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诞生于茫茫黑暗之中，看不到自身，也动弹不得，只觉背后似有双眼睛，柔柔含情。

是谁，我不禁自问，我没有答案，又想起一问，我是谁。

不知多久，我身边开始出现缕缕白雾，缓绕飘上且伴着白光，白芒朦胧看不清真实却异常吸引我，如母如亲，而那双眼睛却似乎消失了。

虽一如既往动弹不得，视野遍及也是一片茫茫厚实的雾气，但每当白芒触碰到我时，我沉闷压抑的心也随之平和舒畅，然后，在某一天，我发现了自己能够扭动视界。

没有迟疑，我回头看去，映入眼中的是一白面红睛的狐面。

认真再看，双眸原是黑色，只是凝固的血珠堵塞了眼孔。

我感觉到了悲伤，无助，像一个失去至亲的幼子，我下意识移动了脚步，却摔倒在地，我只得在黑暗中慢慢蠕动，蠕动到狐面旁边，我抚摸着它的毛发，亲吻着它的脸颊，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是谁。”

理所当然再次没有得到回应，或许是因为它可能已经死了。

嗯？死了，死是什么意思。

我不清楚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所做的便是把它拥入怀中，日以继日问着它是谁。

不知岁月，或许是因为白雾已经充斥整个黑暗，我感觉视线模糊，有些恍惚，听到一声错觉叹，声音叹息，抹不去的悲哀。

“你非它，我非它，却是你我。”

随着声音落下，我在雾气散去的黑暗角落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同样环绕着白雾，白芒照射的身影。

可惜远处的黑暗太过深邃，我只依稀看到它白面白身，有着铺天盖地的白色尾巴，只是不及我数清有几条，黑暗便崩塌了。

我本能的冲过去，这次没有摔倒，却失去了方向，在逐渐支离破碎的黑暗中我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喃喃自问。

“我是谁。”

没有人回答我，顷刻间，我重重摔在地上。

我睁开眼睛，天上繁星点点，白月圆润，碧月清辉，依稀间我又听见错觉。

“天命在我，你且去吧。”

夜风微凉，我感到冷意，爬起来想要找寻衣物。

衣物？那是什么。我不知道，只是靠着本能，在崎岖的碎石枫林里蹒跚行着，最终捡到了一些破碎带血的布条，却足够包裹自己。

我心满意足，心满意足？奇怪的词汇，奇怪的感觉，又感觉腹中抽搐，发出阵阵怪响。

我好像饿了，虽不知饿是什么意思，但我想要些东西放在嘴中咀嚼咽下，随着清辉流转，我走出枫林，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城池，城门火光十足，我认得那些字，落别城。

城中香气扑鼻，我嘴中控制不住流下莫名液体，但又厌恶，用布条擦拭干净后，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好似有人在背后推我一把，我回头看去，只有清风卷动的枫叶拂过自己，我又抬头看月，想起了那句话。

于是，我迈开脚步，不再迟疑，慢慢朝着城池走去。

艰难走到城门，却被两旁的人拦下，我奇怪的看着他们。

其中一人，抓着我的手腕，盯着我身上的布条，把握许久。

“未有受伤，也未生病，只是有些饥饿体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多半是流民之子，城中难民也不缺少此子，既没有病碍就放行。”

我被那人带着走到一旁破旧小巷，他隔着布条上下抚摸了几下我的脑袋，又在我手心放了几枚铜钱。

“唉，小娃，找个挡风遮雨的地方好好休息吧。”

他说完便返身回到了城门处，而我体内那股莫名撕咬的冲动也逐渐消散了，我环顾四周，远处街道灯火明目，刺的我睁不开眼，又恰逢风沙迷眼，我踉跄着朝着小巷深处走去。

手中铜币也随之掉落，我不问不顾继续迈步，不知多久，我再次摔倒，这次却站不起来，不知因何，我没有了气力。

在渐渐朦胧的视界中，一个不高不胖的身影进入眼帘，我看不清模样，只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甜。

.........

白卟拎着从酒楼带回的栗酥饼还有几瓶冰过的梅汁拐进旧巷，正欲打算回去尝试心中的猜测，却没想没走几步便发现前方数十步距离的石板路上有着可疑的一团黑影。

小巷狭窄只容得下一人走过，白卟退到大巷路口看了看四周，确定附近只有自己一个活人住这，那么会是谁放那的，白卟等了片刻确信那团“黑球”并未有过动静后，便小心迈上准备一探究竟。

在无月光青睐的小巷中，白卟渐渐熟悉了黑暗，也逐渐能看清那团黑漆漆的东西，从露出的手看，是个人，一名孩童。

白卟心中一惊，是因他看到褴褛布衣上漆黑的原貌，尽管已经沾满土砾，那是斑驳的血迹，在一名孩童身上。

再顾不上谨慎行事，白卟连忙跑上，将其扶起，捋下缠绕在头部的布条。

果不其然，是名稚嫩的孩童，眉如墨点，红唇粉肌，有着一头凌乱弯曲的白发，除了脸上的尘土，并未有其他伤处，根本不像是路过的流民，从外貌来看只有四五岁的样子，难不成是被拐卖的？白卟看着清秀非常不知性别的孩童有些拿捏不准该如何是好。

正当白卟把他抱在怀中准备起身之时，忽觉怀中一动，低头看去，他发现那名孩童睁开了眼睛，睁着一双细长的红眸，静静望着他。

“饿。”

原来是个小女孩啊......

“饿...”女孩舔了舔嘴唇，红唇更显明丽。

女孩糯糯无力的声音再传入了发呆的白卟耳中。

“哦，哦哦，饿了是吗，要吃酥饼吗。”白卟把她换到左臂怀中，右手拿起放在右边地上的纸袋递给她。

小女孩握着纸袋并未打开，她只是默默看着双手间的东西，然后一口咬住。

“嗯？嗯嗯嗯！等等！”吓得白卟赶忙制止，看到她疑惑的眼神，白卟虽有万千的话想说，但还是先打开了纸袋，掏出一块酥饼放在她的嘴边，又把梅汁拿在手中，时刻防着她被噎到。

待她吃完了两块酥饼，喝了几口梅汁后，白卟开口问她：

“你有家人吗？”

女孩歪着头一直盯着白卟，没有说话。

嘶......

白卟深吸一口凉气，继续说道：

“亲人呢，就是给你温暖感觉的人，有没有。”

女孩眨了下眼睛，看着白卟。

呼......

白卟吐出一口长气。

“除了我。”

女孩听后抬头看天，指了指天上的双月。

“......”白卟无言望着双月。

好吧，这次连人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