装着食物的篮子走进来。

“你还在想着你的朋友吗?”哈格说:“这是战争,他为国捐躯,你应该骄傲。”

“但他是因我而死。”

“你又何必过分的自责呢,你应该化悲痛为力量,奋勇杀敌,这才不辜负你的朋友的在天之灵。”哈格思想正统,虽然是个好人,但在某些方面费路西无法跟他沟通。

“慢慢熬吧,我只是个临时调来的参战人员,熬到战争结束就可以回海原了。”费路西心灰意冷的说。

“你不必这么消沉,振作起来吧,战争还长呢。”

费路西叹口气,不再说什么,拿起篮子里的大饼就吃起来,大饼圆圆的黄黄的好似月亮。

塞林城,北伐军总部的临时驻地正召开一场军事会议。

“敌军采取大集团骑兵突袭战术,第二雇佣军团全军覆没,按行军速度算,敌军的突击集团现在已经撤回到驻地。敌军的主力部队驻地已经查明,在我们西北方向大约190里的卡梅申地区,兵力20万左右。”布里昂元帅不动声色的说道。

在座的军团长都是久经战阵的大将,消息虽然惊动了他们的心,但还不足以使他们动容,在这样的大规模作战中,一城一地的得失、一师一旅的胜败还不能说明什么。

“全军覆没了啊,”中央第二军团的亚列说:“那我们的后方又多了一颗钉子,伦亚要塞里大概还有一两万敌军吧,谁去搞定?”

“现在我们六个军团加起来面对敌军的主力刚能占优势,假如放弃这个优势,当然可以抽出一支部队去那里。”总部参军伊卢斯说:“只是诸位军团长大人谁愿意去做这个差事?”

“这个再说。”布里昂元帅纠正了议题说:“当前的最重要的事情是对付敌军的主力部队。”

谁都明白,一定要尽早的与敌军主力进行会战并取得胜利,但是敌军在人数、工兵质量、武器装备等均处于劣势下,会傻乎乎的来决斗吗?

中央第一军团军团长,法明顿中将饶有兴趣的玩味着布里昂元帅的表情,想从这表情下看出点什么来。第二雇佣军团被攻击,这到底是元帅的故意所为,还是失误?他什么也没看出来,但是他知道,战争是以胜败论英雄的,如果战役取得了胜利,元帅最多被骂成冷血;但如果战役失败,元帅将被冠以愚蠢之名。

“这么办吧。”他开口说:“派一支一万人左右的部队,昼夜行军赶到伦亚要塞,建起足够数万人住的军营,想办法迷惑敌人,使得敌人误以为我们派出的是几万人。而我们这里示敌以弱,敌人若是认为我们大军少了几万,已经与他们人数相差不远,也许就不会躲避会战了。而要塞那边也可以暂时牵制住。”

“这个想法不错。”伊卢斯说:“即使敌人不上当也没有什么损失。”

“在下还有一个主意。”一个坐在角落里,一直沉默的人突然说道:“敌军的招牌是保境安民,我们制造几场大屠杀不就逼得敌军不得不前来应战了么,要是他们消极避战的话会被摩兰上下骂的狗血淋头的。”这招不可谓不毒辣,也许很有效。

“绝对不行。”布里昂元帅立刻否决道:“出师前,陛下有言,我们是来光复旧土的,不可采取此类不得人心之措施。”

布里昂的侍从官匆匆走进,递给布里昂一份文件。布里昂凝神看着,脸部不易觉察的抽动了一下,然后平静的对大家说:“这是神圣皇帝的皇命,陛下将会到达前线总部,亲自指挥大军。在此之前,仍由我代劳指挥。”

众人一片沉默,皇帝的谕旨没有谁会在这公开的场合议论。

布里昂见没人说话,于是总结性的发言道:“这次的败仗,主要责任在我。每个人的视野中都有一个看不见的盲点,这次我们的盲点就在于,下意识的把自己当成了主动进攻的一方,把敌人当成了被动防御的一方,没想到敌人也会主动进攻我们。我们忘记了一个最基本的原理,进攻与防守不是绝对的,优势和劣势也是相对的。陛下面前,我自会去负责,希望诸位不要有什么负担。”元帅说到这里想了一下道:“法明顿将军的意见可以去办,从临三军团派一万人去吧,其他的事情等陛下来了后再作定夺。”

说罢布里昂站起来,若有所思的慢慢向门外走去,却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众将看着元帅踉跄的背影,没人嘲笑元帅的失神。八世皇帝陛下此举,对元帅无异于是一种重重的伤害。

“陛下对元帅不那么信任了。”法明顿想。

摩兰的军营里洋溢着一片兴高采烈的气氛,初战告捷,一举歼灭数万敌军,这是值得庆贺的。军心士气则为之高涨,至少,现在摩兰的军官、士兵们心里不再那么畏惧神英的北伐军了。营地里,参加了突袭的将士们一群群的聚在一起夸耀着自己的英勇,互相攀比彼此的战绩,喧哗之声很远就能听见,没参加的士兵在周边听着战友的吹嘘,心里无比的羡慕。

亚兹拉尔元帅的近卫团营地里,也有着同样的光景。就在离元帅大帐不远的地方,一群人围在一起高谈阔论。

“爱尔仙蒂小姐才是最厉害的。”某百长突然拍马屁说道:“所到之处,敌人无不闻风丧胆,简直所向无敌啊。”他看见了爱尔仙蒂悄悄的站在人群后。

“真的吗?”百长手下的一个士兵说:“我怎么听说她是连枪带马都被一个人抢走了,坐在地上哭鼻子?女人毕竟是女人。”

百长脸都吓绿了,军营中谁不知道爱尔仙蒂小姐最恨的就是这样的嘲笑,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个士兵将被打的惨不忍睹的下场。

“那是个极其恐怖的人物。”另一个士兵说:“据说他一枪三命,出手没有空回。”

“我们百人队真倒楣,碰到了这个人,被他杀了一半。”一个从旁边的营地过来的串门的士兵道。

百长忐忑不安的看着爱尔仙蒂,奇怪的是小姐只是默默的听着,没有任何动怒的反应,有点不同寻常。

“为什么他没有杀爱尔仙蒂小姐?他不是夺下了小姐的武器么?”

百长一咳嗽,说:“好了,不许再讨论这个事了。”他怕再说下去引起麻烦。

爱尔仙蒂又悄悄走开了。

外面的将士欢欣时,摩兰军的高级将领也是热火朝天,只不过他们是吵架吵的热火朝天。他们因为对下一步的意见不同,已经分成了两派:“我军虽然成功的进行了一次突袭,但是没有像计划的那样对敌军的主力进行打击,只是歼灭了一支次要部队。敌军并未伤筋动骨,主力犹在,仍然是优势的一方。我军不能被一次胜利冲昏了头就贸然的去进行会战。”

“为什么不能?我军现在已经克服了最初的畏惧感,士气旺盛。况且虽然目前敌军比我军有优势,但是这优势已经被削弱到最小,更没大到不可弥补的地步,我军现在完全有条件一战。”

“敌军远道兴兵而来,必然愿意尽早与我军进行大战,他们为此在各方面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我们又何必去故意迎合敌人的意图呢?智者所不取也。”

“敌军占领我们的国土,凌虐我们的人民。我们若是一味的消极避战,如何对得起国王陛下,还有两千五百万的摩兰百姓?”

“敌人愿意分兵占领就由他去分兵吧,分的越多越好,那样我军的机会就来了。”

“别忘了,敌国有七八千万的人口,有出动百万大军的能力。现在只来了五六十万人,还有几十万的军力可以派遣,到时会有足够的兵力进行全面占领。据情报显示,敌人的后援仍在不断的向前线出发,难道要等到百万大军齐集时我们才去打硬仗?”

“神英派的兵越多,内部的压力就越大,百万人马的用费、粮草可不是一般的数目。一天消耗数十万金元,他们能支持多久?”

“他们支持多久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们在支持不下去之前就足以先把我们灭国。或者占领我国的大片领土,搜刮我国的财富,以战养战,到那时支持不下去的反而是我们。”

双方僵持不下,这场辩论谁也说服不了谁,而且也跟一般的辩论一样,话题范围越扯越大,甚至有些偏题,最后就看辩论的裁决人亚兹拉尔总帅的意见了。

亚兹拉尔吐出了自己的意见:“明天再说。”

神英军的法明顿接到了一个命令:神圣皇帝陛下特遣撒多·费路西至中央第一军团效命,由军团长法明顿中将自行安排。

“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法明顿说。

他的侍从官奇怪的看了一眼上司,道:“这没有什么吧,随便打发他做个事不就行了。”

“你不明白,这个费路西是个败逃回来的人,还当众顶撞了陛下。但是陛下把他送到我这里来,说的又语焉不详,要不要降职处罚?也没说清楚。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我们别忤逆了陛下的想法。”

侍从官心里不以为然,军人就应当有军人的风度。像法明顿这样敏感的对皇帝的想法猜来猜去,那是无聊的政客们的表现。陛下也许只是一时仓促没想到太多而已,何必这么胡猜乱想,军人的心思应当用在战场上。

第二章卡梅申的对峙

7月16日,神英八世皇帝抵达塞林城,随从而来的还有那一万近卫军,费路西也跟着来了。

布里昂元帅遭到了陛下的训斥,看到年近花甲的元帅面容惨淡的从行宫里出来,各种各样的谣言已经满天飞起,据说陛下有临阵换帅的意思。随后一道皇命发出,下令大军次日开拔,前往卡梅申地区,敌军的主力就在那里。

参加了御前会议的法明顿中将神色如常的回到自己的营地,又有谁知道他心中的兴奋呢。今天在陛下面前表现不错,他想道。

有一个人早就等候法明顿多时了,他就是被遣送到中央第一军团效力的费路西。

“你好,军团长大人。”费路西先开口道。

“哦,原来是撒多啊。”法明顿亲热的说道:“你能到我这里来,我们军团真是荣幸。”

“哪里,在下一介败将,陛下不以为无用,发配在下到大人这里军前效命而已。”

“不知道你愿意做什么?”法明顿边说边观察着费路西的神情。

“随便,在下无所谓的。”费路西意兴阑珊的道。

法明顿心里想,他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士气不高。

“这样吧,因为后继部队还没有上来,所以陛下命令我们中一军团留下一部份兵力组成临时兵团,留守塞林城,直到有新的部队前来接收防地为止,大约有几天的功夫。这个兵团长位置还是空缺的,你若不嫌弃的话就担任吧。”法明顿的安排可谓用心良苦,主力军团管辖几个千队的兵团长和费路西原来担任的杂牌军的万长相比,名义上降了职,实际上却又是基本持平,这样各方面的面子都照顾到了。

“行。”费路西说。

第二日大军出发,费路西在城头目送大军远去后,检阅了一下留守的部队,有一个千骑队、一个长弓千人队和三个普通千人队。中央军团的精锐之师果然不同凡响,与他原来的那支杂牌军犹如云泥之别。骑兵们身披链甲,手握长枪,头盔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长弓兵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家伙,手里拿的是将近一人高的巨弓,他们的箭长达一公尺,如果不是体格强壮,如何玩得动这样的弓箭,这种长弓的杀伤力可以穿透普通的锁甲。即使那些看起来平常的步兵也是军容严整,一切有度。费路西感叹道,这样的五千人足以对付两万杂牌军。

塞林城是北伐军很重要的一个前进据点,所以才会留下这样一支精兵守卫。

“这几天大概不会有什么事情。”费路西想道:“就等着后继部队前来接班吧。”

他派出一些斥骑去附近警戒,然后就回到住所歇息了。他的临时住处是一座旅馆,兵团的指挥部也设在这里,这个旅馆的主人中了大奖,他的产业被徵作军用,很荣幸的为中央第一军团下属的塞林留守兵团提供免费服务。

摩兰的总帅亚兹拉尔自从突袭回来后,始终没有就下一步正式发表过自己的看法,总是含含糊糊的使人捉摸不透,而且除了下令加派人手打听情报之外,没有任何的指令。稳妥派和会战派仍是天天辩论,吵得不亦乐乎。

对于元帅的沉默,稳妥派并不担心,元帅的无所作为本身就说明了一种小心求稳的态度,况且亚兹拉尔元帅一向就是个谨慎的人,他们相信元帅最后会听从这一边的意见的。

以第三军团的军团长帕斯科为首的会战派早坐不住了,他们天天求见元帅,要求出战。

当神英北伐军主力向卡梅申地区前进的消息传来后,亚兹拉尔在大帐内召集了众将,大家都知道元帅作决断的时候到了。

“我决定……”亚兹拉尔说道,军官们摒住了呼吸。

“迎战敌军。”元帅的四个字一出口,帐内嗡嗡声顿起,元帅的决定似乎是很出人意料的。

亚兹拉尔挥挥手,示意安静下来,继续说道:“我做这个决定是有原因的,我认为现在是有利的时机。第一,我军新胜,士气大振,若拖延过久,这股锐气就消失了。第二,敌军虽然在整个的战局上,拥有绝对数量的优势,但在这条战线,他们的优势并不大,可以被我们长处抵消的。以上两点诸位都讲过的,下面的才是关键。

第三,敌国的皇帝亲自赶到塞林,严厉指责了布里昂,造成军心不稳。而且又匆匆的下令出兵,这说明了他很心急,听说他本人就是一个急性子,做事很激进;还有,他把指挥权拢到了手里,这一点也会给我们可趁之机。机动作战,尚可投机取巧,利用一点聪明打胜仗,但是正面的大会战,这对军事素养的要求极高,半瓶子醋是绝对不行的,这方面敌国的皇帝甚至不如一个专业军官。一切意味着,敌国的皇帝因为先前的败仗而心浮气躁,在判断上出现了偏差,敌军的前线指挥能力大大下降,这种时机实在难得。

第四,同样的一件事情,同样的风险,但因为可能收获的大小不同,而判断出值不值得去做。本来敌军只是一支主力部队而已,现在敌方的皇帝亲临前线,我们面对的就是对方的最高元首,要是能打败他们的皇帝,想想吧,这对敌人的打击是多么大,也许敌军会因此而崩溃。这一战可能的收获太大了,大到我们不能害怕风险而拒绝它,务必要把握住机会。

第五,我军可驻守这里静候,而敌军则要行军二百里,我军以逸待劳,这又是一个利处。“

元帅侃侃而谈,众将不由得心服口服,这样看起来目前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所以,目前假如我们不战,以后敌军的第二批部队到达,实力大增;敌国的皇帝重新冷静下来,指挥系统恢复正常;敌人的左路军占领我们的侧翼,对我们进行包抄。与其那种情况下再战何如现在就打?”于是摩兰的主力军进入了临战状态,等候着神英大军的到来。费路西午睡了一会,起来后巡逻一圈,身后跟了几个卫兵。真是多余,费路西想,要是有事,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

大街上空空荡荡,如果不是还有街边的建筑提醒这里不是野外,就可以用人烟稀少来形容了。费路西走了半天,除了兵团的士兵,只见到几个活的生物,包括四个人类,两条狗。哦,还有天上的鸟儿。三个人年龄高矮胖瘦性别都不一样,但一样的是看见费路西后的反应,每个人都是吓得扭头就跑。尤其是那位大婶,更是夸张的有如少女般尖叫了一声,捂着胸脯躲进门里,生怕惨遭侵略者凌辱的样子,费路西身后的一个卫兵义愤填膺的对着门口大声说:“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的丑样,我们大人看得上你才怪!”

“不用这么怕我吧。”费路西自言自语的说:“我不是无恶不作的人。”

费路西百无聊赖,又回到了住处。

笃笃笃,有人敲门。一个参军领着一位猥琐的老头走进来,说:“大人,这位是临时代理城首,他来求见您。”说完参军就出去了。

费路西看了看,那老头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腰弯弯的好像永远挺不直的样子。

“只有这种人才会面对我吗?”费路西悲哀的想。

“兵团长大人安好。”老头点头哈腰的说:“在下拉布里,很荣幸能为大人效劳。”

“哦。”费路西漫不经心的一声。

拉布里突然笑的很淫荡,说:“在下知道大人寂寞,特地送个人陪大人解闷。”

“嗯?”

拉布里从门外领进一个少女。这少女年约十六七,面貌水灵清秀,身材纤细娇弱,腰肢盈盈,胸前微凸。长发扎成两根辫子,额头前几缕刘海。少女眼睑下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了一圈淡淡的阴影。她双手紧攥着衣角,贝齿轻咬下唇,畏畏缩缩的走进来了。

费路西惊异的看着少女,一时没说话。

拉布里仔细注意着费路西的神情,心里想着,如果大人不喜欢,那就赶紧换一种类型的女人。

“在下告退了。”观察完毕的拉布里生怕费路西拒绝似的,急匆匆的不等费路西说什么就走出门去。

屋里气氛变得很尴尬。费路西无奈的笑笑,和气的对少女说:“你自便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少女并没有离去,她轻移脚步朝着费路西走过来,两手解开一个衣扣,费路西看清了她内衣的颜色,这个少女看来要主动脱衣投怀送抱了。

费路西只觉得口干舌燥,心猿意马,下半身有些蠢蠢欲动,他自从离家后几个月没碰女人了(与嘉美那轻度的搂搂抱抱当然不算了),现在有点把持不住。

“你还是……”费路西克制住自己的欲望说道。

他的话刚说一半,忽然寒光一闪,走到跟前的少女从上衣内里拔出一把匕首毫不留情的刺向费路西。

在费路西这样的高手眼里,少女的动作何其的缓慢笨拙,费路西轻而易举的攥住了少女紧握匕首的右手。这样洁白细腻的小手,是不该握有武器的。

少女右手奋力的抽动几下,可惜就像蜻蜓撼柱一样,她的右手仍被费路西攥的纹丝不动。

“你这个神英恶贼!”少女恨声骂道,她的眼睛里不再羞涩,而是燃烧着仇恨。她的左手和双脚拼命的撕打着费路西。

这样近距离的撕打实在有损面子,被激怒的费路西一用力,把少女推倒在几公尺外的地面上,本来这几天他心里就不痛快,少女的言行更是火上浇油。费路西恨恨的站起来,心里考虑着怎么处理这个女人。见到美丽少女狼狈的摔在地上,听到她疼痛的呻吟一声,费路西发现自己的心底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快感。仿佛有一个恶魔对他说:“狠狠的像禽兽一样扑上去,撕开她的衣服,扒下她的……”

少女爬起来退到屋子的边上,背后靠着墙,改用双手紧握着匕首,脸色恐惧不安,胸部剧烈的起伏着,像一只受惊的小花鹿,唯一不变的还是那眼中的仇恨。看着少女的样子,费路西想道:“她大概只是受了反抗势力的煽动吧,我还是不要太为难她了。”压下心中的罪恶念头,费路西脸上做出和善的表情,向少女走过去。

不知道费路西想干什么,“不要过来!”少女尖叫道,假如外边有人听见了,一定会浮想联翩的,八成还会来偷窥。

费路西一扬眉,笑话,这是他的地盘,他要去哪里还用别人来命令吗。

“我没有恶意。”费路西嘴上说道,脚下继续向前迈步,他就不信少女能把他怎么样。

少女的神色忽而变得坚毅无比,费路西并没有注意到。少女的嘴里喃喃的祈祷,费路西也没有在意。

血花迸开,少女对人世毫无留恋的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咽喉,绽开出一朵绚丽的红花,她的身体缓缓的从墙上滑到了地上,安祥的闭上了双眼。

费路西目瞪口呆,他的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个刚烈的少女如此残忍的对待她自己,如此轻易的抛弃了她自己的生命,究竟是什么动力使得她这样决绝?在她的眼里,费路西如此惹人憎恨和恐惧吗?

“呵呵。”费路西突然笑了:“这是梦而已,我在梦里干嘛还要活得这么累,干嘛还要假惺惺的,为什么不去放纵一把,反正只是梦。我既然是坏蛋,又何必充好人。在摩兰人眼里,我就是邪恶的侵略者,既然当婊子那就别要贞节牌坊。那就把邪恶进行到底,直到罪恶的最深渊,这样梦就会醒了。”

这也许是灵魂的觉悟,也许是道德的堕落,也许是精神的麻醉,但不论是什么,现在费路西的心中重新燃烧起对战争的渴望和激情,他恨不得立即插翅赶到最前线。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些事。”费路西怜惜的望着冷却的尸体道:“可怜的少女,你的生命本不该如此脆弱,不知道是不是别人指使来的。”

塞林城进入戒严状态,神英士兵挨家挨户地进行大搜查,凡是与前官府留下的户口记录不符的人一律抓起来。虽然最后抓了几百个可疑人物,但总的来说还是一无所获,缺乏线索的费路西只能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把几百号可疑人物打入牢中。明天大概后继部队就到了吧,他想,这样我又可以上阵了。

7月20日,神英右路主力部队到达卡梅申地区,摩兰的军队并没有躲避,仍在原地等待着,这让神英军的将领们喜出望外,大会战不可避免的临近。

神英军方面,共有二十七万五千人,其中骑兵十一万。另外还有费路西的五千人正在路上,看来是赶不上会战了。单位序列如下:皇家近卫军:骑兵一万。

中央第一军团:骑兵二万,步兵一万五千。(该军团分出五千人留守塞林)

中央第二军团:骑兵二万,步兵二万。

临时一军团:骑兵一万,步兵五万。

临时二军团:骑兵一万,步兵五万。

临时三军团:骑兵一万,步兵三万。(该军团一万步兵被调到伦亚要塞牵制敌军)

临时四军团:骑兵三万。

摩兰军方面,共有二十万人,其中骑兵八万。单位序列如下:首都军团:骑兵三万,步兵两万。

南方边境军团:骑兵三万,步兵三万。

新一军团:骑兵一万,步兵四万。

新二军团:骑兵一万,步兵三万。

一个夜晚,神英八世皇帝在自己的御帐里召见了总部的高级参军人员和各军团的军团长、参军长。众将排成几列站在下面,都不知道皇帝心中有何打算,这状况不像是军事会议。

陛下神态轻松,全然没有前几日的冷厉阴沉。

“连日来,你们辛苦了。”皇帝慰问说:“以后会更辛苦的,经过你们的辛苦,才会有帝国的收成。”

众将听得更糊涂,要是劳军还未免过早吧。

“朕宣布,从现在起,把军事指挥权……”皇帝看着军官们个个伸长了耳朵,说:“重新交给布里昂元帅。”

将军们部遗憾的在心中叹口气,原以为布里昂已经失宠,陛下也许会换帅,每个人多多少少的有那么一点梦想,无不切盼着自己能获得圣眷,能够指挥全军建功立业,封侯拜爵,没想到皇帝又选择了布里昂。

原本一直神色落寞的布里昂突然间红光满面,老泪纵横,他上前一步,语不成句的道:“老臣愧疚……难酬天恩……惟死方休。”

皇帝站起来说:“你我相知多年,几十年的交情,何必这样。朕前阵子责备了你,那是给摩兰人看的,并非朕的本意,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现在指挥权还给你。”皇帝又对着众将说:“朕可要清闲一段时间了,明天朕就离开这里回塞林,朕在这里只会让你们绑手绑脚,这点朕明白。下面的大战,就委托诸位费心费力了,打下摩兰,朕要在吉兰诺斯城清云宫开办封爵大典,希望那时还能见到你们。”

众将告退,三三两两的走出御帐。法明顿中将满怀失望的出来,身为王牌军中央第一军团的军团长,他极有希望能顶替布里昂的位置,他本人也一直在努力的表现,他也相信自己有这个才能,但还是老样子。

“没办法。”法明顿对自己说:“只好再等待机会。”他又想道:“陛下够会演戏,把大家全骗了,摩兰方面也是一样被骗了吧。”

八世皇帝斥训布里昂,收回指挥权,亲自出阵,这一切原来都是装模作样,看起来好像是心急冒进。陛下充分利用了摩兰人的心理,拿他自己和他的急躁表现做饵引诱摩兰人。这一招可以说是成功了。玩兵法,皇帝不是亚兹拉尔元帅的对手,但是斗心术,亚兹拉尔元帅还是差了一截。

大战已经迫在眉睫,卡梅申地区的空气弥漫着紧张的味道。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天神却开玩笑的普降甘霖,瓢泼大雨连下了四天,神英军和摩兰军都不愿意在这恶劣的天气中作战,不约而同的高挂免战牌。双方的人也都没傻到以为凭藉一场雨中突袭就能成功的地步,几天来相安无事,士兵们躲在防雨营帐里打发着日子,在这天气下也有好处,起码淘米、洗澡很方便,衣服也不用洗了。最惨的还是马儿们,几天都没有干草可吃。皇帝的行程也被天神打断了,陛下被迫留在军营里。在大雨中,虽然还是可以行军,但是八世皇帝不愿意淋雨。

不过愿意淋雨的人也有,费路西就是一个。按正常的进度,卡梅申会战早就开打了,费路西肯定来不及赶到。现在被大雨延误,费路西心里不由得感谢天神的照顾,他不顾士兵们的怨言,率领兵团的五千人强行冒雨向卡梅申前进。

中央第一军团的法明顿对费路西的归来有些无法安排的感觉,费路西是有将军军衔的人,他的军团里哪有空余的高位给他?安排他做个较低级别的也不合适,如果引起费路西不满,闹腾一下更不好看。最后,临时加了个骑兵统领的位置,安插费路西去担任,这样也能利用费路西的强大个人实力率领骑兵去冲击敌军,收到最好的战术效果。

7月26日清晨,双方的士兵开始出动,两边都没有什么保留。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心思:派出一支试探部队,万一遇到了对方的主力被全歼了怎么办?平白的损失人手,降低士气。

神英军的右翼阵容由中央第一、中央第二两大精锐军团担任,总指挥法明顿中将。

中间阵容由临时二军团、临时三军团担任,总指挥伊卢斯少将。

左翼最弱,只有临时一军团。总指挥诺加利斯中将。

预备队由临时四军团这个纯骑兵军团担任,布里昂元帅亲自掌握使用。

从神英军的布局可以看出,布里昂元帅的计划是把进攻的重点放在右翼,通过中路的稳固防守和左翼有意识的收缩,使全军呈逆时针摆动,制造出敌军队形的分散和对方左翼的暴露,然后己方右翼精锐大军对敌人的侧翼进行强力的打击和预备队的三万骑兵对分散的敌军发动猛烈的冲击,最后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摩兰军的布局看起来很传统,首都军团和南方边境军团两大主力为两翼;剩下的步兵摆在中路,剩余的骑兵为预备队。只是令人奇怪的是,摩兰中路的步兵几乎成一字摆开,全然没有纵深的二线部队,导致展开了一个十分宽阔的正面。再加上两翼和后方的预备队,摩兰的阵容像是一个空心大方阵。莫非亚兹拉尔元帅打算放弃中路的进攻,吸引敌军从中路攻进来,然后用两翼进行包抄歼灭?这种古老的战术差不多被所有的将领都研究透了,还会奏效吗?

费路西现在一付骑士的打扮,铠甲覆身,银盔盖头,一缕红缨垂在头顶,一手持精钢制的骑枪,另一手勒着缰绳。他处于大军右翼的第一线中央位置,威风凛凛很醒目的样子,铁定会成为敌军的弓箭手的靶子,但费路西不在乎,有什么弓箭能伤到他?

他抬眼望着远处数百公尺外的敌军左翼,心里有了个想法,他对后面的人传话说:“递一支多余的矛给我!”

却看到大家面面相觑,他后边一个身位的骑兵为难的对费路西说:“大人,掷矛兵和长弓兵一样都在两边,不在后面。”

无比丢人的费路西尴尬的从左边接过一支多人传递过来的投矛,静静心神,驭马向前走十几步,出了队列,众人莫名其妙的看着费路西。费路西突然运起真力大喝一声,他身上光芒一闪而灭,手中的矛被他奋力的投掷向敌军的队列,那支矛很轻易的爬升了数百公尺然后下坠插进了敌军队列中,惹得敌军一阵混乱和骚动。一切好像很自然,但是这支矛飞行的距离却是长达近千公尺,但看起来就跟数十公尺一样的轻松。费路西投掷出的距离显然超出了人们想象的极限,更震慑住了敌军。

“好!”神英军这边士气大振,欢声雷动,不断的喝采叫好,费路西结束了表演又回到队列站好位置。

布里昂元帅下达了前进令,神英全军开始向前方行进。摩兰军也跟着行动起来,但是非常奇怪的是,摩兰军并没有按直线前进,所有的部队都是朝着左前方走斜线。这样下去,摩兰军的右翼将会碰上神英军的中路和左翼,摩兰军最弱的中路将会遇到神英军最强的右翼,而摩兰军的左翼将会绕到整个神英军的右外侧。

亚兹拉尔元帅的真正计划是,以左右某一翼的重大损失为代价,寄希望于抢先歼灭敌军的一翼,兵力上处于劣势的他不得不借助于冒险的手段。他的空心阵型就是出自为了尽快歼敌的考虑。当他看到神英军的主力在右翼后,就果断的下令全军斜着向左前方前进,打算合围敌军的右翼并歼灭之,虽然这样,摩兰军的右翼也许会遭到敌军的中路和左翼的攻击,亚兹拉尔的命令是,右翼全力切入敌军的中路并从侧翼夹击神英军的右翼,敌人从背后的进攻不必过多的理会,只管向前攻击,尽可能的杀伤敌人。

假如战局就这样发展下去,神英军按计划进行逆时针摆动,它的右翼肯定会正面对上摩兰的那条虚弱的中路,而且也可以肯定会打破摩兰中路的防线。打一个比方,假如屋子外有一群人想进去,但是开始门没有打开,一旦突然打开一道门,会出现怎样的情况?人们恐怕会很自然的蜂拥而入,这是一种群体行为的惯性。类似的,神英的右翼打破了摩兰的中路防线后,就像撕开了一道口子,右翼大军恐怕也会随着惯性蜂拥挤入原本空心的地方,到时不堪设想的是两侧均有摩兰的主力部队,处于一种被合围夹击的状态。神英的中路和左翼也许可以在口袋外面配合着对摩兰的右翼进行反包围,但神英军右翼的王牌部队至少也会付出重大的代价,运气差的话被打个建制取消也不是没可能,结果很可能是得不偿失。

神英军的布里昂元帅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些,没想到对手亚兹拉尔敢于冒着自己某一翼受重大损失的险来力求重创神英军的主力。而且他的右翼不能轻易后退,这两个军团都是神英的王牌军,要是一上来就后退的话,对全军士气的打击太大。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王牌军固然精锐无匹,是很多指挥官的最爱,但是这种部队同时又是全军的精神支柱,本身又特别骄傲,往往是能前不能后,能攻不能退,使用起来有很多其他的顾虑。再说布里昂元帅已经没有时间下令改变了,几分钟内双方就要接触。

“就看前线诸位指挥官了。”元帅心里说道。

双方将士神色紧张的互相靠近,骑兵悄悄的逐步加速,弓手的箭已在弦上,步兵也在后面逐渐展开队形,大地即将再被鲜血染红。

第三章卡梅申大会战

法明顿中将的位置在右翼的第二线,这个地方便于他观察和指挥。摩兰军的斜线前进他已经注意到了,“摩兰人真看得起我们啊。”他想道:“竟然全军都冲着我们右翼来了。”

“传令!”法明顿果断的下令道:“所有骑兵向右前方斜行冲击敌军的左翼!剩下的人停止前进,就地防御。”他判断不能轻易的去攻击敌军的中央,否则很容易陷入包围。

双方距离还有不到二百公尺时,法明顿将军的命令生效了。费路西率领第一军团的骑兵拐了个弯向右前进,第二军团的骑兵紧跟在旁边。步兵方块的移动缓缓地停下,一排排战车被推到前方防御敌军骑兵的冲击,长弓手已经开始向敌军射击。

神英军的中路也在伊卢斯少将的指挥下向摩兰军右翼的侧面发动了进攻,而神英军的左翼则陷入了接触不到敌人的境地。左翼的诺加利斯中将判断是:敌军一定是集中兵力进攻另外一翼了。现在他的选择有两种:一是从后方绕到战场另一侧支援友军;二是冒险绕到敌人的后方进行攻击。他选择了第一种方案,这个比较稳当。

现在整个战场的局势颇为微妙,神英军的右翼向摩兰军的左翼进攻,同时又承担着摩兰军中路和右翼的进攻。而摩兰军的右翼向神英军的右翼进攻时,侧面又遭到神英军中路的进攻。这种均势至少在目前是对总人数较少的摩兰军有利的,他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必须在神英军的左翼投入作战之前取得阶段性的胜利。

双方最先接触的地方是神英军的右翼骑兵和摩兰军的左翼。摩兰的左翼就是首都军团,这也是摩兰军的精锐部队,现在两边的王牌对上了王牌,犹如火石对撞,迸出了耀眼的火花。摩兰首都军团的军团长谢莱奥看到神英的骑兵向他们冲过来,他毫不犹豫的下令本部骑兵立刻进行反冲锋。两股都有势如破竹气势的骑兵顷刻之间绞杀在一起,七八万的骑兵拥挤在狭窄的正面上进行着一场大混战。这时候,战术指挥仿佛失去了作用,现在完全拼的就是双方骑兵的个人素质。此刻骑兵已经不能起到骑兵的冲击作用了,谢莱奥也是无奈之举,假如派步兵上前,很可能瞬间被对方的几万铁骑冲垮,他只能派骑兵进行反冲击来阻挡住。

单论骑兵来说,应该说摩兰比神英更好,摩兰肯荷斯族的祖先就是半游牧的民族,历经千辛万苦才移居到西大陆的东北部,他们有着悠久的传统,二百多年前肯荷斯人就是凭藉着骁勇的骑兵才打下了现在的摩兰王国和伊丁那王国。但现在刚下完几天的大雨,地面尚未完全晒干,泥泞的地面降低了骑兵的效用,使得神英骑兵和摩兰骑兵的技术上的差距几乎消失了,再加上这是纯粹的挤在一起的乱战,若是没有费路西,双方倒也旗鼓相当,但是老天把费路西放在了神英军里。

在这种大混战下,费路西好似如鱼得水般的爽快,他完全进入了角色。虽然费路西因为时间极限不敢使出过多的实力,但是就算他用出百分之十到二十的能力也足以纵横无敌了,基本上一枪换一命,所向全灭。他在阵中左突右冲,摩兰方面没有实力相当的人能挡住,而且狙击手射向他的箭就像射出的草一样,不是被风刮跑(真气反震)就是对费路西无关痛痒(瞬间的光甲术),只能眼睁睁的任由他来去自如。更可怕的是费路西不屑于去杀普通的士兵,只去攻击敌人的军官,他运气不错,已经杀掉对方十七个百长、四个千长、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职位的少将。

费路西又看上了一个千长,纵马向他驰去,千长脸色都变了,周围的骑兵一层层的围住了千长,一些不是这个千人队的也来了,一定要保护住千长,这关系到摩兰军的尊严。费路西狂妄的无视这些,挺枪上前,连杀几人但没冲过去。

停下来,费路西勒住马绕了几步,没人敢上前主动攻击他,费路西昂首轻蔑的看着那处在士兵保护下的千长,冷酷的一笑,放下长枪,他拔出腰间的长剑,奋力挥臂把剑投掷向千长。空中划过一道亮丽的白光,隐隐有破空之声,等到大家反应过来时,长剑离千长已经近在咫尺了。千长愣愣的看着长剑朝着自己胸口飞来,千长旁边一个士兵从马上跳起,奋不顾身的扑了过去,他壮烈的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长剑,长剑插入了他的胸口。千长暗暗的松一口气,为自己逃过一劫庆幸了一下,但他马上又看见长剑的剑头从那位士兵的背后钻了出来。士兵的尸体被余势未尽的长剑带动着飞行,重重的撞到千长的身上,长剑穿过士兵的尸体又准确插入了千长的胸口,这时千长的脸部仍然还保持着两秒钟前庆幸的表情,身体晃了一晃摔下了马背。

解决了目标的费路西攥起拳头冲敌军示威性的挥舞几下,调转马头就走,摩兰骑兵恐惧的看着费路西的背影,心里一片空白,直到被一群神英士兵一拥而上进攻时。神英军中比较聪明的人已经死心塌地的跟在费路西的后面跑了,因为死掉了百长的百人队和死掉了千长的千人队总是相对比较好对付的,跟在费路西后面收拾残局是一件轻松活。在费路西带动下,摩兰军的阵容渐渐被打开一个缺口。

“他妈的!”谢莱奥上将破口大骂:“这个臭屁小子是谁?”

“姓名撒多·费路西,今年十九岁,现担任神英国东南边境四省都督,少将军衔,传闻中号称无敌,伦亚塞歼灭战中,他单枪匹马杀出重围,我方无人可挡。”一个人准确详细的回答说。

谢莱奥一看,却是爱尔仙蒂殿下在回答,他奇怪的想道:“殿下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有什么了不起的。”谢莱奥的近卫团团长法杜不服气的说:“看我去干掉他。”他是摩兰颇有名气的武者勇士。

谢莱奥默许了,不能不去对付费路西,否则让他再杀一阵,后果不堪设想……

爱尔仙蒂说:“我也去。”

谢莱奥刚要出言阻止,殿下已经和她的卫兵远去了。

摩兰的中路和左翼对神英右翼发动了猛攻,由中央第一、第二军团四万步兵为主的防线承受了严峻的考验,法明顿中将相信他的士兵不会轻易的败下阵来,因为他们都是神英第一的中央大军团的士兵,是以一当十的最强部队。

“必须要守到转机出现。”法明顿的命令是这样说的。这个转机也许指的是己方中路对敌人侧面的进攻奏效,抑或是己方左翼的部队移动过来参战,总而言之,神英军仍然具有总体的优势,这道防线的任务就是一定要守到这种优势开始变成胜势为止。

神英帝国一百年来繁荣鼎盛,傲视天下,造成了神英人自居天邦上国的心态。在这种骄傲的心态下,神英人对外国人往往感觉自高一等,各方面绝对不肯输给外国人。虽然这种心态比较愚昧,但至少,在战场上防守时还是有很大的作用的,面对敌军可以出奇的顽固。

摩兰右翼的总指挥、南方边境军团军团长温西斯同左翼的谢莱奥一样开始破口大骂了,神英军的顽强超出了他的想象,面前的防线看起来普普通通,没什么特殊的,但他们左翼的骑兵和中路的步兵混合起来,以两倍多的兵力先后发动了七轮进攻,还是没有冲破,仅仅只是把对方的防线逼退了一百公尺,但对方仍然支撑着不溃散。这就是神英王牌军的能力?防守顽强到这种地步,究竟是什么使他们坚持着苦苦支撑?更让温西斯麻烦的是他的侧面还在遭受着神英军中路的进攻,再这么持续下去,他们军团可就先玩完了。

“这样不行。”温西斯决断道:“只好冒险一搏了。”

温西斯认识到,拖延下去,结果只能是摩兰军丧失一切机会,唯一的出路就在于冲破面前的这道防线。摩兰军右翼在温西斯的指挥下,放弃了对神英军侧面进攻的防守,任由神英中路的部队从侧面追击,集中所有的士兵全部向神英军的右翼防线发起最后的冲锋。侧后方有敌军追赶的情况下,摩兰右翼的南方边境军团全体将士向神英军右翼防线发起了进攻。

因为侧后面敌军追杀的压力,这次置之死地的攻击显得格外的疯狂,活人毫不顾惜的踏着战友的尸体,哪管是朋友的胳膊还是熟人的大腿,一波又一波的发起攻击,急躁的骑兵等不及友军的让路,直接踩着自己人去冲击敌军的防线,许多受伤倒在地上的人也被活活踩死。大地原本就是泥泞的,湿润的泥土和丰富的血肉经过无数次的践踏,形成了一种奇怪的红黑色的浆状物,流淌在神英军防线的周边。

摩兰较弱的中路原本负担的是引敌的任务,由于战况的变化才参与了进攻,现在看着左翼疯狂的近似于自杀的进攻,就停了下来,后退一段距离,免得遭到池鱼之殃。

面对优势敌军疯狂的进攻,神英军右翼久经考验的防线也逐渐的摇晃起来,但两军团的士兵仍然在凭着惯性进行防守,他们军人的纪律要求他们在这里呆下去,他们的尊严与骄傲也不允许他们成为溃散的败军。但意志不是万能的,防线确实处于风雨飘摇中了,随时都有可能全面崩溃,亲自在这条防线指挥的中央第二军团军团长亚列中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他的自尊不允许自己败逃回去,死也得死在这里。

神英右翼总指挥法明顿中将内心万分焦急,“不能再等了。”他想道:“必须把最后的这点预备队投进去,不惜代价的守住。”

千钧一发时,神英的左翼终于移动过来了,经验丰富的诺加利斯中将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一面指挥自己的临时一军团在后面布置了第二道防线,一面通知已经快撑不住的友军后撤以保存实力,把当前的敌军交给临时一军团。现在整个战场的局面,神英军的原左翼变成了中路防守敌军的中路和左翼,原中路变成了左翼在侧后面进攻。

温西斯看见面前的敌军开始后撤,心里一喜,好极了。但他马上又看见敌军的纵深里出现了一道新的防线,心顿时又坠入了深渊。

“完了,完了。”温西斯喃喃的念道:“我军集中在这里的优势全白费了。”

“大人,怎么办?”旁边的参军问道。

“回马!”温西斯说:“对付背后的敌军,这里就交给中路的友军。”说完,温西斯神色不安的看了看东方,现在就指望着左翼出色发挥了,他的右翼这里已经是不太可能会打开胜利之门。

战场的大后方,布里昂元帅背着手来回的踱步,隔一会听一下已经过时的情报,心里判断一次目前的情况。他没有去找个高地观察全局,因为这是几十万人的大对战,战场正面宽达数十里,怎么可能一览无余。作为一方的统帅,好像除了一开始的战略规划、军队的部署和最后关头掌控总预备队的投入之外没有什么事情,现在前线热火朝天的打着,他只能在这呆着听消息。

出现这种情况也怪不了谁,相对的来说,这个时代的通信方式太落伍,根本不足以对几十万人规模的会战提供有效的支持。若是几万人的战役,统帅还可以全面协调,指挥全局。但在目前这种正面绵延几十里,大军数十万的情况下,统帅要想及时的把握每一次资讯并且保证命令的时效性,那简直不可能的。一切都被通信技术水准制约着。因此统帅做好部署后,战争就完全依赖于前线各方面部队指挥官的发挥和士兵的素质了。

对于素质这点,布里昂元帅还是很有信心的,神英军实行的兵户制,士兵都是出自世代当兵的专业家族,从小就接受军事训练,有的人甚至是几次入伍了,素质肯定比摩兰军高。其他的国家则没有这样的能力,损失不起从兵户那免掉的税收和人力资源,所以西大陆只有神英帝国才执行兵户制。

“中央军团的士兵战后需要嘉奖啊。”布里昂听完最新的汇报后说道:“这场战役打到这个程度应该没问题了。”

摩兰军的亚兹拉尔元帅与神英军的布里昂元帅一样,只能在后方等待前方的消息。亚兹拉尔的压力极大,相比起神英一方,摩兰军更输不起。亚兹拉尔眼光不由得望向马鞍上挂着的佩剑,这把剑是他的父亲,即上溯两代的摩兰王赐予的,他先后持此剑历经三朝君王。四十年前父亲的赠言仿佛又在亚兹拉尔的耳边响起,“我儿,你天生的职责就是尽心护国,死而后已。不要问为什么,这是肯荷斯王族人的宿命。”

一个人惶惶的走过来,是那个外号“做梦的元帅”的弗尔比,亚兹拉尔收回思绪,嫌恶的看了一眼弗尔比,他实在不喜欢这个轻浮的人。

弗尔比少校比手画脚的把情况简要的一说,亚兹拉尔心里一阵下沉,情况本就没有预想的好,现在更不乐观了。

“大地之神啊,保佑你的臣民吧。”亚兹拉尔向守护神祈祷。

“大人!现在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军取胜的希望实在不大了,目前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弗尔比又越权建议道,难得这次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亚兹拉尔沉吟不语。

“所以我们快逃吧,逃的越快越好,放弃这里直接逃到吉兰诺斯……”弗尔比看起来原形毕露了,又开始胡言乱语。

亚兹拉尔突然眼中神光暴射,弗尔比不知轻重的连说了几个“逃”字,彻底刺激起了亚兹拉尔,弗尔比要是说“撤退”可能还好点。

“你想逃吗?”亚兹拉尔元帅发怒了:“你马上去首都军团报到去!我命令你担任百骑长,战役不结束你就不要回来!敢回来就军法处置!”

弗尔比傻眼了,听说那里有个专杀军官的变态,万一碰上岂不就惨了。

费路西虽然杀得很爽,但他逐渐感到疲劳了,“一直这样不行,万一被趁虚而入干掉可就大冤了。”费路西想道,他打算撤到后面休息休息。

这时一群骑士簇拥着两个人到了他的前方,这两个人中,男的不怎么样,没引起费路西的注意,只是另外一个女的看起来十分眼熟,让费路西奇怪的是她用饱含怨恨的眼神看着费路西,费路西与她对视了一眼,短短的瞬间,费路西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周围的双方骑兵渐渐的停止了战斗,围了过来。

爱尔仙蒂望着眼前的敌国男子,她异常憎恨这个人。为什么凶狠的他那天晚上没有无情的杀掉她、使得她陷入了痛苦中?为什么他会这么英俊、强大,以至于破坏了她十八年的心防?为什么与她的梦想吻合的他,偏偏是个双手沾满摩兰将士鲜血的敌人?杀死这个男子,或者被这个男子杀死,爱尔仙蒂想道。

法杜对于自己的被忽视感到不满,纵马走出来,大声的说:“小子,有胆量跟大爷我过几招吗?”

费路西嘲笑说:“原来你喜欢以逸待劳啊,你真聪明,但我也很聪明。”

这个男人不弱,费路西自己现在本来就疲劳,干掉法杜又要花一番力气,就怕到时筋疲力尽被摩兰军缠上就麻烦了。费路两不再理会他们,按计划向后面撤去,示意己方的骑兵拦住他们。

“不要走!”爱尔仙蒂不顾一切的冲了出来,狠狠的把手中枪举起来瞄准了费路西的背部,马上一群神英骑兵上前拦在了她和费路西的中间。爱尔仙蒂透过人群的缝隙,还能看到费路西,但绝不可能闯过去了。

费路西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了看爱尔仙蒂,“没我的本事就不要学我乱闯。”他想道。

“费路西!你过来杀死我!”被阻挡在一边的爱尔仙蒂冲动的大喊。

神英的士兵面面相觑,这位小姐看起来和撒多少将关系不寻常?结果无人上前去对付爱尔仙蒂,摩兰的骑兵抓住时间冲了过来保护爱尔仙蒂,拥挤在一处的双方立刻又混战起来。

“这女人也许不想活了,也许是个疯子。”费路西自言自语的说:“摩兰的女人都这么莫名其妙的想死吗?太烈了吧。”

看着爱尔仙蒂被摩兰骑兵卷走,费路西不明白为何她的怨气如此之大?还包含这么多的负面情绪,有憎恨、失望、哀伤……

“干的漂亮!”法明顿对撤下来的费路西说:“我们军团有你,真是陛下的大恩赐啊。”

“其他地方如何?”费路西问道。

“中路稳固住了,左翼已经彻底压倒敌军。”

费路西果断的建议说:“大人,我们这边也逐渐占了上风,但是因为人数的原因还不足以取得大胜。应该向总部要求把总预备队的临时四军团调到我们这一翼,发起总冲锋击溃敌军的左翼,然后夹击敌军的中路。”

“你说的没错,我已经这么办了。”法明顿心情愉快的说道。

费路西休息了一下,又奋马扬枪上前杀敌去。时辰已过正午,这场骑兵大混战渐渐的接近尾声了,胜利的天平明显向神英一方倾斜。摩兰左翼的总指挥谢来奥见势不妙,立刻命令两万步兵依靠附近的一块森林布置好防线,撤下了第一线的残余的不到两万的骑兵。

对此,神英的右翼大军有些无可奈何。右翼的步兵主力在刚才正面对敌军右翼、中路联合攻击中,虽然顽强的守住了阵地,但也遭受重创,一时半会难以再次派遣上来。剩下的三万多骑兵如何去进攻这条依赖森林建起的防线?

“要是干燥的天气,多放几把火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费路西说:“但现在恐怕树木还都没晒干,如何烧得起来。”

神英军现在的左翼,也就是战役开始时的中路,是由伊卢斯少将指挥的临时二、三军团,总人数达八万。而他们的对手,即摩兰军的右翼由于刚才对神英右翼防线近乎疯狂的进攻,现在已成强弩之末,南方边境军团本来只有六万人,也只剩四万左右了,面对神英左翼从侧面的进攻,摩兰右翼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被迫连连后撤。

“大人!”一个士兵向摩兰右翼的总指挥温西斯汇报说:“我们再撤就到了我军中路的地方了。”

“现在顾忌这些还有屁用。”温西斯喝斥道:“马上进入中路的阵地,我们两军会合起来集中对付敌军。”

神英军中路的总指挥诺加利斯中将因为自己这里的兵力偏弱,没有贸然向敌军发起进攻,采取了稳守的势态。当他看到摩兰右翼被己方的左翼逐步压迫到中间时,他知道进攻的时机到了。

“下令,全军离开防线发动进攻!目标:正前方的敌军。”诺加利斯对身边的传令官说。

摩兰的右翼相中路汇集到了一起,在战场的中间展开了防守,神英的左翼和中路分别从两个方向发起了进攻。十万人防守,将近十四万人进攻,这里的战局一时又僵持起来。

神英军右翼的骑兵们除了负责监视敌军的人,大部份已下马歇息,打了一上午,先休息休息再想办法进攻也不迟。费路西独自站在一处面向那片森林,苦思破敌之策。他走了几步,敏锐地感到十公尺内有活人的气息,扫视一下周围,最近的人也在他的十公尺以外。费路西的眼光慢慢的落到面前三四公尺处的几具尸体上,他移步过去,一脚踢飞了最上面的一具尸体,下面的一具尸体立刻像是炸尸一样猛地趴起,爬了几步脱离了费路西的腿长所能触及的范围。

“大人饶命!”假尸体大叫。

费路西看他的军装,这是一个摩兰军的少校,大概是个千长之类的吧。

“你在这里装死?”费路西轻蔑的数落他:“可惜功夫不到家,呼吸动作也太大了。”

一些神英士兵闻声赶过来,作势欲拿人。假尸体眼珠子一转,看见了费路西的少将标志,这一定是那个强的变态的撒多·费路西,这么年轻的将军只有他,也只有他才能这么敏锐的觉察到活人的呼吸。

假尸体坐在地上耸耸肩,一摊手说:“我是擅长谋略的军官,冲锋陷阵不是所长,硬被派来干这个,装装死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这人的无耻跟德尔利有一拼。”费路西心里说道:“这时候还在卖弄。”几个士兵上前抓住了假尸体。

假尸体嚷嚷道:“摩兰军不用我,我想投靠大人!”

费路西冷笑一声,根本懒得理这个人,就要转身走开。背后又传来了声音:“我对大人绝对是有用的!至少现在我可以帮助大人!”后一句话吸引了费路西。

“你有什么办法?”费路西死马当活马医的问道。

“我是摩兰军情报处的弗尔比。”假尸体说:“我知道摩兰军总部的具体地点,现在正是进行奇袭的好时机,大人没有别的压力,完全可以带领一支骑兵去突袭摩兰的总部,只要砸烂了摩兰军的总部……”

费路西盯着弗尔比,心里判断着此事的可行性。假如弗尔比真的会帮忙带路,那无疑是可行的,面前的敌军左翼已经被打的龟缩防守,只要派一支部队监视并牵制着就可以支持一段时间,完全可以腾出两万骑兵去对敌人的总部进行闪电般的打击,当初他所在的第二雇佣军团不就是这样被亚兹拉尔消灭的吗?现在是个以牙还牙的好机会。最大的问题是,弗尔比是确实要当摩兰叛徒还是一个敌军的诱饵?难保这不会是敌人的计策。

“你要做摩兰的叛徒?”费路西语气尖酸刻薄的说:“你要当那种被唾骂、被鄙视的人?”

弗尔比抬头嘿嘿笑笑,恬不知耻的道:“在下只是想立功而已,不管为哪边立功。在摩兰军里,在下没有什么机会,就在你们神英这边看看。”

费路西声音一扬:“哦?你的意思是假如我们神英军这里不能满足你,你还会反叛出去?”他在弗尔比身上感觉到某种特质,一种他自己也有的特质。

“采纳在下的建议,不会错的,为什么不?假如亚兹拉尔早先听我的,战争也不会打的这么被动。”

“狂妄!”费路西大声的说:“凭你也能打败我们神英大军?”他手一挥,对工兵说:“我们没有多余的粮食养俘虏,处死他,免得夜长梦多。”

士兵疑惑的走上前,哪有这么处死俘虏的,看来费路西毕竟不太熟悉军务。士兵拔出腰刀,举起手就要砍下。费路西观察着弗尔比,敌军如果派来一个人当诱饵,一定会派个有胆量的人,胆小误事的人是绝对不会被派遣做这类事情的。而一个人的胆量大小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判断出来,现在他就在对弗尔比进行判断。

如果弗尔比像传说里的死士那样,豪放的哈哈仰天大笑,傲然装蒜的说“在下原本以为大人是个英雄人物,原来也不过如此,只怪在下看错了人”之类的话,想藉这种与众不同的言行和豪气引得费路西赏识,那他就彻底死定了,费路西的思维是有反传统倾向的。弗尔比会因此被判断为是个胆量大的人,有可能是间谍,而费路西宁可错杀也不会冒险。

现实是,弗尔比痛哭流涕的抱着费路西的大腿求饶,他一边嘴中念着“我上有八十老母……”的传统段子,一边用脑袋撞费路西的腿甲,天知道他撞费路西的腿干什么,大概是一时心急的下意识动作。

“起来!带路!”费路西一把提起了弗尔比,这种软骨头人渣怎么可能会被派来当间谍。

第四章会战后的局面

爱尔仙蒂御妹殿下在阵前一鸣惊人后,被一群忠心的卫士半强迫的带回后面,谢莱奥上将不敢把她怎么样,又生怕这位大小姐再惹出什么笑话,搞得己方面子不好看,于是把她打发回亚兹拉尔元帅那里。

“胡闹!”亚兹拉尔显然已经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真的很生气,以至于第一次冲宝贝侄女发这么大的火:“王室的脸被你丢尽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爱尔仙蒂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绿油油的小草,心里很后悔。

“为什么会这么冲动呢?”她羞愧的想道:“我真是太丢人了,哼,他一定会嘲笑我。”

“你不适合呆在这里。”亚兹拉尔说着,一招手,叫过来近卫团的一个队长下令说:“一个月内,把爱尔仙蒂女爵押送回吉兰诺斯,立刻出发,违令就军法处置。”

“我……”倔强的爱尔仙蒂要张嘴抗议,但看到亚兹拉尔出奇严厉的目光包含着不可抗拒的味道,她的话又缩了回去。亚兹拉尔叔叔很少这样对她,她明白这时候撒娇发脾气是没用的,只能跟着卫队长离开了战场。爱尔仙蒂一步三回首,一丝不经意的哀愁像风儿拂过她瑞丽的脸庞,她的眼睛远望着天边,那里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么。

惘然的爱尔仙蒂心里隐隐然有种预感,以后再见到费路西时,也许是恍如隔世的再会,或者,他们的人生轨迹根本就没有交集了,她与他只是亿万生灵中的两个而已。

亚兹拉尔看着侄女的离去,严厉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快点回家去吧。”

他默默的念着:“别让这里成为葬身之地。”

稳稳心神,元帅开始考虑着预备队的使用。当断则断,是时候了,亚兹拉尔下定决心。

“上校,传令下去。”他对赫芬上校说道:“全军撤退,总预备队马上出动掩护。”

赫芬有些不舍,但应声而去。

“我们还没有输。”一个侍从官道。

“目前是没输,但赢的希望也很小,再打下去只是徒劳的消耗,对我军来说没有必要,不如主动撤退以保存实力。”另一个人说。

摩兰军后方一阵涌动,留作总预备队的两万多骑兵纷纷出动,摩兰前线大概也都接到了撤出战场的命令。亚兹拉尔眉头微皱,打完这场没有获胜的战役后该怎么办呢?忽然凭空而出的喊杀之声打断了元帅的思路,亚兹拉尔震惊的眺望远处,隐隐约约看见一大片骑兵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向自己所在的地方冲过来,布置在周边的近卫团对比之下显得无比薄弱,几层防线被轻而易举的撕破,看起来就像是对方快速行军时顺便冲垮的。对方显然已经锁定了目标,所有的人只有一个目的地,那就是亚兹拉尔本人所在的方位。

“报!”斥骑匆忙的走到总帅面前:“有一两万的敌骑朝着大本营而来了。”

“浑蛋!”亚兹拉尔身边的一个军官怒骂道:“早干什么去了?敌军都到眼前了才报过来?”

“敌人和我们都是骑马朝这里来,速度差不多。”斥骑委屈的辩解说。

亚兹拉尔略一思索,痛心的说:“一定出了叛徒内奸!否则敌人怎么会这么准确的摸清我军总部的方位直扑而来?”他的眼光又落到了马鞍的佩剑上,有些将领会在面临耻辱的命运时自裁。

“总帅大人!”赫芬上校突然抓住了亚兹拉尔的手莫名其妙的说:“您是摩兰军的总帅!您一定要活着。”

这句话像是给亚兹拉尔总帅一个台阶下了,否则以总帅之尊,怎能轻言逃跑?

“上校说的对。”众人纷纷附和。

“我们走吧。”亚兹拉尔元帅说出了这几个字。

这些骑兵正是费路西率领而来的,摩兰军的中路和左翼都被打的龟缩防守,这两路中间结合处出现了裂缝,而费路西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大胆率领骑兵从裂缝里切进去直捣敌人的大本营。他留下了中央第二军团在原地牵制敌人,单独出动中央第一军团的骑兵全速扑向敌军的临时大本营。领路的弗尔比并没有得到优待,他被绑在马背上,为了保险,他的嘴巴也被堵上,费路西只允许他用手指路。一路上碰见了几只小规模的敌军,都被瞬间扫灭了。也遇到了敌人的游哨斥骑,但费路西不在乎,大家都是骑马的,他们的回报速度比神英军的行军速度快不了多少,等他们赶回去的时候,神英军也就赶到了,摩兰大本营还是没有多少提前时间准备。

费路西的行动,犹如利刀劈进了木块的裂痕。被围攻的摩兰中路和被牵制的左翼眼睁睁的看着费路西高速的从他们的中间穿过去,似乎眨眼间,费路西的部队已经冲到了自己的后方。

迫在眉睫的危机笼罩了摩兰大本营,死亡的阴影徘徊在这群人的心中,数十人猛然间陷入了生死之间的困境。他们一贯发号施令,指挥士兵去流血流汗,前方自然有大军替他们挡着敌人,不曾想过这时候会面临近在眼前的绝对优势敌军的扫荡。他们大概只能运筹帷幄,不会亲自杀敌。也许只有逃跑一条路了吧,估计也没人愿意自杀谢国。

面对气势汹汹的上万敌骑,这群军官并不显得多么高尚,一个个纷纷抢上马夺路而去,完全没有鼓动士兵时说的演讲词所要求的那样勇敢。亚兹拉尔无奈的同自己的手下一起逃跑,虽然失败、逃跑、贪生怕死等一系列耻辱的字眼从他的心头掠过,但是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死,也不能死,更不能被活捉,因为他是摩兰全军的领袖,而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士兵或者低级军官。

费路西率领部下摆脱了摩兰总部近卫团的纠缠,眼见摩兰大本营的高官们已经绝尘而去了。

“杀!”费路西大喝一声,抢先纵马追赶。一万多骑兵风卷残云般的扫过去。

大地上展现了滑稽的一幕,几十名军装笔挺的元帅、将军、校官和他们的侍卫狼狈不堪的骑马狂奔,后面一两万骑兵紧跟不舍,让人想起了一群饿狼追赶几只羔羊的画面。由于后面声势慑人的追击,有几个心理素质略差、骑术又不精的摩兰军官坠马,费路西本想活捉他们,但是大军追急了眼,一时间刹不住,坠马的摩兰人都被立刻赶上席卷而过的千军万马踏成了肉泥,没有人愿意为了躲开几个敌人而绕一下路。费路西只能无可奈何的记下了他们的军衔标记,以做邀功之用。

摩兰的总预备队接到命令后正在前进,作为全军撤退的断后部队。忽然间发现敌军插到了己方的后面,仓促间,总预备队的指挥官帕斯科中将命令总预备队停止前进,回追费路西的部队,这是个无奈的决断,总不能扔下总部不管吧。但这也是个战略上的错误,因为他们的任务本来是为友军断后。摩兰的前线各翼诸军都已经接到了撤退的命令,他们也按命令去做了。但撤退时有没有断后和掩护的部队,效果绝对是不一样的。

神英军前线各翼的指挥法明顿、伊卢斯、诺加利斯等指挥官看到摩兰军开始撤退后,明白最后决战的时刻到了,不约而同的下令全军出击,这时候,神英军的总预备队也上来了。不过让神英军奇怪的是,摩兰军的大撤退竟然没有断后的部队,几乎是一窝蜂的全部向后退,这完全是自杀性质的撤退啊。

胜利在望的神英军士兵士气高涨,如同猛虎下山的追击摩兰军。摩兰军一开始尚还有些秩序,边打边撤,但随着优势敌军的不断涌上,摩兰士兵渐渐的失去了斗志。摩兰后方大本营被围歼的谣言又被神英军刻意的散布出来,几乎所有的士兵部无心恋战了。

“本来就是撤退么,跑就是了,其他的何必管那么多。”这种想法在摩兰人心中不断蔓延,一小股一小股的士兵开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向北方逃跑,后来是一大批一大批,甚至军官也跟着逃跑起来,这时候已经不能称为撤退了,叫溃逃还差不多。

摩兰各军团都失去了同大本营的联系,如同没头的苍蝇一样,谁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撤,谁也不知道该由谁去阻击敌军的追击,谁也不知道大本营的人是生是死。在神英军的追杀下,一片混乱无秩序的逃跑中,各支部队杂乱的交叉在一起,建制也渐渐乱了,将军找不到自己的部属,士兵找不到自己的上司。这情况下,摩兰军已经完全崩溃了,从高级将领到最低层的七兵都是一门心思的往北跑,窜逃的速度之快,令神英军几乎追不上,神英人不禁十分惊讶摩兰人体力之充沛。

摩兰军总部人员经过一段时间的玩命驰骋,已经看到了本军的宿营地,但那里大概也只有数千人留守,怎能对付背后这万余的虎狼之师。守军显然已经发现了逃回来的总部诸君,匆匆忙忙的迎接出去。

“你们上去,抵挡后面的敌军。”某个将军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对守军下令说。亚兹拉尔在马上面无表情的抿着嘴一言不发,这个命令纯粹是牺牲守军,以求得拖延时间让摩兰大本营的人员脱身。全军大概都已经败了,这几千人也无所谓了。

“事后,每人提升三级!”亚兹拉尔元帅忽然许诺说,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许诺空洞可笑,但不这么说的话又少了点什么。穿过军营,摩兰总部继续逃跑,临走前抽出几秒钟烧了中军主帐。

费路西看见前面从军营里涌出数千士兵,也发现了背后有回追的敌军。他懊恼的一拍大腿,自言自语的说:“真是功亏一篑啊,差一点就能抓到亚兹拉尔了。”

“大人,我们怎么办?”

费路西道:“退而求其次吧,占领敌军的营地也是一件大功。我们后面的敌军肯定要去保护他们的总部,不会与我们恋战,我们只要打败当前的那几千人就可以了。”

神英军很容易就击溃了摩兰军留守的人马,已是下午快到傍晚时分,费路西顺利的进驻敌军的老巢。他马上下令砍倒所有的摩兰旗帜,把营地的外栅栏点火烧着。

手下人颇为不解,费路西笑笑解释说:“前线的摩兰军大概很快就会败逃回来,这是做给他们看的,叫他们知道营地已经被占领,从而使他们向别的地方逃。而我们只需安安稳稳的坐等我方大军就行了,毕竟我们的军力不足以堵截敌军。”

一切在费路西的预料之中,败逃回来的各路摩兰军看到着火的军营,无不改道而去,费路西轻松的等到了神英主力大军的到来。

神英军一连追杀了数十里,眼看着天色差不多了方才收兵,况且摩兰军四散而去,疲劳的神英军实在不好分兵去追击。至此会战结束了,这次卡梅申大会战以神英军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摩兰军主力在卡梅申失败的消息传进清云宫时,正是夕阳无限好的时间,亚纳尔王与他的妃子正在花园中用餐。美人美景美食,唯一不美的就是前线的消息。

“王叔被打败了?”亚纳尔不太相信的疑问道,但看到丞相卡迈沉重的表情,只得接受了这个事实。

“援军呢?”亚纳尔站起来,忘记了手里还拿着刀叉:“使者有回报了吗?”

“回陛下的话,伊丁那国王回绝了我国的要求。”卡迈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回答说,他心中早就把伊丁那国的本尼托王诅咒了数万遍了。

亚纳尔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为什么?难道本尼托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卡迈再也忍不住了,他怒声地说:“本尼托胆小如鼠,我国的使者半个月前就到了伊丁那国的首都,但是本尼托一直不接见,不表态。直到我军在卡梅申大败的消息传开时,他马上就拒绝了我国使者的要求。他分明是一直在观望,看见神英国占了上风就不敢出兵了。”

亚纳尔惨笑一声道:“同族同宗,血脉相连,兄弟之邦,人们一向都这么说吧。在这些词语下的人情竟然薄的不如纸,也罢也罢,国与国之间本来也就这么回事。看来对另一路也不必抱什么指望了,多年的友邻都不来帮忙,难道还指望着远在天边的新交来卖力吗?”

亚纳尔所指的另一路是活动于东北方数千里外的北大陆的斯逢人。斯逢人是典型的游牧民族,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靳逢人尚武成风,个个善骑射,是北大陆几个最强大的马上民族之一。斯逢人发源于北大陆的中央,数百年来活动范围逐步的向西移动,近百年间,斯逢人逐渐控制了北大陆的西部边缘地带,称雄一方,许多北大陆南方的沿海小国都向斯逢人纳贡,以求得自身的平安。

同北国草原的其他民族一样,斯逢人的总首领称可汗。现任的可汗是三十七岁的卡巴察,卡巴察自从即位以来,将目光投向了西方,频频向唯一与北大陆有陆路相通的摩兰王国示好,甚至数年前派遣他的大儿子纳罗到摩兰留学,纳罗在摩兰一呆五年,去年方才回到北大陆。

摩兰王国与斯逢人的交好时日虽短,但却出乎寻常的热乎。因此比起二百年前是一家的伊丁那王国,摩兰王亚纳尔称斯逢人为新交。

“我国派到北大陆的使者是从海路去的,日程速度较快。虽然由于路途遥远,但预计结果很快就会传回来了。”卡迈计算着日期道:“不过即使斯逢人肯出兵,到达也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你的意思是……”

“请陛下下令。”卡迈上前一躬身说:“实行紧急强迫兵役方案。”

所谓的紧急强迫兵役指得是在紧急事态下,按人口比例徵发义务士兵,比例的高低视具体情况而论,一般是十到二十比一左右。

“有必要么。”亚纳尔犹豫的说:“引起民众的恐慌和骚乱不是什么好事情。”

“陛下,不能再犹豫了。亚兹拉尔元帅败退希泽,南方的半数国土沦丧,敌军的部队仍在不断的增加,时下容不得多虑。”

“罢了罢了,就如你所说吧。”

卡迈转身退出,亚纳尔王神情沮丧的叹口气,一筹莫展。

卡梅申之战中败北的亚兹拉尔元帅退到希泽要塞,这是地处摩兰国首都南方数百里处的堡垒,一直起着庇护首都的作用,但自从修建以来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重要过。亚兹拉尔在要塞收拢从南方逃回来的士兵,尽可能的重新聚集更多的将士死守希泽。

大胜后的神英军并没有死追猛打,后方不稳的情况下贸然深入敌境不是很明智的选择。神英军的主力暂驻在卡梅申休整,八世皇帝与北伐军的总部亦停留在此。不过这并不代表神英军的无所作为,从国内新徵发的近二十万部队进入了摩兰,这二十万新军除一小部份补充到主力军团中外,大部份被分成数十支兵团分头占领摩兰南方的各地,完成对摩兰南部的真正意义上的控制,北伐战争的意义不就为此么。同时第一雇佣军团攻下了伦亚要塞,一系列的行动只为一个目的,巩固后方。左路军的好消息亦接二连三的传递过来,担任左路的北方军团攻城破地已经拿下了索宁要塞与摩兰西部重镇卡布里奇亚城,战略任务顺利完成。

时间已到八月份的中旬,各方面的形势对神英军极其有利。

“哎呀,人到用时方恨少。”在一次御前会议上心情轻松愉快的八世皇帝对面前的两排将军说:“这么多地方需要派遣长官,军官人数不太够啊。你们各军团有什么多余的人才么。”

“我们一军团唯一的编外人员就是撒多少将。”法明顿说:“不过末将这里更需要他。”

皇帝靠着高背椅斜着眼瞄了一下站在最后面的费路西道:“费路西么?朕怎么敢派他去地方做长官,摩兰民间大概都在流传他奸杀少女,这样的名声,去了地方不是添乱么。”

众人一阵哄笑,暧昧的眼光齐齐投向费路西,费路西讪讪的低头看着地面,心中想道:陛下纯粹是在为先前我的无礼而报复,只是为什么这点破事会这么歪曲的沸沸扬扬的传开呢,估计是摩兰人的宣传战吧。

“好了,你们回去准备,后天出发前往希泽。”皇帝一挥手下令说。

费路西随着人流退出御帐,和法明顿中将一起骑马向着第一军团的营地走去。半路上法明顿忽然回头看看,侍从跟在十几步后,周围也没有别的人,“撒多,你为什么会来参战呢。”法明顿问道。

“哦,这是陛下的恩典。”费路西应付说。

“呵呵呵呵。”法明顿似乎感到费路西的回答很好笑:“是吗?撒多将军真是忠君爱国啊。”

费路西感觉到法明顿有想法要与他说,于是沉默不语,等着法明顿自己开口。

“万里征战,不就为的杀敌建功吗,每个人都如此。”法明顿扭头说:“但是建功之后的事情不知道撒多将军想过没有?”

费路西心里想道:“听口气,大概军团长要拉拢我与他结伙?”

法明顿继续说:“功成之后,到了论功行赏时,往往不那么公平啊。封赏时总是要搞平衡的,为了一些派系关系的平衡,会有些人的功劳被抹杀掉。”法明顿停下来看着费路西,等着费路西的表示。

费路西附和道:“多谢大人指教,不知道大人对此有什么主意么。”

“无它,唯有团结二字。你现在虽然不是一军团的在编人员,但打了这么几仗也不算外人,别人都已把你看成一军团的人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下明白。”费路西说。

法明顿再次看了看周围,离费路西更近一步,附耳说:“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布里昂元帅因为年高的原因快退休了。所以这次北伐结束后,军队高层会有大变动。”

事实上,在这次大战中立下的战功几乎肯定会成为将来人事变动的筹码,功劳当然是越多越好,神英军的一些高级的将领都在暗暗使劲竞争,法明顿正是看重费路西的实力方才拉拢费路西。

“原来如此。”费路西心里说:“这次战争后会有变动,众人都想在这变动中谋取更高的地位啊。军团长大人已经是中央第一军团的长官了,再往上是什么?军令部的常务总参军长?首席正副大臣?”想着,费路西嘴上道:“在下小小一个少将,任所又远在南疆,中央的事情和在下没什么关系吧。”

“撒多将军。”法明顿语气颇为诚恳的说:“我已经把你视为自己人,绝不会亏待你的。”

费路西笑笑说:“大人放心,在不敢不尽力;与其别人,总不如大人高升对在下有利的多。”

说话间,营地到了,两人分手而去。

八月十四日,休整完毕且无后顾之忧的神英军右路主力从卡梅申出发,目标:北方四百里的希泽要塞。只要拿下希泽,就可以直捣摩兰的首都吉兰诺斯城。中央第一军团被派为打头的先锋军,而费路西,则荣任先锋军里的先锋。费路西最适合当遇神杀神的开路先锋,这是第一军团的众军官公推的。

这段时间最感到头疼的人应该是摩兰国的丞相卡迈,他的主上,摩兰王亚纳尔把所有的事情统统抛给了他,而自己却躲进深宫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卡迈是个文官,过去很少处理军务,但现在由于亚兹拉尔不在首都,一系列的军政事务一齐砸到了他的头上,忙得一塌糊涂。更烦恼的摩兰王陛下现在轻易不愿见人,许多卡迈自己做不了主的事情就得去求见陛下,但是往往求见三四天才见得上一面。

今天,卡迈从清晨一直等到正午了,头顶的烈日晒得他头昏眼花,对年过半百的老头来说,这不亚于一种酷刑。

“不干了!”卡迈赌气的想:“以后绝对不干了。”但这次实在重要,不能不见陛下。

不过卡迈今天还算走运,日头才过午,陛下就叫他进宫去。卡迈来到一处凉亭外等候,自有太监去传话。凉亭里有人在朗诵着什么,卡迈隐隐约约的听到几句:“啊,陛下,假如你也体会到爱情的滋味,假如你对我们之间的欢乐记忆犹新,假如你的心曾为昨夜的温馨而跳动,那么我,请求您,挪动您的脚步,到让我们可以安稳的相对而不受敌人打扰的地方去吧。”

“我的身体,得之于父母的生养,我的灵魂,受之于神的恩赐。捐躯于国难,把我的血肉还付给忠心的臣民,我的生命正是终得其所。但诸神之殿的大门,将为我的灵魂而敞开,永恒的祥和,必将伴随于我的左右。请问,你愿意与我一同分享这无上的荣光吗?”

“那么,陛下,让我永远陪伴着您吧,我因你而生,因你而亡。比起永恒,比起我对你的爱,一个女人区区的生命又算什么?”

这几段好像是哪个戏剧里头的台词,把卡迈丞相气得要吐血,这段时间他不辞辛苦日夜操劳,半个多月白发就增加了快一倍,而国王陛下却……

卡迈被领到亚纳尔面前,他略略平息—下自己的心情说:“老臣不得不前来打扰陛下的雅兴,因为有件事关重大的事情,除了陛下无人可擅自作主。”

“神英军过来了?”亚纳尔一边神态慵懒的活动活动肩膀一边说。

“不,另一件事,斯逢人的援军到了,已经进入了我国的北方边境,人数约十余万,由当年曾在我国留学的纳罗王子率领。”

“哦?很好的消息。”亚纳尔面露喜色。

“可是……”卡迈语气吞吞吐吐:“纳罗王子来信说,向爱尔仙蒂殿下求婚。”

“这是要挟吗?”亚纳尔缓缓的说。

“但凭陛下圣裁。”

“纳罗王子朕见过,这个人不算差。”亚纳尔说:“反正妹妹总要嫁人,嫁给纳罗也不错。”

“陛下的意思是答应了?”

“对,你快点回信告诉纳罗,朕答应了。”

卡迈担心的问:“要是殿下不答应怎么办?”

亚纳尔有把握的说:“她会答应的。”

摩兰王后克萝维西丝与御妹爱尔仙蒂女爵的关系最密切,最为交好。劝说爱尔仙蒂的重任自然就被那个不太负责的亚纳尔托付给她了。

爱尔仙蒂叹了一口气,向着旁边的大镜子看了一眼,印入眼帘的是自己的影像,她发现,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不那么亮了,仿佛忧伤像一层灰土,覆盖了它原本的光芒。现在,眼神中似乎又包含着一点点的绝望。

“小妹。”王后说道:“斯逢的纳罗王子你也见过吧,他在咱们这里留过学。虽然是北国的蛮族,但也还不错了。”

纳罗吗?爱尔仙蒂脑海中出现一个跟屁虫的形象。当年的爱尔仙蒂打遍吉兰诺斯城,形象就是一个词,粗野。人人都知道王家有个问题少女,全城的少男们无人愿意追求她,这时候,出现了一个异族的王子,虽然这个从万里之外的蛮荒之地前来留学的王子土得掉渣,但是却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爱尔仙蒂,展开了笨拙的追求攻势,使得少女内心深处的那一点点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大概是在民风野悍的斯逢人眼里,爱尔仙蒂这种女子正合乎胃口吧。后来因为王子回到北国,这事也无疾而终。

克萝维西丝见爱尔仙蒂不说话,又联想起这次爱尔仙蒂回来后种种异常的表现,不禁猜测道:“小妹,你这次出宫,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入眼的男人?”

爱尔仙蒂神色一黯,反问道:“大嫂,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大哥的?”

克萝维西丝愣了愣,想不到爱尔仙蒂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回答说:“大概是从嫁给他以后吧。”

“那之前呢?”爱尔仙蒂追问道:“你们结婚前,你不喜欢他吗?”

“之前谈不上喜不喜欢,我们那时没有什么接触。”

“那你为什么会嫁给他?”

“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当时我的父母很高兴,而他的父母也很高兴,既然是大家都高兴的事情,我想总不会错吧。”

“那你后来就真的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了我大哥?”爱尔仙蒂抱不平的说:“可我大哥现在整天和那个芭碧萝在一起,冷落了你。”

“这……没有对与错。”克洛维西丝说。

“你嫁给大哥前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不过……”克洛维西丝忽然想起自己的来意,现在却扯得不着边了,把话题收回来道:“小妹,你大哥让我告诉你,这次……”

“嫂子,不用多说了。”爱尔仙蒂忽而变得很豪气干云的样子说:“为了摩兰国,我会去的。反正纳罗也不令人讨厌。”

克罗维西丝走后,爱尔仙蒂再一次把目光投向大镜子,这一次她的眼中模模糊糊的出现了费路西的影像,红缨银盔亮甲,挺枪跃马英姿勃发,但是总是看不清脸。爱尔仙蒂下意识的去抚摸镜子,一阵冰凉的感触告诉她这是幻觉,爱尔仙蒂叹口气,一边把这个影像收藏在心底,一边对自己说:“忘记了吧。”

第五章前进!直捣吉兰诺斯

从卡梅申到希泽,神英军的先头部队中央第一军团走了五天,一路上小心翼翼,不过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于希泽要塞南方十几里的地方驻扎下来。

看着远处的塔楼,费路西叹口气,心里说道:又是要塞。伦亚要塞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他这时不禁想起了不走运的巴齐,费路西冲着希泽要塞表情厌恶的摇摇头,或许是因为他们骑兵派不上用场的原因。

希泽要塞的历史比较悠久,但中间几经荒废,现在的堡垒城墙等是几十年前重建成的。要塞的设计空间可容纳五万兵力和五千马匹,以及仓库,可存放五万人支用十个月的军粮。但目前要塞内共有七万多士兵,包括原有的两万守军和从卡梅申逃回来的五万多人。这么多人把要塞挤得满满的,甚至马房和部份仓库都成了士兵的临时住所。不过人多也是好事,虽然乱糟糟的,编制也是七零八散,但可以让亚兹拉尔元帅稍稍安心的是,目前的任务只是守城,乱就乱吧,只要能上城墙堵住敌军就行,守城就不用太讲究编制队型之类的东西了。

还有比较稀罕的是,希泽要塞里有支魔法师特别分队,在当代的军队中,很少见到魔法师这个军种了,希泽这里却配置有二百名魔法师。

说起魔法,这是个与武技同样古老的技艺,在战争中也曾经兴盛一时,纪元前的古王朝时代,几乎魔法部队是所有国家的军队所必有的军种,也产生了许多魔法师克敌制胜的神秘传说。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魔法师在军队中的影响却渐渐式微,出现了彻底销声匿迹的现象。究其原因,一方面是战争规模几乎无限制的扩大,而魔法的威力却不能成比例的增长。古代小国之间数千人的战役中,一队魔法师可以起到扭转乾坤的大用处,但面对数万数十万的军队,魔法的威力就被抵消了。另一方面,人类的智慧无穷无尽,人类的技术总是不断的进步,一样又一样的工具被制造出来,尤其纪元735年晶石能源的应用技术被发明出来后,新工艺更是不断出现,这些工艺的成本比培养一个魔法师的成本低廉的多,使用也很方便,逐渐在各方面取代了魔法的应用,战争范畴内也不例外,例如巨型自动投石机的威力未必比风气系魔法弱,火筒也可以取代火炎系魔法。希泽要塞出现了魔法部队,大概是因为摩兰王国工艺技术水准不高,有些地方需要依靠魔法弥补的原因。

第二天,神英军主力陆续到达,总共仍是六个军团加上皇家近卫军,三十万人四面团团围住了要塞。八世皇帝陛下本来不该出现在大军中,但卡梅申大捷后,他变得十分享受军营生活,他喜欢这种统领三军所向披靡的感受,所以就随军而来。皇帝陛下与你同在!这句话已成为神英军里使用频率最高的语句。

神英军旋即展开了对希泽要塞的试探性进攻,费路西统领的骑兵暂时比较轻松,不用去向堡垒冲锋,只是远远的站在边上压住阵脚,预防摩兰军突然出城袭击。

亚兹拉尔元帅呆呆的站在城头看着似乎排列的无边无际的神英士兵,脸色僵硬,自从卡梅申之败以来他很少说话,即使最亲近的侍从官赫芬上校半个多月内也没听见他说过几句话。

赫芬上校见亚兹拉尔一言不发,只好主动发问道:“大人,需要出去迎战吗?”

“哦,传令。”元帅大人淡淡的说:“按预先的安排死守,无我的命令严禁任何人出去。”

战斗场面相当沉闷,一方无所谓的攻着,一方漫不经心的守着,大家心底都明白这只是前哨战,所以并不太上心。一天下来,神英军似乎是一无所得。

第二天,正式的强攻方才展开。费路西骑着马静立在一边,瞧着己方的一辆辆巨型投石机被拉出来,一台台机关弩被架上,一座座箭塔被竖起来,一队队的工程兵忙忙碌碌的做着他们的专业工作,心里又想起了自己攻打伦亚要塞时的寒酸情景:“这才算是攻城啊,我们当初那样简直就是白白送死。”

有句话说,攻城时的骑兵就像舞台下的观众,只能在一边观战的费路西时间过的很无聊,他对神英士兵的伤亡竟然感到无动于衷,对这一点他自己都有些惊讶:“这难道是习惯成自然了吗?”

人在无聊的时候脑子里总爱胡思乱想,费路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思考起生与死的问题了,或许是看死人看多了的原因。按照宝晶世界常识性的说法,神创造了人世间,也创造了死亡国。人世间与死亡国就像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人在人世间死后,灵魂会通过黄泉之路到达死亡的国度,然后在死亡国里托生为鬼,每当人世间死掉一个人,死亡国里就会增加一个鬼。相反亦然,死亡国里的鬼寿命终结后,灵魂又会来到人世间投胎为人,灵魂就这样生生世世的在两界之间轮回。传说中神还曾经对人类许下了如下的诺言:为善者转生必高贵,为恶者转生必卑贱。祭司们称之为命运平衡原则,这点在所有三大教派的福音书里都有记载。

“啊~~”远方的一声惨叫传进费路西的耳朵里,死亡国又诞生了一个鬼啊,这些日子来,死亡国里的鬼的数目增长应该很快吧。增长?这个词在费路西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他想起了上次在皇家图书馆查资料时看到的一个人口统计表,据记载分析,当代的西大陆人口比一千年前增长了七倍。

“既然人死而为鬼,鬼再生而为人,两界轮回中循环不已。”费路西怀疑的想:“那么人口总量应该是一个相对平衡稳定的数目吧,这增长出的人口是从哪里来的?若说人是神和神使创造的,那我们的神还真是很努力的在创造人口啊,不知道是不是最常见的方法?”思考得入神的费路西哑然失笑,在别人眼里他笑的实在是淫荡。

神英军连续三天攻打希泽要塞,费路西站在城外看了三天的攻防戏,也胡思乱想了三天,费路西只觉得手痒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到他出场。

依照布里昂元帅的计划,并不是必须打希泽要塞不可。摩兰徵兵组建新军的消息早早就传过来了,可以断定摩兰人的新军一定会南下援救希泽要塞,布里昂的意思是想围城打援,以歼灭摩兰军有生力量为主要目的。但是八世皇帝却提出了另外的想法,皇帝陛下主张留下一支部队在这里牵制,其余的大军绕过要塞继续北上直抵摩兰首都吉兰诺斯城,顺便主动寻找敌军。

留在这里围城打援可以掌握战略主动权;绕城北上深入,可以趁敌人尚未完全整编好新军而进行侵攻,能打到摩兰的首都吉兰诺斯城的意义更是非同小可。经过三天的强攻未果,神英军君臣将帅的意见慢慢的统一了,现在完全没有不惜代价的攻打希泽的必要性,而且假如敌人的援军到来后,神英军容易陷入一种腹背受敌的状态。因此,北伐军总部决定再次分兵,临时二军团、临时三军团共十一万兵力留在希泽牵制要塞守军,而其余的部队就像战争开始时绕过伦亚要塞那样绕过希泽要塞继续北上,朝着摩兰的首都前进。

在足够多的兵力和足够大的空间面前,要塞的作用更像是大厅里的柱子,只能支撑一点而不能阻挡一面。至少在这次大战中,要塞并没有给摩兰人带来想象中的好处,神英军依仗自己的兵力优势连续迂回深入,使得摩兰人修建的要塞成了彻头彻底的鸡肋。

就当神英军分兵后,希泽里的摩兰军有几位将领要求出战,但都被亚兹拉尔拒绝了,元帅抱定了死守不出的念头,卡梅申一败,使得本来就生性谨慎的亚兹拉尔变得更加小心求稳,以至于在旁人看来,总帅变得过分的胆小多虑,应了一句俗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是,亚兹拉尔还没到胆小怕事的程度,他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神英军的行动直接威胁到了吉兰诺斯城,虽然二十万的摩兰新军正好组建完毕,但面对是数目相差不远的神英军,谁都知道摩兰新军胜算小的很。神英军里不但有两大第一流的精锐军团,而且其他的军团里也多是经验丰富的军官士兵,这岂是临时组建的新军所能比的?如果摩兰新军抵挡不住,那么神英军就会直接兵临吉兰诺斯城下,这对于太平了一百多年,防御工事极差,且准备不足的吉兰诺斯城,简直不可能守住的。看来,摩兰王国首都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吉兰诺斯里的不少担心被战祸波及的居民都逃向摩兰国的北方地区。

摩兰王国朝廷里的大小机构的主管官员多数也迁到了北方的奥凯城,早在半个月前,朝廷就同意了各部门的迁徙。最近几天,随着形势的吃紧,摩兰王亚纳尔唯一的儿子、年方十岁的迪斯莱克王子和亚纳尔王的妹妹、爱尔仙蒂女爵也一同被转移到奥凯城。但是摩兰王并没有走,王后也没有走,据说摩兰王本打算把王后也送走,但王后坚决不肯离开国王陛下,亚纳尔只好留下了王后。

摩兰王发出了一道通告,宣布自己决不逃走,誓与吉兰诺斯共存亡。这道通告在吉兰诺斯被贴的大街小巷无处不有,人们仿佛一夜之间都知道了国王陛下的伟大气节。

八月二十六日,神英帝国的军队已经抵达吉兰诺斯城东南一百五十里处的一个叫蒙托斯的小地方,并且停在了这里,因为遭遇到了摩兰的新组建的军团。摩兰人已经把能派出的部队都派出来了,包括首都军团仅剩的三万人,这三万人是整个摩兰新军的核心力量。

神英军摆出了尖锥阵型,费路西统领中央一军团的两万骑兵作了尖锥的锥头。对付数量众多的但质量较差的敌军,这种阵型再合适不过了。况且这里的战场并不十分宽阔,大军完全在正面上铺陈开几乎是不可能的。

天气十分晴朗,这是一个秋夏之交的上午,金色的日光洒在蒙托斯原野的数十万人身上,许多人感觉有种很不合时宜的懒洋洋的感觉。费路西藉着灿烂的阳光观察着对面的敌军,可以看得出,这支军队显然不是己方的对手,虽然人数可能略多一点,但这点数量不足以抵消他们在质量上的劣势。但是他们还是来了,用自己的身体性命来阻挡神英军的前进,可是挡得住吗?他们的背后就是吉兰诺斯城,一旦这些人变成尸体,吉兰诺斯大概也保不住了。费路西忽然同情吉兰诺斯城里的那位据说很有气节的国王了,战争打到这个份上,那位摩兰王除了无奈还能做什么?虽然天才和幸运儿往往可以脱困而出,但现实中哪有这么多的天才和运气呢?

“如果是一本英雄小说里的情节,我们大概是最终必败的一方。”费路西自言自语的说:“但现实只相信实力。”

弗尔比凑上来道:“这也未必,那要看小说里谁是主角。”卡梅申之战后,本来他是要被当作战俘处理的,但经过费路西的说情,争到了一个投诚人员的待遇,暂时跟着费路西。

“嘿嘿,当了叛徒永远是配角。”费路西嘲讽说。

“跟从主角,这是最重要的。”弗尔比道。

“哦,看来你一直在寻找主角?”费路西说。

“不是不是,在下对大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志,誓死效忠,永不变心……”弗尔比把所能想到的词都搬了出来。

费路西恶心的只想吐,永不变心?要是一个美女这么说还差不多。

一个传令兵飞奔而来,大声道:“布里昂元帅有令,快速前进!”

“好。”费路西把杂念从脑子里抛出去,率领部下一同冲向敌阵。

费路西对自己的任务很清楚,第一、冲击敌军,打开缺口;第二、尽量能冲到敌军的后方,而敌军呈溃败之势时截击和追杀敌军;第三、如果出现不利的形势,那就要拼命掩护主力。这是昨天的军事会议交待的,不过没有谁认为第三条会用得上。

两支军队绞杀在一起,战况一开始趋势并不明朗,神英军士气高昂,摩兰军顽强拚命。随着时间的推移,胜利的天平逐渐向实力更强的神英军倾斜,摩兰军坚持到午后就开始败退了。

“该执行第二项任务了。”费路西想。

令人奇怪的是,摩兰军并没有向西北方的首都逃过去,而是向偏东北的方向逃走。

费路西追杀了一段路,停了下来,指着一边问弗尔比:“那个方向就是吉兰诺斯?”

“正是。”

费路西深深的吸一口气,压住心潮的涌动说:“摩兰看起来已经放弃了吉兰诺斯了。”

“大人你想去占领吉兰诺斯?”弗尔比说:“大人的任务是追杀摩兰军,不要无视军令节外生枝的好。”

费路西眺望着西北,内心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那是摩兰的首都,成为第一个占领吉兰诺斯的人,这是莫大的荣誉。不管他杀多少敌人,不管他击败过多少支敌军,时间一长都会被淡忘的,但成为第一个占领敌人首都的人,这将长久的记忆在人们的脑海中,他的名字将会添上一个“吉兰诺斯征服者”的字首而受到崇敬,虽然那仅仅是一座不设防的空城,虽然他并没有接到进城的命令。

不管那么多了,反正还有后面的部队追杀敌人,不少自己这一支。经受不住荣誉诱惑的费路西纵马扬鞭朝西北方向的吉兰诺斯城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劝阻不及的弗尔比无奈道:“这种人是怎么混到将军职衔的?”

傍晚时分,远方一座黑压压的城市出现在费路西的眼里。

“那就是吉兰诺斯了。”弗尔比指点着说。

费路西没说话,抽了一鞭催马加速前进,大队人马迅速跟上。两万骑兵一口气冲到城下,费路西停马打量了几眼,这座城池不见有什么出色的防卫工事,也许是太平日子太久的原因吧。

“摩兰的王宫在哪里?”费路西问弗尔比道。

“在城中央,沿着城门直通的这条大道就可以到。”

费路西一挥手,一马当先穿过门洞,看见的是空空旷旷的大街,除了几片碎纸飘飘,似乎什么也没有,家家户户紧闭门窗,但费路西能感觉到门窗后的一双双充满敌意眼睛。

“不会有埋伏吧。”费路西一边想着一边前进。

吉兰诺斯城的寂静顿时被打破了,起先是几声清脆的马蹄敲击石板路的声音,回响几次后就是急迫鼓点般的马蹄声,后来随着大批骑兵的涌入,一波波地动山摇的巨响荡漾在吉兰诺斯城,那条大道两旁的瓦片好像都要被震掉了,这阵轰隆隆的巨响一直从南城门持续到王宫。

清云宫外广场上,整整齐齐排列着数百人的队伍,从服饰看,应该是摩兰王宫的近卫军。这些人紧握武器,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神色漠然,仿佛没看到两万神英军的存在。

“这些真是烦人。”费路西急躁的说。

神英军逐渐向两旁展开,“大人,请下令。”两个万夫长到费路西面前躬身道。

费路西看了看四周,道:“第一万骑队分散开,把王宫围好,每个门口都要堵住。第二万骑队去消灭敌人。”

弗尔比于心不忍的转过头去,那里面有几个是他认识的人。

一万人对几百人,这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摩兰近卫军的人没有一个投降,也没有一个活下来。一刻钟后,几百具尸体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广场上。

“大人何必如此多杀。”弗尔比在费路西身边说道。

“我这是成全他们。”费路西说:“成全他们忠烈的美名。”

踏过被鲜血染红的广场,神英军骑兵簇拥着费路西走到了王宫的正门前。

天色已经黑了,费路西高举着火把,看清了华美高大的铜门上的刻字。

“清云宫。”费路西念了一遍,突然高声的说:“传令!进宫后只许抓人,严禁做其他的事情,违者处死!”

清云宫自从建造以来,虽然也曾经被攻陷过,但那都是摩兰人的内战,今天是第一次有外国的军队踏进了这座摩兰人一百多年来的王宫。至少在神英军撞开宫门之前,一切还是犹如往常般很安静的。顷刻间哭闹声,喝斥声,甚至打斗声充斥了这座宫廷。

王宫内的建筑里都没有什么灯光,神英军士兵举着火把到处搜索,揪出来的人都要集中起来等待处置。

在这些喧嚣声中,费路西却听见了悠扬的琴声,是谁如此风雅,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弹琴?疑惑的费路西沿着琴声走去,不经意间看到前方有一处宫殿里闪了闪,透出了灯光,琴声正是从那里传出的,几个神英士兵已站在门外。

“还有人点灯?”费路西移步过去一推门,殿门从里面被锁上了,他运气发力把木门踢的粉碎,闯了进去。

琴声嘎然而止。

殿里面很宽阔,费路西抬眼看见大厅的最里面坐着三个,一男两女。中间的男人身着华丽的衣袍,头戴王冠,坐在一张案子后面。左边的女人侧身而坐,双手放在一架竖琴上,刚才大概就是她在弹琴,费路西分明感觉到她的手正在发抖。右边的女人盛装加身,屈膝跪坐在男人的旁边,长长的裙摆散在身体的周围。

还有几名侍卫挡在里面一男二女和费路西的中间。费路西无视这些侍卫,大摇大摆的向里面走过去。

“看剑!”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四把剑同时向费路西剠来。

“哈!”费路西大喝,瞬间把自己的实力发挥到百分之百,浑身散发出的金黄色的光芒闪耀的殿内众人几乎睁不开眼。

费路西站在原地,左右手均握成拳同时向两个方向打出,强劲霸道的先天真气可摧毁一切阻挡在他面前的物体,包括人。当金光消失,众人只看见殿内的地面被刻出两道长长的沟痕直达墙脚下,沟痕的终点躺着四个死活不知的摩兰侍卫。费路西卖弄性的炫耀自己的实力,他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头戴王冠的男子,但令费路西失望的是,那个男子并没有流露出震慑、恐惧之类的神色。

费路西继续向前走,离三人不到十步的地方立定,正对着中间的男人,这个男子年纪不很大,还是个三十左右的青年人,面皮白净,再加上长长的眉毛和清澈的眼睛,给人以清秀文雅的第一印象。

“你就是摩兰的国王吗?”费路西先开口道,他得意的注视着亚纳尔,细细品尝着胜利者的优越感,他现在主宰着一个国王的生死,这种机会又有几个人会遇上?但这种值得向任何人夸耀的事情就让他碰上了。

摩兰王亚纳尔却没理费路西,轻声的对左边的女人说:“芭碧萝,为什么停止了?继续弹。”

费路西看了芭碧萝一眼,心中惊艳了一下,而后接着对亚纳尔说:“你为何不逃?”

亚纳尔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一样,昂首道:“朕为何要逃?这里难道不是朕的宫殿吗?该滚出去的该是你们这些侵略者!”

摩兰王的态度使得费路西若有所悟,被征服者也许应该表现的奴颜婢膝委曲求全才能活下去,而这位摩兰王并不如此。

“看来这个国王是不打算活下去了,一个人只有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才会这样。”费路西思量道:“即使不杀他,他也会自杀,我该不该阻拦呢?”

“现在此处已经不属于你了。”费路西说:“你本人也仅仅是神英帝国的一个俘虏。”

亚纳尔伸出一只手把住案子上的短剑,略嫌夸张的抬高语调道:“只有尸体,没有俘虏!”

这国王似乎很有气节嘛,费路西眼光向摩兰王的两边扫,那意思是:两位夫人打算如何?

右边的盛装夫人朝着亚纳尔微微一躬身,颇为凄婉的说道:“十年来承蒙陛下关爱,事到如今,妾身先行一步,惟愿黄泉路上,死亡国中,重逢仍作夫妻。”

听到克萝维西丝王后的告白,亚纳尔想说些什么却又愧疚的说不出来,此生他真的是亏待了她,现在说什么也迟了。克萝维西丝迅速的从头上拔下一支玉簪,义无反顾的插进自己的喉咙,旋即倒在了亚纳尔的怀中。亚纳尔紧抱着克萝维西丝的尸体,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一个很传统的女人用很传统的方式死去了,或许能死在丈夫的怀里对她而言也是一种幸福,如果她的丈夫能一同死去,那就更加幸福,但费路西也许会成为使她更加幸福的障碍。

扑通一声,受到刺激的芭碧萝跪倒在费路西的脚下,本就白皙的脸庞此时更无颜色,衬托的艳红嘴唇无比醒目:“大人带我走吧,我愿意服侍大人。”

亚纳尔猛然睁开眼睛,而且眼睛里像是燃烧着什么东西,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你…”他的声音充满了被背叛后的愤怒。

芭碧萝低头不敢与亚纳尔对视,却柔声说道:“陛下,妾身此世,宛如水浮萍,常不能自主而随流水漂泊,八年前,妾身漂到陛下身边,而至今日,缘分已尽……”

亚纳尔重重的拍案而起,一张脸扭曲的几乎变形。他快崩溃了,神啊,这是为什么?他,深爱他的女人,他所深爱的女人,三人本是同命人。到最后,他所爱的女人却屈服在形势之下要背叛他,亚纳尔只觉得心中最后的一点明灯幻灭了。

真是不称职的国王啊,费路西轻蔑的撇撇嘴,他忽然觉得自己看透了亚纳尔的心思,忽然体会到了亚纳尔的意识,原来是这样,刚才还以为这家伙多有性格,不过如此。

“哈哈哈哈。”费路西大笑,又走了几步,到亚纳尔面前说:“摩兰王啊摩兰王,你很愤怒?你别迁怒于旁人,你自己保不住你的女人,要怪罪就怪罪你自己呀。”

费路西又指着殿外道:“你的江山、你的祖业都在你的手中丢去,你不痛惜,不恼怒,现在却为了一个女人而气愤,你当真是活该啊。”

不给亚纳尔插嘴的机会,费路西继续说道:“君王殉国是悲壮,情人殉身是凄婉。若你们三人死在一起,很完美啊,完美的像是悲剧里的情节,也许会流传千百年而被写成经典悲剧。但是现在,这位夫人打算投到我的怀抱里,请问您的悲剧怎么向下演?在下等着看谢幕哪。”

费路西的话等于从精神上对亚纳尔进行了重重的鞭挞。亚纳尔潜意识里把自己的死亡当成了艺术创造,像是在现实中上演一部悲剧,舞台就是这座宫殿,三人同殉就是悲剧的完美结局。可现在却被费路西毫不留情的把他的内心深处的意识赤裸裸展示出来并肆意的嘲笑,对于已经不在乎肉体生死的而又感性的亚纳尔来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这种精神上的摧残。

费路西本人倒是无意的,他不是多愁善感的文人,也没有接触过这种人,所以费路西并不能体会到自己这些言辞的对亚纳尔打击的程度,大概他下意识里只是想通过对亚纳尔思想和行为的嘲笑而重重的刺激亚纳尔,以此打消摩兰王的自杀决心,毕竟活捉比擒尸功劳更大,费路西当然是愿意送一个活人到八世皇帝陛下面前。

亚纳尔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着说着什么,出乎费路西意料的操起手中的短剑用力刺向自己的心脏。

费路西意外的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刚才真是白费口舌啊。

“这个国王嘴里好像在说:你们的报应立刻就会来的。什么报应?”费路西想。

“哀莫大于心死。”弗尔比默默地出现在费路西的身边说:“大人未免太过无情。对将死之人,何必定要诛其心不可?”

心里有点懊悔的费路西说道:“我刚才或许太刻薄了,看来某些时候对某些人来说,诛心之痛更胜于夺命。”

弗尔比没答话,他神情庄重地对着亚纳尔的尸体鞠躬,这举动引起了费路的注意:“为什么你的身上这么多矛盾之处?”

“大人,这不是在下的矛盾,这是人类的矛盾。虽然在下为了自保而变节归顺大人,但在下亦认同遵从神谕,忠君爱国这个道理。个人行为的取舍与天理道德的矛盾,自古以来又有多少人能解决?”弗尔比一本正经的说:“在下不是圣贤……”

费路西被逗乐了:“嗨嗨,你在给自己的叛变开脱啊,还是自我麻醉?事情作就作了,又何必瞻前想后的,像个男人行不行?”

“在下总要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吧,面对神灵忏悔时总要有个说法吧。”被拆穿心事的弗尔比顿时哭丧着脸说道:“大人又何必言词如刀、伤人心肺呢,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得到没心没肺的。”

弗尔比话里有话的诋毁费路西没心没肺,谁让费路西刚才太不给面子了,他也只好小小的报复一下。

听着弗尔比的话,费路西没有觉察到什么,他若有所思的端详着亚纳尔的尸体:“你说神?‘凡帝王君主,为神在人世间之代言人。’这话是谁说的?这位性格莫名其妙的摩兰王哪一点像?”

“下面的话是:杀害君王者,三神所共弃之,死后灵魂不入轮回,永受煎熬。”弗尔比一字不差的背诵着某部经书上的条文,但听起来更像是故意诅咒费路西,弗尔比嘴皮子上的报复还在继续中。

“他可不是我杀的。”费路西似乎是为自己辩解道,却毫不客气的一脚把亚纳尔的尸体踢到了涌进来的士兵前面,这动作看来是故意做给还在乎“遵从神谕”的弗尔比看的:“把这个裹起来,明天献给陛下。”

“大人,她怎么办?”一个士兵指着那位叫芭碧萝的大美人请示道。

费路西迅速瞄了一眼美人,胸部好大呀。但费路西把憋了快半年的欲望压下去,艰难的咽一口唾沫说:“押下去,和其他人囚禁在一起。”绝对不能让弗尔比看轻了我,费路西想。

第六章出人意料的转折

得意洋洋的某人以征服者的姿态站在清云宫里的一处高台上,抬头点点不动的繁星,低头点点不静的火把,可惜今晚乌云遮月,在黑暗的笼罩下,摩兰王宫在他眼里模糊一片。不能欣赏自己的战利品真是可惜,费路西很遗憾的想道,我最多也就能在陛下驾临前当这一会儿的主人了,不知道皇帝陛下是会连夜进城呢,还是明日白天大张旗鼓的举行进城仪式?依陛下的生性,大概会在明天炫耀性的进城吧,费路西忽然又想起,八世皇帝陛下之前曾经说过,要在清云宫举行封赏大典,那么他撒多·费路西会……

“嘿嘿嘿嘿。”高台上一个年轻的将军旁若无人的傻笑着,沉浸于美梦中的他心动神游飘飘然的差点从这高台上飞下去了,如果不是旁边的弗尔比拉住了他,如果不是栏杆挡住了他,清云宫或许就会上演一幕空中飞人的好戏。

“我是不是跟错了人?”弗尔比怀疑的想:“这家伙怎么看也是小人得志啊。”

“报~~”从远处传来一声叫唤,打断了费路西封爵裂土的遐想,眨眼工夫,这名士兵气喘吁吁的已经跑到费路西的身前:“大事不好!我军败了,已经向南方撤退了,请大人定夺!”

就是晴天霹雳也不如这一句响亮震动。

“怎么会?你敢谎报军情?!”大惊的费路西抓住士兵的衣领。

“千真万确,从北方突然杀出一支军马,我军猝不及防下遭受重创……”士兵那慌乱的眼神和焦灼的语气告诉费路西,他说的是真的。

费路西松开手,心里翻江倒海般的紊乱,他仍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就凭白日所见,那样低素质的摩兰军即使反攻,神英军又怎会遭到重创?即使神英军一部份部队损失惨重,但又怎么会全军败北撤退?摩兰最精锐的部队应该都在卡梅申会战中消耗完了,这支能重创神英大军的部队又是哪里来的?这一切,竟是怎么回事?他的眉头越拧越紧,双手几乎要把身边的栏杆捏碎了。

“大人,摩兰军从西门进城了!”一个少校又跑过来报告说。

哗啦!费路西拳头用力一捶,把石头栏杆击了个粉碎,一道道血丝从手背上渗出,但费路西没感觉到什么:“传令!全军撤退!从南门出城。”说罢起身走下高台。

别了,清云宫,正如急匆匆的来一样,神英人又急匆匆的走了,甚至还没看清这座宫殿是什么模样。大队摩兰的人马从西门进去,与此同时另一支神英的人马从南门出去,两边更像是交换防地的友军一样不晓得神英军主力现在撤退到哪里了,更不知道军营守住没有,万一营地丢失了,那这支骑兵的口粮该怎么解决,马可以吃草,人却不能啊。如果遇到敌军该如何办,战还是逃?若是主力军团逃的太远而脱节了,那自己不就成了敌后的孤军?在忐忑不安中,费路西奉领两万神英军离开了吉兰诺斯城。算起来,他只作了这座城市三个多不到四个小时的主人,这恐怕是西大陆有史以来对城市最短暂的占领,费路西无奈之间创下了一个历史之最。

两万骑兵不顾疲劳连夜赶往蒙托斯的营地,从来不敬神明的费路西难得在心中祈祷起来,天神地神海神三大神一个不少。一百多里的路上,可以看到两旁的原野里横七竖八的散落着尸体,有摩兰人的,有神英人的,偶尔还夹杂着几具从衣甲看不出是什么人的尸体,但越往南,神英人的尸体越多,费路西的心头的不祥之感越来越浓。

前方的天边露出一抹红霞,仿佛是朝霞的样子,这么快就天亮了?费路西抬头看看天,离天亮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那是火光!”一名有经验的军官大叫。

这个军官说的没错,是军营在燃烧,熊熊的大火甚至能把数里之外费路西等人的脸映的通红,疲惫不堪的神英士兵默默的注视着自己前天、昨天吃饭睡觉的地方,直到几声马嘶打破了这窒息般的宁静,马儿也累了。

费路西下达了休息的命令,跳下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思考其未来的打算。从这光景看,神英军败的不是一般的惨,军营都被烧了,主力也不知道撤退到哪里了,情况真是莫名其妙的。

弗尔比摇摇晃晃手脚并用移动过来,在费路西身边躺下,“大人或许有责任啊。”弗尔比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费路西说。

“我?”费路西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大人身为神英军最前线的箭头,不思歼敌,却抛下了敌人和友军,跑开去占领一个空城。你擅离职守,使得后面的二线三线的友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暴露出来,对方一旦因为你放弃了追杀而缓过气来反攻,什么样的后果都有可能发生啊。”

弗尔比说的有道理,但费路西嘴上不服气的说:“凭那支摩兰军的实力,即使反攻又怎么可能会打败我们神英军?我们神英军又怎么可能会败得这么惨?”

“这么说来也不错,在下也很奇怪。”弗尔比皱着眉头苦苦想着,“对了!”

灵光一现的弗尔比坐起来说:“应该是援军到了。在下猜得不错的话,很可能是北方大陆的蛮族人,以前在下听过这方面的情报。”

北方大陆?这让费路西难以置信,一群蛮族人不远万里从北大陆到这里来支援摩兰人?听起来有如天方夜谭。他们有理由这么做么?

费路西怀疑的说:“不太可能吧,其他的姑且不论。北大陆蛮族人活动的地区离这万儿八千里,我们神英军攻打摩兰也就是两个月的事情,他们有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么?当然从海路还是可以的,但成千上万的大军不可能都坐船啊。”

“大人,没这么远。就在几年前我们摩兰的探险家从陆路测量过一次,从吉兰诺斯到北方大陆最西部的斯逢人那里,陆地约有五千七百里的距离,而且多是草原平地。过去的关山万里的说法实际上是夸大了,以谬传谬而已,或者这个万里指的是到达北方大陆的东部、北部更远的地方。”

“五千七百里也不短了。”在一旁听着的一个上校插嘴说。

“你不要忘了,北方的这些蛮族人都是马上民族,过着四海为家的生活。吃苦耐劳这点比我们西大陆人强的太多,况且他们最多的就是马,路上轮流着骑,也不用担心累坏马匹。”

“我还是不太相信。”费路西摇摇头说。

“在下也不能确定,不过我想谜底很快就会揭晓了。”弗尔比说。

安静了一会儿,费路西又心烦的开口道:“刚才你说的也许不错,我军吃败仗的责任恐怕是在于我了。”

“大人什么意思?”弗尔比怎么看费路西也不像是认罪的样子,但却又这么说。

“替罪羊者,当如是也。”费路西冷不丁的文绉绉一句,但众人都明白了,费路西是在为自己会被充当神英军吃败仗的替罪羊而发愁。这个可能性确实很大,大败后,皇帝陛下找个顶罪的人几乎是必然的事情,而没有听从命令、擅离职守的费路西则是一个上佳人选。

“大人不用作替罪羊。”弗尔比实话实说道:“也许本来就是罪魁祸首,顶罪是理所当然的。”

“哼,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费路西道:“假如结果是大胜,我的行为就是灵活多变,不死守教条,果断勇敢,不过既然败了就没什么可说了。”

“大人你还连累了我们哪。”众军官心里埋怨道,个个不满的看着费路西,此刻他们都忘记了费路西曾经率领他们立下的赫赫功劳,把人类健忘的美德表现得淋漓尽致。

比费路西更懊悔的人是八世皇帝陛下,眼看大功告成时,胜利的果实却被一支突如其来的蛮族兵打了个粉碎。八世皇帝永远忘不了刚才噩梦般的遭遇,当他出现在全军面前接受欢呼时,当他心里构思着一篇足以载入史册的演说时,当他志得意满准备入城仪式时,忽然从天边凭空冒出了满山遍野的骑兵,不,是一大群的野蛮人,穿的五花八门,头上不是披头散发就是梳着小辫子,嘶吼着咆哮着像旋风一样席卷过来,然后是乱箭、剧痛、眩晕……现在,还没有摆脱这个噩梦。敌人仍在紧追不舍,八世皇帝这个受了伤的君主也无法坐车休养,只能骑着马颠簸。蛮族人的紧逼,使得神英军这一退似乎就停不住脚了,最可怜的是没有马匹代步的步兵,命运实际上已经抛弃了他们,他们是绝对跑不过蛮族骑兵的,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延缓敌人追赶的速度。

不知道摩兰人怎么把这些蛮族人请来的,八世皇帝想起刚才的遭遇仍心有余悸。这些蛮族人不但马术精熟,机动灵活,而且与不屑于用弓箭的西大陆骑兵不同,每个人既有近身兵器又带弓箭,远近攻击兼备,十分占便宜。更可怕的他们悍不畏死,有股凶狠不要命的精神,出手绝不留余地,像是一群亡命之徒般的搏斗。八世皇帝亲眼看到一个蛮族兵不惜以断一条手臂的代价砍死了一名皇家近卫军的士兵。这样的十多万骑兵突然出现所带来的杀伤力当真非同小可,若不是近身侍卫和近卫军的将士们死命相救,八世皇帝也许就阵亡在吉兰诺斯城外了。

八世皇帝一遍又一遍的责问着自己:为什么经受不住吉兰诺斯的诱惑而停止了杀敌?为什么要出风头跑到了阵前以至于中箭负伤乱了军心?为什么疏忽大意的下令全军重新列队准备进城,导致突然遇袭后无法正常应战?他的身体上的伤口产生着一阵阵的痛,而八世皇帝只觉得痛的太轻,根本不足以冲淡内心的悔恨。行路百里半九十,他偏偏就栽倒在最后这一刻,天神与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过去无数的努力全都在这天神的玩笑中化为过眼的烟云了。

还有那该死的费路西,皇帝陛下气恼的想着,这个家伙放弃追敌却擅自作主跑去占城,如果他按照预先的部署一路追杀下去的话,也许就不会这样惨败,起码可以早点发现蛮族人的行动而不至于措手不及。

从旁观者角度客观的来看,当时八世皇帝的心态与费路西相比其实是差不多的,吉兰诺斯城如同一块光彩耀人的宝石,面对这样炫目的东西,眼中恐怕就很难再看见别的东西,当时八世皇帝和费路西的目光都被这块宝石夺去了。如果没有斯逢人,这也许不是错误,男人追求荣誉是可以理解的。只能说,他们在一个错误的时候采取了正常但不合时宜的行动,并导致了一个与期望相反的结果。

神英军主力的残兵向南逃着,中央第一军团的两万骑兵则被孤悬在吉兰诺斯南方的地区,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命运等待着他们。

统领费路西感到有必要振奋一下士气,这种情况下保持高昂的士气是非常重要的,在困境中一旦从精神上垮掉,部队就等于崩溃了。费路西翻身上马,对坐卧在地上的将士们保持了一定的高度优势,开始一段即兴的演讲:“将士们,我们现在除了马匹什么都没有,我们需要补充一切,你们当中是否有人士气低落了呢?我希望是没有!你们会辜负皇帝陛下的期望吗?我希望是不会!还有许多胜利在等待着你们去获取!还有更多的城市的等待着你们去征服!我们现在面临的困境又算得了什么?这只不过是天神给我们小小的考验而已,这种考验,是我们注定要通过的!只因为我们是天下第一的神英帝国中央第一军团的军人!勇士是绝对不能自已被自己打倒的,我们当前最重要的是团结一心,用最高昂的斗志去迎接……”

“不对!”远处有人高呼:“当前最重要的是今天的早饭!”此言一出,引发了一阵哄笑,没有人去阻止他的无礼。

弗尔比悄悄站起来,拽拽费路西的衣襟,轻声说:“大人现实点吧,别浪费口水了,口渴了可没有水喝。”

费路西尴尬的下马,自我解嘲的说:“我们从昨天下午就没吃饭了吧,难怪有人惦记着早饭。”

两个万长之一,基尔布克少将走过来,口气冷淡的对费路西说:“我看……我们不得不去抢劫了。”

抢劫?这个词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蹦出来的,但却又像近在眼前触手可及,感觉既很陌生又很熟悉。

“这怎么可以!”没等费路西答话,耳尖的弗尔比已经嚷嚷开了:“你们不是神英国的王牌军吗?难道就这般不知羞耻吗?我们摩兰人民什么地方招惹你们了?”

基尔库克不屑于理会弗尔比,这个弗尔比不过从摩兰投降过来的小角色,根本无足轻重。

“即使你不允许,你也阻止不了。”基尔库克眯着眼盯着费路西道:“士兵们会自发的去做的,这其实由不得你,我来告知撒多大人一声。”

纵容士兵抢劫,或许也有些益处。其一,提供了士兵作战的动力。其二,从某些方面说,也是一种变相的奖励。其三,连续的作战,士兵不免会厌倦,中间夹杂着抢劫,这是一种类似于娱乐的刺激,在一定程度上能缓解士兵心理的疲劳。而在现在这种状况下最重要的一点,抢劫似乎是唯一的物资来源,除了用武力去掠夺,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上面这些费路西都明白,不过费路西很不爽的是基尔库克的态度和口气,不仅基尔库克,现在中央第一军团的这些人的态度都让他不爽。

“归根到底我也只是个外人,被皇帝陛下临时插进来的,是个闯进小团体的外来者啊。”费路西心里对自己说:“毕竟不是我自己的亲兵,顺境时还好,大家尚能维持一团和气。遇到这般逆境,虽没叛逃,但也离心了。”

“迪亚里将军的意见呢。”费路西不动声色的问。迪亚里是两个万长中的另一个。

“哦,我和基尔库克将军的看法一样。”

“那就这么办吧。”费路西道:“天亮了就向南走。”

弗尔比还想罗嗦什么,但被费路西严厉的眼神阻止了,向来口无遮拦的弗尔比知趣的闭上了嘴。此刻,弗尔比这个摩兰人却是费路西心中感到最亲近的人。

为了掠夺的效率,两万人分成了四部份,四个兵团东西并排展开南下,每队之间间隔数里,随时保持着联系,一旦遇敌就立刻集中。这支神英军沿途抢劫城镇,掠夺物资,数天内像蝗虫群一样扫过吉兰诺斯城南方几百里内的地面。摩兰人怨声载道,但在两万铁蹄的威压之下,这些可怜的摩兰民众还能做什么呢,战争中的平民不比一棵小草更有保障,不被乱兵杀死就谢天谢地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许多城镇在费路西这支部队来到之前,就已经被洗劫一空了,留下的场面相当混乱,大部份地方的民众说是神英军干的,也有些地方民众说是野蛮人干的,不过这两种情况都可以理解。

时间进入了九月份,天气渐渐凉爽起来,但是秋老虎的太阳还是很毒。一天中午,费路西和弗尔比站在一座镇子外的大树下闲聊,他们在等待着进镇的神英士兵出来。真正的直接动手参与抢劫,费路西不屑去做,弗尔比则是不忍去做。镇里不断有隐隐约约的叫骂声传来,这种声音一路上费路西听过百十次了。

“都在抢啊,你说的那个什么斯逢人也不例外。”费路西感慨地说:“如果不是陷入困境,我军大概也不会要抢劫。这么说来人的堕落是因为无奈吗?还是因为有无奈这个藉口而更显得肆无忌惮?据说人是因为神为了清除自己的错误而产生的,因而人生来的本性是罪恶的,大家概莫例外。”

“这算什么,大人你又何必假惺惺的虚伪。”弗尔比昂头挺胸一脸义正词严,愤慨的斥责说:“你们神英来侵略我们摩兰,本身就是强盗的行为,眼前的这些不过是做得更彻底一点。大人你没去亲自动手不过是因为你心里看不上这些小利,你想要的利比这些大的多了。有谚语道:抢劫财物的要坐牢,抢劫国家的却是高官显爵。大人你不是深谙此道么?他们抢劫的不过是区区的财物,你抢劫的却是……”不明真相的人或许会为“勇敢正直”的弗尔比竖一竖大拇指,但对弗尔比知根知底的费路西却知道他是块什么料,费路西只会鄙薄的竖中指。

费路西打断了弗尔比愤世嫉俗的谴责:“你吃错药了?冲我乱开什么炮?你是不是嫉妒我的成就?”又顾左右而言他道:“你也不要如此激动,这几天你吃的东西部是抢劫来的,你若是高尚何不仿效古人不吃盗者之食,抑或把吃下的再吐出来?”

一语击中了弗尔比的要害,别看他嘴上说得慷慨激昂,真要叫他绝食他不会干的,吃人嘴短的弗尔比不再说话,费路西也陷入了深思。从目前的状况看,神英帝国的北伐不会成功了。主力遭受重创倒在其次,最重要的原因是把摩兰民众激怒了。面对神英的侵略,摩兰民众最初的心态可分成三种:反抗派,投降派和无为派。誓死反抗和恬颜投敌的都是少数,大多数人选择的还是妥协,毕竟个人的生存才是硬道理,他们既做不到不顾身家性命的抗争,也不愿意不知羞耻的主动投敌,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活自己的,其他的事情再看情况办。但是现在,神英军扫过的地区都是摩兰人口最集中、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到处惹的民怨沸腾,无异于把中间派的民众向反抗的道路上推动,一座座火山已经形成了。这种情况下,即便神英军打了胜仗,实施占领也比开始困难多了,需要的兵力亦会成倍的增加,本就不一定负担得起,更何况神英军新败后损兵折将士气低落。

现在费路西想更多的是自己的事情,面对大军的败局,他绝对是无力回天,他一介战将不具有这个条件。既然不能力挽狂澜就尽量的独善其身吧,这就是费路西的想法。对他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呢?最起码,要在皇帝那里能交代过去而不受处罚,保住自己已有的东西。

费路西终于得到了比较确切的情报,几天来第一次对形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斯逢人和神英军主力部队一直在纠缠不休中,神英军主力边逃边打,最近又在希泽地区被“斯逢—摩兰”联军打败,现在估计已经逃到希泽南方了。

“有趣。”费路西心里竟然用这个词来形容:“斯逢人有种死缠到底的劲头呢,机会大概就在其中。我必须赶的上他们才能从中取利,否则孤悬在敌境,一切都无从谈起,甚至会被敌人围歼。”费路西心中果断地作了决定,不能再耽误时机了,必须不惜代价的迅速前进。

“弗尔比,传令下去。”费路西一咬牙说:“全军抛弃掉所有的笨重物资,每人带四五天的干粮,两个小时后全速南下,还有……”费路西犹豫的停顿了。

“大人。”弗尔比像是知道费路西要说什么似的:“当断则断,这不是心软的时候。”

费路西继续口述命令道:“全军一切以速度为先。没有马匹和受伤无法自理的人即刻离队自求活路;路上停止一切与赶路无关的行为,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休息;严禁救助和寻找中途掉队的官兵,更不得等待;遇到敌人时绕道而行,没有我的命令严禁作战。”费路西口述的速度很快,毫不停顿一气呵成,若不是弗尔比有心理准备恐怕会听不清,毕竟费路西头一回下达这种有点违心的命令。

很不近人情的命令啊,弗尔比感叹道,但是对费路西来说应该是正确的,所以对他来说也是正确的,他的人生已经和费路西牵在一条线上了。

神英军的主力部队自从吃了败仗后,一直处于持续逃跑的过程中,这倒并不是他们胆小懦弱,实在是因为不得已为之。从吉兰诺斯开始,斯逢骑兵犹如附骨之蛆般的紧追不舍,似乎时时刻刻都在阴魂下散的尾随苦神英军,因为他们的机动能力太强,其耐力也是西大陆人所罕见的,或许在西大陆只有维亚人能有一比。斯逢人显然很习惯于以天为顶、以地为床,虽然他们带了帐篷,但也不常用,大概因为西大陆的气候条件比他们的本土好的太多吧。他们可以喝马奶甚至吃生肉,他们能够不断的换乘马匹,这些都是神英人所很难做到的。在那并不比西大陆人强壮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无比坚忍的精神,这些都是在北国大漠与环境斗、与人斗的艰苦生活中锻炼出来的,如果没有一点特殊的品质,斯逢人早就被诸神、被外族人亡族灭种了,哪还能横跨五千七百里山河到这里来作战?

一路上追追打打,溃败的神英军始终没有机会整顿,不能重新凝聚成战斗力进行主动的攻击。既然没有反击的能力,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南跑,恐怕千年来的任何名将到了这里都无法挽回局面。这种无可奈何的颓势绝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双方胜败的因素也绝不在人力上。哪怕八世皇帝心火交攻身染疾病,哪怕布里昂元帅焦急的一夜衰老十岁,仍不能扭转这种被动的局面。神英军败兵逃到希泽时,虽然留守在那里的两个军团十一万人重新加入了阵容,但又遭到希泽要塞的摩兰守军和斯逢人两面夹击,仓促间,神英军再次大败。这是神英开国以来最悲惨的战役之一,因为顽强的神英军很长一段时间中不肯撤退,导致伤亡数目惊人,据后来的统计,在希泽城外战死的神英人高达六万八千人之多。两遭重创的神英人已经失去了打赢北伐战争的信心,就在十天前,还没人会想到形势如此的急转直下。

朝向南方的大道似乎是无休无尽延伸的下去,神英军官兵都知道大道的尽头就是神英帝国的本土,可是还有命能撑到那时候么?

第七章北伐的终点

费路西的命令一出,便如捅了马蜂窝似的。

“大人你怎么能这么做!”

“这样太残酷,军心士气要崩溃了!”

“属下不愿接受这样的命令!”

“请大人变更命令!”

一群军官团团围住了费路西,反对、质疑、抗议之声不绝于耳,军营中上下级最基本的礼节在这个时候荡然无存,仿佛大家围着的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参军或者校官,而两个万长只站在旁边看笑话。说实话,费路西并没有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他原以为牺牲一些人是大家可以接受的,没想到会这样子,之前的不爽再上心头。

“你们有意见未尝不可,但这样就未免欺人太甚。”费路西脸色越来越阴沉,这帮人的底细他清楚的很,他们嘴里的人道只是个摆出来的幌子而已。弗尔比自从跟随费路西一个多月以来,费路西给弗尔比的感觉一直是很随和,没有地位和能力所允许的那种傲气,虽然凭费路西的地位和能力即使有一点高傲也是可以接受的,但费路西并不傲慢到难以接近,反而比较平民化,即使有的时候因为年轻办事急躁了点,但没见过他生气发火。可现在,弗尔比第一次见到费路西脸色如此的阴沉,阴沉的用可怕形容亦不为过。

“他看来并不是一个只会唯唯诺诺的老好人。”弗尔比想:“他心中有自己的底线,假如越过了这道底线,引起的反弹绝对是更加激烈的。”

弗尔比看看费路西阴云密布的英俊脸庞,又看看仿佛是群情激动的众军官,心中冒出一个奇怪而疯狂的想法:费路西可以一举杀掉这里所有的人!如果他想这么做的话。

“这是军令,本统领有义务向你们解释吗?”费路西冷冰冰的开口道,甚至刻意地用上了本统领这个称谓:“从此刻起,不听号令者,处死!妄议军令者,处死!以下犯上者,处死!行事不力者,处死!”一连四个硬梆梆的处死出口,费路西毫不妥协的摊牌了,他这番话说的气势凌人,使人不得不相信假如有人再敢说错一个字就会立刻血溅当场。

众军官面面相觑,一时间鸦雀无声,这个年轻统领的反应出乎他们的想象。

又是基尔库克走过来,还是不冷不热地说:“在下提醒大人一句,处死校级军官至少需要军团长或同等级别的将领批准。”

“难道基尔库克将军不懂得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法度吗?现在联系不到任何上级,当然就是本统领做主,请问你对此有意见吗?”费路西眼中寒光一闪,扫视在场众人道:“我的命令从现在起生效。”言外之意就是从现在起大家要注意自己的脑袋了。

死一般的寂静,众人似乎不甘心想反抗,但又怕费路西真敢动手杀人。

现在该自己出场了,弗尔比站到费路西旁边,打个哈哈说:“诸位大人不要激动,我们撒多大人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好,现在我军脱离了主力,像一根毒刺嵌在摩兰国的腹地,摩兰人一定会调兵遣将歼灭我军,我们这支敌后的孤军稍不留意就要陷入泥潭不可脱身了。于今之计,只有迅速的向南转移才能跳出牢笼,要这样,速度绝对不能慢。撒多大人的命令也是迫不得已呀。撒多大人是内心流着泪下达命令的,壮士断腕的痛苦只有大人心里明白啊,我想我们不会忘记那些为了大局做出贡献的将士们的,他们牺牲自我挽救了大军,他们的荣誉将与诸神一样永垂不朽,请诸位将士们一定要理解统领大人的苦心。”

弗尔比的话给了众人一个台阶下,藉着这个台阶,军官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散去。费路西微微昂着头,轻蔑的看着众人的背影。

“哼。”费路西又发话了:“这些人不过是舍不得丢弃抢来的金银古董等贵重物品或者看我年少好欺而已,老虎不发威就当成病猫,真是贱到家了。”

“大人当真会处死违纪的人么?”弗尔比小心翼翼的问。

“唉。”费路西叹口气回答说:“一千多步兵和伤员都打算牺牲了,再杀几个又算什么。”语气听起来颇为无奈,好像是身不由己的样子,弗尔比却总觉得费路西是故意这么说的。

几个小时后,费路西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决心,费路西在检查队伍时处死了五名尉官、三名校官,即使两名万长求情也无济于事,罪名是占用马匹携带个人多余物品或者抗命。被处死的那名上校的近卫队十余人一度哗变,他们围攻费路西时,却被费路西半分钟内全部亲手杀掉。藉着雷厉风行的恐怖手段,费路西镇压住了军心,树立起自己的权威,但这只能是表面的暂时的,并非长久之计,仅仅用恐怖维持住的威信其实是很脆弱的。不过对于费路西而言,只要能维持到与主力会合时就足够了。到那时他将离开中央第一军团回到海原郡,这帮人再怎么惦记也无所谓了。

随后一万八千多骑兵轻装出发,抛下的不仅仅是笨重物资,还有一千四百余名伤员和徒步的士兵。把这些人扔在异国他乡,扔在充满怒火的摩兰人中,他们的下场会怎样不得而知,但多半是悲惨的。这些人跋涉转战数千里,侥幸尚没有死在敌人手中,却被自己人活生生的遗弃了,他们大概至死也不会忘记一个叫撒多·费路西的将军,他们的眼神是悲哀的、可怜的,但他们的心却是极其怨愤的,他们诅咒命运,诅咒天神,诅咒费路西,诅咒一切,谁又能拯救他们?

心感不安的费路西忽然打了个喷嚏:“有人在骂我啊。”

“不是吧,照这么说来大人要打至少要打数千个喷嚏才算完。”弗尔比说。

“我比他们幸运。”费路西意味深长的说。

那一千四百多人被当作棋子一样牺牲掉了,费路西可以大义凛然的要求他们为大局牺牲,就像当初皇帝对费路西一样。费路西在皇帝面前是个棋子,这些人在费路西面前也成了棋子,费路西在此刻对那时皇帝陛下的心态有所领悟了。当初皇帝陛下利用他,那并不是费路西所认为的本性自私,那应该说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上位者和下位者的看待问题的视角不同。身居上位者眼中看到的在乎的是全局,每一部份每一个人都是局部,没有什么不可以牺牲掉的;而下位者看到的在乎的是自己这一部份。下位者与上位者的矛盾就产生于此,这也是诸多内部冲突与斗争的根源。

费路西显然是个棋子中的幸运儿,但幸运却不是能光顾到每个棋子的头上的。事实上,被费路西抛弃的这一千多人几个小时后被摩兰军包围歼灭,最后有多少人幸存没人知道。作为战争中的小插曲,他们被历史轻轻的抹去了。

九月十日,神英军主力部队撤退到了隆戈地区,在这里又被“斯逢—摩兰”联军纠缠住了,一场新的战役即将爆发。隆戈地区距离神英国的北方边境也就是摩兰国的南方边境只有二百里,如果在这里逼退了斯逢人,缓过气来的神英军就可以一口气安全逃回本国了。为逃回国创造尽可能有利的局面,这似乎成了神英军唯一的作战目的。就是这支军队,就在半个月前,尚还宣扬要征服摩兰,现在却要为了逃命而战斗。

神英军总部已经把能调集的军队全部调到这里了。最近半个月来,神英军总共损失人数至少在二十万以上,详细如下:在吉兰诺斯城外损失四万三千人;从吉兰诺斯到希泽路途上损失三万五千人;在希泽地区损失六万八千人;从希泽到隆戈的路途上损失三万人;被派到各地的零散兵团损失一时计不清其数,估计在数万人左右。神英军主力大军团原本近三十万人除了费路西那一支孤军外,竟然剩下十万都不到,加上收拢的零散兵团,神英军在隆戈地区勉强凑起了二十一万四千人应战,只可惜北方军团远在西线来不及赶到,第一雇佣军团尚要守卫两个从摩兰人那里夺来的边境要塞(包括费路西刻骨难忘的伦亚要塞),不过中央第三军团这支仅存的完整精锐部队从国内的施塔特赶来,为神英军增加了一丝胜算。

另一方面,斯逢人十余万,全部是骑兵,具体数目不清,摩兰军数万,具体数目亦不清。

九月十二日,隆戈会战拉开序幕。神英军将士都知道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战了,如果能打赢且活下来,就可以回到祖国。神英军士兵正面的展开还不到十里,看起来已经是不自信的表现了,大概是生怕展开的战线过长而导致被冲击后顶不住。队列也不甚整齐,勉强成军而已。现在的将士们已经全然没有当初那雄赳赳的气势了,脸上更多的是悲壮之色,但假如仔细观察,还可以从眼睛中发现恐惧、迟疑等神情。作为侵略者一方,战争打到这个地步,也够惨的。

法明顿中将站在阵前发呆,他的中央第一军团半数兵力也就是全部的骑兵被费路西带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一路逃亡下来,他手里仅有的兵也死的差不多了,只是最近补充了几个杂牌兵团供他指挥。中央第一军团可是法明顿中将的本钱,关系到他的声望和势力。

“天神啊,保佑费路西把那支骑兵带回来吧。”法明顿默默的为费路西祈祷着,虽然他人在战场上,但心思却在想着不知在何方的费路西和那两万骑兵。

其实法明顿惦记的这支部队刚刚已经到了隆戈地区,在战场西北方向数十里远的地方候命,战斗的双方都暂时未发觉而已。他们来的可不容易,他们绕过希泽,躲过摩兰数万军队的堵截,披星戴月的追赶了这么多天才抵达隆戈,两万兵力也只剩一万五六千了。部队的统领费路西并不急于与主力会合,连带把部下投入战场,他要看看情况再作打算。

费路西脱离了部队,带着弗尔比和几个士兵走了二十多里爬上战场西北的一座小山丘观察战场。

“大人心里到底想看到什么结果呢?”弗尔比喘着气问,他累得够呛。

费路西注视着远方的斯逢骑兵,仿佛是在研究着为什么斯逢人连战连胜的理由,嘴里随意的回答说:“这个无所谓,此战谁胜谁败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不过既然我身为神英帝国的臣民,还是希望我军大胜吧。”

其实费路西并没有说真话,大概没人会想到费路西内心深处隐隐盼望的竟然是神英军战败,要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费路西对神英军的失败更感兴趣,恐怕连他本人都说不清,但这一定是在费路西判断北伐已经彻底失败之后的事情。北伐既然已输了,那就败的更惨些吧,费路西潜意识中有这种念头。

“弗尔比,你多多注意斯逢人的行动和战术,把分析结果汇报给我。”费路西给弗尔比分配任务说。

“为什么要我?”弗尔比不解的睁大眼看着费路西。

费路西被看的不自在,轻哼一声,摆出昂首挺胸的威武姿势远望战场,目光中刻意充满了不屑。

“哦!”弗尔比看出了费路西的做作,那分明是要掩藏着什么,恍然大悟发出了刺耳的尖笑:“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大人是打野战出身,不懂军事战术啊。”弗尔比得意洋洋的道破天机,“不懂”两个字的发音说的极重:“不过……我在摩兰军的时候是负责情报搜集和分析工作的,没有亲自指挥过部队。”

费路西鄙视的看着弗尔比道:“原来这方面你也是半瓶子醋而已,看来留下你没什么用,早知道我就……”

“不要这么说嘛。”弗尔比道:“在下还是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的,这些方面比大人还是懂那么一点点的,因而现在我还是有用的。”

“别废话了。”费路西指指前方说:“看吧。”

从费路西所在的地方是看不到全部的战场的,最多只能看到斯逢人的右翼和神英军的左翼和中路的一小部份。两军开始相对移动,但斯逢人移动的更迅速一些。神英军保持着一定的阵势组合,缓缓的前进。斯逢人却恰恰相反,高速移动的情况下,他们的队伍杂乱无章,只能说是大群的骑兵很没规律的分散到了一个正面上。

“这都行?”费路西心里很奇怪的说。

两军逐渐的靠近,就在接近还未接触时,只见斯逢骑兵人人抽弓上箭一阵狂射,吃过亏的神英军显然早有准备,但仍不免有些伤亡。

“斯逢人的马上射术很厉害啊。”费路西又道:“我们的骑兵很少有用弓箭的,因为在马上很难有准头,而且威力大的弓又不便携带。”

弗尔比一边用手比划着目测距离一边说:“大人,斯逢人的弓很不错,射程很远,虽然威力不及巨型长弓,也很接近了。但他们的弓体积却比长弓小的多,看来斯逢人的弓箭制造工艺确实比西大陆强的多了。”

“这不难理解,这些东西是他们游牧民族赖以维生的手段之一,不能不强,否则很难在草原大漠中生存。”

说话间,两军已经接触了。神英军的前进仿佛停顿了,但斯逢人看起来仍在向前冲击,斯逢骑兵一波又一波的剧烈运动着,虽然他们实际上并没有前进多少距离,但给人以好像一直在高速冲锋的幻觉,只因为他们的动作和气势太猛烈了。

费路西的眉头越皱越紧,自称比费路西稍强一点点的弗尔比渐渐看出一些门道。

“大人,我看斯逢人的打法就像是洪水。”弗尔比道出自己的看法。

“嗯,继续说。”费路西不懂装懂。

“大人你见过河堤吧,当洪水来的时候,河堤的作用就是挡住洪水。一旦河堤出现一道裂缝,哪怕是很小的一道口子,后果又会如何?洪水就会从这道裂缝中涌出来,在洪水的冲击下,裂缝会越来越大,最后导致堤防崩溃。那斯逢人就类似这洪水,他们的对方类似于堤坝。斯逢人的进攻看似杂乱无章,事实上他们奉行的是初始阶段全线进攻,一旦在敌人阵容某个地方打开一个小缺口,或者发现敌人的弱点在哪里,他们就会自发的由分散变成集中并且向那个地方靠拢,力争用最多的兵力在最短的时间内以这个缺口为契机冲垮敌人的防守,我想斯逢人的机动能力足以保证做到这一点。然后估计就是分割包围、各个歼灭的战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斯逢人一定还预留了不少的预备队,一旦时机一到,这批预备队就会迅速的投入最需要它的地方。”

“哦,你说的大概是对的。”费路西整理自己的思路分析道:“斯逢人竟敢长驱五千七百里到这里来作战,这点可以印证他们的民族性格是非常有冒险精神的,反映到作战思想上,大概就会奉行纯进攻的战略战术,并且勇于承担以进攻来代替防守的风险。如果要执行你刚才所说的那种打法,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能从气势上压倒对方,要保证己方单兵素质更强。无论是肉体战斗上的素质还是精神斗志上的素质。第二,己方的机动力必须有相当的优势,进攻手段亦要多样化。至少现在的斯逢人恰恰满足这些条件啊,没想到这些野蛮人竟然如此凶悍。”

弗尔比点点头,说:“与这种冒险进攻打法的军队作战,不论是一场战争还是一个战役,最重要的阶段是初期阶段,他们往往会把赌注押在初期。只要在初期顶住他们的进攻,时间一长,他们就会后继乏力。假如初期顶不住,那就实在不好办了,宛如大厦倾颓,无人能支。你们神英军正是在吉兰诺斯一时大意之下惨败后,在狂追猛打下始终不得翻身,一直逃到这里也没缓过气来。”

神英军大概也是打出经验来了,这次阵型部署的极其严密。正面的宽度缩短到只有一般情况的二分之一多一点,因此队形的纵深厚度大大增加了,这是为了抵抗斯逢人的冲击,免得因为防线纵深不够而轻易的被冲垮。由此可见,神英军总部已经把己方摆在了防守者的位置,不求大胜,只要能打退敌军就行。

对费路西来说,双方谁胜谁败都是不错的结果。神英军获胜,他就可以趁机堵截追杀斯逢人,趁火打劫还是很简单的事情,也容易取得战果。斯逢人获胜,他可以冲出去拦截斯逢骑兵,掩护神英大军的撤退,亦是大功一件。但是战局却陷入了僵局,双方处于胶着状态。斯逢人一如既往的进攻,但神英军好像一块硬石头,虽然不大但就是啃不动,斯逢人又没有数量上优势的兵力去全面包围神英军然后一口吞下。

“哎呀,大人。”弗尔比抬头看看太阳,嘟囔说:“照这样下去,打到天黑也轮不到我们出场了。”

等了这半天,费路西心中已有计较,“久攻未果,想必斯逢人也很不耐心了吧。”费路西说:“我们来扮成疑兵吓唬敌人好了,装成几万大军从侧后方杀出,如果运气好的话,已经无耐心再战的敌军顺势就撤退了,我们吓退敌人也是一件功劳。”

“运气?要是敌人不退呢?”弗尔比追问。

“敌人不退我们就跑。”费路西不负责任的耸耸肩道:“反正也没别的什么办法,姑且去试试看,即使不成功我们也来得及逃走。”

弗尔比白白眼,又问:“那怎么去扮成几万疑兵呢?”

费路西忽然抬高了语调,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说:“弗尔比啊弗尔比,你有点责任心行不行?你在我这里难道只会浪费粮食么?”没等弗尔比的自尊心发作,费路西又按住弗尔比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从前不怪你,我忽略了你的才能,这都是我的错。今天我决定交给一项光荣的任务,尽情的发挥你的才能吧。听好,你现在去把部队调过来,并且按我的要求扮成疑兵。我要在两个小时内看到几万疑兵在我的视野里出现,具体怎么作由你全权负责。”

“嘿嘿嘿嘿。”弗尔比并没有像费路西想象的那样吵闹:“这么点小事怎么能难倒我弗尔比,你就等着吧。”

弗尔比转身就往山丘下走去,忽然他想起什么,回头问:“大人,下面你要做些什么事情?”

“哦,我在这里放哨,很辛苦的。”费路西很舒服的躺到草丛里说:“弗尔比你把我的佩剑拿去,这个砍树枝好用。”

“原来你早胸有成竹了,只是偷懒而已。”弗尔比嘀咕着把剑拿走。

正午的太阳有够毒辣,好心情的费路西也被晒得受不了,打了几个滚,滚到一棵树下迷迷糊糊的睡起了午觉。

“统领大人!统领大人!”一个士兵急忙的叫醒了费路西:“下面有几个人来了,好像是敌人。”

费路西一个惊醒,爬起来定睛向下望去,果然看到几个人影朝着这个小丘上来。

“几个人啊,没关系。”费路西镇静的说,区区几个人还不至于让他害怕:“在这里等着,看看到底是上来的是什么人。”

人影渐渐的清晰,来者中装饰最醒目的是一个女子,网格状的软帽盖住了她秀丽的长发,上插一根长羽毛,一套绚丽夺目的五彩软甲罩住全身,纤细的腰肢被束腰勾勒出来,英姿飒爽,很是少见此类型的女人。走得更近一点时,费路西却认出了她:这不是卡梅申之战时到阵前寻死的那个女人吗?似乎是个摩兰方面的高等级人物,首先要弄清她的身份再见机行事吧。

费路西悠哉悠哉的从草丛里钻出来。

“啊?”爱尔仙蒂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费路西,惊讶的倒退一步。她只是在军营里烦闷的出来走走,散散心而已。几个彪形大汉拔出腰刀挡在了费路西面前,眼前这个家伙穿着神英军的衣服,铁定是敌非友。费路西手下的几个士兵没有动作,他们知道费路西根本不需要他们帮忙。

“你好,美丽的女士,我们又见面了。”费路西笑吟吟的说:“两次得见芳颜,在下尚未请教您的高贵姓名。”

爱尔仙蒂的侍卫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了,只要爱尔仙蒂一声令下,他们自信会在几秒内把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少年人大分八块。

但是爱尔仙蒂久久得没有出声,她一动不动的盯着费路西,神色变幻不定,胸口剧烈起伏着。费路西趁机仔细打量了一下爱尔仙蒂的长相,她的眉毛并不长,但是弯曲得恰到好处,眼神显得专注但又很疲劳,鼻梁笔挺光滑,一缕卷发从帽沿下钻出来掠过脸庞。

“还是很不错嘛。”费路西心道。

“我的哥哥名叫亚纳尔,你为什么要杀害他?”爱尔仙蒂被费路西的眼光看得不自在,不禁开口质问道。

“你是摩兰王的妹妹?”费路西吃惊的为自己辩解道:“摩兰王是自杀的,我并没有动手。”

“胡说!”一个摩兰侍卫怒喝道:“费路西就是你吗?你贪图芭碧萝王妃的美貌欲行不轨,我王阻拦时却被你残忍的杀害,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奸贼!”

“这是谁说的?你们摩兰人实在卑鄙无耻,污蔑造谣的能力让在下大长见识!”费路西反驳说。

“这是芭碧萝王妃亲口说的。”爱尔仙蒂忽然插嘴说。

费路西回想那夜,当场的人物中,只有这个叫芭碧萝的女人是最后唯一活下来的摩兰人,其他的如亚纳尔王、摩兰王后、四个侍卫全部当场死亡。

“这个贱女人。”费路西心里咒骂着:“我饶她一命,却如此诬蔑我,早知道就多留几个活口了。”

“芭碧萝就是那个跪在我面前主动卖身的女人吗?”费路西说:“她真是有够卑鄙啊,竟然反咬我一口,实在没想到,大概是要掩盖她自身的丑行吧。”

满腔义愤的摩兰侍卫痛斥费路西道:“你不要狡辩了!你在摩兰境内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路人皆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哈哈哈哈!”费路西不怒反笑:“说实在的,你们的王后比那个什么芭碧萝有味道的多了,本人即使欲行不轨,目标也会是王后。你们回去告诉芭碧萝个臭婊子,叫她少自作多情了,大人我还看不上她呢。”

几个摩兰侍卫再也忍不住了,作势就要冲出。

“住手。”爱尔仙蒂的声音不大,但很管用,几个侍卫又耐住性子停下来。

爱尔仙蒂一向反感芭碧萝,费路西和巴碧萝两人的说词截然相反,她心中更倾向于相信费路西,她更愿意自己的兄长是自杀而并非费路西所杀。但她身为摩兰人,没有任何铁证的情况下是绝对不能公开表示相信费路西的。

“唉。”爱尔仙蒂幽幽的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很强大,你的实力足以对付我们。”

“还足以对你‘欲行不轨’啊。”费路西故意拉长了声调讽刺说。

这是气话,爱尔仙蒂脸微微一红,她忽然感觉即便真的发生这种情况似乎也不坏。可是……一阵烦躁袭上心头,千言万语也说不清爱尔仙蒂当前的千头万绪的心态。

“你要如何对付我们?”爱尔仙蒂说。

“在下为何要对付你们?”费路西本想抓眼前的女子去献功,但不知不觉地就改变了主意,这个爱尔仙蒂小姐对自己的态度不错,而且关于亚纳尔的死,费路西心中有点负罪感。再说,抓女人去献功太不光彩,有辱他费路西的声誉和尊严啊。

爱尔仙蒂有些失望,想开口再与费路西说些什么话,但张口却是:“我要走了。”说完心里又极其后悔。

“啊,对了,请小姐还是快走吧。”费路西心中一动,道:“在下在这里等候我的数万大军呢,等下他们来了您可就未必走得了啦。”说完费路西偷偷的观察面前几个人的脸色,除了爱尔仙蒂,那几位都颇为动容,但愿他们能把这个假消息带回去吧。

爱尔仙蒂默默的转过身躯,费路西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大声的说:“在下总觉得斯逢人来的太蹊跷,我真心的忠告你们摩兰人要小心啊。”天知道费路西到底是真心话还是离间之计。

“我想……我应该相信我未来的丈夫。”爱尔仙蒂又停下来背对费路西说:“他是斯逢的纳罗王子。”

丈夫?王子?费路西的目光远送爱尔仙蒂而去,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等了半个多钟头的功夫,费路西看到斯逢骑兵开始一批批的撤退了,斯逢人果然失去了耐心,他们这种纯进攻型的打法一旦当头的三板斧不管用就很难打下去了。

“弗尔比这个猪头真磨蹭。”费路西不满的想:“敌人都撤了,怎么疑兵还没过来啊,白白放过一次立功的机会。”

“大人你看!”费路西旁边的士兵指着山丘的另一边大叫。

费路西扭头望过去,在西方一大片的骑兵大军从天边猛地跃入眼帘,整支军队并排数里朝着自己脚下的山丘疾驰而来,一股股浓烈的尘土冲天而起,好似一团巨大无比的烟雾模糊了费路西的视线,透过烟尘隐隐约约看到后面有无数的人头在闪动,费路西心里明白那是马尾巴上绑了树枝而已。

弗尔比做过头了吧,费路西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叫他扮成数万军队,结果弗尔比倒弄出了十万大军的声势,也太夸张了。

费路西从山丘上下去,迎上前去。弗尔比一马当先的奔到费路西跟前,自豪的说:“大人,看我办多好。”

“好个屁!”费路西粗俗的回应道:“你来的简直太及时了,刚好在敌人开始撤退后才来。”

“啊?那在下岂不白忙乎了?”

“那还不至于。”费路西忽然狡猾的笑了笑:“你来得也不晚,与敌人撤退的时间很接近。我们就上报说是我们用计吓退了敌军,总部那帮人也不会挑出什么毛病来。”

“他们信你才怪。”弗尔比撇撇嘴说。

“我们疑兵一来敌军就退了,证据确凿啊。”费路西拍拍身上的土,轻松的说:“北伐已经结束了,我军就要回国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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