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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路西传奇》第三集 出使与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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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出使与出征

第一章东南四省都督

从丰安郡回到海原城,费路西继续过着郡首的日子,没过多久,南方军团剿灭叛军的消息就传来了。至此,海神教民的叛乱就画上了句号。费路西等待着朝廷的论功行赏,不知道这次他会有什么样的奖赏,也许会再次获得男爵的头衔吧。

费路西看了看天空,今天的天气很不错,虽然到了年底气温比较低,但今天的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很舒服。找个人一起出去逛逛吧,费路西想着,也算微服私访,体察民情。贝丝好像去某个小魔法学校免费教学了,她身为郡首夫人要为民表率作义工;卡莎一大早就出去购物了,同在一张床上的费路西当时还在死睡;娜琪肯定在办公务,否则费路西怎么会这么闲。

看来只有嘉美了,费路西懒得跑腿,在屋里大喊一声:“嘉美!”

进来一个美女,不过是娜琪。“别喊了,嘉美妹妹还在睡觉。”娜琪说。

娜琪和嘉美目前作为费路西家的特等贵宾住在一个院子里。

“竟然比我还懒。”费路西不满地说:“娜琪你忙吧,我自己出去转转。”

“不行,今天要向你汇报年终工作统计。”娜琪说。

费路西注意到娜琪手里拿着一叠纸,厚厚的让他触目惊心。费路西打个哈哈,说:“娜琪你看看就行了,你看的就等于是我看的。”

费路西的闲散让娜琪心里格外的不平衡和愤慨。到底谁是郡首?娜琪想,今天绝不放过你。她也不等费路西再说什么,径自坐下对着材料念开了,费路西只好无奈的站在娜琪前面听着。

“纪元1000年度(999年12月至1000年11月)海原郡户数三十一万六千,人口九十四万七千。总税收三百八十八万九千六百金元。各项指标均为帝国最优秀郡之一……”

“下面是海原郡下属六区一城具体资料,海原城人口……”

“下面是财政支出资料……”

“下面是……”

“下面是休息时间!”费路西插嘴打断了娜琪的汇报。

看着不悦的娜琪,费路西立刻上前行了一个标准礼节,彬彬有礼的对娜琪说:“美丽的娜琪小姐,可否赏光与在下一同出游?”

娜琪在京城时这套见得多了,多少贵族少年这么邀请她,她此时仍然不冷不热。费路西无奈,说道:“原来我这么被讨厌,那只好我自己出去了。”

“谁说我不去了?”娜琪站起来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很自然的上前挽住了费路西的胳膊。

“去哪里啊?”发话的是娜琪。

“一个吵架的地方。”费路西神秘地说。

娜琪虽然不解,但还是跟着费路西走,现在她只想着能跟费路西单独相处就心满意足了。

费路西领着娜琪来到了一个类似酒馆的地方,只是这个酒馆中间有一块空地,有些人在争论什么。费路西和娜琪悄悄的坐下,听着那些人的辩论。

“天高悬日月星,自然是天神至高无上。”一边有人说,这边明显是天神教民。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当然是海神至尊。”另一边的某人说,这边明显是海神教民。

“百川虽汇于海,其水却得自于天,天神赐予雨水,方有百川和大海。”

“海神为人神共主,天亦得纳贡,雨水就是贡品。”

“如果真如你等所言,为何天高于海耶?”

“天虽高,亦可见有四周边界,但你可见过大海之涯?”

费路西边听,边对娜琪说:“要有地神教民就好了,那样就更有乐子瞧了。”

“这里天天都吵这个?”娜琪说:“你就是来听这个?”

“不是,这里就是一个众言堂,什么都可以辩论,治国兵法学术人物等都可以,常来听听还很有意思。只不过今天碰上了这个话题。”费路西回答,又说道:“这个没多大意思,我们走吧。”

起身要走的费路西却被一个声音吸引住了,因为这个声音很宏亮,很有煽动力的感觉。费路西转头看过去,看见一个很不好判断年龄的男人,大概三十到四十之间,这个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昂然自若的站到了两方的中间。

“把一碗水放在这里,没有人动它的话会怎么样?”男子说:“过几天水就自动消失掉了,而这水唯一的去向就是天空。同样的道理,大海的水也一样,也会向着天空而去。水是在天空和大海之间循环往复的。”

费路西饶有兴趣地听着,不禁点点头。男子又说道:“天虽高,但谁规定的高者为尊?皇宫的屋顶难道比皇帝陛下更尊贵?天空的四周看似有尽,可是又有谁去过?大海的那边看似无涯,那为什么还有这里的海岸存在?”

娜琪对费路西说:“他一定是地神教民,你希望的事情出现了。”费路西不置可否,他觉得这个男人没有娜琪说得那么简单。

“万物之间皆有其法度,自然顺其行。无论天空,大地还是海洋,都是在这个规则之内运行。”那个男人换了一付崇敬的语气说:“在这些规则之后,一定有一个最终掌握这个规则的上神。一般说的天地海三神只是代表三种自然运行的规则,只有上神才真正掌握着法则。”

在场的人无不哗然,这个狂妄的人竟然彻底否定了占统治地位的三神体系的存在。那男子最后大声地说:“我们人类所要做的就是去发现更多的自然规则,以更接近我们的上神,这是我们人类与生俱来的责任。”

“说得很有道理呢。”费路西对娜琪说:“三神体系是不够完善。比如都说魔法元素中的风电是属于天的,水是属于海的,土石是属于大地的。但热炎呢?寒冷呢?一热一冷独立于三神之外吗?”

娜琪迷惑的问:“你刚才说的是‘不完善’?你认为那个人的理论是正确的吗?”

“不,那个人的理论只是更完善而已。”费路西语气平淡地说:“凡是关于神的理论,没有正确的。”

娜琪呆呆地看着费路西,她突然一点也看不透费路西的心了。

那男子说完话就向门口走去,走过费路西的身后时,费路西突然背着身子对他问道:“阁下妖言惑众,不怕惹祸上身吗?”

男子微微一愣,答道:“我格拉莫奇认为这是正确的。”

“听你的口气,这不是你创造的观点?”

“大人感觉敏锐,在下佩服,在下从一本神学公会列为禁书的书里看到的。”

“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上神法则》。”

费路西和娜琪又到海边转了一圈尽兴而回时,西卡多已经等候多时了。

“大人,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西卡多说。

“那我先听听坏消息。”费路西说。

“省里的郡首评比中,大人名列七个郡首中的倒数第一。”

娜琪眉开眼笑地说:“这个评比很公正哦。”

费路西满不在乎地说:“无所谓了,反正我又不靠这个升迁,叫德尔利在京城里活动活动就行了。”

西卡多小心翼翼地说:“属下听说这是省城里的那个帕克伯爵的授意,这个帕克伯爵又和丹卡拉关系密切。”

“原来如此。”费路西说:“那好消息呢?”

“朝廷有感于此次叛乱中各地方军的表现,决定在东南边境四省设立都督,统一指挥四省的地方军,并协助南方军团,战时受南方军团直接指挥。据德尔利先生送回来的情报,欧维上将极力举荐大人做这个都督,朝廷已经同意了。任命预计明天或者后天就到。”

“嘿嘿嘿,评比倒数第一又怎样?”费路西颇为得意地对娜琪说。然后费路西思考了一下,又说:“陛下应该是打算北伐或者西征了。东南都督这个职位过去多少年从来没有的,不大可能仅凭这次小小的叛乱就设立。陛下的目标可能是放在了西方或者北方,无论如何,南部是作为大后方的。为了稳定局面,避免后顾之忧,所以才会有这个都督的职位。东南各省官员中,陛下对我最熟悉,相对最信任我,所以才会任命我吧。”

第二天,公文到了海原城,大意为:撒多·费路西平叛立有殊勋,功在社稷。念此次叛乱东南地方各军之紊乱,特命撒多·费路西为都督东南边境四省诸军事,授予少将军衔。

费路西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笑着说:“任命书里怎么没有提到海原郡首这个职位怎么处理?”

“一定是人事部官员疏忽了。”娜琪回答说。

“哈哈,疏忽的好。”费路西说:“我现在还是海原郡首,那都督官署也设在海原城好了。”

同一天,省城里的哈廷也接到了一份任命,他因为守丰安城有功,被任命为东南四省诸军参军长,上校军衔。

“为什么要我在那个胆小鬼手下?”哈廷愤愤不平的想。

费路西得知哈廷的任命后,也很不爽的想:“为什么要那种笨蛋做我的手下?”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玛希克就担任了近卫团团长兼任海原郡守备,平叛中有优秀表现的波卢·拉加被任命为参军。那些从连云山出来的人名正言顺的再次成为费路西的近卫团,人数约在一千左右,还有一两百人被派到各省做百长、千长等职位。

临行前,费路西对他们说:“此去地方若有抗命不服者,视为叛逆,杀之立威,然后加以安抚。”

整编并非一帆风顺的,被费路西派到各地做百长、千长的人认真的按照了费路西的指示去做,确实杀了一些不服衅事者立威。结果引起了各地郡首、守备的强烈不满,他们纷纷到省里去告状,而各省的经略大人又跑到南方军团的欧维上将那里去告状,欧维上将轻描淡写地说,“这事是撒多都督的管辖范围,你们有意见应该去都督府说,你们找我来做什么?撒多都督的自专之权是陛下赐予的,我作为军团长怎么好去越权干涉地方事务?”碰了一鼻子灰的人只得无奈的接受了现实。

费路西花了近一个月进行军队整编和人事任命,连新年节也没过好。他的都督官署也正式开府办公,其实图省事的费路西只是在原来的海原郡首官署门口多挂了个都督的牌子。

“四个省在编地方军共有九万人啊,真不少。”费路西坐在办公桌旁看着一份报告说:“战时还能扩编到十万以上。只是这些军队比较平均的分布在三十个郡里,平时也就是一团散沙,所以上次叛乱的起始阶段被叛军连连得手。”

站在一旁的玛希克说:“属下倒是有一个想法。”

“哦,说说看。”费路西说。

“过去属下还在连云山当义军时,共有好几个山头奉我作首领,平时也很分散。为了加强凝聚力,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举行一次会盟,大人是否可以仿效一下?”

费路西禁不住笑出眼泪:“哈哈,要我学你们山大王会盟聚义?有意思,不过办法不错,改良一下就行了。”

都督府传出命令,为了保卫四省,加强地方军战斗力,定于从今年开始,每年举行两次集训。四月进行春训,各地方军必须派出一半士兵到指定地点集合。十月举行秋训,各地方军派出没参加春训的另一半士兵到指定地点集合。

每次集训为期一月。

“大人,我不同意集训!”参军长哈廷毫不妥协的对着长官说。

“集训有利于提高地方军的战斗力,有利于保家卫国,有利于加强兄弟省部队之间的凝聚力,为何不行呢?”费路西反问道。

“大人,你计算过集训的耗费没有?”哈廷颇有一针见血的气势说:“都督府的经费都是过去地方各省的军费,现在只是转交给了大人,由大人支付调拨,并没有数量的增加。也就是说,跟过去一样,刚好够用。大人一年举行两次集训,据属下估算,耗费需要增加六十万金元,相当于都督府全年军费的六分之一左右,请问大人这些钱从哪里来?地方各省肯定不愿意再多给。”

费路西好奇地看着哈廷,嘴里说:“原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的笨蛋嘛,虽然指挥作战平庸了点,但这方面还是很精细么。”

哈廷涨红了脸,强烈抗议说:“难道大人一直认为我是笨蛋?属下认为,大人才是胆小鬼!”

站在一边的拉加看到气氛不对头,连忙出来劝架说:“两位大人不要偏离议题,现在是讨论公务的时间。”

费路西想了想说:“费用可以从海原郡出,反正海原郡我说了算,何况海原郡是这里最富的郡。”

这些日子也许是费路西离开家乡以来心里最舒爽的日子,因为费路西认为现在自己身上的枷锁是人生中最少的时候。此刻费路西正在闭目享受着春日的明媚阳光,突然一个娇软的声音打断了费路西的享受,不用睁眼就听出是嘉美。

“撒多大哥,我父亲昨天给我来了一封信。”

“都说了些什么?看你这么为难的样子。”费路西睁开眼调情说:“别做出那种愁眉苦脸的表情,不知道让我的心有多难受啊。”他好像只敢跟嘉美这么肆无忌惮地说话。

“我父亲他说……他说要我和你讨个人情。”嘉美吞吞吐吐地说。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嘉美的面子我一定给。”费路西信誓旦旦的保证。

“我父亲那里有些门人,希望能在你这里安排些工作。”嘉美声音越说越小了。

“哦,这个啊。”费路西笑嘻嘻地说:“我当然很乐意,我这里正需要些高手们为我工作,你们海潮派的当然没问题。你怎么感谢我呢?”

“太好了,我白担心了半天。”嘉美吐一口气,拍拍胸口说,趁着费路西没防备,突然向前吻了费路西脸庞一下就跑了。

猝不及防的费路西摸着脸对着美人的背影喊:“下次可要提前说一声。”

春训马上就要到了,这费用还没着落。当初费路西夸下海口说海原郡他说了算,费用就从海原郡出。可是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由于某人的懒惰,目前的海原郡成了娜琪的地盘,上下官吏人民都知道有个美女助理是真正管事的,而那个郡首是白吃饭的。费路西想在海原郡干点什么都要经过娜琪的首肯,否则……谁也不知道,因为费路西还没试过。不过娜琪确实干得不错,至少比费路西自己亲自负责更好。

“亲爱的娜琪小姐。”费路西肉麻地说:“可不可以耽误你一点点时间?”

“哦?什么事情?”娜琪抬起头说。

“我每年需要六十万金元。”费路西说。

“你想从海原郡的财政中拿?”娜琪明白了费路西的意思:“海原郡拿不出这么多。”

“你上次不是说海原的税收有三百八十多万吗?”费路西还不死心。

娜琪翻了翻白眼,对费路西说:“上次我跟你汇报,你只听了这一部份?我念的财政支出你有没有好好听?”看着一脸茫然的费路西,娜琪无奈地说道:“税收上缴国库一半,还有省里拿走一些,郡里剩下不到一半。上年度本郡自留的税收实际只有一百三十万金元左右,这一百三十万是本郡官府的各类支出的来源。你要的六十万相当于一百三十万的一半了,再挤也挤不出来啊。”

费路西的心一下子回到了冬天,不禁回忆起了当年为生活费犯愁的年代。

又是该死的钱,费路西心里咒骂着,可确实又离不开这东西。哼哼,看来不得不靠增税解决了,费路西想到了这个不得民心的传统办法。

“办法也不是没有,但只能支付一年的。”娜琪又说道。

“那也行,什么办法?”费路西着急的问道。

“六十万这个数目不小,但可以分成三份解决,每份二十万数目就不大了。我可以把从前年度累积的财政盈余拿出来,凑二十万也差不多;然后从上年度的财政收入中挤出二十万,应该拿得出;剩下的二十万可以通过发行二十万官府财税公债的方法解决,等于是向民众预支二十万税收,下个财政年度再把这些公债还了。”娜琪有条不紊的一一说来。

“太好了!”费路西极其兴奋。

“你怎么感谢我呢?”娜琪笑咪咪地看着费路西。

上一幕吻戏重新上演,只不过费路西由被偷袭者变成了偷袭者,并且留下了得意的笑声。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海潮派的高手们来到了费路西这里,费路西把它们编成了都督府直属的侍卫队。费路西一时兴起,图个乐子把嘉美变成了侍卫长,惹得很多人羡慕。春训也按计划准备着,有了钱的费路西底气更足,他一直在期盼着春训的到来,梦想着检阅数万军队时的光荣,也许他的内心早就渴望这一刻很久了。

可惜的是,费路西今年春天看来享受不到这种光荣了。因为他面前摆着的这道皇命,还有德尔利送过来的情报。皇命很简单,命令费路西迅速进京。德尔利的情报则说,我们帝国正与高沙帝国进行和平谈判,需要派遣使节去高沙的都城,高沙方面不知道为什么,指定费路西必须要去。

“我在这过的好好的,高沙帝国搞什么鬼,非要指定我去。”费路西很不满地说:“就算我去了又怎么样?连云走廊他们也拿不回来了。”

“他们是不是想害你?”卡莎担忧地说。

“不会的。”娜琪对卡莎说:“他去了就是使节的身份,高沙绝不敢怎样的。相反,他们还要保证他的安全。”

“我也要去。”嘉美积极地说:“我是侍卫长,有义务跟着大哥去。”

“嘉美妹妹去了也好。”贝丝发言道:“可以盯着某人。”

费路西纵有千般不满,也不敢违抗皇命,只能郁闷的做着进京的准备工作。政务就交给娜琪;军务由哈廷、玛希克、拉加三人共同负责,共同签发命令;西卡多和嘉美以及另外几个海潮派的侍卫跟随自己行动。完成准备后,费路西就身不由己的出发了,不知道前方又有什么在等着他。

费路西一行人仍是走水路进京,船上费路西板着一张苦瓜脸,心中还在惦记着检阅千军万马的荣耀。

西卡多劝解道:“既然卖身与帝王家,少不了身不由己的事情,大人何必如此的看不开。”

“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原以为来到地方还好些,没想到还是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差遣。”费路西无可奈何地说。

“这是因为大人太与众不同了。大人名动天下,当然少不了此类的麻烦。”

西卡多说道:“别的地方官员哪有这般的事,大人应当高兴才是啊。”

“好久不在京城了,正好趁此机会见见老朋友。”费路西自我安慰道。

上岸后,德尔利早派人等候着。但费路西并没有跟着走,他径直进城来到旧宅。门口象征皇恩的雕像仍在,大门还是原来的大门,只是原来的“钦封男爵府”的牌匾改成了别人的称号。

费路西指着门口说:“故园依稀人已非,池台应在墙成围。这句诗大概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只是不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西卡多接上说:“应该是落花亦随轻风去,不知飘零向谁飞。”

“是啊,花落谁家尚……”费路西还没说完,就被粗暴的声音打断了,一看却是看门的一个门官。

“你们那几个,贼头贼脑的干什么呢?没事快闪开。”看来是看门的在很不客气的赶人。

费路西并不搭理他,笑着又对西卡多说,“这家一定是暴发新贵,跟我当初一样。世家大族必讲究其名门的风范,哪会有这么无礼的门官?”

“也不怪他,我们穿的委实平常了点。”西卡多也笑着说。

嘉美却忍耐不住了,暗暗的拽了拽费路西的衣服,希望费路西准许她去教训一下这个对费路西无礼的人。费路西却没有任何表示,顺势一把拉着嘉美的手就要离开前男爵府门口。

这时,府第现在的主人回来了,费路西却认得他,他叫多凡·科图卡,应该是尚书阁的一名尚书。人所共知,尚书阁现在已成为帝国实际的决策中枢,辅佐陛下指挥全局,虽然尚书阁的尚书品级不高,但仍可以说是权势熏天。人们都称尚书阁为内朝,各部百官则成为外朝。

这个科图卡年少得志,散发出一股倨傲的神态。费路西可以肯定他看到了自己,也可以肯定他认识自己。但是科图卡并没有任何表示,眼中仿佛没有费路西这个人,从费路西面前昂然走过。

“得志猖狂的人。”西卡多低声自言自语。

费路西冷笑一声说道:“只不过是个可怜不自知的人。尚书阁只不过是陛下建起的空中楼阁而已。”

见到德尔利后,费路西对德尔利说:“你气色很不错嘛,日子看起来很滋润。但愿我的资金没被你用来滋补自己了。”

“大人竟然如此怀疑属下,实在让属下痛心疾首啊。我辛辛苦苦为大人效力,却得到这种侮辱,看来我只有以……”德尔利语气慷慨激昂地说着。

“好了好了,我只是跟你开开玩笑而已。”费路西打断了德尔利的表演:“你有什么需要汇报的么?”

德尔利深思了一下说:“陛下可能要对北方的摩兰用兵。”

“继续说。”费路西仔细听着。

“就拿这次与高沙和谈来说,陛下既然打算与高沙议和,按常理就不可能对高沙出兵。南方又任命了你为都督稳定局面,也不太可能有大的举动。那只有北方的摩兰王国了。”德尔利说。

“也许陛下与高沙和谈是一种迷惑高沙的手段呢。”费路西怀疑地说。

“我还没说完。目前看帝国四周的环境,只有摩兰对帝国的威胁最大。摩兰虽然地广人稀,但骁勇善战,骑兵尤其最强。高沙虽然与我国面积人口不相上下,但我们有连云走廊的天险,不怕高沙的袭击。假如陛下对高沙或者南方用兵,北方的摩兰也许是一个深有威胁的后患。而如果对摩兰用兵,西方有连云走廊的障碍,只要少量兵力就能挡住高沙帝国。南方诸国又国小力弱,威胁不大,南方军团和你这个都督足以抵挡。也就是说,进攻摩兰没有太多的后顾之忧。”

“你说得很有道理。”费路西点点头,又问道:“高沙帝国为什么指定我必须前去呢?”

“属下也打听不出来。”德尔利没办法地说:“只知道这是出自高沙帝国宫廷的授意。”

费路西与德尔利谈完后,就去了玛恩那里拜会,寒暄了一通,什么也没问出来。

回去后,费路西派人把学院的朋友们请来见面。恐怕只有少年朋友之间的感情所含杂质最少,处于目前境地的费路西格外珍惜这些感情。

“嗨,费路西你可越混越有劲头了,听说你在南方当了都督,可否提拔提拔小弟我?”塞尔仿佛忘记了当初在宿舍里他一向是自居老大的。

“你还是在学院好好学习吧。”费路西心里不太愿意,因为这样会使本来真挚的友情变质。

“你难道忘记了?学院可是两年制的,学的好可以继续深造。现在就差几个月了,我学习又不像巴齐那么好,无法深造了。又没有法理奥那样当伯爵的老爸,出来不靠你靠谁啊。”塞尔罗罗嗦嗦地说。

“你别胡说。”法理奥急忙的辩解:“我才没有依靠父亲。”

费路西皱皱眉头说:“塞尔你是学什么的?武技、魔法还是兵略?”

“我……好像什么也没学到。”塞尔挠挠头说:“似乎是主修兵略兼修魔法,考试差点就能及格的程度。”

“那等我从高沙回来再说吧。”费路西一听推托道。

“你要出使高沙?”塞尔两眼放光:“我早就想去了,能不能带我去?我就算你的随从吧。”

看着塞尔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费路西只好说:“我试试看吧。”

话音刚落,宫廷使者突然到达。宣布一道皇命,神圣八世皇帝陛下命令费路西明晨进宫觐见。

“皇帝陛下真的很另眼看待你。”法理奥羡慕地说:“一个外地官员竟然能使得陛下主动的宠召,费路西你真是身负天恩哪。”

“有什么好?”费路西一耸肩膀:“我们都是陛下的手中人而已,哪有自由可言。”

寡言罕语的巴齐突然插嘴说:“皇帝陛下未必就是自由身。”

费路西看着巴齐说:“巴齐不愧是高材生啊,见识比不学无术的塞尔强多了。”

第二天早晨天刚破晓,费路西就来到宫门外规规矩矩等候着,宫里的内侍把他领进去。这时候皇帝陛下正跟尚书阁的尚书们在议事堂商讨事情,费路西被带进去后就站在一边。皇帝陛下还没顾得上跟他说话,费路西就偷偷的观察着大堂内的人。八世皇帝看起来略显老态,大概操劳过多的原因,这把年纪了还有这么大的雄心,费路西内心也很佩服。其他坐着的都是尚书阁的尚书,年纪普遍不很大,最老的也只是四十左右,个个神采飞扬,踌躇满志的样子。同时那些尚书们也在观察费路西,这议事堂一向是内朝尚书们与八世皇帝陛下议政的地方,外官很少来,因而费路西的到来更像是个不速之客。感觉受到了侵犯的年轻尚书们纷纷对站在一边的费路西投以夹杂着炫耀、不屑、嘲讽等内涵的目光。

费路西面对着这些目光,心中很有些恼火,想当初他自由出入宫禁,与陛下谈笑风生时,这帮人还不知道在哪当小文员呢,如今费路西却要站在这里受这些人的奚落。

八世皇帝陛下好像刚刚注意到费路西似的,对着费路西高声说:“那不是撒多吗,到这里来,赐坐!”费路西上前,行过大礼后就一声不吭的坐下。

皇帝陛下对着众人说道:“你们虽然职司各有不同,但都是帝国的青年才俊,希望你们能为帝国尽心尽力,大家共享荣华。”

“与他们?”费路西表面看似受教,内心却嘀咕着:“这些人都是心浮气躁,心比天高之辈,陛下怎么能对他们寄予重望?陛下提拔人才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年轻人才需要一个一个的去发掘和培养,哪能这样一出一大批的,太急迫了。”

八世皇帝又一挥手,说:“除了撒多,你们都先退下。”等尚书们逐渐退出大堂后,皇帝开口道:“撒多,你肯定已经知道了为什么召你进京吧。”

费路西略一俯首,恭声说:“小臣听到一些风声。”

八世皇帝抬头看着远处,慢慢地说:“撒多,你是个聪明人,朕也不必多说什么。朕只告诉你,出使高沙的事,以外务副大臣为主,你随着去应付应付即可,这并非什么要事。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持东南局面的稳定,这是非做到不可的任务。”

“小臣自当尽力而为,如今叛乱新定,局势尚好,陛下但请放心。”

“是吗?”八世皇帝眼光挪到费路西这里说道:“那点叛乱只是小患,你要防备的是不乱则已,一乱倾国的大患。”

皇帝陛下始终没有明言,费路西却慢慢地体会出陛下的心中想法,在南方如此让陛下不放心的只有南方军团。也难怪,自从特沃公爵挟持二皇子作乱后,同样姓特沃的欧维上将难免使得陛下不放心,派遣费路西担任四省都督也许就是为了监视欧维。

看着已露出疲态的皇帝,知趣的费路西轻声说道:“小臣谨遵陛下之意,不知陛下还有何令?”

“你也下去吧。”皇帝站了起来说:“朕要能年轻二十岁就好了,岁月不饶人啊,不抓紧时间不行。”

本次神英帝国派往高沙帝国的使节团主要成员是全权特命公使、外务部副大臣孔萨伊伯爵,副使是费路西少将,这样一文一武是最流行的搭配。使节团还有其他四十多人,都是各有专长的人,谈判时很可能就用得上。例外的就是嘉美、西卡多、塞尔,他们是被费路西假公济私塞进使节团的。

纪元1001年的四月,正值春暖花开的日子,使节团登船向高沙帝国出发。算起来费路西已经是第三次走这条路了,他和嘉美正是在这条路上熟识的。费路西看了嘉美一眼,嘉美已经陷入了甜蜜的回忆中,她一只手托着下巴,低头对着河面,一双大眼睛反映出粼粼的波光,两腮含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发丝随着轻风摇摆抖动。怀春少女的风情总是格外诱人,费路西看的呆了,不禁心里痒痒难止,凑上前去打算来一场调戏少女的好戏。

“大人,公使大人有请。”费路西的贼心被一个突然的声音打断了,是西卡多。费路西狠狠瞪了西卡多一眼,心里粗鲁的骂着,不甘心的走进船舱。

出发十三天后到达连云走廊,如今的东云关只是神鹰帝国的一个内部关卡了,两关都督库切中将亲自迎接使节团过东云关。穿过走廊,另一头就是目前的边关西云关。

在西云关下,费路西自豪的指着城头对众人说:“看见没有,这西云关是我打下的,想当年我……”

“撒多大哥好厉害哦。”嘉美崇拜地说,使得费路西心里充满了男性的骄傲。

路过城门,眼尖的塞尔突然发现了什么,大叫道:“这里还刻了字……”

尚未念出的塞尔已经被黑脚踢进了护城河。

使节团走后,守门的小兵好奇的看了下,发现一行模糊不清的字,撒多·费路西到此一游。

出了西云关,就是高沙帝国的领土。高沙朝廷已经派了礼仪官在西云关外等候,使节团就随着礼仪官的引导继续行程。于四月底,神鹰帝国使节团正式进驻高沙帝国首都扶远城,新一轮的外交活动拉开了序幕。

第二章出使高沙的遭遇

一轮新月挂在高沙帝国扶远的内城上空,已经是晚上了,丰年殿里灯火通明,杯盏交错,一场盛宴在这里举办,这是高沙帝国招待神英帝国使节团的欢迎宴会。两国数十年来互相为敌,从未互相派遣过使节团,这次孔萨伊伯爵和费路西率领的使节团的到来具有特殊的意义,也许两大国从此能实现正常关系。

高沙一方以宴会主人身份招待使节团的是副宰相埃尔南德,他和特命公使孔萨伊坐在中间主座上,使节团的主要人员和高沙的陪同人员分列两边而坐,中间是一片空地,用来表演助兴节目,此时十几个舞女正载歌载舞,卖力的表演着。

费路西以副使的身份,坐在孔萨伊下面的第二位。费路西这次被派来纯粹是应付高沙的指定的,皇帝也没指望他能做什么,一切台面上的事情,比如跟高沙主管官员打哈哈什么的都是孔萨伊去做,费路西毫无责任和压力。

彻底放松的费路西本性毕露,压抑了很久的心性有如春天的嫩芽冒出来了。菜肴如同流水般的一道道上来、撤下,费路西也像风卷残云般的大口大口吃喝着,百忙之中费路西还要抽空与旁边的侍女说说笑笑,眼睛又在看着美女表演节目。那舞女的腰扭的真好看,在国内就没见过,甚至许多修行武技的人都做不出的动作她们都能轻松做到,看来舞蹈方面高沙比我国强得多了,费路西乐不思蜀的想着,不知道能不能带一批演员回国传授一下。对了,还有这菜,也比神英帝国宫廷的菜好吃了多少倍,假如能弄回国内,皇帝陛下一定会很爽。费路西考虑是不是要把这些都作为谈判筹码?

可惜全权公使是孔萨伊大人,费路西只是个陪衬,若不是高沙莫名其妙的非要指定费路西前来,神英八世皇帝陛下才不会派这样的外交菜鸟来,免得不小心卖国了都不自知。

费路西朝主座看了一眼,孔萨伊和埃尔南德两个人均是笑容满面,笑得脸上皱纹都多了一倍,正在进行着宾主尽欢的谈话,只看着两个人的亲热友好表现,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两个敌国的大臣。费路西想起了一句话,外交就是看谁更会装。

“没错,身为使节,我也要装。”费路西心里说:“不能让人觉得我太嫩。”

场地中间的舞女的舞蹈也到了最后的高潮,只见中间的主角跳起来几个急速的旋身,长长的红发像鲜花一样的散开,从空中落下来时一个大劈叉外加九十度弯腰,伏在了地上。这高难度的动作费路西看得眼花缭乱:“好!”费路西忘形的大声叫好。这一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用上他那恐怖的真力了,当真是声如铜钟,更准确地说是声如雷霆,仿佛在大殿内的每只耳朵里响起了一声炸雷,震得所有的人处于瞬间的白痴状态。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发出声音的费路西,另一个就是舞女中的红发主角。

红发女子手一抬,爆出一团绚烂的火焰。真是超强的舞蹈啊,把魔法都融合进来了,费路西赞叹着舞蹈创意。火焰变成了火球,在费路西眼里越来越大,因为越来越近了。

干什么?谋杀我?费路西迅速的抖动真气,把火球挡在身体前面,还没反弹出去火球已经爆炸并烧着了桌子,费路西狼狈的站起来后退几步。

“拿刺客!”不知道谁在叫。守卫在殿外的士兵蜂拥而入,团团围住了舞女。

围那么密干什么?费路西埋怨的想,害得我过不去。他正在给自己找不痛下杀手的借口,对女人费路西有点心软。假如那是个男性,按照费路西半年前在玉都城的那种手段,这个刺客早就被费路西送去投胎了。

红发女子被士兵们的长矛巨剑架着,但屹然不惧,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她刚才只是献了一朵花给费路西似的。

“真是差劲。”在场的高沙国某大臣心里说:“暗杀就暗杀,虽然丢人,但宰掉那可恶的少将解气也好,怎么派了这么差劲的杀手?。”这位大臣的一位侄子就死在去年的连云之战中,对神英帝国获得大胜的第一功臣费路西很有恨意。

副宰相埃尔南德皱着眉头,盯着红发女子,一言不发的等待着什么。红发女子一动没动,还是保持着老样子,埃尔南德无奈的叹口气。

“押下去!严加看管,叫刑廷大人亲自连夜去审问,明天我必须要知道结果再向陛下汇报。”埃尔南德终于发话了,他的心里却已经窝火到极点了。能混进这里刺杀外国的贵宾,这会让高沙全国上下脸面无光,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安排的?更可恶的是失败后被抓了活口竟然不自杀,只要她一自杀就死无对证了。白白给了她半天时间来自杀。

费路西把衣服整理好,抬起头来,红发女子已经被押到大殿门口。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他想。

“公主殿下驾到!”殿外有人高喊。

高沙国只有一个碧心公主,她是皇帝唯一的子女,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女皇。因此她在高沙国里地位尊崇仅次于皇帝陛下。可是她到这里来做什么?神英的使节团只是副外交大臣级别的,按礼节当由副宰相招待就可以了,公主前来未免有失身份,有损国体。

费路西心中一阵慌乱,他绝对没有见过这位公主殿下,但是他曾经冒犯过公主。一年前,他为了阻止约昆国的索尔王子联姻,冒充公主的情人向王子挑战,逼走了索尔,闹得满城风雨。此次前来高沙,他最怕见的就是这个素未谋面的公主。对一个少女来说,还有比名节受损更可恶的事情吗?自己在道义上实在理亏啊。

大臣们纷纷走向大门口列队迎接,费路西东张西望,想找另一个出口逃掉。

“你干什么?”孔萨伊拉住了准备溜掉的费路西说:“我们身为客人不能太失礼,你我二人是正副使,更不能失礼。”

费路西急的要说什么,孔萨伊看透了费路西的心思道:“我们有外交豁免权的,你不用太担心。”

费路西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忐忑不安的等候着公主进殿。

一群侍女和护卫簇拥着一位女子进来,假如这位女子单独出现,费路西是绝对不会把她当成公主的,因为她的穿着相对于她的身份实在太朴素了。她只是很简单的一袭长袍,上下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黑色的长发也只是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油亮的发丝喧宾夺主的成了她身上最光彩的东西。太朴素了,这是费路西对公主的第一印象。

费路西的第二印象就是,太冷了。公主殿下的皮肤晶莹似雪,神情冷漠如冰,浑身上下透露着冷冰冰的气息,仿佛天地间没有什么可以打动她的心。

好奇心被勾起的费路西壮胆抬头打量了公主一下,他发现公主的五官十分精致,称得上是美女。可惜,费路西心中想道:她的美丽太容易被朴素的外表和冷酷的气质所掩盖。

公主旁边的一位侍女对副宰相埃尔南德发话了:“我家公主殿下身边的一个侍女走失了,有人说今晚在丰安殿看到了她。”

“在这里?”埃尔南德疑惑地说。

“我在这儿!”忽然角落有人大喊,费路西回头看,是那个刀剑加身的红发女子,因为公主的突然来到,来不及回避的情况了,她暂时被押到角落里了。

她是公王身边的侍女?

一直沉默不语的公主开口道:“我这个侍女性格顽皮,喜欢胡闹,想必在这里给诸位大人捣乱了,回去后我会严加管教的。”

这件事情被公主亲口认定为顽皮女子的恶作剧,其他的人还能怎样?埃尔南德一挥手,卫兵们放掉了红发女子,她得意洋洋的给了费路西一个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眼神,回到了公主的身边。

公主转身就要离去,费路西心里稍微放下心来。快走吧,他默默的念着。

“殿下留步!”孔萨伊走出人群高声道,公主闻声回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公使。

孔萨伊慷慨陈辞说:“我等奉命前来,代表的是神英帝国和我们的皇帝陛下,难道你们高沙待客之礼就是如此吗?一个下等的侍女竟敢公然攻击使节团的副使,公主殿下也肆意包庇护短。请问公主殿下一句话,你当真不把我国看在眼里吗?”

费路西恨不得把孔萨伊抓起来扔回老家去,真是多此一举,眼看公主就要走人了,偏偏插一杠子,把自己也扯上了。

“我改日定会去使馆向使节团以及那位副使大人道歉赔礼。”公主说着话,向使节团的方向扫了一眼,她那深邃朦胧的眼睛好像使得每个人都觉得公主在看自己。

费路西一低头,生怕引起注意。他心里已经把孔萨伊咒骂了无数遍。

公主终于走了,宴会也草草结束,费路西恨恨地对孔萨伊说:“公使大人真是宏扬国威啊,把高沙的公主教训的好。”说罢也不等孔萨伊回话,径自就回使馆。

“大人,这是你的。”西卡多递给刚回到使馆的费路西几张书信模样的东西。

“不会是情书吧?”费路西说着拿过来拆开看。

“撒多·费路西阁下钧鉴,阁下昔日冒称敝国长公主殿下之情人,此举有损公主殿下名节。公主殿下冰清玉洁,神圣不可侵。在下身为高沙沐浴皇恩之一份子,岂能对此卑劣之事无动于衷?特邀阁下为骑士之决斗,生死由天。”

“他脑袋有病啊。”费路西看完道。扔下这一封,看了看其他的,却都是决斗书。

“大人,高沙国内流行决斗。”西卡多说:“少年们崇拜古代骑士,崇尚骑士精神。他们认为大人冒犯了公主,出于骑士的信念,要亲自惩罚大人。”

“无聊的事情。”费路西轻蔑地说,“这群家伙懂得什么?脑袋里装的都是垃圾而已。高沙国要都是这种人,就等着亡国吧。”

“大人你去不去呢?”

费路西把所有的决斗书揉成一团往窗户外一扔,说:“去了干什么?我还真要跟他们一场一场的玩?杀他们轻而易举的事情,我才懒的去做。”

西卡多又说道:“也难怪他们,高沙公主殿下出了名的冷若冰霜,少年们都是有心无力,现在正好想藉着打败你的机会来赢得公主的心。”

“打败我?”费路西像是听到最好笑的事情:“就凭这些小鸟儿?”

“谁在乱扔垃圾?丢到我头上了?”塞尔气急败坏的走来说。

费路西看着塞尔鼻青脸肿的模样,调侃说:“我们的爱情专家怎么被打成这样了?是不是高沙的女人干的?”

“是为了我。”嘉美跟进来说。

塞尔一看费路西酸酸的表情,急忙地说:“我带嘉美妹妹出去逛夜市,当然这本该是老大你的事,但你不在嘛,所以我就勉为其劳了。遇到些不识好歹的人纠缠嘉美妹妹,于是我英勇的挺身而出,虽然奋力的搏斗,但无奈敌方人多势众,几十个打我一个,因而我寡不敌众……”

费路西开始还明白,后来越听越糊涂,目光转向嘉美,用眼神问道:“怎么回事?”

嘉美走到费路西的旁边,小嘴贴近费路西的耳朵说:“我不想惹事的,但塞尔大哥被打的太可怜,我就忍不住就出手了。”

费路西不禁对着塞尔说:“你有种,还要靠着嘉美来救你,没那个本事就少惹是生非。”

塞尔冤枉的叫道:“我是为了老大你的女人才被打的,老大你就这么无情?”

费路西摇摇头说:“真不知道你都在武学院学了些什么东西。”

嘉美听到“老大你的女人”几个字羞的脸一红,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对费路西说:“撒多大哥,我刚才不小心把一个人的手砍断了,不知道会不会引起麻烦。”

“那伙人是什么人?”西卡多在一旁问道。

“好像是什么王爷的儿子。”塞尔回答说。

神啊,费路西心一凉。

高沙国除了皇帝,有两个封王的人。这两个藩王都是现任皇帝斯特的弟弟,当年他们拥立流亡民间的斯特皇帝夺得帝位。斯特皇帝即位后,封藩列土,一个封到西北号北怀王,一个封到南部号南扶王,各自坐镇一方。更重要的是,斯特皇帝没有儿子,按照高沙帝国的律法,他们以皇帝的兄弟的身份与碧心公主拥有一样的皇位继承权。斯特虽然还有其他的弟弟,但是谁也没有这两个封王的弟弟有势力,因此他们将来很有可能继承大统。

不管塞尔和嘉美这次惹的是谁的儿子,都够费路西头痛的了。

按照日程安排,第二天是使节团的自由活动日,第三天觐见高沙皇帝。自由活动日的早晨,当费路西还在睡梦中,外面逐渐响起嘈杂的声音,声音甚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大到了足以把贪睡的费路西从床上叫起来的地步。

“怎么回事?这么吵。高沙人这么热衷于做早操?”费路西揉着眼睛下床穿衣。

走到院子里,碰见了孔萨伊伯爵。孔萨伊看见费路西,苦笑一声,指着大门说:“费路西你自己去看看吧,千万不要开门,从门缝里看就可以了。”

还没走近大门,费路西就听到外面高喊着“费路西出来!”“不要逃避决斗!”之类的口号。费路西来到大门后面,从门缝里往外瞧去。看见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几十个人,零零散散的站在使馆外面的过道上。有穿的华丽的像是贵族的人,也有打扮朴素的平民,个个挂刀佩剑,振臂高呼着他的名字。

更触目惊心的是两条大红幅,一条写着“打倒奸贼费路西!”另一条写着“以骑士的名誉誓死捍卫公主殿下之尊严。”远处还有一些行人围着看热闹。

费路西起身回到院子里,皱着眉头对孔萨伊说:“高沙的官员呢?就这样让他们胡闹吗?”

孔萨伊无可奈何地说:“他们说这些人并没有违反法律,官府不好干涉。”

费路西哼一声,赌气地说:“等到他们杀了我就犯法了,那时再追究也不晚是不是?明摆着是纵容这些人的。”

“没办法,我们现在身在异国,这些地方能忍就忍了。”孔萨伊说。

费路西眼里闪过一丝异光,问道:“外交豁免权能豁免到什么地步?比如决斗杀人?”

孔萨伊伯爵吓的脸色一变,说:“费路西你万万不可妄动、此行之前,陛下有命,要我们务必与高沙和谈成功。你可要顾全大局啊。你杀人事小,万一惹得高沙方面不痛快,谈判破裂,那你我回国可就无颜面对陛下了。”

“好吧。”费路西道。

孔萨伊放心的回屋去,西卡多和塞尔两人又出来了。“老大,你是不是搞了高沙的公主?”塞尔说:“怎么那些人如此的义愤填膺。”

费路西懒得理会塞尔的不良想法,问西卡多说:“决斗中死人有什么后果吗?”

西卡多说:“决斗的种类中有生死斗的,事先立下生死状,决斗中有人死亡不用另一方负责。”顿了顿,西卡多又道:“大人你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呢,他们不过是些不懂事的无知小儿罢了。”

“未必。”塞尔突然插嘴说:“他们可不是不懂事,而是有点心计的,他们是想藉着打败老大来一举成名。”

“说得好。”费路西夸奖道,又骄傲地说:“连那南方第一青年高手的索尔王子都败在我的剑下,他们又能怎样?他们难道就没想到这一点?”

“这就叫利益熏心啊。”塞尔回答说:“就像是我被美女冲昏了头一样。”

“你怎么变得聪明了?”费路西问道。

塞尔得意洋洋地说:“将心比心嘛,要是能打败老大,我也……”感受到费路西刺骨的目光,塞尔发现自己一时忘形说漏嘴了。

“哈哈,哈哈,你们慢慢聊,我回去接着睡了。”塞尔匆匆的离开了费路西的视线范围。

费路西指指门外,对西卡多道:“塞尔说的没错。你看看门外,还有许多平民。据我所知,决斗和骑士精神只流行于贵族中吧。那些平民来这恐怕就是想藉着我这块台阶出人头地,爬入上层阶级。”

西卡多沉思一下,说:“大人你在连云之战中功勋第一,难免招得高沙国上下的仇恨,不过那是战争,大人为国效劳天经地义,高沙人也不能拿这个来公开肇事。而大人那次冒称公主的情人,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不管如何总是有亏于道义的。高沙人就只能以此为借口来报复大人,发泄心中的怨恨。谁要能打败大人,肯定会成为高沙的民族英雄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况且高沙目前正需要这样的英雄振奋上气。”

费路西厌恶的表情看着大门说:“这群被利益冲昏了头的人跟苍蝇一样令人生厌。”

门外的口号渐渐的变了,人群口中的“奸贼费路西”变成了“懦夫费路西”。

费路西忽然不经意的笑了笑,他对西卡多说:“你分析的很对,他们是代表了高沙国内的一种心态。但这何尝又不是高沙皇帝的心态呢?”

“高沙皇帝的心态……”西卡多大惑不解。

费路西拍拍西卡多的肩膀道:“你慢慢想吧,我去找公使大人了。”

上床睡回笼觉的孔萨伊朦朦胧胧中被费路西强行拉起来。“干什么?”他不满的嘟哝道。

费路西歉意地一笑,说:“我跟大人商谈一下这次的任务。”

“你有什么问题吗?”孔萨伊问。

“大人你来之前,知道高沙方面指定我必须来的事情吧。”

“知道,否则陛下怎么会派你这个高沙的死敌过来。”

“你可知道高沙为什么这样做吗?”

“你有什么想法了?就直说吧。”谈话经验丰富的孔萨伊看出费路西心中已经有些主意了。

费路西整理一下思路,说,“这次外交谈判,高沙国新败,战略的优势尽失,可以说主动权一定是在我们这边。皇帝陛下雄才大略,胸有大谋,令我们务必和谈成功,高沙又何尝不想和平呢?既然双方都想和平,那和谈总的来说基本是不会失败的,唯一值得谈的就是为自己争得更多的利益。高沙国这边实在没有什么筹码可以要挟我们的,只有拿我在道义上的过错来纠缠我们,以取得心理上的一点优势。虽然这未必是大事,但我们还是无法理直气壮的反驳。所以高沙皇帝特别指定我必须前来。”

“哦。”孔萨伊若有所悟地说:“那高沙官方纵容外面这些人也是为了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这才不是真正的下马威,假如我没猜错的话……”费路西酷酷地说:“明天觐见高沙皇帝恐怕不是那么好受的。”

“没办法。”孔萨伊道:“我们不能不去。”

费路西嘿嘿几声,说:“办法不是没有,我要先给高沙皇帝一个下马威。”

门外的人群围了一天,费路西始终没有踏出使馆一步,傍晚那些人渐渐的散去,他们心中犹自愤愤不平着。

次日是觐见皇帝的日子,一大早仍有人群聚集在门外,费路西却不在乎地说:“没关系,一会儿肯定会被驱散的。高沙皇帝更急着见我哪。”

话音刚落,看门人就进来报告说:“大门外来了一个百人队,把人群驱散了,并准备护送两位大人进宫。”

“我们走吧。”孔萨伊颇为忧虑地说。

乘坐着马车,孔萨伊和费路西在护送下毫无阻碍的到达皇宫外。费路西下车后,跟在孔萨伊的身后,昂首阔步的就往皇宫里走去,他狂傲的神态似乎感觉面前的只是一家小酒馆一样。

“慢着!”守门的近卫军军官拦住了费路西说:“请大人解下佩剑。”

费路西斜着眼睛,傲慢地说:“为什么要解下?”

“未经陛下特别许可,任何人不许携带任何兵器进入皇宫。”

“这是高沙皇帝的命令吗?”费路西说:“我,撒多·费路西奉神英帝国神圣皇帝陛下之命,护卫全权公使孔萨伊伯爵来高沙,陛下有令,不得擅离一步,更何况我这把剑也是陛下所赐,没有武器,何以保护孔萨伊伯爵?因此不敢解剑。”这把剑只是费路西当初授衔少将时发的佩剑,要说是皇帝所赐,倒也勉强说的通。

“但这里是高沙帝国的疆土,阁下应当遵守高沙皇帝陛下的皇命。”军官丝毫不让步地说。

“这里虽是高沙的领土,理当遵守高沙的法令。但我却是神英帝国的人,既然我国皇帝与你们的皇命有冲突,那我就应该优先遵守我国皇帝陛下的命令。”费路西强词夺理地说。

孔萨伊皱着眉头,费路西的近乎无赖的表现让他深以为耻。

军官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人,顿时被噎地说不出话。

费路西用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看着年轻的军官道:“办法不是没有。”他又看了看竖耳聆听的众人,说:“请你们高沙皇帝陛下出宫来见全权公使大人,这样我就不必受进宫解剑的约束了。”

“大胆!”军官被费路西的无礼彻底激怒了,厉声斥道:“你们也配陛下屈尊?”

费路西毫不示弱的呵斥说:“你们高沙皇帝出不出来是你所能决定的吗?你什么时候可以左右皇帝陛下的行为了?”

“你……”那军官气的嘴唇哆嗦。

“还不快原话通报去!”费路西提醒说:“看看陛下自己怎么决定。”

费路西悠闲的坐在皇宫门口,欣赏着大门上的雕刻,也在等待着通报结果。一个太监气喘吁吁的跑出来,高声道:“陛下有令,特许费路西带剑入宫!”

费路西得意的递给孔萨伊一个眼神,慢慢的走过大门。

这天正是高沙帝国的朝会日,孔萨伊和费路西被带到朝会大殿。高沙的斯特皇帝在那里接见他们。

费路西迅速的扫视一眼,高沙皇帝在正前方的中央端坐,两旁是文武百官,格局和神英帝国差不多。一反在宫门时的张扬,他十分低调的跟在孔萨伊的背后,做侍卫状。

“神英帝国全权公使孔萨伊、副使撒多·费路西参见高沙皇帝陛下。”孔萨伊趋前躬身道。

按照一般习惯,应该是两人分别报名觐见,但这次费路西早就授意孔萨伊把两人一起说了,他自己躲在后面,省得高沙皇帝藉着他报名时责难他,惹来自己这方的难堪。

“公使为了两国的和平,不辞辛劳,奔波数千里来到我国,朕很感激阁下。”斯特皇帝说。

“敝国皇帝念神英、高沙两国敌对数十年,双方均蒙受巨大损失,心里不忍。这次遣在下前来,以示诚意,愿与贵国结为友邻之邦,如此则两国人民幸矣。”孔萨伊照本宣科的回覆道。

皇帝与公使你来我往地说着外交套词,底下的大臣们却都在盯着费路西,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少年是个何等的人物。费路西经历的大场面也不少,这点阵仗还吓不住他,他一个个坦然无惧的回视过去,当他扫视到一个老头那里时,老头眼中闪过一丝羞愧之色,然后慌张的别过头去不敢再看费路西。他离费路西距离很近,他的神色并没有逃过费路西的眼睛。

“他是谁?”费路西奇怪的想:“为什么不敢与我对视?”

斯特皇帝终于对费路西说话了:“你就是撒多·费路西?”

费路西心中暗想,还是躲不过去啊。无奈的上前道:“在下正是。在下刚才多有冒犯,请陛下仁心宽恕一二。”此话语含双关,只要斯特皇帝一说原谅你,那就不好再拿别的事情比如冒犯公主来责难费路西了。

斯特皇帝只能说道:“不妨,阁下是上国的客人,这个破例些也无所谓。”

并没有像费路西设想的一样,费路西又说道:“在下还有一个疑问不解,还望陛下不吝赐教。”

说话也是一种技术,假如费路西此刻只按常规回答,那么斯特皇帝下一句很有可能顺势就对费路西发难。但费路西却抢先反问一句,斯特皇帝就得先回答问题,起码暂时无法发难。这些都是昨天孔萨伊教给费路西的,孔萨伊干外交多年,这类的技巧经验极其的丰富。

斯特皇帝只能说:“阁下且问。”

“不知陛下为什么特别指定在下前来?在下毫无经验,对和谈没有任何用处,却蒙陛下青睐。”费路西这是要逼得斯特皇帝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然而这些客套话会成为他的护身符。

斯特皇帝神秘的一笑,说:“小女碧心久仰阁下大名,朕受小女之托,特别指定阁下前来。”

真是出乎意料的答覆,费路西不知往下怎么说才好,大殿内其他的人也颇为吃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孔萨伊看出了费路西的窘迫,岔开话题解围说:“不知道在下有幸与贵国哪位大人商讨和谈事宜?”

皇帝一指,说:“就是埃尔南德副宰相吧。”

孔萨伊趁机说道:“既然这样,明天就可以开始和谈,我二人先回使馆准备了。”

第三章超级公主

走到宫门外,费路西语气轻松的对孔萨伊说:“见完皇帝陛下,我就没事了,下面的谈判有劳大人费力了。”

孔萨伊无奈地说:“真羡慕你哪。”

费路西哈哈一笑待要上马车时,有人唤道:“使节大人留步!”费路西看到一个老头走过来,就是刚才不敢与费路西对视的那个人。

孔萨伊不屑道:“这就是三十年前叛国的翰姆,我们走吧,理他干什么。”

费路西闻言想道:也是个名人啊,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却看到翰姆一脸的乞求之色。费路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看到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流露出这种神态,不禁有点可怜。

他对孔萨伊说:“大人你不愿见他,就先回去吧,我与他谈谈,看他有什么话,也许会对谈判有帮助呢。”

孔萨伊摇摇头说:“跟他有什么可谈的,你想去就去吧,我先走了。”

费路西目送孔萨伊的马车远去,回过头走到翰姆的身边。

“你有什么事情吗?”费路西端详着翰姆的脑袋,没错,就是这个脑袋价值五十万金元。神英帝国上代皇帝悬赏这个数目要这颗脑袋,不过一直到现在也没人能领走赏金。费路西瞟了一眼翰姆背后的几个侍卫,都是高手啊,心下放弃了挣五十万外快的打算。

“不知道副使是否愿意来寒舍一叙?”翰姆盛情邀请道。

“哦,这恐怕不方便。”费路西不冷不热地说,因为他面前的老头是神英帝国建国以来最大的叛贼,三十六年前他献关投敌,猝不及防险些害得神英帝国疆土沦丧,幸好高沙帝国随后发生了政变,换了地位尚未稳定的新皇帝,导致高沙错失良机,对于这样的人,费路西不能表现的太过热情。

“那……由我作东,请副使到扶远城里有名的银月酒楼吃饭。”翰姆再次激请道。

费路西答应说:“也好,在下久闻银月楼的美食,这次借你的光去品尝一二。”

翰姆领着费路西进入银月楼,找了间有隔音效果的独立雅座,侍卫们都在门外站着,雅座里只有翰姆和费路西两个人。翰姆心事重重的默然不做声,好像在考虑着怎么开口才好。费路西不着急,随意的浏览雅座里的摆设,等待着翰姆自己开口。

“神英国内,关于我的恶评如云吧。”翰姆沉寂了一会后说道。

费路西直言不讳地说:“何止恶评?我从小就知道有个叛贼翰姆,其他的人也一样吧。”

翰姆的脸色无比羞愧,悲苦地说道:“三十六年来,我的心时时刻刻都受着折磨。我家也是神英的名门,但由于我的行为,致使家道中落,我实在没脸去面对祖先啊。自从来高沙后,我日日夜夜都不能安宁,仿佛总能听到千千万万的人指着我大骂。”

费路西无情地说:“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你自己做的事,能怪得了谁?”

“怪谁?”翰姆激动地说:“我也是被逼的!”

“什么?谁能逼你?”费路西不信地说。

翰姆换换气,稳定一下情绪,又道:“那时我奉神英先皇的命令出镇东云关,这本是陛下无上的信任,我心中当然感激,常有忠君报国之心。我的妻子在京城,但由于我常年在外,不免冷落了她。此时,有个特沃公爵的二公子趁虚而入,勾引了我妻子。我知道后愤恨不已,回京休了红杏出墙的妻子。而且到陛下面前告状,要求向特沃家讨回个公道,谁想到陛下不愿意得罪特沃家,很偏袒那个二公子。我在另外一个场合一怒下拔剑伤了特沃二公子,惹起了轩然大波,特沃家族发誓要报复我,我在京城无依无靠,没人愿意替我出头。无可奈何的我星夜逃回东云关,抢在撤职令下达前投靠了高沙。”

费路西静静的听着翰姆的诉说,这些秘闻他是不知道的。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事情,他想道,换作我,我会怎么做呢?

翰姆停下看着费路西,想看看他的反应。费路西表面仍然没有表情地说:“你当时大可弃职而去,不必非要投敌,还是你咎由自取。”

翰姆后悔地说:“我当时冲昏了头,心中只有报复两个字,只想着要报复受到的一切待遇,冲动下就这样了。”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费路西问:“不会就是诉苦吧。”

翰姆犹豫一下,说:“其实那时我和我的妻子有一个半岁的女儿,我在高沙多年未娶,生平只有这一个后代,心中十分惦念她……”

“你是求我帮你打探她的近况?”费路西说。

“是的。”翰姆急切地看着费路西道:“这几十年,两国敌对,官方的关系断绝,我无法从私下里打听到她的情况,又不敢托人公开去问,万一因为她是叛贼的女儿受到不好的影响就糟了。”

费路西盯着翰姆的眼睛,说:“你为什么找我?你能找到的人应该不会少吧?你为什么相信我?万一我泄漏出去岂不会对你女儿造成麻烦?”

“我年事已高,余日无多,此时也顾不得太多了。”苍老的翰姆无奈地说:“你是神英国内的新人,没有什么背景,我想你无怨无仇的不会和我女儿过不去吧。而且,神英国其他的人见了我总是避之不及或者恶言恶语,唯有大人你这样平静以对,我对这点很感动。”翰姆停顿一下,下决心说:“如果你愿意,我答应能够做到的任何条件。”

费路西说:“你有什么线索?要是什么也没有,我可不会费力去帮你。”

“听说后来我前妻真的嫁入了特沃家,我想我的女儿也会被带过去吧。”

费路西听到后浑身一震,一时失态的站起来了。年近四十,出身特沃家,他所知道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神英帝国的皇后,没听过特沃家还有别的类似的女人。皇后是现在的特沃公爵的侄女,她的父亲应该是特沃公爵的弟弟,也就是当年的二公子?不会这么巧合吧,费路西表情古怪的想着,也许特沃家这一代还有别的女人他不知道而已。不管怎样,回去后需要查查特沃家族的家谱。

翰姆迷惑地看着费路西,费路西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坐下来问:“你女儿有什么特征?”

“眼珠是蓝色的,头发是金黄色的。”翰姆说:“还有,她的腰部有一颗红痣。”

皇后的发色是金色的,眼珠也确实是蓝的,但凭这几点并不能肯定就一定是。费路西苦思着上次在皇宫的艳遇,拼命的回想着,最后还是放弃了苦思,毕竟他上次是在头脑完全不清醒的情况下做的,根本不会注意到皇后的腰部是否有红痣。

费路西对翰姆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的。”

翰姆激动地说:“我真的很感激你,假如太难的话就算了,毕竟这是个重男轻女的世界,一个女婴不会引起注意的,几十年后的现在恐怕很难查,所以我多方打听也打听不出来。为了感谢,我可以把我所有的财产都送给你,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

费路西撇撇嘴,他现在是很需要钱,但是这跟当初为了生活不一样,现在是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这里头花钱如流水,海原郡那么富的郡也无法一下子掏出军队的集训费用,由此可见总花费的数量。翰姆投敌后肯定受到过大笔的封赏,但再多也跟他所需要的相比恐怕也差的远了,翰姆再富也富不过一个第一等的郡吧。更何况这几十年下来,还能剩多少?费路西才不在乎翰姆的这此财产,既然做好人,那就做到底吧。

费路西虚伪地说,“这就不必了,你虽然是我国的叛徒,但是骨肉之情却是天伦,我不忍心你们父女隔绝一方,顺便查查,你也不必太感激。”

“你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比官场上那些刻薄的小人强的多了。”翰姆衷心的称赞说。

还真有可能是父女啊,费路西想,皇后也这么说过我。

翰姆又道:“我在高沙几十年,因为没有别的花费,土地产业倒也有了七千多顷,既然大人不愿意要,那就请大人在我死后,想办法代替我转赠给我女儿吧,作为我父亲的一点补偿。我毕竟不方便直接给她,你义薄云天,我只信得过你。”

费路西差点给自己一巴掌,七千多顷的土地就这样被他白白的推出去了。

那可是七千多顷!七十万亩!每年的收入最少也是二三十万以上金元,这么钜额的收入就被他傻瓜一样的推辞了,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费路西现在悔恨的心情。

闷闷不乐的费路西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银月楼,到楼下一阵风一吹,他也清醒过来了。看来自己也许知道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啊,万一皇后确实是翰姆的女儿,那还真是搞笑。如果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二皇子的帝位之梦就彻底破灭了,因为谁也不敢冒险支持最大叛徒的外孙当皇帝的。

费路西莫名其妙的傻笑,假如他真的想废掉二皇子,就算皇后不是翰姆的女儿,他也可以造出谣言来,反正不可能检查皇后腰部是否有红痣,被造出的谣言也就不可能平息。他觉得许多人命运就掌握在自己的手巾。这感觉很奇特。

待费路西回到使馆,西卡多又递给他两张纸,费路西看都不看的往桌子上一摔说:“又是决斗书啊,这些人烦不烦?”

“不,大人,这是两张舞会的请柬。”西卡多说。

“舞会?那也没兴趣。”费路西说:“不过不去的话好像很失礼,毕竟我现在是外交使节。”

西卡多提醒道:“有一个是南扶王的世子的邀请,那天与塞尔他们起冲突的很可能就是这个世子。”

“哦?那更有趣了。”费路西说:“看来这个邀请我不能不去,那另一个就让塞尔代表我去吧,他一向喜欢这个。”

孔萨伊走进来,急声说:“费路西你快准备准备,高沙的公主要来了。”

“什么?”费路西大声地说:“还真的来了?”

“一国公主言出如山,说要来道歉当然会就过来。”孔萨伊说:“这是我们神英的荣誉。”

“算了,公使大人你去招待就好,我先出去一下。”费路西苦着脸道:“就说我一直不在。”

“不许走。”孔萨伊说:“身为外交官,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出一点差错,任何一点失礼的地方都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你难道没听说过当年仅仅因为我国的一位使节跳舞时碰了一下外国女士的屁股就爆发了一场战争吗?我们要尽量避免任何可能出错的地方,这次公主专程前来为迎接宴会上的事故道歉,你身为当事人怎么能不出现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冒犯的公主?”

“公上要提出来这个,你就谢罪。”孔萨伊说:“你总不可能永远躲着吧。”

碧心公主仍然是一身朴素的打扮,她对着孔萨伊微微点一下头,冰冷的目光锁定了费路西,嘴上对孔萨伊说:“对于前次的事故,我表示万分的歉意,希望公使能给我一个单独向副使道歉的机会。”

费路西站在孔萨伊的后面,他悄悄地发出寒冷真气猛戳孔萨伊的背部,暗示拒绝公主的要求。慌乱中,费路西一道真气狠狠地戳在孔萨伊的腰部,寒气直刺进去,孔萨伊立刻觉得自己的肾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整个腰部都麻痹了。

“费路西你怎么这么黑?竟然对付我这里。我还没生儿子呢。”孔萨伊心里说:“我偏就不如你意。”不愧是历经多年磨练的外交官,孔萨伊面色不变的对碧心公主说:“公主太客气了,既然公主有意,在下当然不会反对。那边有一个安静的房间,不会有人打扰的。”

费路西最怕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当房间的大门关上前一刻,他从门缝里看见了孔萨伊的奸笑。

费路西不敢面对公主,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的世界,欣赏着蓝天白云绿草红花假山池塘,这很平常的一切此刻在费路西眼里无比的美好,他还看到了天空中的小鸟,花间的蝴蝶,水里的鱼儿,还有……塞尔的鬼脸?真败兴,费路西遗憾的移开目光,随手一道真力把企图偷窥的塞尔从视线里清除出去,顺便拉上了窗帘。

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还是直截了当的谢罪吧,也许公主就此原谅了也说不定。费路西回头对着公主,就在他张嘴的刹那间,他发现他嘴巴不能动了,不止嘴巴,他的身体都不能动了,感到身体被一股股的冷气全面渗入。

我被冻住了,费路西意识到,他有些哭笑不得,一向都是他使出寒冷真气冻别人,今天反遭报应被冻住了。房间里除了他自己就是那位公主,看来这位公主殿下不简单。刚才并没有感受到真气的波动,悄无声息的就被冻上了,这一定是魔法。没想到碧心公主是个寒冷系的魔法师,实力似乎不弱,能在短时间内冻住自己。

费路西心里不在意的想道,别以为我就这么容易对付,虽然一时大意,忽略了频率的波动被冻住,但只要催动真气,轻易就能解冻。但情况并不妙,他刚运气解开一点,立刻就会有新的冷气重新冻住,如此反复了几个回合。费路西的耳边响起了公主冷酷的声音:“你别再挣扎了,否则我连你的经脉一起冻住。”

费路西突然想到,他自己使出的寒冷真气往往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人冻成一个冰块,什么经脉、血管、神经、骨骼都一视同仁。但这次公主好像只冻住了他的骨骼,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妨碍,他仍然能保持自己的思维,仍然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这是多么高明的技巧。刚才能连续与他的先天真气抗衡的魔法元素也是公主发出的?那公主殿下的实力绝对不仅仅是不弱,简直就是到了超级魔法师的境地了。费路西倒吸一口气,这是他所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而且这么不可思议的年轻。

拉齐师公说过,当超级武者和超级魔法师相遇时,理论上,先下手者攻击到对方者一定赢。费路西心里无奈地说:“我毫无防备下被对方先得手,难道我注定要输了?早知道我就先下手为强了,也不至于这般的任人宰割。”

公主起身缓缓的走到费路西的面前,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必说话,只听我说就好。”

费路西用眼神抗议自己受到的待遇,但现在,人权是不属于他的。

“你的实力很强,称得上罕有敌手,宴会的事故就是我派去测试你的实力的。我不得不先下手取得优势,否则我也没把握一定能控制你。”

世间既有我费路西,何必再出来这样一个魔法师?这是费路西的心声。

“你绝对可以放心,我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报复你。”公主继续说:“相反,我还有求于你,你必须答应,没有别的选择,不答应的话……”

公主抬起雪白的小手按在费路西的胸口,费路西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微微的刺痛,他明白了下面没说完的话,这是死亡的威胁。费路西盯着公主殿下的眼睛,想要看出些什么来,但公主那深邃的眼睛似乎把一切都包藏在看不见的深处。她有这个胆量吗?杀了使节会给高沙帝国招来弥天大祸的,难道公主对这一切毫不在意吗?

“我的要求很简单。带我离开高沙。”公主坚定地说:“你是第一个知道我的这个想法的,不答应只有死。”

费路西鼻子哼哼不已,拼命要求说话的权利,碧心公主看来没有打算给费路西这个权利,无情地说:“你若答应,立刻眨三下眼,否则我可以视为你拒绝。”

生怕莫名其妙死掉的费路西别无选择,连连眨眼。公主又道:“你既然答应了,我也不怕你反悔,假如你真的反悔,我也会有收拾你的手段,这点你可以放心。以后我会派我的侍女和你联络,你自己也多想想怎么带我离境。这事绝对不许告诉别人。”

碧心公主转身离去,费路西僵直的站在原地看着公主的背影,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送走碧心公主后,费路西陷入了苦思中,公主殿下为什么要逃离自己的祖国?她声称不怕自己反悔,她手中还有什么底牌?费路西对这位与自己一样拥有强大实力的公主一筹莫展。

“搞不清楚状况就贸然行事是最要不得的。”费路西自言自语说:“看来有必要再见一次这个可怕的女人,起码得弄清楚原因。在此之前,要做好帮或者不帮的两手准备。”他心里希望派来联络的人尽快来到。

嘉美踮着脚轻轻走进来,在房间里翻翻找找磨磨蹭蹭。费路西看着好笑道:“嘉美你有话就问嘛,在房间里可找不到答案。”

嘉美挺直了腰:“哎呀?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你话?”脸上一付崇拜的表情。

“哈哈哈哈,这叫心有灵犀。”费路西指着嘉美的胸前说。

“你又欺负我。”嘉美下意识的捂住胸口撒娇地说,秀丽的脸蛋微红,也许是早己习惯了,红得没有以前厉害,而且退去也快。

“你有什么要说的?”费路西欣赏着美人捧心的姿态说。

嘉美好像怕费路西误解似的,又看看费路西才说道:“你和公主在屋子里都说了些什么?”

“唉?嘉美你以前没有这么八卦的啊。”费路西奇怪的问:“怎么这次关心起来了?”

嘉美说:“我就想知道嘛。”

“你一定是吃醋了。”费路西得意地说。

“才不是!”嘉美辩解说:“我才没有,这只是……”

“只是什么?”费路西抓住就问。

“不和你说了。”嘉美一跺脚就跑出去了。

次日清晨:“老大!老大!”塞尔急匆匆地走进费路西的卧室。

费路西看他大惊小怪的样子,呵斥道:“你有点涵养成不成?”

塞尔也不接话,说:“门外有个美女自称是你的老朋友,不过不肯进来,叫你出去见她。”

“什么美女?”费路西糊涂了。

“老大你一定不想见是吧,我身为兄弟,一切都可以代劳。”塞尔很有义气地说。

“谁说我不想见?”费路西起身就朝外面走去。

塞尔很严肃的拦住了费路西:“等一下!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你还穿着睡衣,内裤还露着呢。”塞尔语气突然变得很兴奋地说,大概是因为他难得能抓住一次费路西出丑的时候。

“费路西呀,虽然你离家很久,很长时间没碰女人了,作为兄弟我当然很了解你的心情。但是呢,再饥渴也不能……”塞尔絮絮叨叨地说着,费路西就在塞尔的念叨中洗漱换衣,出去见那位不知从哪来的美女。

“是你?”费路西不禁惊讶的出声。原来是欢迎宴会上的那位红发女子,按公主的说法,就是和费路西开了个玩笑的那位女子。费路西马上明白过来了,是公主派来的。

“今天天气不错,大人是否愿意请我喝杯茶?”红发女子笑嘻嘻地说。

“当然可以,只是不知道去哪里喝比较好。”

“大人有意的话,跟我来吧。附近有家不错的茶馆。”

费路西跟着红发女子沿街走去,很快他就觉察到后面有人跟踪,尽管他没有回头看是谁,但感觉到那人走的很近。笨手笨脚的,一定是塞尔这个家伙,费路西想道。

他对红发女子使了个眼色,拉着她猛地转弯走进一个小巷。然后费路西就站在巷口等待着,果然有个人匆匆紧跟着拐进来,差点就撞到费路西的身上,显然这人没什么跟踪的经验。

“怎么会是你?”费路西睁大眼睛看见的分明是嘉美。

被逮住的嘉美扭扭捏捏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角,费路西没好气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不是我要这么做的。”嘉美小声的替自己解释道。

“那是谁叫你这么做的?”

嘉美犹豫了一下,费路西又说道:“你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啊。”

嘉美小心翼翼地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她哦。”看到费路西鼓励的眼神,嘉美继续说道:“贝丝姐叫我注意每一次你与别的女人单独相处的情况……”

“这个贝丝……”费路西气呼呼地说。

嘉美急忙说:“你不要告诉贝丝姐是我说的。”

费路西看着嘉美说:“你这么怕她就不怕我啊?”

“你更怕贝丝姐嘛,还说我。”嘉美嘀咕着。

费路西气的无话可说,最后只能挥挥手道:“你先回去吧,我这有重要的事情。”

红发女子领着费路西来到一处气氛高雅、装饰豪华、顾客稀少的茶馆,费路西打量着环境,那女子叫了两杯茶,她端起一杯,慢慢品味着抿了两口,细条慢理地说:“我家主人说你要替她办事,虽然我不知道是办什么事情,但以后由我负责联络,我叫……”

费路西看了她一眼,对方的神态令费路西心里极其不舒服,费路西冷漠的打断了她的话道:“我才不管你叫小猫阿狗,你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叫她明天晚上之前务必来见我。我明天还在这里等她,不来的话别后悔。”说完费路西扔下一金元扬长而去。

回到使馆,费路西心里颇为后悔,一时大意下自己只说明天,没说具体的时间,难道一大早就要去那茶馆等?这事是她求我,我何必着急,中午再去吧,费路西想。

费路西美美的睡了一个懒觉,日头爬到正中央时才出门。进昨天那家茶馆,他扫视了一下,看到角落里有一个带着宽沿遮阳帽的女人,半张脸都被帽遮挡住了。不过凭那身打扮和半张脸,费路西认得出来这就是尊贵的公主殿下。他晃晃悠悠走过去坐下,轻佻地说:“有劳美人苦苦等待,在下罪过不轻啊。”对于那次吃瘪,费路西始终耿耿于怀,在言行上有意无意的发泄着情绪。

碧心公主表情一如常态,没有任何变化,什么也不说,只是冷冷地看着费路西,就像看一出拙劣的戏一样。

一阵挫败感涌上费路西的心头,他继续挑衅说:“你的魔法实力实在让在下佩服,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切磋一下。”

公主还是静静地看着他,费路西有点莫名的抓狂,这个公主比天神教堂里最刻板的修女还……

“你为什么想离开高沙?”费路西放弃了宣泄,只好回到正题上。

“你不必管。”“我作为你指定的协助人,必须要了解你的动机。”费路西说。

“我讨厌这里。”看来公主不会说更多的。

费路西道:“我要是不帮助你呢?”“你答应过的。”

“那我想要反悔。”费路西无耻地说。

“那你就等着后悔吧。”公主道。

费路西看不透公主想干什么,不过凭借她尊贵的地位和那可与自己相媲美的个人实力,还有她没人味的个性,恐怕报复起来一定很残酷。

“我还有一个疑问。”费路西继续问:“你完全可以自己逃出去,你的实力这么强,有必要依靠我帮助吗?”

“这……”公主的情绪出现了一丁点的波动,但马上就恢复了正常状态:“这也不用你管。”

“这也不用我管,那也不用我管。”费路西发火地说,“那你找我干什么?”

公主目光注视着外面的大街,眼神一片迷茫。

“反正我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费路西站起来说:“我晚上办件事,明天出发。”

第四章出逃

晚上,费路西来到银月楼,南扶王世子举办的舞会就在这里举行,听说这是数年来最大规模的贵族少年聚会。他带着自己那把自称是皇帝御赐的佩剑,费路西知道自己被邀请肯定是别有用意的,也许舞会中会有人当面挑战,不过他就是冲着打架去的,就算没人找碴,他也会寻衅滋事闹个地覆天翻,把那帮高沙的少爷们杀个落花流水。

一人一剑,费路西站在银月楼的大门处。

“先生,您的请柬?”一个礼仪人员按照习惯向费路西要请柬,没有请柬是不让进的。

“没有。”费路西回答。

“那……对不起,没有请柬是不能进去的。”

费路西从怀里掏出一把文书,说:“我有这个。”

礼仪人员疑惑地看着费路西手中皱巴巴的玩意,说是烂纸团也不为过。

“这是什么?”

“决斗书!”费路西说。今天不知为什么,费路西的话出奇的简练。

礼仪人员顿时明白了,目前在扶远城,收到这么多决斗书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传说中的撒多·费路西。

“神英国撒多·费路西少将到!”反应过来的礼仪官扯着嗓子向里面报,里面已经先到的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门口,有几个已经攥紧了拳头。

费路西右手握剑柄,左手拿着一把烂纸,刻意运起一部分真气,浑身淡淡的散发着银光,一步一步的在众人瞩目的情况下慢慢走进了楼内大厅。

费路西面对一道道的目光,镇静自若地说:“不知道主人在哪里?请出来一见。”声音并不大,但是每个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没人出来。却有一个侍卫打扮的人站在一边很大声地说:“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王世子来见你?”他之所以这么大胆,是因为主人早有授意。

“好,主人不出来,在下就擅自作主了。”费路西像是没听到侍卫的话,把手里的烂纸往地上一扔说:“这是在下收到的决斗书,听说里面的一些人来到了这里,在下图个省事,打算一起解决了。”

人群像是炸开了锅一样沸腾,费路西的狂傲惊动了所有的人。这小子是疯了?许多人不约而同的想。有很多女人已经开始为费路西担心了,女人总是爱同情心目中的弱者,更别说是一位英俊帅气的弱者。

众人渐渐的散开到四周,大厅中间全部空出来了,那本是舞池的。有些人早就预谋在今晚对付费路西了,此刻趁机站出来,零零散散的先后站出十几个。

费路西站在空地的中间,突然指着刚才出言不逊的侍卫,说:“你,过来。”短短的几个字,却有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那名侍卫满不在乎的走到费路西的面前,大有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意思。费路西嘴角一咧,一丝的不知道表达什么感情的笑意流露出来。他一伸手,银光一闪,这一闪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就是这短短的瞬间,侍卫已经倒地不起了,是死?是活?没有人敢上前去看。

那一笑原来是残忍之微笑,被震撼的人同时体会到这一点。

原本跃跃欲试的十几个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费路西刚才露的一手,明摆着比自己强得不是一点半点。可是现在已经站出来了,就此逃避,今后又如何抬得起头?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

被笼罩在银光里的费路西冷笑着看着这些人,他自从来到高沙,没少受这种人的挑衅。不知天高地厚、不自量力的人,今晚就给你们永生难忘的教训吧。费路西用最慢的速度拔出自己的剑,他的手每移动一下,人们的心就跳一下。一把没拔出的剑似乎给了人们莫大的压迫感,多数人不由自主的停住了呼吸,直到费路西完全拔出了剑,众人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但又立刻为了下面的事态紧张的重新摒息闭气。

费路西抬起手,平伸着手臂,剑尖平指着一位早站出来的少年,身体缓缓的走过去。这勉强算得上一招攻击,只是很慢很慢,旁人看起来应该很容易就能躲过去罢了。可是费路西的对手偏偏就不知道怎么躲,他知道费路西的动作绝对可以做得比他快,就像刚才对付那个侍卫一样,费路西的威慑力已经深深的印入他的心里了。

面对缓缓而来的剑尖,他就是不知道怎么办。直到剑尖离他的喉咙只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少年才有了动作,他腿一软坐到了地上,不过也算破解了直刺咽喉的这招。

费路西轻蔑地看着对手,刷刷两剑,在他的脸上刻了一个十字。古代的奴隶脸上常常有这样的标记,费路西这样做对于这个贵族少年那是比死还难受的侮辱,虽然这是后果自负的决斗,但费路西似乎太刻薄不饶人了。

费路西平静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地说:“下一个是谁?”

一个人疯狂的挥舞着剑冲了上来,他的身形和招数已经乱得不成章法。这是一个精神崩溃的人,围观人中已经为他叹息了。费路西随手一挥,磕飞了他的剑,另一只空手揪住他的衣领狠狠的把他砸到地上,另外同样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十字。

“下一个是谁?”费路西眼光一个个扫过去,被他看的人无不畏畏缩缩的后退。

“原来是神英国的贵宾光临。我身为主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人群外一个陌生的声音说。

人群让开一条道,走进来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人,费路西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虚伪,这就是南扶王的世子卢坎厄。

“哎呀。”卢坎厄故作姿态的惊叫:“发生了什么事情?”

费路西厌恶地看着卢坎厄的表演,这时忍不住了,讥讽说:“你身为主人,出来的真晚啊,恐怕在下横尸当场,你才愿意出来吧。”

“我……”

“你敢说这与你无关?”费路西忽然变得杀气腾腾的盯着卢坎厄:“你敢在我面前以生命为代价发誓吗?”

卢坎厄被吓一跳,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股被称为残忍之微笑的表情再次出现在费路西的嘴边,“这是我们骑士之间的决斗,希望你不要插手。”

这个夜晚,费路西共画了十四个十字。

走出银月楼,费路西哈哈仰天一笑,似乎在嘲讽着对手的无能,又像是向所有的人炫耀。其实,他心里在说:“我今晚的表现真是酷毙了!模仿小说里的人扮酷剑客,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嘛,下次有机会再模仿一下。”

“你干什么去了?”孔萨伊狐疑地看着滋事回来的费路西:“你不是去银月楼参加舞会了吗?”

“没干什么。”费路西大大咧咧地说:“在银月楼做了十四个人。”

这江湖帮派式口吻的回答使得孔萨伊一时没反应过来:“哦,知道了。”

“什么!?十四个?”回醒过来的孔萨伊脸色发绿,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充分展现了其腰腿不输少年人的灵活性:“我早就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叫你不要去肇事,怎么就不听?你年纪也不小了,还这么气盛,不懂得顾全大局?现在……”

“我还不到二十,他们都比我大。”费路西打断了孔萨伊的话说道。

“少给我打岔。”孔萨伊识破了费路西的用心:“我们是来和谈的,其他的一切都……”

费路西暗暗想,这个孔萨伊固然经验丰富,可是太胆小谨慎了。此次和谈,神英和高沙都迫切需要两国间的和平,既然双方都是有意,和谈哪有不成功的道理?最多也只是双方让步多少的问题,孔萨伊这样如履薄冰也太过头了。

孔萨伊看着费路西认真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心里肯定讥笑我这个老头胆小。你别忘了,我们是神英帝国派遣的使节,也许会失败的谈判我们就要尽力使它成功,能够成功的谈判我们就要在成功的基础上尽力为帝国取得更多的利益,这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做了使节就要负起这个责任,现在我们代表的是帝国,一切都要从国家的角度考虑,私人的杂心都要排除在外。”

费路西脸上不由得泛起崇敬之情。“孔萨伊做一个外交官真是太完美了。”费路西心里说:“但我不是外交官。”

孔萨伊继续说:“你既然闯下这滔天大祸,事态已无法挽回,现在说什么也晚了,那你就先回国吧。最多我在谈判桌上多费些口舌。”

太好了,费路西本来就打算就此脱身回去,正不知道怎么跟孔萨伊说,没想到孔萨伊自己却先提出来要他回国。

“我明天早晨就走。”费路西说:“我给大人添麻烦了,很不好意思。”

不过,有一点让费路西迷惑不解,孔萨伊为什么故意把这事说得这么严重呢?什么滔天大祸,无可挽回等词都用出来了,难道是孔萨伊故意藉此机会赶他回国,免得再惹出麻烦?

一切大体上还都在费路西的计划之中,下面的行动就是明天早晨带着嘉美去东门和碧心公主会合然后潜逃。费路西之所以这么大费周折的在银月楼大闹一场,一方面是为了出一口气,但主要是为了给自己制造一个逃回国的借口,这样外人看起来,费路西是害怕被报复才逃走的,而不会把他的逃走和公主的失踪联想在一起,否则两件事情巧合在一起,总会有人联想到是费路西拐骗公主潜逃的。

“嘉美,明天别睡懒觉了,早点起来。”费路西叮嘱说:“我带你偷偷回国。”

“好棒哦,我早想回去了。”嘉美雀跃地说:“在这里太无聊了。”

“还有,不要告诉塞尔他们。”费路西担心塞尔只会成为逃亡途中的累赘,一定有不甘心的贵族派人追杀他们的。

嘉美却误会了费路西的意思。撒多只想和我在一起,嘉美羞涩甜蜜的想。

“你早点去睡吧,明天我叫你。”费路西催促道。两人都是睡懒觉的高手,但嘉美好像更胜一筹,所以费路西才这么说。

事实相反,第二天早早的嘉美就把费路西叫起来了。我竟然醒的比嘉美还晚?竟然还要嘉美叫我?费路西无地自容的想。他哪里知道嘉美以为自己这次能和费路西单独的相处而激动的睡不着。

“好了,我们先去东门和一个人会合。”

嘉美一呆,脸上露出了失望的情绪,费路西觉察到了什么,他抓起嘉美的手轻轻的捏了捏,看着嘉美惹人怜爱的神态,费路西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嘉美,说:“我们走吧。”他把“我们”两个字说得很重,重到足以使嘉美安心。

东门外,碧心公主孤单单的站着,漠然地看着大街的远处,等待着费路西的到来。太阳刚露面时,她等待的人来了,还带着一个少女。

“又是你等我。”费路西说。他知道对方不会回答,继续地说:“你确定要离开?”

“确定。”

“打算离开多久?”

“永远。”

“你想去哪个国家?”

“我也不知道。”

“神英国行不行?”

“可以。”

“那你就先跟着我走吧,不过路上可能有人会对付我。”费路西知道,上次在茶馆时,公主就说过,她打算借口闭室修炼,然后出逃。因为她以前经常这样连续几天的修炼,所以这次大概几天内不会被发现,出逃的头几天需要对付的只是费路西的仇家。

嘉美在后面使劲拉费路西,费路西顺势被拉到另外一边。

“你要带这个女人回去?”嘉美心里怕怕的问:“回去后恐怕会很麻烦耶,而且她们该埋怨我办事不力了。”这个她们显然指的贝丝、娜琪等人,卡莎大概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费路西信誓旦旦地说:“当然不会啦,你没见她就像一个大冰块吗,我把她带到国内就行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呢?”

“你发现没发现?她是不是很古怪?”费路西心里一边创造,嘴上一边说,“这是有原因的,其实她也很不幸,从小被父亲虐待,心理上有阴影,所以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出于人类特有的爱心,我打算把她带到外国去,摆脱那可恶的父亲,让她过正常人的生活。”

“好可怜哦。”

嘉美同情地看着碧心公主,像是看着被遗弃的小猫小狗,怜惜的目光让公主觉得受到了侮辱,强大的精神力产生了一丝的波动。感觉到这丝波动的费路西得意的抛了个眼色给公主。

“我们走吧!”费路西立刻宣布道:“去码头坐船。”再这样下去,万一公主发起神经来可不是好玩的。

当费路西顺利的上了船时,使馆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就是孔萨伊正在捶胸顿足着。

“我这个白痴怎么就这样放走了费路西?他这样就可以回家悠闲,太便宜这小子了。”孔萨伊发疯一样的自责着:“气死我了!他说做了十四个人,我还以为他杀了十四个人。早知道是伤了十四个,我发誓要把他留下来陪我一起受苦!这个傻瓜到底会不会用词?”

船上,费路西把嘉美和公主殿下叫到自己的舱间。等两人都坐下,费路西神情严肃地说:“从现在到我们抵达神英国境内这段时间会是很艰险的,我们也许将会面临各方面的狙击,受到种种的磨难。我们也许就像逃犯一样。”费路西看了两人一眼继续说:“所以我们要以通缉犯的标准要求自己,做到高标准、严要求,力争安全无损伤,顺利抵达目的。”

船只开动了,船儿随着水流有节奏的晃动着,就像是摇篮一样,这是以晶石为能源的船只唯一的缺点,不过也有人认为是优点。

正在背手踱步的费路西禁不住晃一下,讲话也停顿住了,但他很快就稳住了身子,继续发言:“我认为我们有必要有一个人来领导我们的行程,统一指挥我们的行动,而且这个人应该是我。”

费路西讲到这里,偷偷的看了一眼碧心公主。不妙,他感觉到。公主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在宫里颐指气使惯了,肯定不愿意。”费路西心里说:“要是不能把这个不安定因素解决,队伍很容易出漏子。”

“下面我们来举手表决。”费路西加快了语速说,并立刻举起了自己的手。

嘉美一迟疑,也举起了手。

“好,多数通过。”某人说。

这时公主的精神力场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费路西一惊,她真想蛮干?费路西不敢再大意,暗中运气防备,免得重蹈覆辙失去主动权。

碧心公主猛地站起来,费路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嘉美也感觉到了公主的不对劲,随着站起来。公主的嘴中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很难受痛苦却又忍不住发出的呻吟。这一定是咒语!费路西意识到,是为了达到精神力场与自然元素的共鸣所发出的声音媒介,当初他在武学院时听到过一些魔法师发出类似的声音,这被称为魔法之前奏。

来就来吧,费路西毫不犹豫的运起光甲术,一副能量盔甲护住了全身,对于这样的超级魔法师,不能有任何疏忽。一团强劲的真气聚集在费路西的右手,随时都有可能向目标发动毫不怜香惜玉的最猛烈的攻击。

不要以为你凭着强大的魔法实力就可以为所欲为,费路西想,尤其是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这次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你,让你知道这里不是你家的皇宫。

公主向着费路西的方向微微一弯腰,费路西手一抖,早已锁定了目标的真力喷之欲出。

嘉美发出一声尖叫,“这位姐姐晕船了!”随即公主大口大口的呕吐着,嘉美上前扶住了公主。

虚惊一场的费路西自嘲的想:“没白用光甲术,至少使她吐出来的东西没溅到我身上,有备总是无患的。”

“撒多,快点!”嘉美在公主的舱间里喊道。

“来了来了。”费路西笨手笨脚的端着药汤一步三晃的走过去,在门口把碗递给嘉美,门又关上。

费路西快被气死了,原指望着公主在御敌时能派大用场,没想到一上船自己却先倒下了,而且竟然还要他端汤送药的。虽然公主自称从未坐过船,第一次坐船的人出现这种状况也是正常现象,但好歹她也是个有超强精神修为的魔法师,怎么表现这么弱?简直太差劲了。

其实费路西冤枉了公主,本来公主晕船时吐一吐睡一觉就好了,但是这回恰好赶上女人每月一次的好朋友,这样连晕带吐一折腾就病倒了,费路西自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嘉美知道却也不好意思讲。

还好,在船上遇到敌人的机率很小,毕竟河上这么多船,敌人不可能一个一个查看的,费路西自我安慰的想。但是已经过两天了,再过一天就该到长溪然后下船走陆路,凭着费路西上次在东阳的经验教训,他几乎可以肯定他的对手们会在那里截击他。更不妙的是,公主已经出来两三天了,皇宫中铁定已经发现了公主的失踪,全国范围内的大肆搜索是少不了的,尤其是在长溪这样的交通要道。费路西看了舱门一眼,希望公主殿下一天内好起来吧,否则难道要他和嘉美抬着一个病人逃亡?

傍晚,费路西和船主在船头小甲板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他们这次坐的是一艘小客船,船上只有这几个人。长长的影子从船头拖到水面,随着小船的前进不断的变幻着。费路西趴在栏杆上,欣赏着自己的影子在水面上的破碎与组合的循环。这是最后的悠闲了吧,费路西把担忧的目光移到远处,下船后,想必麻烦事会接踵而来的。

又有两道影子出现在水面上,费路西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嘉美和公主殿下。

看来公主康复了,费路西心里略略有些放心。

“撒多大哥,碧心姐姐好了。”嘉美走到费路西的身边说。

费路西朝着公主打量了一下,说:“嗯,不错,大约还能发挥出百分之六十的实力,这也足够对付普通高手了。”

坐在一旁的船主不满的想,这样对待一个初愈的病人太没人性了吧?但仅限于想,不敢说的。他亲眼见到过费路西是如何制造出病人冰敷用的一袋袋冰块的,他可不想成为同样的固体。

公主还是沉默,又走回船舱,仿佛她只是上来看一眼夕阳。费路西目送她离去,这位公主殿下还真不是一般的特殊啊,她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费路西忽然产生了想了解她的内心的冲动。

“嘉美,这几天可把你累着了。”费路西转过头对嘉美说:“我很是心疼啊。”

嘉美身体软软的靠向费路西,费路西一把搂住,鼻子嗅着少女的体香,眼睛却盯着船主,眼神中透露的资讯:“走开!”船主知趣的也走进了船舱。

费路西抱着嘉美坐到了甲板上,嘉美慵懒的顺势躺在费路西的怀里,她现在什么也不愿意想,只知道是躺在费路西的怀里就足够了。两人的影子此刻已经分不出你我。

不知过了多久,费路西的声音打破了这甜蜜的宁静:“嘉美,明天到了长溪后你和她在船上呆着别下来,我先下船看看情况。”

“我一起去嘛。”嘉美在费路西怀里小小的挣扎表示抗议。

“不行。”费路西用力抱紧嘉美,压制住挣扎:“我自己去。”

嘉美顺从的没了动静。

第十五圈,费路西已经绕着码头转了十五圈了,但是还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可疑的人。码头怎可能会这么平常呢?就算没人截击费路西,那寻找公主总是头等的大事了吧,不可能这么一如往昔。

“唉,我经验太浅薄了。”费路西自责的想:“一个都发现不了。”好胜的少年决不气馁,仍然一遍又一遍的搜索着码头,发誓挖地三尺要找出敌人来。

(某读者:“他这人有毛病啊?没事还要找出事来。”)

“你们要占着我的船到什么时候?已经耽误了我的生意了。”船主忍不住过来催促道。

“好吧,你叫她们下来吧。”费路西无奈地说。

充满挫败感的费路西领着两个少女出了码头,买了辆马车向着东方神英帝国而行。

“我知道这位公主殿下为什么非要死皮赖脸的跟着别人逃出来了。”逃亡的路途中费路西终于觉悟了:“她一定明白自己单独逃出来一定会死得比倒毙街头的流浪汉还难看。”

看看这位号称万金之躯的高沙帝国公主殿下的表现吧,吃饭不知道怎么付账,住店忘记给钱,野外露宿时不会生火,连洗澡也要嘉美帮忙,因为她不会用淋浴装置,估计她在皇宫中时只在比游泳池还大的浴池里洗澡吧。这样生活自理能力差到了极点的人,怎么敢自己出门?所以赖着我吧,费路西这么想,怪不得当初不好意思说出原因。

更让费路西觉得可恶的是面对这一件件的丑事,公主一点羞愧的表示都没有,总是那付冷冰冰的模样,即使费路西每次都冷嘲热讽的刺激半天,也只换来公主殿下漠然的一眼,仿佛费路西说的是另一个人似的。

还有让费路西郁闷的是他彻底失算了。他原先预计这是逃亡之旅,可是现实恰恰相反,他们更像是旅游而不是逃亡,一路上根本没有人打扰他们的安宁。况且他在船上发表的学习逃犯精神的讲话还言犹在耳,这样的事实让费路西的脸往那里搁?一直崇拜费路西的嘉美最近看费路西都带了些怀疑的神情。

“我是撒多·费路西!”费路西几乎就想在人多的地方这么大喊一声招来些人追捕他们,以证明他的预测是英明正确的。

“我是撒多·费路西。”费路西这么说了,不过是在神英帝国边境的西云关下对守关的士兵说的:“库切中将在哪里?我找他。”

“都督府在山居镇。”

过了西云关,就踏入神英帝国的领土了。

“撒多,一路上怎么不像你在船里说的那样?”嘉美忍不住问道。

费路西只有嘿嘿嘿的干笑说:“因为意外因素,人难免会估计错误的。这叫智者千虑,必……”

“自作聪明。”某人说。

声音虽小,费路西听得清清楚楚,是公主说的,没错,公主很少这么主动说话啊。费路西惊奇得看着碧心公主,一时忘了反唇相讥。

“哼,我们去找库切中将,问问情况。”费路西辩解说,高沙那里一定出了些大事,否则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哈哈,撒多大人,你大功告成,恭喜恭喜。”库切中将一见费路西就笑着说。

“什么大功?”费路西奇怪的问。

“高沙与我国签订了十年友好互不侵犯条约,大人身为副使,当然有功了。”

“签了?”

库切中将愣了一下,说:“大人还保什么密,孔萨伊大人的通报刚经过这里送回京,一路上人人都会知道了。”

费路西苦笑一声道:“不提这个,高沙最近有什么重要的情报么?你身为边关大将,知道的一定不少。”

库切注视着费路西,慢慢地说:“你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这几天我这里经过证实的情报没什么可说的。但是有些从间谍那里传来的未经证实的情报却是比较惊人。”

“大人说说看?”

“传闻中,高沙皇帝突然中风,病重不起了。”

费路西急忙又问:“为什么会突然中风?”

“好像是为了他那唯一的公主,具体什么原因,封锁的很严密,一点也打探不到。而且,高沙的两位亲王先后进京,但是另一个有皇位继承权的人,就是那位公主却始终不露面。这两位有继承权的亲王已经开始对着干了。”

我好像帮了两位亲王一个大忙啊,费路西想,公主失踪就少了一个人争皇位。那些权贵们现在都忙着去争权夺利了吧,谁还有空找我麻烦。不知道公主到底是什么心思?一路上想尽办法试探也没成功,这次再告诉她去,这么大的事总该有些反应了。

好一会儿费路西从发呆中醒过来,告辞了库切中将。

“你父亲重病不起了。”费路西支开了嘉美,单独对碧心公主说。

公主腰挺的更直,一道流光缓缓的扫过她的瞳孔,她的情绪没有像费路西想象的那样出现剧烈的反应。

“你的两个叔叔正在争斗。”费路西继续说:“你也是有继承权的人,你不想回去吗?”

“我再也不是公主。”碧心坚定地说。

“你不想继承吗?这无所谓。”费路西说:“现在病重的是你的父亲,你就不想回去看看?”“我不再是公主,他也不再是我父亲,他是一个皇帝。”

费路西觉得太不可理喻了,大声的质问:“你还有没有一点亲情?”

碧心略带嘲弄眼神的扫了费路西一眼:“你不会懂的。”“我……”

“我要睡觉了。”碧心下了逐客令。

费路西一行人又走了一天,出了东云关,神英帝国的本土呈现在费路西等三人的面前。费路西惊奇的发现,东云关附近的原野竟然被开垦成农田了,有史以来在这里曾经进行了无数次的战争,多少战士的鲜血抛洒在一片土地上,又有多少的死者被埋葬在这异国他乡的荒原里化成一抔黄土。所以,费路西认为,土地的肥力肯定是第一流的。

唉,费路西轻轻的叹口气,他有些疲倦。

“你为什么叹气呢?”嘉美不解的问:“应该高兴才对呀。”

费路西摇摇头:“回到国内,嘉美你还是嘉美,我就不一样了。”

嘉美的脸蛋写着不懂两个字。费路西意味深长地说:“人生就像戏剧,不同的舞台有不同的戏,演员也会演不同的角色。”费路西看嘉美还是在迷惑。

继续道:“比如说,在京城皇帝面前是一个舞台,在海原城是另一舞台,还有在你和贝丝她们面前又是别的舞台。这次去高沙则是新的戏剧,现在又回到国内,就像换了一个舞台。”

“那会很累的。”嘉美说,“这么多舞台换来换去会晕的。”

“所以我现在很累。”

“一个人扮演的千种角色中,总有一种是本质。”突然插嘴的是碧心公主。

“这里就是我们神英帝国的本土了。”费路西突然想起什么,指着远方对碧心说:“我把你带到了目的,算是履行了我的承诺。天高地大,你自己去闯荡吧。”哼哼,这下你总该低声下气的求我了吧,费路西得意的想,我看你还怎么摆一张冰块脸。

“不要吧,撒多大哥。”求情的却是嘉美:“让她自己走掉,她会很惨的。说不定会被饿死,被坏人杀死。”

真多嘴,费路西无可奈何的想。“好吧,那我们先把她带到京城,再看看。”在嘉美面前不得不充好人的费路西说。

第五章狂热的氛围

摩兰王国是由肯荷斯人建立的王国。肯荷斯人的祖先活动于西大陆的西北方纳格特半岛一带,是一个半牧半农的民族。纪元756年前后,纳格特的肯荷斯人被当时强盛的维亚帝国击败,走投无路的肯荷斯人离开了故土,跨越横亘在西大陆北部的遗弃之荒漠,来到西大陆东北部。这次迁移带有浓厚的悲壮色彩,最后活着到达目的的肯荷斯人不及迁徙前的三分之一。属于伦帕扬王国的当地人对这批异族人并无好感,已经没有退路的肯荷斯人与原住民发生了剧烈的冲突。经过长达数十年的战斗,肯荷斯人逐渐控制了西大陆的东北部,建立了两个王国,分别是偏东沿海的摩兰王国和偏西内陆的伊丁那王国,伦帕扬王国失去了它的北方领土。

许多不愿意被肯荷斯人统治的人和家族纷纷南下,迁移到了伦帕扬王国的南方,其中有一个姓氏为哈林的家族在纪元801年随着潮流南迁,这在当时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是却因为后来的历史而显得重要。纪元835年,哈林家族的一员哈林·萨利卡在门阀贵族的支持下篡夺王位,改国名为神英王国。哈林·萨利卡成为神英第一代国王,他就是后来的神英帝国皇族的祖先,只是哈林这个姓氏现在很少被提起了,因为在神英帝国里,为表示尊敬,对皇帝的称呼只称世代,不冠姓名。王位传到第三代时,神英三世国王连续征服了神英王国南边的两个小王国,宣布自己兼任三国的国王,加冕为皇帝,国名因此也改称神英帝国。

传说中,当初的哈林家主是在普拉受了天神的指点而南迁,被神英帝国官方宣称为神之启示。神之启示至今恰好200年了。但,普拉却是属于摩兰王国的领土。

纪元1001年六月中旬,神英帝国的首都玉都城外出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俊秀的面容上略带疲惫,看来是经过了长途的旅行。少年的身边跟着两个女人,从穿着来看应该是少女,类似斗笠的太阳帽戴在她们的头上,帽沿上垂下一围薄纱挡住了脸庞,使人无法一睹容颜,可是那美好的身段更增加了人们一窥容貌的欲望。

少年的眼光注视着城墙的另一边,那里有十来个人围着几张桌子,从这群人上面的红条幅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募兵点。

“一路上到处都有募兵点啊。”名叫撒多·费路西的少年自言自语地说:“从连云山到这里起码看到了十几处吧。”我国这么多的常备军再加上预备军竟然不够吗,还要招雇佣兵?陛下到底需要多少士兵?一连串的念头闪过。

“撒多大哥,我们快进城吧。”一个少女催促道:“我好想休息哦。”柔软娇嫩的声音令每一个男人无法拒绝。

“嘉美你又想睡觉了吧。”费路西边说边笑着向城门走去。

费路西慢慢的走出城门洞,玉都城逐渐呈现在他的面前。

“天神指引我们向北方前进!”血红色的标语映入费路西的眼帘。费路西站在标语前,皱着眉头思考着其中的含义。

“啪!啪!啪!啪!……”有节奏的步伐声由远及近的传进费路西的耳朵里,谁的军队这么夸张?在这闹市里走方队?费路西看到前方的十字路口走出来一支队伍。这是学生,费路西通过他们的制服迅速做出判断。

学生军旁若无人的走着自己的步伐,道路上本来拥挤的行人不断的向道路两边分流避让,如同水流被突然劈开。方队中有人手中挥舞着一面燃烧的大旗,烧焦的丝丝糊味一阵阵的熏进人们的鼻子里,依稀可以辨认得出这面旗帜是摩兰王国的国旗。

“天佑帝国!”学生军挥臂高喊。

“千秋万代!”道旁的行人齐声呼应。

“天佑帝国!”“千秋万代!”狂热的口号此起彼伏。

玉都对费路西来说已经是很熟悉的地方,但是这次展现在费路西面前的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玉都。费路西对这个早已熟识的城市竟然感觉如此的陌生,他两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时都不觉得这样的生疏。虽然景物依旧,其间散发出的氛围却是彻底全非了。

费路西惊奇的目送着方队的远去,他突然紧紧抓住身边一个行人,指着标语大声的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你都不知道?”行人嗤笑着说:“乡下来的?”

费路西松手放开行人,自嘲的对嘉美说:“我们好像很落伍了。”

找到一个旅馆,费路西把嘉美和碧心安顿好,单独出来去找德尔利。德尔利在城中买了一座宅院,一方面给他自己和那些手下住,一方面作为活动的据点。

“神啊,我赞美你!”德尔利无比激动地热情张开双臂上前拥抱费路西。

费路西顿感恶心的用力挥两下手,左右开弓把糟老头子的手臂打回原处,免得玷污自己的身体。

“两月不见,大人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更胜当初啊。”德尔利谄媚的笑着说。

“你是不是闯了什么祸?惹了什么麻烦?”费路西满腹狐疑地说,德尔利的表现太不寻常了。

“没有,肯定没有。”德尔利一口否认,又小声地说:“只是没钱了,大人再给拨点经费吧。”

“你怎么花的钱?”费路西质问道:“我那庄园的收入还不够你用的?”

“大人体谅一下我的难处吧,干这个工作本来就是费钱的事,何况这一年来为了给大人走门路花费那是更多,所以才入不敷出啊。”

好像说的有道理……费路西思量着:“那个再说吧,现在玉都城怎么变这样了?”

“大人应该看得出来吧。这是皇帝陛下为了北伐做的舆论准备。”

“真是可怕的宣传机器啊。”费路西沉思了一下,说:“几个月了,陛下的准备做得差不多了吧。”

德尔利从房中拿出几张纸递给费路西,费路西边看边念道:“今年的轮换退伍的士兵暂停退伍,新入伍士兵共计十五万正规军一律到北方的施塔特集结,另外从兵户中再征发五万人,前往施塔特集合;北方军团九万人全部集结于施塔特;西南预备军团抽出二万人开赴施塔特;中央大军团十二万人连同皇家近卫军一万共计十三万人整装待发,预计十天内出发前往施塔特,皇帝陛下随军亲征;紧急征发民夫疏通北方运河,以利于运输;全国范围内开展募兵,组建雇佣军团,不论贵族、农民、商人、学生等身份均可应募入伍。北方地区的雇佣军七万已经在施塔特集结,南方地区的雇佣军六万已汇合于玉都城附近,预计将同中央大军团一同出发。”

费路西算了算,只目前已经动员了五十七万的大军,不由得倒吸口凉气。

皇帝陛下的决心远超出他的想像,几乎是倾国一战了。上次只动用二十万人在连云走廊攻了十几天的关就花费了几百万金元,这次无论规模还是时间,远超于上次,这费用帝国承受得起吗?甚至可能还有后继的部队吧。

“摩兰方面怎么应付的?”费路西继续问。

德尔利又跑回房中拿出一张纸,这份情报很简略,摩兰王国在边境大修工事,大大加强了边境的三大要塞,另外在第二线修建了新的希泽要塞作为纵深的防御支点。具体分配的兵力不详。

“摩兰王国地广人稀,国力比起我们神英帝国弱很多。从各方面综合来看,我们这次具有压倒性的优势。”费路西总结道。

“大人,依我看,马上就会开战了。”德尔利说:“而且我认为陛下这次北伐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你想说什么?”

“属下建议,大人此时不应该回海原城,应该趁机去参加北伐,立战功,树威名。目前贵族青年们无不奋勇报名,想以此建功封爵。这是个人发展的大好机会,凭着大人你的武力在战场上杀敌立功不是难事,大人你不能落于人后啊。”

“你要我去主动请缨?”费路西的心十分矛盾,他想回海原城,就像儿童想要回自己的玩具一样,他在那里的雄心还没有完全实现,只有在那里他才是真正的主人,而且他也想见自己的家人:“这两天我再考虑考虑,等孔萨伊大人回来了,我还要和他一起向陛下交差。”

从德尔利的宅院出来,费路西漫无目的在大街上走,感受着弥漫在城里的狂热气氛。战争的标语、燃烧的摩兰国各种象征物、人群、游行、到处都能听到的口号……

两个人匆匆的从他后面超过,还很不小心的蹭了他一下。“快走!谢罗夫贤者在前面的广场演讲呢。”费路西听见其中某一个人说。

谢罗夫?不就是那个著名的学者、哲人、文艺批评家,而且他还享有帝国二级勋爵荣誉。费路西奇怪的想,这样著名的文人名流怎么也跑到街头演讲了。

怀着崇敬之情和好奇心的费路西随着人流挤进广场,他挤不到中间去,只好在边缘远远的眺望这位名人,模模糊糊看见场地中央的讲台上站着一个老头,头发二尺有余三尺不足,光可鉴人,不过是白光。脸皮白净,皱纹出奇的少。老人家不顾年高,抓着一个扩音器,声嘶力竭,沫星四溅的向着面前的听众吼着。另一只干瘦的手握成拳头作有力状的不断舞动,费路西真担心他会把胳膊挥的脱臼。

“……我们神圣皇帝陛下的祖先在普拉受到了天神的启示,奠定了我们神英帝国千秋万代的基业,这是天神对我们全体神英帝国子民的恩赐!……普拉乃是我们帝国的起源之地,但是一直却被肯荷斯人的摩兰国占领着,历代皇帝陛下无不为此夙夜忧叹。至今距神之启示年已是二百周年,普拉却还在肯荷斯人的手中,这种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这是对天神的不敬,这是皇冠上的明珠被偷走了,这是我们臣民的耻辱!”

听众的情绪显然逐渐被煽动起来,燥热不安的情绪像瘟疫一样传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们需要以普拉的光复向神之启示二百周年献礼!”谢罗夫竭尽全力发出了最后的吼声,然后大口大口的喘气,白眼一翻,身体摇摇欲坠,旁边马上有人上来扶住了他,使得他没有在听众面前表演什么叫倒毙。

“北伐!”不知道谁首先喊出来,立刻得到了听众的认同,这个词像一颗魔法弹在人群里爆炸一样急剧的扩散:“北伐!”“北伐!”“北伐!”广场内的人群疯狂的喊着。

费路西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台上的谢罗夫,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不好好在家呆着享福,却跑来做这个费劲的事,真是可怜。“倒楣的老头,大概是陛下逼他这样卖命的吧。”费路西猜测道:他心中的贤者形象彻底倒塌。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帝国里有这么多人对战争如此兴奋,似乎都忘记了这是杀人的游戏。皇帝陛下竭力的宣传鼓吹,效果毕竟也是有限的,冠以神圣的名义固然能激起部份热血青年的冲动,但也不足以造成这样的氛围吧。

费路西静静地站在喧嚣的人群中。群体的狂热似乎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能激起人沸腾的热血,能让人疯狂的冲动。整齐而有节奏的高呼侵蚀着人的耳朵,锁定人的心灵,此时此地,陷入其中的人们是不会有多余的空闲去思考去质疑的。费路西表面漠然置身事外,他的心里却不知不觉地被影响了,欲望像是得到水分、阳光的幼苗茁壮的成长。他眼前仿佛出现了自己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封爵受赏的场面。“也许会重新获得男爵的爵位呢。”他心里说。

“咚!”旁边一位高个子仁兄的用力挥臂时一不小心,胳膊肘很不客气的给了费路西脑袋一下,打断了费路西的美梦。费路西捂着头,叹口气挤出人群。

广场外的道路边站着一个三十余岁的人,他无动于衷的观察着广场,上下穿着整洁,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费路西看着他十分的面善,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的。

从他身边走过,费路西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对方见费路西看他自己,就微微一点头,主动开口道:“撒多大人近来安好啊。”

认识我?费路西迟疑的思索着这个人是谁?

“在下只是皇家修史司的一个小小修史人而已,大人当然不会记得我这个无名之辈。”

修史司是负责修撰历史的机构,许多有历史意义的重要场合,都会有修史司的人在一旁观察记载。大概是在某些场合见过这个人吧,费路西尴尬的一笑,说:“在下记性不好,见笑见笑。”

“哪里,大人是创造历史的人,在下只是隐身一旁记载的人。大人不注意到在下是应该的。”

费路西道:“阁下就是来看这个广场的?”

“是的,最近我的任务就是观察战争前的气氛。”

听到战争两个字,费路西注视着这个人,问:“战争是历史中很重要的组成部份吧。”

“据现在已知的历史记载,有纪元以来只有那么六七十年西大陆没有发生战争,东大陆和北大陆情况不清楚,但估计也差不多。”

“那究竟什么是战争呢?”费路西问。

“我是一个历史学者。”对方骄傲的挺了挺胸,这是一个为自己的职业深以为荣的人:“在我们历史学的概念中,战争是政治的延伸,是为了获得利益采取的暴力手段。”

“一切战争都是如此吗?没有例外?”

“这是根据自古以来无数场战争总结出来的概念。”修史人斩钉截铁地说:“决无例外!”

利益?这次战争也是如此么?受到启发的费路西转过身子看着广场,那里中间升起了浓烟,不知道在烧什么东西,不外乎是摩兰的象征物。

费路西的目光随着袅袅上升的烟雾抬起:“那你对这场战争怎么看?”

“在下是研究记载历史的人,评述的是已经成为历史的事件和人物。”背后的声音说:“史学者的原则不允许在下评论尚未成为历史的事情,因为难以做到问心无愧。”

费路西看着修史人笔直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高声的问:“敢问阁下贵姓大名?”

“阁下前途似海般无量,在下身为修史人不该留名。”

修史人飘然远去。这才是学者的风度,费路西钦佩的想,相比起来,那个谢罗夫只能算御用的喉舌而已。

“德尔利!”费路西又返回去把德尔利叫出来说:“哪里有帝国的资料?”

“资料?”搞不清楚状况的德尔利说:“什么样的资料?”

“最好是能全面最准确反映帝国各方面情况的那种。”

“又全面又准确吗?”德尔利想着:“五年撰写一次的帝国统计大全可能比较合适,最新的一期是去年编的。”

费路西急切的问:“每五年一编?以前的记载也有,太好了,哪儿能看到?”

“都收藏到皇家图书馆里了吧。”

“我这就去看。”费路西甩开德尔利,就要出去。

“大人!”德尔利叫住了走到门口的费路西。

“干嘛?”“你有借阅证吗?”

“还要这个啊,我去那里办。”费路西抬脚就要跨出门去。

“大人!”“又干嘛?”费路西不耐烦地说。

“我刚想起来,官员和军官是不用借阅证的。”

“你刚才早说不就完了。”费路西埋怨德尔利耽误了他的时间。

“大人!”又是德尔利。

费路西一言不发,狠狠地看着德尔利。

“天快黑了,那里早关门了。”德尔利一摊手,很无辜地说。

次日,花了两钟头的时间,费路西终于在图书馆里一间小屋中找到了他想看的东西。小屋里布满灰尘,到处都是土,还好有防虫措施,否则费路西一定会以为他来到了昆虫养殖屋。费路西小心翼翼的从柜子上取下一本厚厚的书,书的硬壳封面被积尘掩盖的模糊不清了,但从书脊还能看到《帝国统计大全(纪元890年)神圣三世陛下御审》等烫金字。看这书的样子,费路西不禁嘀咕着:“好像一百多年来没人动过似的。”他下意识地吹口气想吹掉封面的土,却激起灰尘飞舞,钻到了他的鼻子里,费路西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不受控制的真气狂泻而出,犹如在平静的水面中丢进一颗大石头溅出水花,栏柜子上的积尘顿时张牙舞爪扑头盖脸的与费路西进行最亲热的接触。灰头土脸的费路西捧着书走出房间,大概这就叫没吃到羊肉先惹一身膻。

费路西又找到几本不同年代的统计大全,包括去年的。坐到阅览室里仔细的阅览着,一边还作着笔记。他想干什么?这不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吗?难道他打算改行进行学术研究?有幸此刻来图书馆的人,都会看见阅览室一位浑身脏兮,面有土色的年轻人聚精会神的在翻看几大厚本的资料,他们都被这位看起来家境贫穷的学子忘我钻研的精神深深感动。

“自古贫寒多学士啊。”某个人感叹说:“晓得生活的艰难才懂得珍惜学习的机会。”

“请来一杯水,剩下都算小费了。”觉得口渴的年轻人费路西掏出一银元对服务人员说。

众人皆倒。

傍晚,费路西哼着小调,神态轻松的走进旅馆。“撒多大哥,你干什么去了?”被晾了一天的嘉美问道:“你怎么这么高兴?”

“去图书馆研究一些资料了。”费路西在美少女面前卖弄地说。

“撒多你好有本事啊,竟然能去做学问。”这是费路西最爱听的话,称为美女之奉承。好像他身边的女人只有嘉美肯赞美他,贝丝和娜琪老是风言风语的,卡莎则什么也不会说,因为卡莎总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哈哈哈哈。”得意的费路西很有面子的搂住了嘉美的腰部。

“别这样。”一向温顺的嘉美扭动着逃离。

嗯?费路西奇怪地看着嘉美,今天怎么了?嘉美神情羞涩的盯着费路西的身后。费路西转身,一个黑发白衣的女人悄无声息的站在门口,正是被费路西称为冰块女的碧心公主。

“我说,你别这么吓人好么。”费路西说:“幽灵也不是这么当的。”

“嘉美妹妹你现在有空吗。”冰块公主眼中仿佛没有费路西的存在,这是最让费路西恼火的一点,这样被视若无睹,使得费路西的尊严荡然无存。

“你找嘉美干什么?”费路西很多事的问。

嘉美把嘴巴凑近费路西的耳朵说:“碧心姐姐魔法很好哦,她大概是想找我研究一下武技和魔法对抗的问题,昨天就有过一次了。”

“她没把你怎么样吧?”费路西心情紧张的问。

“没那么夸张啦。”嘉美享受着费路西的关怀说。

费路西毫不犹豫地对碧心说:“今天我来和你研究。”报仇的机会到了,嘿嘿。

“要脱光衣服测试经脉运行的……”嘉美悄悄地说。

“那……算了。我给你们放哨好了。”

学有所得的费路西神态坚决的对德尔利说:“德尔利,我决定了,参加北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德尔利看着主人少有这么严肃,心中不敢轻忽,上前道:“大人你有什么看法了吗?”

费路西慢慢的从怀里掏出几张纸,说,“这是我昨天在图书馆做的笔记。”语中微微透露着自豪感。

德尔利恭敬的双手接过,只见上面写着!

纪元1000年资料,人口7640万。

年财政收入2亿3千万金元,一半左右归中央。其中农业占一亿两千万,工商业占一亿一千万。

常备正规军53万。陆军46万,中央大军团17万,西方军团了万,北方军团9万,南方军团8万,西南二线军团3万,东部海岸部队2万。海军7万,战舰40余艘。年度军费3千4百万金元。其他地方军总数约在405。万,费用由地方各自负责。

各级公爵17人,各级侯爵43人,各级伯爵102人,各级子爵231人,各级男爵484人。各公爵平均年金28万金元,侯爵平均18万金元,伯爵平均10万金元,子爵平均5万金元,男爵平均2万金元。总计有爵位贵族877人,需国家支付总年金4325万金元。另有无世袭特权的一级勋爵12人(年金10万金元),二级勋爵3工人(年金5万金元),三级勋爵57人(年金2万金元),合计勋爵100人需国家支付总年金389万。耕地840万顷。

“你再看看下一张。”费路西说。

德尔利翻页,看到的又是纪元890年的资料。

“比较一下,看出了些什么吗?”费路西道:“据我计算,自从三世先皇平定南国,奠定现在帝国版图基础以来,帝国人口增加了百分之八十,有爵位的贵族数量增加了百分之二百四十,军费增加了百分之一百,相对于上面这些增长耕地却只增加了百分之四十,帝国的财政收入只增加了百分之九十。

增加的财政收入大部份来自于工商业,但工商业的增长黄金期却是在五世、六世先皇在位期。自从七世先皇以来,增长已经逐渐停顿了。

现在的帝国的状况就是,农民需要田地,工商界需要新的发展,世家大族里需要更多的爵位,可是更多的爵位又需要更多的领地,那些平民需要的是飞黄腾达的机会,而我们的神圣皇帝陛下,需要的是永载史册的荣勋!“

费路西用力一指窗户外面,继续说:“你看外面的狂热,这不止是精神上的。仟何缺乏物质支持的狂热都是不能持久的。北伐,多么有诱惑力的字眼,田地、市场、资源、爵位、领地、荣耀,这一切似乎都唾手可得。我国的人民无不陷入了这个美梦之中!这种强盗般的愿望,每个人当然都是藏在心底不会说出来。神圣帝国的代言人,也就是我们的神圣皇帝陛下,制造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让大家心安理得去抢劫。虽然有些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不管认识没认识到,大家宁愿去相信自己的行为确实是正确的,宁愿相信只有自己有些不足为人道的私心,而其他人确实都是高尚的,宁愿相信自己随着多数人是没错的。全民主动或被动的麻醉在其中不肯醒来,一切的本质就是利益。”

听着费路西肆意妄为的指点江山,看着他隐隐透露出的卓绝风范,德尔利不能不佩服,虽然费路西平时散漫无比,但是这战略洞察力和分析能力却是十分出色的,这一点差距决定了费路西是他的主人而不是反过来。

“大人高见,我看到几份通告,都是商会捐款捐物的,我正奇怪陛下前些日子大大损害了工商界的利益,怎么这就又捐款了?看来一定是和官方作了些交易,会从北伐中取得不少好处。而且传闻中据说陛下私下里也对门阀世家们许下了一些诺言。”

“众人皆醉,我又何必独醒呢?”费路西说:“我制止不了战争,那就参加战争吧。功勋我不去拿,也会被别人挣得,与其那样,何如自己去争功?”

第六章北伐出发

孔萨伊闭着眼睛靠在软垫上,享受着船只摇晃的韵律,心里十分舒坦。此次出使高沙进行和平谈判,在外有对手的敲诈勒索,内有不稳定份子的破坏(费路西?),他仍然出色的完成了任务,为国争得了尽可能多的利益。

“陛下会怎样奖赏我呢?”孔萨伊自言自语地说着:“也许会是新的领地?还是金钱美女?”

正在孔萨伊为了奖赏是什么而头疼时,一个人在门外说:“大人,玉都码头到了。”

“好。”孔萨伊兴奋的一跃而起,奖赏的谜底马上就会揭晓了。

初夏的灿烂阳光十分耀眼,刚走出船舱的孔萨伊颇为不适应,他一边揉着眼一边下了船。

“公使大人,在下很想念你啊。”

一种让孔萨伊觉得很难听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孔萨伊放下手,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已经被亲热的拥抱住了。一张孔萨伊看起来异常可恶的脸呈现在面前,而且是近距离的镜头,是个叫费路西的家伙。

“滚!”孔萨伊推开费路西怒吼。除了这个字孔萨伊找不出别的字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大人不能这样吧。”费路西说:“私人的情绪是不能带到公务上来的。你我奉命一同出使,当然还要一同去向陛下交差。”费路西穿着少将的制服,看来是真的打算一同去见皇帝。

孔萨伊后退一步,却闪出塞尔。

“虽然你是我老大,可是交情归交情,道义归道义,在这件事情上,我不能不说你。”塞尔振振有词地说:“你身为副使,理当同孔萨伊大人为国效劳,尽心尽力的办事。而你却私自脱逃回国,留下孔萨伊大人在外国苦苦支撑,你太有亏职守。你逃回来也就算了,好歹孔萨伊大人把事情办成了,你却又冒出来抢功,你难道不问心有愧吗?你不觉得可耻吗……”

费路西惊讶地看着塞尔,一时说不出话来。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塞尔吗?塞尔对他一直毕恭毕敬、马屁有加,几天没见就变得敢当众给他难堪了?

“我和公使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费路西反击说。

“话也不能这么说嘛。”这次又是孔萨伊接嘴:“塞尔颇有外交官潜质,已经被我聘用为外务部的见习人员了,随着我办事。”

原来塞尔是另攀上高枝了。

“哦?恭喜你。”费路西真心的祝福说,塞尔在他这里确实直让他无法安置的感觉,别处能把塞尔安置了,倒也让他省心。

天凡宫某宫殿的房间内,空旷的屋子里只有一个人。神英帝国的八世皇帝陛下端坐在镜台面前,看着镜子里的影像。“张看起来很普通的脸,他暗暗感叹道:假如没有皇权的光芒,这张脸的主人根本不会引人注目吧。

八世皇帝陛下内心渴望的是被承认,真正的被承认。虽然他每天都能听到奉承阿谀的言语,但那东西皇帝自己都不当真,不过奉承的是这个皇位罢了,不是他这个人。他希望能像他的祖先三世皇帝那样成为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不是寥寥几行“某年即位,某年崩徂”就完了。八世皇帝最崇拜的就是三世皇帝,三世皇帝武功赫赫,开疆拓土一倍于祖业,是神英国强大的奠基人,在庙堂里,他的牌位并列于神英国的开国君王,可见后世对他的推崇。

摸着脸上的皱纹,八世皇帝轻吟出一首短句:“年已半百,时日无多。回首往昔,岁月蹉跎。光阴如箭,从不待我。华发渐生,奈何奈何?”

举国有七八千万人民,帝都居住着百万民众,后宫亦有千百名的佳丽、太监,但皇帝陛下只会对着自己的影子感慨,也只能对着自己的影子感慨。

“陛下!孔萨伊大人和撒多将军回来了,在宫外等候接见哪。”皇帝的贴身太监在门外高声地说。

八世皇帝站起来,换了一种抖擞神态,仿佛演员入了戏一般:“领他们先去四方殿,朕立即过去。”

“愿天神永佑神圣皇帝陛下!”孔萨伊和费路西双双向八世皇帝躬身行礼。

“你们这次办得不错。”皇帝夸奖道。

孔萨伊想,什么叫我们?费路西基本什么也没做,还不是我一个人谈下来的?脑子里想着,动作就慢了一步,却又被费路西抢先谢恩道:“幸赖陛下鸿福,小臣只是略有微劳而已,怎敢当得陛下之褒誉。”孔萨伊心里只觉得堵。

“好,你们也累了,孔萨伊你先下去,明日朝会朕会当众嘉奖你的。”皇帝说:“撒多,你留下来。”

孔萨伊谢恩而去,留下了费路西单独面对八世皇帝。

“撒多,听说这次你是独自先回来的?”陛下不紧不慢的问。

“是。”

“听说高沙公主也突然失踪了。”皇帝话里有话地说,“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陛下圣明!”费路西说,他不知道皇帝了解了多少情况,不敢乱说。

“朕猜测,是你帮助那个公主逃出的!”

费路西低声说:“陛下猜的不错。”看来皇帝只是猜到了一些联系,还不知道他究竟干了些什么。

“你也太胆大妄为了吧,要是引起外交纠纷,你有几颗脑袋承担的起?”八世皇帝严厉地说。

“小臣也是被迫的。”费路西道:“那公主要挟小臣做的。”

“你在说笑话?”皇帝根本不信:“朕还没说处罚你,你就开始胡言乱语了。听说这次高沙的那位皇帝因此气得中风了,这倒是一件意想不到的后果。”

费路西低头不敢再说话。

停了一会,皇帝又说:“你啊你,既年少冲动,又是艺高人胆大,总要惹出点事来。还需要磨练磨练。”

“但凭陛下圣裁。”

“你先不用回海原了,随军北伐吧。”皇帝说:“在战场上锻炼锻炼再回去。”

“小臣万死不辞。”费路西激动地说。

“你的军衔是少将……”皇帝思索了一下:“对了,临时组建的第二雇佣军团的第一万人队缺个少将万人长,你去干吧,先去军务部报个到。所有的大军三天后一齐出发。”

啊?临时招募组建的雇佣军团?费路西只觉得天旋地转,不能去正规军,去地方军也好啊,怎么就被派到这种杂牌军中的杂牌军,太倒楣了。假如是跟着精锐的主力部队,当然获得功勋和荣誉的机会更多,若是领着这样的杂牌部队,能立多少功?据他所知,历史上官方招募的雇佣军一般在战场上有两个作用,一是冲在第一线当敢死队,把敌人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放正规部队出来歼敌;二是敌人比较弱时,正规部队奋勇在前去杀敌,雇佣军在后面打扫战场,清理残军,捡剩下的渣子。

费路西哭丧着脸,罕见的向陛下表示不满说:“陛下,别的军团没有位置了吗?千人长,百人长也没有了吗?”他宁愿去别的军团当低级的军官也不想在雇佣军团做事。

陛下也是一脸无奈地说:“这次北伐,报名参军的贵族太多,所有的位置都满员了。你早点回来可能还有些职位,现在大军整编基本完毕,哪还有多余的位置。这个万人长本来是由雇佣军团的军团长兼任的,所以能把你安插过去。”

“陛下有命,小臣遵从。”费路西躬身告退说:“既然如此,小臣先去军务部报到了。”

看着费路西的背影,八世皇帝陛下摇摇头,这个撒多,年少得志,大概内心深处多少有些自满情绪吧,再加上出身草野,年轻气盛,做起事来有点任性妄为,不太听指挥。但是却有些本事,不用又可惜。

“只好贬抑一下,希望能磨掉他的野性。”皇帝心里说道。

费路西从四方殿出来,无可奈何的向军务部走去。

“新任的军官报到?哪个军团的。”军务部办事人员恭敬的问,他注意到了费路西的制服上的标记,这是一个将军,不能慢待。

“第二……雇佣……军团。”费路西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回答。

训练有素的办事员没有失态,但费路西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混合着同情、讥笑的东西。

“该万人队因为是军团长兼任的,所以没有给万人长配备专属侍从官,现在由你接任,你可以从这个花名册里挑选一个。”办事员单手递给费路西一个册子,假如有足够的尊敬,应该是双手递上的吧。

“安卡·巴齐。结业于第一武学院……”费路西在花名册里看到了朋友的名字。他不是要继续深造吗,怎么出来了。

“把这个人暂时锁定。”费路西指着巴齐的名字说:“我预定要他。”

次日,费路西按着巴齐在花名册上留下的地址找去。他一路上走的很急,城里的氛围使得人无法能以悠闲的节奏漫步,人们多多少少都受了感染,一个个脚步匆匆的仿佛有着关系到生死存亡的要事需要自己去处理。路过神圣大广场,费路西看到了帝国神圣三世先皇的雕像,这位伟大帝王雄壮的雕像矗立在广场的中央,遥对着另一边的凯旋门,睥睨着天下的臣民。费路西想,先去找巴齐,回来时再好好看看这个雕像。以前他见过这个雕像不少次了,今天似乎有种特殊的感受。

费路西轻轻有礼貌的敲门,一个少妇开门,是巴齐的姐姐,费路西想起来了:“你好,巴齐在家吗?我是他的朋友。”

“请进来吧。巴齐在呢。”

“费路西?你怎么来了。”巴齐惊喜地上前问。

费路西坐下后,没有提起侍从官的事,却问道:“巴齐,你不是武学院的高材生,要继续深造吗?怎么出来了?”

“你也知道了?”巴齐无奈地说:“我觉得那里教学太迂腐,而且学院只重视贵族子弟,所以大概也学不到什么东西了,还有就是学费太贵,不值得去花钱。”

“我在花名册上看到了你的名字。”费路西慢慢地说:“可惜倒楣的我被发配到雇佣军团当军官了,不敢耽误你的前途把你弄过去。”

“什么?为什么不要我?”巴齐突然很激动地说:“我又年轻没经验又没有任何门路,所以流落到现在也没人要。”语气中充满了不平的情绪。

费路西拍拍巴齐的肩膀,说:“那你就过来吧,可惜我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皇帝非要让我去第二雇佣军团。”

“这位先生,请问你是第二雇佣军团的?”费路西顺着声音回头一看,是巴齐的姐姐端着茶水过来了。

“是的,怎么了?”

“我姐夫也报名参军了,就是在第二雇佣军团的第二万人队。”巴齐解释说。

“啊,那我是第一万人队的。”费路西有点遗憾地说。

巴齐的姐姐流露出担忧的表情,蹙眉对费路西说:“看来您是高级的军官,如果有可能的话,请您是否可以照顾一下我丈夫,我会尽力感谢您的。”

“有可能的话没问题。”费路西指着巴齐说:“巴齐也要去那里了,我们也会彼此的关照的。”

“太谢谢了,我感激不尽。”

“不用客气,谁让我和巴齐是朋友呢。”费路西转向巴齐说:“走!我们找个酒馆喝酒去。”

“现在?”巴齐一迟疑。

“我们就要上战场了,趁着最后的机会好好痛快一番!”费路西拉起巴齐:“走吧。”

光线阴暗,声音嘈杂的酒馆里,费路西与巴齐边喝边聊着。

“巴齐你为什么参军?”费路西说:“别告诉我是为了陛下的荣光。”

“我的理由很简单,出人头地。”

唉,费路西想,这次战争还真是我们帝国向摩兰王国进行的集体抢劫啊,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喝的醉醺醺的费路西回去的路上,再次经过神圣大广场。费路西跌跌撞撞走到雕像面前,醉眼朦胧的瞻仰着一代征服者的雕像。雕像中的神圣三世皇帝陛下持剑的动作很特殊,他的长剑插入地上,单手压着剑柄,大概象征着对土地的征服吧。

费路西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看着雕像好像受到了什么启发。他很费劲的拔出自己的佩剑,学着雕像拄在地上,于是费路西很稳当的站住了,他对自己现在与雕像同样的姿势很满意,得意的昂首挺胸与庞大的雕像对立着。

这是一个疯子,看到这一幕的行人想。

按帝国军律,出征时军中军官、士兵皆严禁携带女人,但唯一可以例外的就是皇帝陛下。费路西不是皇帝,所以无法例外,他只好派西卡多领着侍卫把嘉美和公主送回了海原。自己搬进了城外的军营,等待大军的出发。

今天就是出发的日子,所有少将以上的军官都必须去北门外参加誓师仪式。费路西起了个大早,来到北门,远远就看见一座三层高台,它与城门在一条直线上。这是一个锥形的高台,三层的面积一层比一层小。最顶层上看不清放了什么,似乎是桌案一类的东西,围着顶层插了一圈的帝国鹰旗,唯一一条台阶两旁也是插满了旗帜,今天的风不小,百十面大旗顺风飘扬,倒也壮观。

费路西和一群准备出征的军官站在高台的底下,等待着皇帝的驾临。高台的周边,早就有数万的民众围观,更远处则是十八万整装待发的大军。

“呜……”城头上忽然冒出几十个身穿统一制服的人吹起了号角。

北城门呼啦一声打开,从门洞口跑出两列皇家近卫军士兵。士兵们从城门一直排列到高台下,夹住了大道。然后十几辆华丽的马车在数十人的侍从下驶出,走到了高台下。一群拥有皇后、公爵、宰相、尚书等头衔的人纷纷下车,包括皇帝陛下指定的监国委员会九个成员。监国委员会是刚刚成立的临时机构,职责是在八世皇帝出京后,暂代陛下负责帝国政务。

费路西的眼光没有离开过皇后,自从上次有过某种关系后,近一年来他第一次见到她。费路西注视着皇后的纤细的腰部,那里有没有红痣呢?可惜这次在京实在短促,没有什么时间好好调查一下皇后的身世,更不晓得这个天大的秘密对自己到底有多少价值。

“不过,皇后保养得真不错,按翰姆的说法,她今年该有三十七八了吧,身材仍然保持着少女般的苗条。”因为看不到红痣,注意力转移到别处的费路西眼神色色地想到。

皇后领头,其他的人随后,这群权贵拾阶而上,站在了高台的第二层上。

“呜……”号角声再次响起。所有的眼光齐刷刷的集中在城门里,大家知道:这次该皇帝陛下出场了。

几名引导官一马当先首先出来,手持王旗和各种仪仗,随后皇帝陛下乘坐着一辆由八匹同色骏马拉着的大敞篷马车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马车主体由最上等的红木制成,装以黄金,饰以白银,极尽奢华之能事。一根纯金打造的曲柄插在马车的后面,上面挂着类似于遮阳伞的华盖,由细碎的珍珠串成的数十条长达半公尺多的缨络随风摇摆,将阳光反射的耀眼夺目,炫示着皇家的气派。

皇帝的马车缓缓而行,也是到高台下就停住了,先到的那十几辆原本称得上华丽的马车立刻相形见绌。身穿戎装的八世皇帝独自下车,他的斗篷被风吹的飘在身后。

皇帝一个人目不斜视,神态庄重的从最底层走到高台的最高一层,他是唯一站在高台最顶端的人,其他的人都在他的脚下。

八世皇帝的心随着他身体的上移而加速跳动着。奇怪,皇帝陛下想,我怎么会紧张呢?重要的场合我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也许是兴奋吧。

不知道自己是紧张还是兴奋的八世皇帝在高台的顶端中央稳稳的站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鸦雀无声,这是陛下表演的时刻。

“二百年前……”

八世皇帝偷偷从兜里掏出纸条念着。他最喜欢独自一人在高处演讲,因为这样不用背演讲辞。就像现在一样,他独自一个人在上面,下边的人能隐隐约约看清他的身影,能清楚的听到他声音洪亮的“演说”,但肯定看不清他是在拿着纸条念,无损他的威严形象。

皇帝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到费路西的耳朵里,费路西百无聊赖的听着,眼睛一直在东张西望中,跟周围一本正经、静心屏气低头聆听的军官们相比,他真是个异类。大概是因为皇帝陛下离得远,费路西不用担心陛下注意到他的无礼。

“……士兵们!抬头看看你们的旗帜,这鹰旗乃是天神赐予帝国的礼物,鹰旗所到之处,就是你们这些勇士集合的地点,你们要像爆发的山洪一样冲……”两页稿子八世皇帝很快念完了第一张,他漫不经心的翻页,一阵风吹来,大意的皇帝手略微一滑,第二页纸条脱手而出,飘向他够不着的远处。皇帝陛下愣住了,演说嘎然而止。

奇怪的人们一齐伸长了脖子看着上面,这种万众举脖的场面也很有壮观性。费路西也一样,而且他看到了一张飘飘飞舞的纸条,轻盈如羽毛一样在飘过他的上方。“伸手拿下来,咦?这不是陛下的演讲辞吗?费路西恍然的看看台顶,原来陛下也会夹带小纸条作弊啊。

尴尬的八世皇帝咳嗽一声,直接越过演讲仪式,宣布道:“大军接旗!”

因为心虚说得很大声,陛下拿起桌案上的军旗从高台上抛下去。

军旗的旗面与旗杆是在一起的,其重量足以使军旗按计划稳定地落到军官群前面的空地上,然后北伐军的总参军长布里昂元帅会上前捡起军旗,宣布大军出发。但是意外又发生了,旗面在空中突然与旗杆分离,光秃秃的旗杆随着众人的视线准确地落到了目的,旗面却被风吹偏了。

费路西一直在打量着布里昂元帅的水桶般的身体,“这样的身体跑过去弯腰捡旗子,一定有很大的可看性。”费路西不怀好意的想道。

正在想入非非的费路西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脑袋被一块布蒙住了。他手忙脚乱的把这块布从头上扯下来:“谁开这么大的玩笑?”费路西嘀咕着。他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他,眼神说不出的古怪,感觉不对劲的费路西把手中的布展开,虽然只能展开一部份,但从这个鹰徽来看,这是……军旗?

八世皇帝心里异常的恼火,今天的誓师仪式不顺利到了极点。难道这是什么不良的征兆吗?想起这个,八世皇帝的心又变得十分忧伤,呆呆地站在高台上。

是军旗!费路西的心情雀跃不已,天上虽然不会掉馅饼,却能掉军旗。被抢了风头的布里昂元帅阴沉着脸,一步一步的向费路西走过来。费路西攥紧了旗子,迎着布里昂走过去,看来他是想把旗帜交给元帅。布里昂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伸出手去接旗。费路西一个漂亮的大回旋,绕过臃肿的障碍物(人),跑至前面的空地上。

这可是能把士气值加到一百的宝物,对费路西的杂牌部队的士气有很大的鼓舞意义。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会使费路西脸上大有光彩。

“有了这面御赐军旗,我就不用在别的部队面前自卑了。要想办法把这个留下。”一直被友军将领轻视的眼神所折磨的费路西暗下决心。

费路西宝相庄严的高举双手托起军旗,运起真力大声道:“撒多·费路西感谢神圣皇帝陛下之无比恩赐,愿率所部,在这面军旗下奋勇向前,誓死方休!”他是要把这面全军的军旗据为已有了。

皇帝的心情被一连串的意外弄的大起大落:“他妈的。”受过良好教育的八世皇帝终于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演讲一半就没词了,授旗又搞的阴错阳差,今天的誓师仪式算是什么狗屁玩意啊。

不管过程如何的混乱,但史书上只有一句,纪元1001年6月24日,神英帝国八世皇帝陛下于玉都城北门外誓师北伐。

摩兰王国的首都吉兰诺斯城,清云王宫中有一座无忧水榭。顾名思义,当然是建在水面上的建筑物,而且这座水榭是由摩兰王亚纳尔亲自设计的。现年三十余岁的亚纳尔王喜爱各种艺术,这座水榭就是他的得意之作。

亚纳尔王就躺在水榭的竹椅上,水榭四周有十八眼喷泉围着,为水榭中的人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境界,在夏天,尤其显得凉爽。亚纳尔王的对面是他最宠爱的妃子芭碧萝。芭碧萝因为弹的一手好琴,深得喜欢艺术的亚纳尔王的欢心,她正坐着用竖琴弹奏亚纳尔自己谱写的一首曲子。摩兰王闭着眼睛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敲打着节拍。

水榭上的和谐被一个太监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个太监穿越廊桥站到水谢的外面,他不敢擅自进去,等候着国王的主动询问。

摩兰王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找到这个太监问道:“什么事情使得你如此慌张?”

芭碧萝停止了弹奏,悄悄的站到远处,她是个很懂事的女人。

“陛下,从南方传回来的消息,神英国的皇帝前天在玉都北门誓师出征,正式向我国开战了。”

亚纳尔王叹息一声,从竹椅上站起来,随口吟道:“南北相安本无事,奈何杀伐平地起?”

“陛下,总帅大人和丞相大人已经在御书房等候多时了。”

“我这就过去。”

当年肯荷斯人历经数十年的战斗才确立了对这里的统治。所以摩兰王国称得上是以战争起家,以军人为基础建国,导致军队在王国的政治中有特殊的影响。总帅这一职位就是全国军队的首领,一般由王族人士担任,总帅的地位甚至比丞相还高。现在的总帅就是亚纳尔王的叔叔亚兹拉尔元帅。

“神英国这次尽起倾国之力前来侵略我国,你们有什么意见吗?”亚纳尔看着亚兹拉尔总帅和卡迈丞相。

亚兹拉尔说:“神英国这次蓄谋已久,早就在边境开始集结军队,囤积粮草。我国也采取了一系列相应的对策。并且动员了二十万军队,已经汇集到希泽附近了。虽然人数比敌人少,但是尚可一战。”

希泽是一个要塞,它位于摩兰南方边境三大要塞和首都之间,是摩兰假想第二道防线的支点。

“不过还需要一个总指挥官前去指挥作战。”卡迈丞相上前说:“臣认为派亚兹拉尔元帅去正合适。”

“嗯,王叔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这次有劳王叔了。”亚纳尔决定道。

亚兹拉尔立刻躬身说:“臣感激陛下之信任,臣一定竭尽所能,驱逐侵略者,保国卫民,万死无憾!”

“对了,求援的使者出发了么?”

“臣一接到敌人誓师的消息,就迅速的派遣两路使者出发了。”卡迈丞相回答说。

摩兰王国的西面是同一民族的伊丁那王国,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伊丁那王国应该不会坐视不理的。摩兰王国的东面就是地中之海,正北面和西北面是被遗弃的荒漠,那里的自然条件极其的恶劣,广阔的荒漠里大大小小分散着许多很原始的部落,但至今尚未有国家成立过,其落后程度可见一斑。摩兰王国的东北,夹在大海和内陆荒漠之间的狭长草原地带则是西大陆通向北大陆的唯一的路上通道,但是没什么人愿意走这条路,人们更愿意坐船。再往东北去,就进入了北大陆地区,北大陆的南方沿海分布着许多小国,这些小国与西大陆常有些商业往来。北大陆的内陆地区,对西大陆的人们来说,是一块神秘的地方,那里据说是游牧维生的马上民族的天下,传闻中那里的人凶狠、野蛮、好斗,风俗淫乱不堪,不知礼节。

不知道卡迈丞相说的两路使者是派遣到哪里的?伊丁那王国应该占了一路,那另一路呢?

第七章战斗开始

神英帝国的北方与南方的自然条件不同。南方多丘陵,北方多的是平原,因而北方的农业经济比南方发达的多,帝国异常有“北农南工”之说。

北伐的最后一路大军现在就在平原上向着北部边境的施塔特前进,蜿蜒的队伍像一条长蛇,而且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亲征的八世皇帝并没有在陆地上,他和皇家近卫军一万人坐着船沿着新疏通的运河一路前行。这条运河同时还负担着大量军用物资的运输任务。

费路西骑高头大马,身后紧跟着一个护旗小队,一面与他的身份不相称、与他的杂牌部队很不协调的华丽大军旗在他的马匹屁股后方两公尺处迎风招展。

之所以提到费路西的马的屁股,是因为这个的确很醒目,马的屁股上打着两片大大的烙印,大概是牧场工作失误的原因才会有两片这么大的烙印。离得不太远就能看清印记中的字:“尼克四号牧场”。尼克家族是神英帝国西南的大马匹商,他们对这次北伐的态度尤为积极。明眼人都知道尼克家是看上了摩兰国境内的草场。摩兰的草场资源极其丰富,能使尼克家族的事业大大拓展。

费路西对他的这匹马极为不满意,他所指挥的雇佣军团是纯步兵军团,所有马匹都是大军总部定量分配的,基本上千长以上才有资格骑马,费路西被分到的就是这匹屁股比它的神骏更醒目的马。这不排除是有人捣鬼的可能性,像出发前,雇佣军团的军团长曾找过费路西,婉转表示希望费路西能把御赐军旗上交给军团,但被费路西一口拒绝了。一定是他藉机报复,费路西认为。

大片大片的农田缓缓的掠过费路西的视野,广袤的田野中三三两两的站着辛勤工作的农民,其间夹杂着零零星星的农庄村舍。偶尔间,一个古香古色的城堡或者高大宏伟的庄园跃入眼帘,告诉世人,这里是某某爵的领地。

费路西没什么心思欣赏这田园风光,他正在为自己会在战场上有什么样的表现而担心。他这次毕竟是第一次参加正规作战。之前,不论是在连云山还是平定海神教民叛乱,费路西都只是在敌人后方欺弱凌寡而已,这次正面作战,他费路西还能立下赫赫的功勋吗?人的心也真是奇怪的东西,出发前,费路西只想着如何参军去立大功,别的没想太多,现在真正面临战争了,才突然为自己的表现担忧起来。

费路西拥有超级的个人实力,难道也要为此担心吗?

没错,费路西的个人力量的确很强,但是武技修炼中,有一个概念叫做“极限”。这个极限,既指个人通过修炼达到的力量程度的极限,也指在某种力量状态下所能持续时间长短的极限。例如费路西本人,若他为了能使用光甲术,以一半的力量战斗,可持续五分钟左右;假如他用百分之八十的实力,就只能坚持半分钟,如果他百分之百全力以赴,恐怕坚持十几秒钟就真力不济了。

若是武者单打独斗,几分钟也足够用了。但是到了战场上在千军万马中撕杀,几分钟?想象一下,一个人前几分钟横扫千军如同卷席,引得敌人侧目愤恨,闯进敌军阵营杀得正爽时,突然变得其弱无比会有什么下场?费路西仿佛看到了一幅乱刀分尸、大卸八块的血腥场面。

超级实力不一定管用;战术指挥方面费路西又没有系统的学习过;他所擅长的战略策划又轮不到他操心,那是皇帝陛下和北伐军总部的事,他只是个阵前的战将。而且……费路西回头看了看他的新部下,士兵们三五成群、勾肩搭背、说说笑笑、松松垮垮,一路上就是这么过来的,这样的部队战斗时能发挥出多大的能量确实是一个未知数。

“真是太散漫了。”费路西看着自己的部队,想起走在前面的友军的壮盛军容,自言自语地说:“一点也没有军人应当有的严谨性和纪律性。”这句话已经被很多人送给过费路西,费路西又转赠给了他的部下。

“在到达施塔特之前,需要学习一下军队的管理,良好的管理能够提高战斗力。”费路西想,对着前面大喊:“巴齐!”

巴齐一路小跑过来,跟在费路西身旁,边走边问道:“头,有什么事情?”

“你在武学院时修的就是兵学吧,还是个高材生。那你告诉我如何进行军队管理?教材上是怎么说的?”

“自古许多名将都是爱兵如子……”巴齐流利的背诵着课本。

费路西哈哈大笑,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这批雇佣军以前大部分都是农民、雇工、小市民等,年纪最小的也可以当费路西的大哥,还有许多大叔大伯级别的,谁把谁当儿子?

巴齐挠挠头,说:“你别抠字眼了,要理解其中的意思。”

“好了好了,你接着说。”

“军官与士兵同甘共苦,能够激励士气……”

费路西听后说:“我跟大家吃穿都差不多,住也只是住了个稍大的帐篷。做的已经够可以了。”

巴齐没说话,伸出手指头,指指费路西的马。

“你要我同士兵们一齐走路?好吧。”费路西翻身下马,肩并肩的和巴齐一起走了一段时间。

士兵窃窃私语:“咱们将军大人脑子有毛病了?”

“是啊,有马不骑却要用自己的腿。”

“没事找罪受,傻瓜吧。”

被刺激的费路西又重新回到马上,无奈的问巴齐:“还有什么条例?”

“要多和士兵交流,这样才能做到上下齐心……”

“嗯,这个需要加强。”费路西点点头:“今天宿营时我去和士兵们谈谈心。”

吉兰诺斯城清云宫里,摩兰王亚纳尔正在一丝不苟的绘画,表面上看来,摩兰王颇有些处变不惊的镇静。一个紧身打扮的青年女子冲进来,毫无忌惮的大声质问道:“大哥,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悠闲?”这女子柳眉粉脸,身长玉立,英姿飒爽,有着与其他女人不同的刚健气息,她就是亚纳尔的妹妹爱尔仙蒂。

亚纳尔仔细的描好一笔,才抬起头来道:“着急有什么用?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几十万敌军压境,敌国的那个皇帝也来了。你也应该亲自出征激励士气才对。”爱尔仙蒂不满地说道。

“行军打仗,那是大将们的事情,朕去了只会添乱,姑且信任他们吧。”

“你根本就是贪图安逸!”爱尔仙蒂毫不给面子地说:“即使你去了前线,也可以不干涉前线大将的指挥。你不去的原因就是你不愿意去那艰苦的地方。”

“一派胡言!”亚纳尔微怒的斥责道。

“你没有一点志气,简直丢尽了我们历代祖先的脸!”爱尔仙蒂越说越激动:“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你却只知道在这里画画弹琴,你哪里还像个国王?”

啪!亚纳尔重重的把画笔摔到桌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爱尔仙蒂也气冲冲的走了出去,亚纳尔王一动不动的坐着发了一会呆。

“御妹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温和的声音传进亚纳尔王的耳朵,他抬头一看,是他的正宫王后克萝维西丝,他对这个从小订下的王后一直没什么感觉,勉强保持着一个夫妻的名分而已。

“我觉得……”王后犹豫了一下说:“也许你应该亲征。”说完又补充道:“为了国家。”

亚纳尔没说什么,鼻子里哼了一声。

“不好了。”一个太监慌慌张张的进来说:“公主殿下骑了匹马闯出宫去了。”

“让她走!”亚纳尔王大声喝道:起身朝着巴碧萝王妃的寝宫走去,只有巴碧萝才不会使他心烦。

在门口,亚纳尔背后感受到一股哀怨的目光,他心下有些愧疚,可是在克萝维西丝面前,他实在觉得没意思。亚纳尔一咬牙,跨出门去。

摩兰王国的总帅亚兹拉尔在希泽要塞里召开了第一次军事会议,与会的有四个临时军团的军团长、参军长和总部里的几个参军。

亚兹拉尔元帅坐在长条桌的顶端,他的背后是一面超大地图。元帅眉毛微皱,脸色早现出睡眠不足的苍白,几天以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以至于看起来他好像天生就是一张苦脸。也难怪,事关国之存亡的重担压在他的肩膀上,使得他寝食难安,更何况这是他们家族的王国。

“如果失败了,我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那样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父王和王兄?”这种想法在亚兹拉尔元帅脑海中萦绕不去。

第三军团的军团长帕斯科中将站起来发言说:“敌军的近二十万人还在路上,我军应该趁着敌军没有全部集结完毕时,主动出击,挥师南下与施塔特的现有的敌军作战,力争各个击破。否则等敌军全部到达后,我军面临的情况将更恶劣。”

第一军团参军长曼博内中将说:“敌军虽然没有集合完,但是在施塔特仍然有三十八万的军队,数目远超于我军。我们贸然前去,胜算不大。”

帕斯科反驳说:“等到敌军全部到达后,数目差距更大,照你的说法,那岂不更没有胜算?你别忘了,我们南方的要塞里还有几万的守军,与这四个军团合起来尚可与目前的敌军一拼。”

“敌军拥有优势兵力,他们巴不得我军主力主动前去求战呢。”曼博内说,冒冒失失的前去进攻敌人,正中他们的下怀,他们正可以利用优势歼灭我军。

一个总部的上校参军赞同曼博内说:“曼博内将军说的不错,现在敌人是占据主动地位的优势一方,我军是处于劣势、被动防御的一方。在摸清敌人的行动和意图之前,过于冒险的举动是不必要的,我们不用这么慌乱的去主动进攻。”

“可是过于小心谨慎,只会丧失良机。”另一个将军说:“现在我们处境并不有利,所以要去主动创造出一个有利的局面。”

桌子边的两排军官一齐看着亚兹拉尔元帅,现在是该他作决断的时候了。

亚兹拉尔元帅低头思考了一会,然后抬头缓缓扫视了一遍在座的军官,下令道:“所有的部队向南移动三百里驻扎,不许擅自靠近边境,要保持足够的战略回旋余地;同时努力摸清敌人的动向。后方的新兵,仍然在希泽集合组建成新的军团。就这样吧。”看来他倾向于曼博内中将的意见。

这场战争的另一个君主,神英八世皇帝把最新的汇报看了一遍,不错么,虽然誓师仪式搞得很失败,但其他的准备工作都很好,没有一处延误的。他又重新把敌我资料看了看:“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会失败。”他对自己说道,但听起来更像是给自己打气。

放下文书,八世皇帝起身走到外面甲板上,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还有多长时间?”他问身边的人。

“陛下,还有七天就到达施塔特。”

“哦,还有这么长时间。”

皇帝心不在焉地说,他的心早就飞到了前线。假如不是他的晶石快船必须同十八万大军保持同速,皇帝陛下现在已经在施塔特了。

傍晚,费路西走出大帐,他打算照巴齐说的去跟士兵们交流交流。

“你好呀。”费路西和颜悦色的与营地的哨兵打个招呼。

哨兵似乎被吓呆了,结结巴巴的回应道:“将……将军大……大人好。”

一个小小的哨兵突然受到这种礼遇,可能是有些受宠若惊。

费路西觉察到对方的不安,做平易近人状,拍拍哨兵的肩膀随和地说,“你是哪里人啊。”哨兵张了张嘴,紧张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为什么参军的?”费路西又亲切的问。

“为了陛下的光荣。”哨兵这次迅速的回答说,但脸色越来越不安。

“不是吧,哪有这么高尚。”费路西试着开玩笑说:“你是想抢个十万八万的回去吧。”

哨兵终于挺不住了,腿一软跪在地上,嚎啕大叫:“将军饶了我吧,大人你何必跟我过不去,绕着圈子来整我。我只是个小小的士兵而已,我上有老下有小……”

周围的士兵被惊动了,渐渐的围过来。费路西疑惑不解地看着哨兵,他的笑容有这么可怕吗?

费路西回到大帐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刚从巴齐那里借来的军事教材扔了。

特福德省的施塔特本来只是个神英帝国北方边境附近的小地方,现在却成为整个西大陆都瞩目的焦点。几十万的神英军队在数月内陆陆续续进驻到这里,大军连营数十里,枪矛似林,旌旗蔽日。数以万吨计的粮食等军用物资堆积如山,这都是从帝国的各地源源不断的运来的,而且运输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纪元1001年7月8日是施塔特荣耀的一日,神英帝国的皇帝陛下于这天驾临施塔特。随从陛下而来的一万近卫军、十二万中央军、六万雇佣军两日内全部到达。至此,神英帝国的第一批动员已经完毕,人们都知道,战争这头巨兽已经出笼了,它会吞噬多少人,在结束前谁也不清楚。

小城早就人去城空,自从把这里确定为北伐的基地以后,城里的两万多居民和附近的百姓全部迁移到了南方的博克萨、科尼沙、拉哈、文布等地。特福德省的经略大臣奏折中说,这里的人民忠义无双,为了避免成为陛下圣战的障碍物,自愿全部迁徙,无一例外。只是,一首内容为眷恋故乡却又无法回去的歌却在北方流传了起来,似乎这是唯一来自于人民的声音。但歌曲也仅流传于民间,至少皇帝是没有听到过。

城中最好的房屋就是当初城首的居所,这座已有几十年历史的庭院迎来了最尊贵的皇帝陛下,那个不知道被调换到哪里的城首大概可以以此光宗耀祖了。八世皇帝取消了迎接典礼和洗尘宴会,直接在当天召开了最高级军事会议。

出席人员有北伐军总参军长布里昂元帅、总军务长莱维上将、北伐军总部的几个高级参军、北方军团相中央三个军团的四位军团长。

其他的军团多是临时组建的军团,军团长也都是临时性质的,比起上述四个常备主力军团军团长的地位要低得多,因而这些次一等的军团长并没有资格出席这样的高级会议。

八世皇帝一改作风,什么场面话也没讲,直接对着众人说:“总部已经有了一个方案,你们有意见就提,朕听着。”

布里昂元帅对着总部的参军伊卢斯少将使了个眼色,伊卢斯看到后遂站起来说道:“在下先把这个方案简单陈述一下。这个方案计划兵分左右两路。左路由北方军团、第一雇佣军团组成,共计十六万人,左路总指挥由北方军团军团长泽布上将兼任。左路军的战略目标,第一,阻止西方的伊丁那王国可能派出的对摩兰的援军,第二,从侧面切入摩兰国的腹地,配合右路军的正面进攻。具体计划的实施可自行拟定并上报总部。另外,总部建议完成两个战役任务,攻克西线边境的索宁要塞、占领摩兰西部最重要的卡布里奇亚省。

右路由中央一军团、中央二军团、临时一军团、临时二军团、临时三军团、临时四军团、第二雇佣军团共计三十四万人组成,由总部直接指挥。右路军战略目标,灭亡摩兰王国。具体计划步骤,由总部另外拟定并通报左路军。

战略预备队由中央三军团、西南二线军团担任,留守施塔特并随时支援前线。亦恭请神圣皇帝陛下驻跸于施塔特指挥大局。“

摩兰王国南北长,东西窄,所以东西分兵还能做到两边互相呼应。另外,摩兰王国的重要中心地带都是在东部沿海地区,因而伊卢斯的计划中以右路军为主力。

北方军团的泽布上将听着方案,眉头渐渐皱起,这个方案把他的北方军团调到了次要的方向,让他不太舒服。但是目前还看不出陛下的意思如何,泽布还不敢贸然的反对,免得招来争功邀宠的指责。

伊卢斯缓缓的坐下,全场寂静一片,一时间无人发言。

寂静却是由负责后勤、征兵、整编事务的总军务长莱维上将打破的,莱维上将是在座的人中年龄最大的,当年布里昂元帅还是军令部的见习军官时,他就在军务部当主事了。多年来虽未有殊勋,但是为人勤勤恳恳,办事妥当,这样的老资格人物,大家一般都要给三分面子。

莱维上将首先谦虚地说:“要论起行军作战,在座的诸位都比在下强,在下发言实在是班门弄斧,但是在下也禁不住想说点东西,也算抛砖引玉吧。”

莱维停了一下,继续说:“我虽然没亲自指挥过作战,但是也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集中兵力。刚才伊卢斯少将的方案似乎犯了分散兵力的大忌。据情报,敌军正面聚集的兵力连同要塞的卫兵,共在二十万以上,也许将近三十万。而我们负责正面战场的右路军只有三十四万人,面对敌人的优势实在不大,如果把敌人的要塞算进来,我们基本没有优势。这样的方案,不太妥当吧。”

伊卢斯再次站起来道:“都怪在下刚才没说清楚,击败敌军不一定依赖右路的正面进攻,只要正面稳住不输,还可以靠左路的侧翼进攻去击败敌军。至于究竟如何,这都要看战场上具体情况的实施。”

布里昂元帅抬手示意伊卢斯坐下,然后说:“莱维将军说的也不错,那就把第一雇佣军团了万人放在左右路的中间,两面呼应,以北方军团的9万人单独为左路。”

中央二军团的军团长亚列中将发问道:“假如伊丁那国派遣了援军,北方军团兼顾的过来吗?”

布里昂元帅回答说:“第一雇佣军团不是两边呼应着吗,如果伊丁那的军队过来了,由北方军团上前去迎战,第一雇佣军团迅速弥补北方军团留下的空位。”

中央一军团的法明顿中将听到这里,心里叹口气想道:“唉,我就知道。这样的军事会议,最后弄出的方案肯定是折衷了一堆意见的平庸方案。说来说去,还是成了平铺兵力。北方军团在西,第一雇佣军团在中问,右路军在东。不过还好,右路军集中了大部分主力,全线没有过于的分散。况且我军数量上有巨大的优势,即使稍微分散,每个方面还不至处于会被各个击破的劣势。”

皇帝金口一开:“战略方向的计划就暂定如此吧,下面讨论一下各路军具体的实施。”

就在本次军事会议的这天夜晚,第二雇佣军团的军团长大帐里热闹非凡,该军团的六个万人长一齐围着军团长达拉津吵吵嚷嚷。

“大人!”第二万人队的万长索利是个彪形大汉,块头比玛希克还壮,把胸脯拍得震天响:“在下原本是作佣兵的首领,经历过无数次的高强度战斗,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怕!我手下的弟兄们跟着我出生入死过,个个一个顶十!现在有幸为国效劳,我们一定要打前锋。”

其他的万长不甘示弱,纷纷抢着要做前锋队。在他们看来,占尽优势的神英军是必胜的,冲在最前面可以捞得更多的功劳。

费路西虽然不认为神英军一定会打胜仗,但是他个人也想冲在前面,依仗自己的个人能力,在部下的掩护下,杀几个敌军的大将为自己争功。

费路西慷慨激昂地说:“在下是击败了陛下身边的侍卫才获圣眷,这点世人皆知,在下的个人实力毋庸置疑,比起某些自吹百战但是没什么名气的更靠得住。”费路西瞅了索利一眼,继续道:“我们第一万人队是拥有御赐军旗的光荣队伍,更应该冲锋在前,激励全军的士气。难道大人打算把御赐军旗藏在后头吗?”

其他的人立刻群起对费路西攻之,达拉津被吵的头昏脑胀,用力的一拍桌子,显示出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大军作战,不一定要有前锋,也有讲究整体进退的战法。”达拉津卖弄着说:“你们兵法懂得太少了吧,还是演义小说看多了?”

费路西挤到前面说:“在下当然不至于这般愚鲁,只是希望大人采取纵深型战术时,能让在下突前。”

“对!”其他人又要一拥而上。

这时,军团的参军拿着一封文书走进来,说:“大人,总部有命令下达!”

达拉津从人堆里解脱出来,看了一遍命令,颇为不怀好意的扫视了大家一眼,一个字一个字的念道:“兹令达拉津中将率领本部之第二雇佣军团,即日起,进攻伦亚要塞。授予阵前自专之权。”

大帐内一片沉默,费路西突然说道:“索利大人英勇无敌,第一万人队的将士们勇猛善战,所向一定披靡。在下甘拜下风,自愧不如,不敢争锋,愿为索利大人的后盾。”

索利忽然也变得十分谦虚起来,哈哈一笑说:“在下怎敢与撒多少将比?撒多少将名震四海,天纵英才,手中更有御赐军旗,正当冲锋在前,扬我军威啊。”

其他人悄悄后退,走出大帐。任务既然是攻城,冲在最前担任第一轮攻击的一定是死伤最惨的,因为这时往往是敌人最强的时候,而且第一轮的万人队最后破城立功的机率肯定是最小的。这样的前锋,不当也罢。

“好!”达拉津再次一拍桌子:“你们不用互相荐贤了,都上!第一轮的攻城就由你们两个万人队发起。”

费路西和索利互相埋怨的看了一眼,分道而去。

7月10日,早晨的施塔特像是开了锅的沸水,几十万人一起忙碌起来。

各军团昨天都接到了军令,一路路的人马陆续从军营出发前往各自的目的地。

昨天还十分拥挤的城里城外忽然间变得空荡荡的,原有的军营,恐怕永远也不会再充满了。不过在诸路大军中,没有一支部队接到的命令中提到过“普拉”这个地方。昨天的高级军事会议上,好像也没人提起这两个字,看来也许是大家都把圣地深藏在了心底,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总军务长莱维站在城头,目送着诸军的远去,语气伤感的对侍从官说:“也好,再运来的物资有地方放了。”

“大人,再运来的物资未必能用的上。”侍从官回答说,他是指什么?他认为战争很快就会胜利还是说因为死亡人数多、所以消耗不了更多的物资?估计两种意思都有。

费路西的第二雇佣军团是最晚出发的军团之一,大概是因为他们的目的地最近,伦亚要塞距离施塔特只有不到一日的行程。

路上,费路西对巴齐说:“攻打要塞是十分损耗的任务,这种差事果然落到了我们头上。”

“军人务必要服从命令。”巴齐道:“既然派我们去,再艰苦也要上。”

“没办法,谁让我们是杂牌的雇佣军。”费路西说:“死多少人才不放在总部那帮人的心上。”

费路西的话绝对是对上司的不敬,下级嘴里的上司应该都是“爱兵如子”的,哪里能这样说上司。

巴齐不太喜欢费路西的语气,这实在不像是军人,不符合他心里的军人准则,但是他也不得下承认费路西说的有道理。这次攻城,按照常理,总部至少应该派攻城大队来配合,但是没有,这充分说明了总部的对雇佣军团的漠不关心,但也可能是舍不得派出稀有昂贵的攻城部队。

费路西又道:“同样都是我军士兵的生命,难道也有贵贱之分吗?”

“头,从道理来说是一回事。”巴齐说:“但是,假如你在总部,你大概也会像这么办。”

第二雇佣军团刚好在天黑之前就赶到了伦亚要塞的附近,现在是白天比较长的夏天,天黑得比较晚。达拉津军团长在要塞的三四里外找了个不靠林不挨水,平坦开阔的地方扎营。

费路西有不用干活的特权,他的手下自会替他支起大帐,并做好饭送过来。就当士兵们忙乱的时候,费路西悠闲的迈着步子踱出营区。旁边有个小丘,顶上站着几个哨兵。费路西信步走上去,哨兵们看到费路西,立刻绷紧了身体挺直地站立着。

费路西面向北方,藉着已经坠下去的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努力的眺望远处:“那就是伦亚要塞吧。”费路西指着远处一排黑压压的影子问道。

“是的,大人。”

“城墙真高啊。”费路西感叹着:“离这么远还能看到这么大的黑影。”

费路西收回目光,对哨兵们说:“明天恐怕将会有一场恶战,你们害怕吗?”

“为了陛下的光荣,我们无所畏惧!”哨兵的头目很标准地回答道。

嘁,费路西心里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哨兵分明是在敷衍他。

“我们之间好像根本就无法沟通。”费路西想道:“看来与士兵就只有命令与服从的关系将士们吃饭晚饭就歇息了,为明天的大战养精蓄锐。

“看到城门没有?”达拉津中将指着前方要塞的大门说:“以这个城门为界限,左边归二队,右边归一队。”一队、二队自然是第一万人队和第二万人队的简称。一队、四队作一队、二队的替补。五队绕到后面去进攻。“达拉津继续发令道。

费路西应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队伍里,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从理论上说,要塞是能攻破的,但是他实在没什么把握。

巴齐的声音打断了费路西的沉思:“头,下令吧。”

费路西扫视一眼自己的部下,肯定有一部份人将会随着自己的命令死去,一种无力感涌上来。

“虽然不是我杀的,但是将因为我的命令而死。”费路西心里对自己说:“没办法,这不是我能掌握的,要怪就怪皇帝陛下去吧。”

“上!”费路西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一队队的士兵涌出本阵,向着城墙冲过去。在高大厚实的城墙下衬托下,小小一个士兵显得微不足道,而一群士兵更像是一群蚂蚁。打头的蚂蚁们开始费力的横渡护城河,一排排早有准备箭矢的射下来。冒着箭矢的射击,活着的蚂蚁们跑到了墙根里,箭矢的威胁暂时没了,只是换成了石块、巨木。先到的蚂蚁们开始架起云梯,每架好一条,立刻就有更多蚂蚁涌上去。

费路西站在后面的稍远处督战,敌人准备得很充分,看起来自己一方除了人多外实在没什么优势。

巴齐指着城头对费路西说:“头,我军缺乏压制敌人的手段,普通的弓箭很难形成威胁,又没有弩机。我军仅有的几个破投石车又是老式的,准确性很差,在目前的状况下容易误伤自己人。”

费路西无可奈何,谁让这只是雇佣军,强力的武器当然优先装备给主力军团了。他观察了一下说:“巴齐,我军的进攻太乱,我命令你代替我去指挥。”

“是!大人。”巴齐郑重其事的接令,然后一路小跑到前面。

“巴齐真是一个当纯粹军人的料子。”费路西想。纯粹军人的特点,第一,服从命令;第二,做应该做的事情,不做不应该做的事情。不过按这个标准,费路西自己就肯定不够格,他就是有点叛逆性。

巴齐抑制住自己的激动,所学终于能派上用场,至少这是对个人价值的一个肯定。他深呼吸稳定一下情绪,恢复了冷静后开始对着士兵们指挥协调。

费路西就只有给士兵鼓气了,一批人不行,另一批人冲上前去时,他适时简单地说几句鼓励士气的话。

一次次冲击都是徒劳无功,费路西开始还为损失的士兵可惜,当死亡人数逐渐上升时,不知不觉他也渐渐麻木了。死两百人可以说是比一百人多了一倍,但是死亡三百人听起来就和两百人差不多,死了四百人和死三百人就好像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没有什么收获,但先后还是有几十批的将士们一度冲上了城头,但后果不是被全歼就是又被赶下来。看的下面的费路西内心连叫:“要是我冲了上去,大概就不会这样了。”

疲劳外加无法成功,士气降了很多,费路西考虑着自己也许应该奋勇冲锋一把。

“军团长有令!换队!”达拉津的命令阻止了费路西身先士卒的念头。费路西不服气的看了一眼城墙,带着部下悻悻而去,第三万人队马上接过阵地继续进攻。

“欢迎少将杀敌归来。”达拉津在攻击队的大后方迎接费路西。费路西敷衍几句,抓起桌子上的水壶猛灌几口,又朝着北方观看友军的进攻。

“别看了。”达拉津说:“看了也白看。”

什么意思?这是身为这里的最高指挥官所应该说的话吗?费路西惊讶的想。

一天过去了,临近傍晚时,没有成功的第二雇佣军团收队回营。为了防备守军的尾袭,费路西亲自为本队殿后。他忽然发现有一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是一个百长。

“你干什么?”费路西冲过去吼道。

百长神色悲痛地说:“大人,我的弟弟还在那里,我要把他带回去。”

费路西看看城头,守军还站在那里。

“你疯了?”费路西指着城头说:“也许他们会射死你!”

“我不能丢下弟弟独自回去,当初是我把他带出来的,现在我必须把他带回去。”

费路西看着百长一步步地向城墙下走去,百长一直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无害。守军也似乎知道他是干什么来的,没有射箭。百长在尸体堆里找到了他的弟弟,扛起他的弟弟蹒跚向回走来。意外发生了,“嗖”的从上面射下一支箭,看来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仇恨出手了。箭射中了百长的背部,百长身体晃一晃,没有倒下,但第二支,第三支接着而来,这个百长最终还是与弟弟死在一起。

“百长错了吗?没有错,他大概为了挣钱养家才应募入伍,刚才他也只是想找回弟弟的尸体。对方射箭的人错了吗?也没有错,我们都是侵略者,他想杀死一个侵略者是很正常的事。”费路西想道:“这就是战争,如果一定有人错的话,这个人也不在这里。”

回去后吃完饭,费路西把巴齐叫过来商量:“明天我打算亲自冲锋,你看如何?”

“头,没必要。”

“你怕我出事?”

“是有一点,但是主要原因不是这个。”巴齐说。

“那你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巴齐一笑,说:“头,你也许是一个很好的上司,但你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下级。大概你天生就是不愿居于人下,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人。”

费路西皱皱眉头:“你扯的太远了。”

“这有关系的。”巴齐继续说道:“别人给你的命令、任务,你总不很放在心上。不是吗?”

这个,好像是有一点,费路西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次总部的命令你看了吧。”巴齐问道:“总部是怎么下令的?”

“我不是早告诉过你了吗?总部命令达拉津率领第二雇佣军团进攻伦亚要塞。”

“头,军人要服从命令。我们接到的命令是进攻伦亚要塞,看清楚了,是进攻,不是攻克。”巴齐说:“而且没有限定时间,这说明了总部只要我们保持进攻要塞的状态就行了,这才是我们的任务,能不能攻克是无所谓的,所以我说你冒险冲锋没必要。”

费路西一拍脑袋,怪不得白天达拉津中将说“看了也白看”,怪不得总部派他们这支实在不适合攻城的杂牌军前来。费路西苦笑的想,我还真不是一个合格的下级。

那总部的打算是什么?费路西又忍不住拿出地图来研究与他这个万人长不相干的事情,不知从何时起,看地图已成为他的习惯了。

地图的两国边境线上标示有三个醒目的要塞,两个在东,一个在西。费路西想起一段话,忘记是谁说的了:“世界上没有攻不破的要塞,所有的要塞在理论上都是可以攻克的。但是不能因此彻底否定要塞的存在作用,战略层面,要塞存在的意义在于尽可能的拖延和阻碍敌人,为己方争得更多的空间和时间,而不是完全抵挡住敌军。”这句话倒是不错,可能只有东云关、西云关因为所处的特殊地形例外吧,费路西想。

摩兰方面估计也会想到这一点,费路西猜测道:而我们的总部大概是认为兵贵神速,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所以派我们这支次等军团在这里攻击要塞,一方面吸引敌人的注意,一方面用我们牵制要塞的敌军,而主力大军肯定已经越过边境线,绕过要塞进入摩兰国的腹地,从空间和时间上挤压敌人,寻找敌军的主力部队进行大决战。毕竟我们在敌国境内作战,速战速决远比拖延对我们有利。不知道敌军会被我们这支攻城部队吸引多久?一天?两天?这都要看对方情报的效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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