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生物课后，大家都放松的跟泡了个桑拿澡似的，生物老师实在随性的很。随性实际上就是一种简单的生活情调。

课间，王茹收他作业前先把自己的作业放到了他面前，“你中午放学前补完给我就行。”

董建南正拄着腮发呆，听到面前女孩儿稍怯的声音。

他转过头，“不用了。”然后从座堂里拿出昨晚特意钉的整整齐齐的作业本，“给。”

“哦对了琪琪，中午我去接你咱们出去吃吧。”办公室里，张琪和张文筠正在煲电话粥。

“好呀。”张琪同意，“正好我也吃够学校这些东西了。”张琪挠了挠头，道，“哎呀不说了，快期末了我得赶紧写学期报告！真是的，当学生得写作业当个老师还得写！”

“辛苦了。中午好好犒劳你。”张文筠像往常一样等她先挂掉电话。

中午放学，董建南照例去那家饭店吃饭，老板娘跟在服务员身后，给他端了一碗虾片，“我儿子今个儿想吃我就炸了一些。”

“谢谢丁姨。”

老板娘笑，“大小伙子。真好。”

张文筠他们还在马路上晃荡。他向来不喜欢做决定。就像是很多男人一样，谈恋爱的时候老以为什么都过问女方才是最好的。

“就这家吧。”张琪怪累的，随手指了道边的一家。

张文筠点点头。

“诶老师！”门推开，董建南的目光随之而去，“您朋友啊？”

“恩。”张琪点点头，回头给张文筠道，“我学生。”

张文筠冲董建南点点头，那边也回以点头。

“老师我先走了。”董建南路过他们身边，对张琪道。

“恩。回学校路上注意车。”

……

“吃好了？”张文筠等张琪点头，对账台边道，“服务员，结账。”

“哦，您好，那个您的学生已经给这桌结过了。”

张琪“啊”的抬起头，心里寻思他拿他爸的钱倒是真敞亮。

中午回来的早的同学被抽取去办公室检查老师的作业。生物老师大笔一挥，两行写一行字。他特意去翻了张琪的。不出所料，厚厚的一小本写的密密麻麻的。

下午课上完，照例是40分钟的晚饭时间。

董建南正和刘欣腻歪着亲嘴，接到曲淮轩的电话让他赶紧到后门去。搁下电话他就近穿过后操场到了地方，见两拨人对立站着，一副意欲操戈的架势。他走过去，问曲淮轩，“这谁啊？”

曲淮轩道，“我女朋友前男友。一直扬言要揍我呢。”

“咋不跟我说？”

“艹。你最近跟转了性似的，除了学习连打球都没兴趣。”

这时候，对面传来有些挑衅的声音，“赶紧打得了，墨迹什么。你们就那么几个人够？”

“你小子。”董建南拍了拍曲淮轩的肩膀，然后走到对面明显站在主要位置的男生面前，“哟，这不六哥吗？”

那混混斜斜瞅着他，“怎么？认识啊？”

“上次李哥生日吃饭咱见过忘了？对了，李哥还好吧，上了高中太忙，不像初中似的天天搁一块。”

“记得记得。”那混混听了这名字，站直了身子笑道，“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董建南也笑，“不就是哥俩看上过同一妹子嘛，明明是好事打什么。多无聊是不？”

那六哥向身后的小弟要了根烟，伸手递给董建南，又给他点上。道，“是是是。有道理。”然后向身后人说，“要不咋说人家能上重点高中。这思想层次跟咱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两拨人都笑起来。

那帮混混走了后。曲淮轩看着他，问，“这还是我建建吗？”

“跟他们打什么架。”董建南靠在树边抽着那根烟，斜着睨了他一眼，“就算占了上风，面子上都低了。”

曲淮轩不知道为什么，老觉得他现在有种没病装忧郁的迹象。

“诶，咱化学老师，夸了刘欣好看。”董建南说着掐灭烟直起身子，和他耀宝似的说道。

“是啊，不是都说是咱级花吗。”曲淮轩白他一眼。谁都不瞎，刘欣的确漂亮，就是性子太少女，不是他的菜。

董建南眼睛直勾勾的凝着远方，“她夸得很真诚。”

曲淮轩正要说什么，董建南先回过神来，凑过去跨上他的肩膀，“新交的女朋友啥情况？漂亮不？”

‘还那幅死样子！’曲淮轩心里想，和他勾肩搭背讲起和学姐的相识相恋来。

晚课，还没打铃。

张琪看他已经在座位上坐好了，就拿着个袋子走过去，道，“你天天去那家店吃？”

“恩。我妈忙。”

“少吃些快餐。对身体不好。”

“没事吧，我跟老板儿子吃一样的。”董建南毫不在意的说。

张琪听了他的话，唇角勾笑，“行吧。估摸着你也是没长歪那伙的。”然后张琪状似不经意的从袋子里拿出本王后雄放到他的桌子上，“路过书店买了本复习资料。希望你两年后金榜题名。”

董建南先是一愣。其实，今个儿中午的事，他能料到老师不会白吃他的饭。但是，他没想到张琪居然不是来和他谈钱，而是直接买了本书送给他，直接就还了他。

“谢…谢谢老师。”

“谢什么。好好学习。”张琪正要转身，注意到他身上一股子烟味，眸子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

董建南迎了这目光。挠挠脖子，一头雾水。

上课了，张琪正在讲台前聚精会神的讲着，时而和同学做一些眼神的交流。她依旧会额外注意彭思宇的方向，他今天晚上一次头都没抬，手里一直摆弄着大概是从药店或者哪里弄来的针管。张琪正在思索怎么少伤他自尊心的叫他听课，这时候，她忽然看到——

彭思宇将手里的针管戳进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将头往外拔！

她急忙跑上去，伸手紧紧攥着他的胳膊，“彭思宇！你吸自己的血干什么！”彭思宇用力挣扎，张琪抓不住他，针头在她的胳膊上划出一道血痕。同学本来在认真听课或者打盹，这时候从极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有高个子的男生站起来想帮她一把。隔两排的董建南腾地站起身，长腿跨跳过两个桌子率先冲过来帮她，无意间，碰到了她饱满的胸脯。张琪侧了侧眸，看他用力锢住彭思宇的胳膊，并一把夺下了他手里的针管。她心里想，他可能没感觉到吧。

“没事了。”医务室外头，梁琴薇站起身，拍了拍张琪的肩膀，“小张老师，今个儿的事你有功了。”

“梁老师言重了……”张琪低下头，在想自己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

而梁琴薇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小张老师千万别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其实…”说到这里，梁琴薇放低了声音，“我一直知道彭老师的教子方式，他太望子成龙了，所以方式方法显得太过…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我以前不想管，是因为觉得父母也是为了孩子好，但其实…其实来自父母的恶意才是真正不可估量的，因为孩子当他们是自己的天。当然我不是指彭老师不希望思宇好，而是说。父母有时候口不择言说出来的话，其实对孩子的世界观甚至能产生崩塌的效果。我以为他是个老师，除却棍棒教育外至少该懂得些言语之道。但现在想来真是我疏忽了。彭老师从未把自己安在一个老师的位置，而是一直以一个严厉的，不苟言笑的父亲的身份来对待思宇。”

“梁老师……这件事不该您来自责……”

梁琴薇摇摇头，“是我一直只顾着忙学校的事，忽略了孩子们的心理。小张啊，你千万记得。那些父母把他们的宝贝交到我们的手上，除却教给他们知识，我们更应该做的，其实是教育他们正确的为人处世之道。我也一直认为，这才是一所学校存在的真正意义。小张今天的事你肯定吓到了。请你也放心，就算是叫我不做这个副校长，我也会保护好我的每一个孩子。”

张琪眼睁睁的，看着梁琴薇说这话的时候眼角湿润起来。

像是两颗世间最最闪耀的珍珠。

张琪站在走廊，看到彭成军抓着彭思宇的手腕，彭思宇一直低着头。而彭成军看了眼她的方向，眼神颇有些奇怪的意味。

她到现在才终于从方才的事情中缓过神来。手臂传来阵阵刺痛，她穿着大衣遮盖着那里。那针刺的浅，估摸着不能有什么事吧？张琪想着，把包跨到了另一只胳膊上。

“老师。”身后传来少年有些故意柔缓下去的声音。

“咳…”董建南看着她转回头，忽然感觉到心里有团小小的火苗在烧。虽然那火苗弱的也许只是点点星火，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举个最好的例子就是：小学的时候他第一次在心里有了男女的分别，然后，一个女孩子羞红着脸和他告白。他拉起她的手，软绵绵的，和他有些厚实的手掌已经是不一样的了。

那份悸动，是他的初恋。

那么。他想知道此时此刻的这份火苗，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