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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剑殇》第六章 漂亮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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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康九年五月初三,雨后新霁,碧空如洗,一道靓丽的彩虹遥挂天际。庭院里,徐徐吹来的清风带着一股雨后的清爽,沁人心脾。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眼如寒潭,浓眉似剑,身着一袭白衫,卷着袖管,正在亭子里临渊泼墨挥毫,一笔一画,浑若天成,动静之间,散发着一股洒脱自然的飘逸与傲视天地的霸气。

“哟,小神童,在写什么呢?”从院门外进来了四人,走在前面的两人身材高大,气宇轩昂,正是“湘阴双子”龙慕白与柳文逊。说话的正是龙剑琴的大舅柳文逊。跟在后面的两个女孩大约十二三岁,肌肤莹白如玉,五官精致秀丽,身材曲线玲珑,正是柳文逊的两个女儿柳络与柳纤。

“孩儿见过大舅,爹。”龙剑琴搁下笔,一脸欣喜的小跑过来向柳文逊与龙慕白行礼,“大舅,络表妹、纤表妹,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我们来接你娘回去躲端午。”柳文逊答。

“见过琴表哥。”柳络和柳纤双双上前,道了一个万福。

“两位表妹好。”

“外公、二舅、三舅呢,他们都还好吧?”

“你外公啊,最近很忙,后天就要龙舟赛了,你们龙家祠堂可是劲敌,他得让人多练练啊。至于你二舅啊,还是整天忙着练丹。你三舅呢,天天在家练武。都好着呢。”

“继表弟怎么没来?”

“他啊,是被人宠坏了,调皮捣蛋,不爱读书,整天跟着你三舅舞刀弄枪。你外公护着他,我是管不了。”

龙剑琴的外公柳贤齐家,和龙家一样,都是湘阴县排得上号的大户人家,有良田数百亩。外公柳贤齐有三个儿子。长子柳文逊,字武成,与龙慕白同年考入县学,同年乡试中举,造就了“湘阴双子”的一段佳话。中举后柳文逊迎娶了高家坊富户高亮平的女儿高氏。开元二十一年七月、开元二十三年四月,高氏生下柳络与柳纤,永康二年九月,又生下柳继。二子柳文成,字武就,十五岁那年没有考中秀才,落入旁门左道,整日只是练丹修仙,至今未婚,没少受柳贤齐的埋怨。最小的儿子名叫柳文顺,字武安,自小偏好武艺,十二岁那年随父前往河南少林寺,捐赠千贯香油钱后,被少林寺见闻大师收为俗家弟子,留寺修习武艺,三年前才返乡,在柳家整了个练武场,成天舞刀弄枪。

柳文逊信步走至案前,仔细端详了一番书案上笔墨尚未干透的文字,点头笑道:“苏轼的《水调歌头》,写得不错,大有长进啊。”

“傻小子,还不赶紧向你舅舅请教。他的行书,可是一绝啊。”

“子白兄过谦啊。来,琴儿,再写几个看看,还是写这首苏轼的《水调歌头》吧。”

龙剑琴重新铺好纸,沾墨挥毫,写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

柳文逊沉声说道:“主笔所向,副笔铺陈,随从实笔所向,虚笔再承接。一势接一势,势势相连,自然的拉出走势。”

龙剑琴飞动的笔触,自然而然的随着大舅的指点而变化。又听得柳文逊续道:“有速度才能看出调控的功力,这种调控只能靠心。如果靠眼比量之后,再用手去调整的话就根本写不快。所谓意在笔先,你要笃定地书写,写着一个字已想着下几个字了,想的也不是形,而是意,形只是意流露,……,快不能保证一定心手合一,但只有达到一定速度,才能忘我,才能心手合一。”

龙剑琴渐渐的忘掉了对字形的关注,只想着接下来要写什么字,竟然越写越快,越写越自如。

“让速度形成气脉。呼吸的停顿,加墨的停顿,词句的停顿,换行的停顿都在加减速中完成。涩出要推,润处要拉。笔软要提气,墨多要加快,墨少要放缓。换行、拉纸就象是穿针引线。所谓真气鼓宕,都是自速度的转换中产生出来的!”柳文逊的声音越来越深沉。甥舅两人已经完全沉浸在书法之道中。

龙剑琴笔下的墨迹,就像长江之水,从远处滚滚而来,速度越来越快,气势越来越足。这时候,他的眼里只有字,他的心就是字,他的笔就是字!速度果然让心手合一,内容与字合一。

万籁俱寂中,只听到沙沙的写字声,没有人打扰,没有人聒噪,龙剑琴沉浸在这白纸黑字之上,丝毫感觉不到枯燥,也丝毫没有厌烦,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缭绕在他的身周。忽然,轰的一声,龙剑琴体内的真气自行运转,如同大河决提,奔涌如潮。他的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劲气爆炸开来,向四面八方扩散,众人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不知不觉中,龙剑琴体内的真气凝练如雾,凭空雄厚了数倍。练字即练气,他已收发随心。慕容老头所讲的无念无欲之境,他已初窥门径。

当最后一个字落在纸上,龙剑琴搁上笔,那周身的锋芒与锐气,已尽数内敛,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逆转收缩成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内蕴着爆炸性的张力。虚怀若谷,也许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笔画朴拙圆柔,遒劲自然,笔势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龙剑琴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新作,唇角微微上翘,泛着柔柔的涟漪,带着一股沁人肺腑的笑意。柳络与柳纤,张着樱唇,眼冒星光,一脸迷醉崇拜的望着龙剑琴。

“琴表哥,这幅字奴家好喜欢,能送给奴家吗?”柳络含情脉脉的望着龙剑琴,轻柔的问道。

“络表妹喜欢,再好的东西也得送啊。”龙剑琴心情不错,开口笑道。

“谢谢表哥。”

“琴表哥,我也要。”柳纤双目含情,悄悄窥视了龙剑琴一眼,轻轻的说道,声若蚊蝇。忽然,她脸色羞得通红,也许想到了什么。

“好,我再写一幅,还是这《水调歌头》吧。”

龙剑琴铺开纸,挥毫写道:“赠表妹柳纤: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然后,落上款,盖好印。

柳纤凑过头来,凝神读了一遍,仔细吹干纸上的墨迹,小心的卷了起来,又抿了抿嘴,偷偷看了龙剑琴一眼,摸了摸荷包,复又放下,一咬下唇,从荷包里掏出一只用金红两色丝线绣成的香包,一把攥在手心,然后快速的塞进龙剑琴手里,埋首轻轻说道:“琴表哥,这幅字奴家很喜欢。这是奴家新做的香包,送……回赠给琴表哥。”

龙慕白、柳文逊见状,相视一笑。

“这是奴家精心制作的香包,也回赠给琴表哥。”柳络不甘示弱,迅速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红色香包,递到龙剑琴手里。

龙剑琴稍微愣了一下,望了柳纤与柳络一眼,仔细将两个荷包挂好,哈哈笑道:“多谢两位表妹,你们的香包我很喜欢。”

柳文逊与龙慕白面面相觑。

龙慕白笑道:“武成兄,我们去书房喝茶吧,试试今年刚采的新茶。”

“不试新茶。要喝就喝你藏在书架后的那罐君山银针。”

“你怎知我的君山银针放那的?”

“不可说,不可说。”柳文逊摆摆手,一脸神秘的样子。

龙慕白拉着柳文逊走远了,亭子里一片安静,只有微风的轻吟声。龙剑琴笑道:“纤表妹,络表妹,不如我们叫上姝妹,一起去放风筝吧。”今日一早,柳玉兰、高婉清和赵金娥去城隍庙上香,龙剑云与龙剑鸣也跟着去了。柳纤和柳络自然是齐声叫好。

龙家阁楼,是用木板将杂物间上下分隔而成的,主要用来堆放一些平时不大用的器物。阁楼不是很大,一个小女孩,蹲在透明的亮瓦下,就着光线聚精会神的读书。这个小女孩年纪不大,仅有九到十岁,但其美人胚子已完全显露出来,肌肤凝脂如玉,五官精致秀丽,长大后一定是“祸水级”美女。

龙剑琴敲敲楼梯的扶拦,龙剑姝才发现他们的到来。惊喜的叫道:“络表姐、纤表姐,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好一阵了。你怎么躲在这里看书?”柳纤好奇的问道。

龙剑姝一脸黯然。

龙剑琴笑道:“走吧,我们放风筝去。”

“好的。”龙剑姝欣然一笑。众人一阵失神,“祸水级”魅力初露峥嵘。

蔚蓝的天空上,四只风筝越飞越高,竞相斗技。田野里,女子妩媚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如同世间的精灵,要一点一点地敲碎人们的心房。

忽然,一阵狂风吹过,飞得最高的“老鹰”失去控制,随风飘落。

“哎呀,我的风筝线断了。”龙剑姝大叫一声,眼圈一红,眼泪就要流出来了,惹人无限怜爱,“琴哥,我的线断了。”

“别急别急,琴哥去帮你捡回来。”龙剑琴摆摆手,示意她别急,连忙收线。

“我们一起去吧。”柳纤说道。柳络点点头。她们也缓缓的收线,慢慢朝风筝坠落的地方走去。

穿过一片小树林,断线的风筝挂在池塘边的一棵柳树上。柳树不是很高,龙剑琴牵着断线,踮着脚就将风筝拿到了。

“喏,琴哥说了能帮你找到吧。”龙剑琴将风筝递给龙剑姝。龙剑姝展颜一笑。

忽然,他们隐隐听到一个女子痛苦的闷哼声与妇人的咒骂声。是从不远处那户人家的院子里传出来的。龙剑琴与三个女孩对视一眼,说道:“那是龙七爷家。走,我们去看看。”龙七爷的独子龙志贤有痨病,一直不能下地干活,家里的重活一直落在龙七爷这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身上,龙剑琴也甚为同情。特别是四年前龙志贤去世,龙七爷失去希望,对他的打击很大。

龙七爷家有个半人高的篱笆。篱笆外,还有六七个妇女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朝院子里指指点点。龙剑琴朝院子里看去,只见一个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女子,身穿淡黄色罗裙,肌肤赛雪,面若桃花,皓腕被麻绳捆绑着,吊拴在院子的一株桂花树上,嘴中还塞着一块丝帕。

“打死你这个扫把星!让你打碎碗,让你克死老身的宝崽。打死你这个灾星。”一个年约五旬的老妪,嘴里一边咒骂着,手中拿着一根长约三尺,宽约半寸的竹条,朝她的臀部狠狠的抽去。“啪,”臀浪翻滚,隐见血痕,被打的女子清泪双流,从鼻孔里发出凄惨的闷哼声。

“你这个灾星,克死老身宝崽一次不够,还要克死他两次。打死你。”老妪又是狠狠的一鞭打下去。

篱笆外的人也议论纷纷。

“造孽呢!这女娃今日洗碗时打碎了一个碗,毒打到现在。”一位老者叹道。

“哼,她哪是打碎一个碗?这个女人是扫把星!黄大仙说志贤伢子与她有两世姻缘,上一世志贤伢子为了救他死了,这一世她来还债嫁给志贤伢子,这个扫把星,又克死了志贤伢子。”

“这不是黄大仙说的。听说是神仙托梦给团龙山的灵姑,这是灵姑说的。”

“总之这个女人是扫把星,碰上她不吉祥。难怪上次她帮我收了被子,我家的鸡就被黄鼠狼咬死了一只。”

“哼,自己是扫把星,这是来报恩还是来害人啊?”

“其实这女娃人还是不错,人勤快,守妇道,志贤伢子死后,还矢志不渝,从一而终,替丈夫守孝,用心侍候公公婆婆。可惜是个灾星啊!”刚开始那老者叹道。

“琴哥,这女子真的是扫把星,克死了她的儿子吗?”龙剑姝问道。

“她是不是灾星,我不知道,但她儿子早就有痨病,我倒是知道。还是七年前吧,那天,正是我的拜师发蒙礼,她的儿子龙志贤娶了李家塅的有名的美人李清。我记得第二天龙剑辉还说,他家也去提亲了,只是彩礼钱不够,李家没允。团龙山的灵姑说神仙托梦给她,龙志贤与李清前世是夫妻,龙志贤因救李清而亡,这一世李清要用一生来偿还。他们结婚后大约是三年前吧,龙志贤就去世了。”

“琴表哥,我看这李清是个不吉祥的人,我们走吧,放风筝去。”柳络说道。

“啪。”又是一鞭。李清一声闷哼,臀部不然的扭动,那晶莹的泪珠,顺着清秀的脸庞滚滚滑落。

“琴表哥,她太可怜了,要不奴家去跟她婆婆说一下,让她别打了,你们不要过来就是?”柳纤泪眼朦胧,一脸希冀的望着龙剑琴。

“是啊,琴哥,他儿子本就有痨病,死了也不能全怪她啊。”

“走,我们进去跟七婆婆说说。”龙剑琴看了众女一眼,对她们说道。

“吱”,龙剑琴领着三个女孩打开柴门,走了进去。龙剑琴对李清的婆婆说道:“七婆婆,打碎一个碗也就算了,您打也打了,就算了吧!”

“哟,这不是族长家的琴少爷吗?怎么,老身教训媳妇你也要管哪?”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龙剑琴尴尬的说道。

“这是一两银子,足够买十个好碗了。”龙剑姝拿出一锭银子递给李清的婆婆。

李清的婆婆接过银子,放在牙齿上狠狠咬了一口,断定是足银后,眉开眼笑道:“这是谁家小姑娘啊,长得还真标致。只是这李清她爹要了二十两彩金,还克死了老身的儿子,你们赔吗?”

“你……”龙剑姝愤怒无语,气得直跺脚。

“够了!”龙剑琴见她贪得无厌,也出离的愤怒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众人心头,李清的婆婆动弹不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哼,你这个贱货,看在琴少爷的面子上,今天打碎碗的事就算了。”

龙剑琴扯出李清口中的丝帕,解开她手腕上的麻绳,只见洁白的手腕上,深深的烙着几条血痕。李清泪眼朦胧,抬起头感激的看了龙剑琴等人一眼,道了三个万福,叹道:“奴家是一个不祥的女人,这都是命,你们走吧。谢谢你们!”说完,便蹒跚着默默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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