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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楝生》第一章 义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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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大宋最有钱的,不是皇帝,而是湖州小梅山的徐家。

武德三年,大旱,宋皇向徐家借粮五十万石,而大宋丰年的税收撑死了也就一百万石,所以称徐家是“万贯家产”的,都是没见过世面的深山野人,住在湖州的,都暗喻一声“土皇帝”。

今早的徐家大门外如往常一样,依旧是站好了不少拜访的投机人。可等到那一丈半高的红木门终于松了口,却是一个衣着考究的小厮神气地迈出来,袖子一挥,管你是哪山哪门的望族名士,通通谢客。

紧接着又是一众打扮得体的嬷嬷和身姿健壮的护卫鱼贯而出,神色庄重的往城西方向去了。朝府里一望,俯首皆是的刻印青烟砖墙被提早擦了一遍,还带着露水的娇花成列两侧。

有些门道的从府里嗅到了消息,原来是应天书院的大人要来徐家了。

江湖有言“出入书院者,雅士,大夫,能人异士也”。

史上从书院出来的名人,有的是移山填海的绝世高手,有的是治国平天下的经纬之才。就算你再怎么没天赋,在作为国教院的应天书院镀层金,最不济在大宋当个小官那也是轻而易举的,所以作为鲤鱼跃龙门踏板的应天书院不知多少人都削尖了脑袋要挤进去。

此时应天书院的大人来徐家,再算算书院五年一届的招生,众人又有了一番茶余饭后的谈资。

到了正午,从城西的一个护卫快步回到徐府,约莫百人的下人队伍立刻在徐府门口铺开,恢宏的排面都堵住了整条宽阔大街。

可过了好半晌,等到围观的行人都快没耐心的时候,几声悠然的马蹄才由远及近地踱来。

只见黝黑瘦马上,一袭素旧长衫的中年男子,一撮山羊胡,一簪儒生冠。嘴角含笑,神态自得,与那条条框框的刻板儒士相比,更有书生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的春风得意一面。

一边是排场宏大,安静本分,甚至不敢抬头张望的徐家下人,一边是轻松写意的马上儒生。倒真有几分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豪气。

不过那儒生捋了捋有些自恋的山羊胡,摇头叹道,“假排场倒是真的噱头,真人反而不露相!”

“呵呵呵,大人真会开玩笑。义父有些不便,不能亲自出来迎接,所以让我来恭迎大人您,倒不是有意怠慢。”在徐家大门前不怎么起眼的一个年轻人爽朗开口。

儒生对年轻人正了正眼色,没有书香门第从小养成的细皮嫩肉,偏黄的肤色看来有些瘦削,像田埂上砍倒的野根,天生的瘦弱胚子。似乎感受到他打量的目光,青年看起来有些“羞涩”的咧嘴一笑。

“有意思!”儒生有些意外,可以说是大夏首富的徐家主人徐凉会让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来代替他迎接自己。

“叫什么名字?”

青年刚想开口,围观的行人里有个胆大的泼皮已经喊道,“我叫李连生,我有三个老子,一个是湖州土皇帝徐凉,一个是妖刀徐生平,还有一个最最牛的,就是我西街扛把子是也”

“哈哈哈……”人群爆发一阵哄笑声。

“大人还是别听这群刁民嚼舌头了,进府歇息一下吧”名叫李连生的年轻人对儒生“云淡风轻”地笑着。

“我这个刁民要是能被捡进徐府,也要骂你们都是没福气的刁民。”又有个泼皮起哄,赢得一阵嬉笑。

年轻人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毛,不屑的哏了一声。在场的除了这儒生都敢说,要不是有客人在,李连生绝对会飞起就是一脚。

没错,唐唐徐家的义子会亲自撸起袖子一边骂娘,一边做出各种戳眼、踢鸟的阴招。基本上湖州的泼皮都尝过他打架时阴险的冷招子,所以对他有什么好脸色才怪。

不过这位义子总是喜欢和人拳拳到肉的赤膊,即使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也从没像其他世家子弟那样放“狗”咬人,所以这么多泼皮都敢肆无忌惮的调侃他。要说偌大的徐府没几个让他使唤的恶奴有谁会信,你说是他一个外姓的义子不得宠,那你就错了。

十岁时的孤儿李连生才被收养,在一个已知父母之情,哺乳之恩的年龄。当初很多人都劝徐夫人不要养一个可能永远养不熟的外人,凭徐府的背景抱一个襁褓里的婴儿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可当初徐凉还未做家主时,徐夫人一个嫁入徐府的,还没有实权的乡野弱女子,咬着牙不顾长辈的反对,愣是硬气着要坚持收养,由此也该知道,即使李连生姓李,可仍是有着不输徐凉唯一亲生女儿的地位。

所以那些泼皮嘲笑李连生,他会亲自和你骂街,和你撸起袖子干一架,可有那么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有个不长眼的骂了句“瞎了眼的徐夫人才会收养你这个养不熟的外姓白眼狼”,李连生瞬间沉默,一言不发的走了。第二天,有人看见那人被徐家的众人打断了手脚瘫倒在床。

儒生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被徐凉看的这么重的人,又被整个湖州看的这么轻的人。难道徐凉让自己来收的徒弟,不是那个被誉为“转世仙人”,天生开窍的掌上明珠徐东珊?是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青年。

看着前面引路的青年挺的笔直的背影,儒生问道,“他们这么笑话你,你不难受吗?”

李连生想着这人以后说不定就是徐东珊的老师了,顿了顿,笑着答道“他们先把我当自己人了,才肆无忌惮地笑话我,那我也就把这当玩笑了。不过说实话,无论什么玩笑,关于爹娘的,谁听了有不难受的?

大人是读书人,更是有年纪见识的人,所以应该能理解:我是住在湖州的人,往街上一站,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也就知道,这种玩笑相比大多数人辛苦的生活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东西。

说句傲娇的话,他们都是妒忌我。”

儒生笑了笑,眼神有些赞许的意味。

一路无话,穿过百转千回的亭台楼阁,等到都快迷了眼的时候,才到了一间幽静的客房。李连生对门做了个请的动作,就笑着和儒生告别,还带走了所有随行的下人。儒生有些纳闷,不过还是没多想就上前推开了门。

只见一个笑容和蔼的微胖富家翁正对着门一边温酒,一边自斟自饮的品起来了。看见来人也不起身寒暄一番,只是把边上的一个空酒杯倒满冒着热气的黄酒。

儒生大大方方的上前一饮而尽,咋了咂嘴,“这小梅山的老黄酒就是温存有味,喝一杯都有点想家了,在书院总是时不时念着你的这一口老黄酒。”

“这酒的时间本来就长,人喝的次数又少,总会馋上一两口。倒是你没忘这口滋味,还愿意来我这一趟就让我知足了。”徐凉显然和这书院的儒生就是旧识,说话也不客套。

“徐兄啊,你这闷葫芦还是老样子,要不怎么说十商九奸,小算盘打的啪啪响,还要在这和我打感情牌。”儒生感叹着,一副吃大亏的样子。

“季芳老弟,难道我这么多年的友谊你竟是这么看我的,真是让我寒心啊。”这个被叫做季芳的儒生,正是应天书院的副院长——周季芳。一个是大宋的首富,一个是国教书院的副院长,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有谁会想到竟有这么一份经年的兄弟情义。

“那小子看着挺顺眼的,不过资质有些平常啊。”周季芳怎么会看不出来老友让自己与李连生的特意见面。

“我那女儿天生的一副好根骨,以后板上钉钉的天诏境,说不定遇上一份机缘,破入那传说之境也是有可能。这么一个天才弟子只会让书院长脸,该是你们求我还来不及。说起来也只是拜托连生这么一个小子。”徐凉有条不紊地说着。

“要只是收一个普通弟子我会多说一句吗?老师的为人你会不知道,要不是你拿出那间东西来,管你是什么仙人转世,恶鬼投胎的,都要看你女儿和老师的缘分。老师看着喜欢的,就算是个废人也愿意纳入门下。”周季芳无奈的解释。

“那半件神兵就让他烂在徐家好了”徐凉也不是省油的灯,商场浮沉这么多年会没点讨价还价的本事,不过说到底还是徐家有这么一个说话的底气。

“你急什么,又没说不收,让老师见一面还是可以的,最不济也一定让他拜入我门下。”周季芳看见徐凉又转为和蔼的笑容,觉得满满的奸商意味。

“仅仅是义子吗?当年老师问你要那半件神兵,你可是怎么都不肯松口。”周季芳都怀疑李连生有什么戏剧性的八卦身份,能让徐凉这个铁公鸡都变得这么大方。

“呵呵呵,那臭小子还能是什么,谁让我那死去的婆娘这么喜欢,比自己的亲生骨肉还要上心,都说男孩穷养,女孩富养。她倒好,一个劲的疼那臭小子,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还说是女孩子不能宠溺的娇蛮了,男孩子大气一点才有姑娘喜欢,你说有这种理吗?”徐凉回想女子说话时理直气壮的语气,真是荒唐又可爱。

“这臭小子!估计又去哪败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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