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断云微度愁绪泯

晨光尽笼柳城，一派焕辉，柳城众街巷中行人来往不断，商贩们也自顾自地在路旁销售着伞绣花刺，糕点饰品。几大商铺同时也门户大开，如流水般的接进与送走客人，自是获利非凡。

秦惊羽平日里极少出门逛市，喜好僻静，以求心如止水。但今日秦秋鸣不在庄内，城南有几家钱庄却要交还几百两银子给凌灭庄，而秦嶕阳因庄中事务繁忙更是脱不开身，秦惊羽迫不得已只得亲自出去一趟。

城中小巷交错互达，秦惊羽自是走上了一条偏僻寂静之巷道，巷道曲曲折折，巷中亦无人迹，但却微微透出几道淡淡的人影，若隐若现。

而秦惊羽却恍若不知，自顾自地往前行走，但他身后的人影仿佛依稀又亮了几分，巷壁上的白影同时也更加清晰，与一旁的幽暗格格不入。

突地四柄长剑凭空而至，破空声厉，分四个方位向秦惊羽送到，但秦惊羽人已不在，长剑刺了个空，唯有四位白衣人立足于秦惊羽方才所行之处，凭着剑光，四张佳颜立时映出，乃是四名白衣女子，正是几天前出现在码头的那一众女子。此刻她们正惊诧地四下环望，仿佛对秦惊羽的凭空消失甚是不解，面面相觑。

“你们是在找我吗？”秦惊羽的声音忽的由她们身后飘忽而出。那四名女子霍然转身，一道宇俊的白衣身影顿时映入眼帘，一袭白衫，反倒是与她们相互映衬。

那四名女子也未惊讶太久，只闻四记清啸，四柄长剑已如毒蛇般向秦惊羽送到，令人避无可避。但秦惊羽行，只见他足尖轻点，身形已在半空，同时左手食指内力凝聚，青光一闪，一记“青云指”已是击出。但那四名女子自也不是庸手，长剑斗转，四道身形飞纵而起，剑尖直指秦惊羽要害。

那四名女子只见眼际蓝光一放，似将整个幽暗巷道映亮，令人睁不开眼，待得落地，双目适应了光线，四人不由得面如死灰，因为手中四柄长剑，均只剩半截，自知是秦惊羽收手了，若是全力施为，自己四人早已成为四具死尸。而抬头望向四下，秦惊羽早已人影全无，不知所踪，但却在巷壁上不知何时刻下几句话：“断水人影寞，风月自无情”，不由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呼”，又是一道黑影由空跃落，乃是一名黑衣人，相貌不为人见。但那四人一见之下，忙上前行礼，神色甚是恭敬，道：“我们没用，没杀了他。”

“不怪你们，你们要是杀得了他，那才怪了，夫人的大事还要着落在他身上呢。走吧，去飞极楼，那个欧阳天风应也回来了，我们还有要事要做。”那黑衣人道。

“是。”四人齐应道。五道人影立时隐没幽巷之中······

待得秦惊羽取完银子，回到凌灭庄，忆起方才巷中所发生之事，只是眉梢紧皱，却不显于言行。秦惊羽直步入正厅之中，但见厅中上座已立一人，正是方赴宴而归之秦秋鸣，只闻他微微笑道：“羽儿，你回来了，庄中之事有劳你了。”

“无妨，爹，你回来了？宴赴得怎样？”秦惊羽道。

“嗯，龙老英雄相当欢喜，昨夜他与我等一同饮了十来坛酒，确实有点过了，只是身子有些不适。”秦秋鸣苦笑道。

“爹，您得注重身子才是，否则凌灭庄怎么办？”秦惊羽出言劝道。

“不是还有你吗？我才放得下心来。”秦秋鸣笑道。

“不······不好了，老爷！”一道人影踉跄奔入正厅，上气不接下气，竟是庄中管家秦嶕阳。

“怎么了，嶕阳？何事如此慌张？”秦秋鸣忙上前扶稳秦嶕阳，问道。

“不好了，老爷，欧阳楼主率人闯入庄来，说什么要找少爷算账，我们拦不住啊！”秦嶕阳喘气道。

“怎么？羽儿，怎么回事？”秦秋鸣皱眉道。

秦惊羽并未有回答，只是思索着什么。语音方毕，一行人便气势汹汹地步入厅来，望其服饰，青衣碧袍，乃是飞极楼之门人。为首一人白衫鹤发，正是昨日与秦秋鸣一同赴宴之欧阳天风，而此时却是青铁着脸。秦秋鸣观其脸色便知定有重大变故，忙迎上行礼道：“欧阳楼主光临鄙庄所为何事？”

“秦秋鸣，你少废话，快把你儿子秦惊羽给我叫出来，不然我连你的这个破庄一起砸！”欧阳天风喝道。

“欧阳楼主，这······”秦秋鸣自知在尚未明了发生之事前，自己虽不惧他，但却不能与其冒然动手，以伤了两家的和气。

“欧阳楼主，你找我何事？”秦惊羽上前淡淡道。

“好，算你有胆敢出来，你干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还用得着我来说吗？你为何杀了我儿欧阳玉？难不成只为了当年一事吗？”欧阳天风一见秦惊羽，怒火更蹿，右手掌风一提，已迎面向秦惊羽袭到，下手毫不容情。

秦惊羽身形瞬退三丈，周身内力一凝，已是化去欧阳天风之掌力，而此时秦秋鸣也已抢上前来，护在秦惊羽身前。欧阳天风一击不中，怒意更盛，右臂一伸，已从身旁门人手中取过一根约莫四尺之黝棍，无甚光泽，令人看之全不起眼。

秦秋鸣大急，自知此棍乃是欧阳天风成名之器，名曰“啸风”，只消舞动，便能带起四下劲风，刮得人生疼，棍身便全由精铁所铸，实乃江汉奇棍。“爹，你让开。”秦惊羽一把将秦秋鸣推开，独自迎上。

欧阳天风“呼”，“呼”几棍甩过，秦惊羽顿为其逼得左支右绌，只得靠内力护体方不为之所伤。秦秋鸣见秦惊羽处境堪忧，心下大是着急，但无奈却又插不上手，只得将庄中好手布置在厅外以遏制众飞极楼门人。

秦惊羽方以“青云指”硬生生挡开欧阳天风迎面一棍，劲力透及，手指不禁一阵生疼，秦惊羽心下一股无名火起，抽出左掌在木桌上一震，一柄带鞘长剑以为之弹起，继而右手五指一并，已是凌空于鞘中拔出长剑，蓝光湛碧，自是神刃“断水”。

秦惊羽手一握剑，“断水”便犹如青龙贯水一般直取欧阳天风胸膛，出剑之疾，令人猝不及防。

欧阳天风自是不料秦惊羽剑法如此之高强，当下只得收棍一挡，只闻“咔嚓”一记闷响，二人均是不料，以断水之利，竟是毫不费力便将欧阳天风之“啸风棍”削为两截，然秦惊羽仍是去势未了，剑尖上挑，直点向欧阳天风咽喉。

欧阳天风也非庸手，双手分持“啸风棍”顺势砸下，又惊又怒，此击已是使上十成内力。秦惊羽轻哼一声，腕间一颤，剑尖立时分化出数点寒芒，顿令欧阳天风犹豫些许，但高手过招，一瞬间往往定人生死。欧阳天风马上便后悔了，因为一柄幽蓝长剑已抵住他的咽喉。

“羽儿，不可！”秦秋鸣一见之，忙推出左掌，以掌风硬是将秦惊羽之“断水”压下，人也跃至二人中间。

“唉，我欧阳天风败于你手，我无话可说，但玉儿之仇，又岂能不报？”欧阳天风抛下断棍，长叹一声。

“欧阳兄，有话好说，令儿究竟怎么了？”秦秋鸣这方有机会出言问道。

“玉儿昨夜被人杀死在东花厅外，有人亲眼所见，下手的人正是你儿秦惊羽。”欧阳天风道。

“欧阳兄，到底是何人亲眼所见，可否请出一见？”秦秋鸣道。

“这是自然，青青，你来说。”欧阳天风出手指向厅外一女子。

“是······是，昨夜我听见东花厅外有相公的呼声，便马上前去查看，但······但我到时，相公他······他已经死了，杀他的人······便是秦惊羽。”青青呜咽哭诉道。

此刻在场众人皆注意在青青身上，却无人发觉秦惊羽周身微颤，便连手中“断水”也不住颤动。

“秦秋鸣，这你有何话说？”欧阳天风厉声喝道。

“这······”秦秋鸣一时难以置信，反倒是没了主意。

“不错，是我干的。”秦惊羽实不欲再让父亲为难，强压下情绪，安然道。

“羽儿，当真是你？”秦秋鸣仍是无法相信。

“是我杀的，我为何不认？”秦惊羽抬头昂然道。

“哼，果是你，量你也赖不掉，来人，给我上，杀了这小子以慰玉儿在天之灵！”欧阳天风一声号令，厅中数十名门人立时涌向秦惊羽，便是凌灭庄之庄客也阻挡不及。但秦惊羽身形微掠，人已跃出厅外，朗声道：“爹，羽儿走了，你······保重啊！”

“给我追！秦秋鸣，你最好别多事。”欧阳天风也是纵出厅中，率门人出庄追杀秦惊羽去了。却只闻秦秋鸣苦叹道：“羽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啊，你知不知此去乃是死路一条？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嶕阳，你速领庄中好手前去，若是羽儿有什么闪失，立即出手相救。”秦秋鸣只觉体内内力一岔，神志一乱，已是昏阙，众家丁忙扶其入内歇息，不在话下。

数声啼鸟怨年华，又是凄凉时候在天涯，白露隐收缺残月，清风散尽晓碧霞。