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二人对视。

未几，颜漫伸手拧开床头灯，目光别有意味地梭巡在他的脸上。

“你今晚是不是想——”

叶凛喉结滚了下,答得却挺快。

“没有。”

她犹疑地靠近半寸：“真没有？”

“……没。”

她回过神来,略微一想,他好像也没变态到这个程度。

——起码没有因为睡前运动把她弄醒过。

颜漫调整了一下枕头的高度，这才问：“那你摸我手指是在干嘛，给我按摩？”

叶凛侧头看她，床头的灯光恰巧落在他瞳孔里,竟然能看出几分真挚的味道来。

他说：“你今天出活动不是戴了戒指？听你抱怨有点紧，睡前正好想到了,就跟着摸了下。”

颜漫点点头，被他提起这件事，又想起什么：“明天也有活动，我打算换自己的戒指,你记得提醒我一下。”

毕竟造型师准备的首饰,肯定不如她自己买的合适。

他答好,而后伸手,抚平她肩头的被子。

颜漫的手腕被人松开，蓦然一轻,居然还带起几分轻飘飘的失落感来。

想了想，她又说：“你如果有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说，不用拿我的手……”

叶凛：“……”

男人伸手,按熄床头的灯,声音有些低：“睡觉。”

她挺无辜地看过去：“那我要是不想睡呢？”

他嗯了声：“那你试试。”

这回带了几分克制的危险。

计划达成,颜漫施施然告辞。

她把被子在脸边裹了裹,温柔一笑：“睡了，晚安。”

“……”

*

次日中午，颜漫有个代言站台活动，收拾完了正要走，被男人喊回来，选戒指。

“你记性真好，”她重新穿上拖鞋，“不说我又快忘了。”

她有个首饰盒，戒指全都整齐摆放好，颜漫问过造型师今天的衣服，对应着试了几个。

她有点赶时间，戴着觉得效果不太好的，就直接取下来放桌上，最后选定了三个，打算过去再看。

颜漫找了个盒子，把三枚戒指都放进去，这才看到叶凛手上正把玩着一枚，指腹游走在指环处。

她抬眼，随便问道：“怎么，你喜欢这个？”

他低声：“好像是我陪你一起买的。”

“那倒是。”颜漫点点头，这才开始撤退，“我先走啦，你帮我把戒指收一下，ok吧？”

“好，注意安全。”

首饰盒不是她收的，离开家后的颜漫自然也没发现，二层的小抽屉里，有一个戒指，不翼而飞。

接下来的站台活动，是她单人的公开行程。

车从入口处就开始拥堵，颜漫抬头看出去，前视镜内人山人海，靠安保才勉强维持住秩序。

众人见她摇下车窗，欢呼和尖叫更是直冲云霄，她听到自己的名字，不混合任何杂音，就只是她的。

这种情况已经遇到过好多次了，她轻车熟路地从车里拿出喇叭，稳定大家的情绪，以及让大家注意安全，不要拥挤。

顶流似乎不再是西蒙的空想，也不是她伸手努力想要摘下的星，更不是颁奖词中握不住的代号——

而是真真切切的，万千观众和粉丝，给予她的认可。

*

十月，颜漫接了新的剧本，是个悬疑剧。

围读剧本那天，她正到停车场，打算上自己的车，远远就看到一辆熟悉的保时捷。

她站在原地等，车也在她身边缓缓减速，停了下来。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她手指扒住车窗，直接探身进去。

叶凛被她打了个始料未及，手放在某处压了压，不知是在挡什么。

颜漫眯眼，狐疑地看过去：“干嘛，藏人了？”

他光明正大地让开自己的位置，前后排空空荡荡，他的身后也空无一物，手指正搭在衣摆处。

看样子，刚刚是在理衣服。

他抬了下唇角，似乎心情不错，带了点儿笑音。

“藏你都不够，还有心思藏别人？”

颜漫的眼神落在副驾驶，想起了一些悉尼往事。

于是她立刻从车里退了出来：“光天化日的，说点健康的行吗？”

“晚上什么时候回？”

“七点吧，”她补充，“不出意外的话。”

叶凛点了点头，“正好。”

她瞧着他：“什么正好？”

“没什么，”男人抬手，揉了下她的耳垂，“回来告诉你。”

离开时，颜漫还一步三回头，总感觉他最近在准备什么，但刻意瞒着她，她也找不到证据。

上了车，只有周璇一个人在车上。

颜漫：“西蒙呢？”

“好像有事去了。”

她也没深究，靠在车窗，继续思索叶凛的事情。

*

就在颜漫投入剧本围读时，另一边，别墅天台。

毕谈和西蒙正在着手场地布置，叶凛在一旁绕着灯，没一会，就听到两个经纪人因为谁踩到谁的影子吵了起来。

毕谈嘲讽：“你这也叫装饰树？比你头上还秃。”

“……”

西蒙还击：“你这也叫装饰墙？比你脑子还空。”

很快，二人叽叽喳喳吵成一片，最后因为看到叶凛的脸色而双双闭嘴。

西蒙：“我去架一下机器，等会开直播。”

毕谈弄着墙面，不过片刻，又凑了过去，不放心道：“你会玩吗？”

西蒙觉得自己的专业能力受到了质疑：“你艺人没直播过吗？开直播不会？”

毕谈：“那他确实没有过单人直播。”

“……”

毕谈：“但是这个是预开吧，就是先调整方位，到时间了再打开，留个纪念，让粉丝有点参与感就行——我昨晚特意找了教程，以防万一，还是发你吧。”

毕谈低头找了找，这才抬起头：“发你微信了，你看下。”

定睛一看，西蒙的手机横屏上，果然滑下来一条横幅——

【傻哔：[分享链接]】

毕谈沉默三秒，怒不可遏：“你给我的备注是傻逼？！？！”

“……”

“怎么会呢，”西蒙连忙开始胡诌，“是傻毕，在你的姓前面加上了一个亲切的傻字，以表现我对你的关爱。”

西蒙全神贯注于说话，手上的动作也稍有疏忽，就在毕谈一句“那不还是傻逼吗”之后——

直播页面，也产生了些许的变化。

左上角开始出现观看人数，几秒后，弹幕刷出：

【咦？】

【来了！】

【好突然的开播。】

【这什么？有什么活动吗？】

【西蒙的直播间吗？播他自己还是漫漫呀？】

西蒙：“……”

毕谈：“…………”

西蒙：“叫你别扰乱我，开错了吧，这怎么办？”

“关了啊，快，先关！”

沉默许久的叶凛这才站起身，道：“不用。”

他站在镜头前，调整了一下方位：“反正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叶凛来了？！】

【你们这搞得还挺神秘……】

【草，看这布置，不会是求婚吧？】

【啊啊啊啊要见证历史了吗？！】

【狠狠购入双人床垫。】

【女主角呢，女主角在哪？！】

这弹幕刚一发出，颜漫的车，也顺利停在了楼下。

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太对，今天围读之后没参与饭局，选择先回来了。

家里没人，她听到上面似乎有争执声，顺着走到天台，果不其然，听到了两个经纪人争执的嗓门。

她点点头，心道这次总被我抓住了吧。

她理了理头发，一把推开天台大门——

一瞬之间，世界仿佛被按下静音键，西蒙和毕谈的对话戛然而止，瞠目结舌地望着此刻本不该出现的她。

叶凛身前放着的盒子险些被吹翻，他伸手按住。

四处都是布置到一半的模样，只因她提前了一个半小时。

颜漫：“在干什么？”

没等他们回答，她扫视一圈，敏锐地看到镜头，以及西蒙紧张的神色。

经纪人、镜头、桌上摆着的被风吹动的纸张——

颜漫心下了然，看向叶凛：“我知道了。”

“……”

她靠近两步，一把拍住他的盒盖：“游戏整蛊？”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颜漫，被综艺之神眷顾的女人。】

【漫：你们以为你们逃得过我的火眼金睛？我综艺拍很多！那个剧本我看一眼就知道！】

颜漫看向镜头，指了指叶凛怀里的东西：“我就说你这几天怎么不太对劲，前几天录的那个综艺，因为没赢过我，所以要按照节目组要求，整蛊我，对不对？”

“你这东西我见过，”她说，“以前我哥拿这个吓过我，一打开，里面就会弹出一个大蜘蛛。”

说时迟那时快，她握住叶凛手腕，掀开盖子后往后一仰，预料中的蜘蛛却没有弹出来。

颜漫笃定，指向那个黑色的小盒子：“懂了，那就是把这个打开，里面是蟑螂。”

颜漫迅速将黑色的小盒子取出，旁边的灯跟着闪了闪，她心道这做的还挺具有迷惑性——

缓缓将盒子掀开一个小角，夕阳投射进去，她看到什么，反了一下光。

两秒后，颜漫反应过来了。

她指腹稍一松开，盒子重新关上，她“啊”了声，看向叶凛。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不推测了？”

“……”

她本以为他会生气，但他没有。

颜漫舔了舔唇，大脑极速运行，开始寻找补救措施：“我没打开，还没看呢。”

“要不这样，我退出去，重进一次。”她伸出三根手指，“我保证这次一定配合，就装不知道，我演技很好的。”

【漫：一些女演员的自我修养。】

【还能重进，怎么，游戏断联是吗？】

叶凛凝视她许久，夕阳背光下，他的轮廓融上浅金色的勾边。

“不用，”他伸出手，将她的手放进自己口袋，低道，“正好这次没准备好，下次。”

“下次？哪次啊？”她的心跳得砰砰直响，随着他往外走，“要不要提前告诉我？”

“不用，”他说，“告诉你还叫什么惊喜。”

很快，当晚的“求婚演习”上了热搜，并凭借一己之力窜上热一，大家亲切地发出感言——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笑的求婚。】

然后超话一晚涨了几十万粉，颜漫甚至还收到了新婚综艺的邀约。

看完这个热搜，颜漫撇了撇嘴，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完了，全世界都知道你得跟我求婚了。”

“嗯，”他像是在笑，声音低了些，“还得求两次。”

……

当晚，颜漫越回忆越觉得乌龙，又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人家也准备了挺久，是不是该找机会补偿一下。

思索半晌，浴室里水声响起，她看向浴室大门。

……

十分钟后，叶凛冲干净头发上的泡沫，听到叩叩两声，敲门声响了。

他疑心是幻听，等了几秒，敲门声再次响起。

他随手围了个浴巾，拉开门，见她光速从缝隙中钻了进来，小声道：

“一起洗？”

*

水流声哗啦。

红色长裙皱成一团，湿漉漉地在脚边裹成一堆，水流冲刷过她白皙细瘦的脚踝，再缓缓流进排水渠里。

香气弥漫，她额发湿着，趴在洗漱台边，手肘抵着冰凉的大理石台，看镜面上慢慢聚积起雾气，然后越来越浓。

不期然，一双修长手指出现在面前，他伸出手，缓缓将镜面上的雾气抹开。

画面重新清晰，她耳郭通红地低下头去，又被人抬起下巴。

“看着。”他说。

*

这晚几乎折腾了一夜，洗漱台、花洒下、瓷砖上、干湿区的玻璃门都落下她指尖蜿蜒的痕迹，颜漫被抱回到床上，几乎没有力气。

手机叮咚不断，一直在响。

她额头抵在男人颈窝，小声道：“谁呀，你看看？”

叶凛解锁她的手机，浏览过后才道：“西蒙，问你接哪个卫视的跨年。”

她想了会儿，这才声音很轻地回：“就去年那个，一直合作的就行，导演人挺好，一直调整舞台也不生气，自由度很高。”

“好。”帮她回复完，叶凛又道，“说话都这么小声？”

颜漫：“叫累了。”

“……”

*

年底，跨年晚会正式拉开序幕。

颜漫在拍戏的空当抽时间来彩排，自然是忙到不行，后台妆发时还昏昏欲睡，又被一墙之隔的声音给吵醒。

她眨了眨眼，问：“那边在折腾什么？”

工作人员：“不太清楚，应该是叶老师的节目在彩排。”

今年的跨年，按照惯例，她和叶凛都参加。

不过节目是分开的，一前一后，拍完就能一起回家。

她噢了声，因为太困，没有再问。

一墙之隔，毕谈看着台本啧啧称奇，怕颜漫听到，又小声问：“这次应该不会出问题了吧？”

“不会，”叶凛道，“她这次忙，什么都没发现。”

毕谈：“跨年夜求婚诶，不会把服务器挤炸吧？”

“要我说，这比上次真的还浪漫，你怎么想到的，真绝了。”

门外传来喧哗声，叶凛看他一眼，毕谈及时闭嘴，很快，颜漫就出现在了门口。

她顺了顺头发，道：“你们什么时候上？”

叶凛瞧了她一眼。

她今晚打扮得很漂亮，抹胸的人鱼裙，随步伐晃出粼粼波光。

他道：“马上。”

颜漫点点头，对要发生什么浑然不知，很快，有工作人员走到她身前，提醒道——

“颜老师，可以上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